理性主义伦理学十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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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性主义伦理学

理性主义伦理学篇1

罗国杰先生的著述中有相当篇幅是在书写关于“以德治国”的伦理思考。他多次强调德治对于国家治理的重要性,“在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过程中,我们不仅需要法治,而且也需要德治,使法治与德治相辅相成,相互促进。忽视其中的任何一个方面,都不可能达到使我们国家长治久安的目的”[1]。把“以德治国”作为国家治理方略正式提出来,强调要把依法治国和以德治国结合起来,是在党的十六大报告中。这一提法得到了理论界的普遍认同,但也存在一些不同甚至反对的意见。如有人认为我国是一个传统上缺乏“法治”的国家,迫切问题是加强社会主义法治建设,疑虑强调以德治国会影响到依法治国的实施。罗国杰先生认为产生这种疑虑主要是对德治法治的关系认识模糊造成的。对此,罗先生写了大量文章予以阐释,引导人们正确理解德治和法治的关系。在《德治新论》一书中,罗国杰先生强调:“第一,德治不但不是对法治的否定和削弱,而且是对法治的进一步肯定和强有力的支持。……第二,德治不是超越法治,而是在社会主义法治国家框架内施行德治。……第三,德治不是针对法治提出的另一个新的治国方略,而是对依法治国方略在道德上的重要补充,以使人们更加注重道德的作用,更加重视法律和道德的相辅相成、不可或缺的关系。”[2]他强调,“德治”是在肯定“法治”重要基础上的“德治”,新型的社会主义“德治”观强调“以德治国”,绝不是也绝不能夸大道德功能,把道德说成是“万能”的,而只是使它与“法治”并行不悖,共同秩序社会,促进社会发展。罗国杰先生还在其他著述中,从中外历史上的治国经验方面,纵横论述了法治德治相结合的必要性和可能性。对一些把法治和德治对立起来的观点,把“德治”与“人治”相提并论的理解,都做了透彻分析,指出谈依法治国就必排斥以德治国的观点实际是对治国方略浅层次甚至是片面的认识。“法治和德治相结合,不仅在中外历史上是一个国家治国方略成熟的标志,就是在现代法制社会中,同样也是一个国家治国方略成熟的标志。在一个健全的社会中,法治和德治,确如车之两轮,鸟之两翼,一个靠国家强力机器的强制和威严,一个靠人们的内心信念和社会舆论……各自起着独特的、不可替代的作用。”

二、以德治国与“正人心”

“德治”理论是罗国杰先生思想体系中一以贯之的理论主张。在罗先生六十余载的教学研究和思想理论建树中,他非常重视人们的道德意识和道德主体能动性,把它视为“正心”之学。先生当年在为我的《德化的视野———儒家德性思想研究》一书所做的序中写到:“我们研究儒家思想,必须要从儒家思想家们的‘立言宗旨’出发,从总体上来理解他们的本来意义,才能真正掌握儒家思想的本质”,“对于陆象山、王阳明心学中所说的‘心’,也要注意到他们的‘立言宗旨’,在相当多情况下,他们往往是从人们的道德良心出发的”,要了解中国传统思想文化,必须要了解儒家的心性之学①。《中国教育报》记述说:“他的第一个硕士林建初刚考上研究生时曾问:‘伦理学专业对国家到底有什么用?’罗国杰回答了三个字:‘正人心’。‘人心正了,什么事都有秩序,人心坏了,就总想着钻空子,法律管不胜管’。”“正人心”的德治思想在今天国家进入“依法治国”的思路语境中,尤其显得重要。在罗国杰先生对中国传统德治思想研究中,有许多研究是与道德主体性以及社会道德教育相联系的。他认为,德治要求以道德价值和道德力量来引导与影响社会,优化社会秩序,稳定民心,提高社会公众的道德素质和自律主体性,发挥道德在社会治理中的力量。他常引孔子最有名的一段话:“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论语·为政》)。罗先生认为“孔子在这里并没有否认法律、刑法的必要,他强调的是,为了预防和减少犯罪,更重要的是要使老百姓有羞耻之心”。罗国杰先生还引孟子的思想来说明这一点:“孟轲从治理国家的角度,进一步发挥了孔子的思想,提出‘善政不如善教之得民也。善政者畏之,善教民爱之’。”[1](297)在解说儒家德治思想时罗先生还强调了“德教为先”的意义。“儒家认为,在治理国家时,一方面要利民、惠民,另一方面更要教民、化民和导民。”“一个社会的道德规范和道德原则确立之后,最重要的就是要使这些道德原则和道德规范能够很快地转化为人们的思想品德和行为实践,养成良好道德习惯,形成完整的思想人格。如果一个社会的道德原则和道德规范不能够在人们的思想和行为中发生作用,那么一切道德教育和道德要求,都只能是一句空话。正因为这样一个原因,儒家把修养的功夫看作解决这一问题的根本保证。”[1](427-429)十八届四中全会指出:“法律的权威源自人民的内心拥护和真诚信仰。人民权益要靠法律保障,法律权威要靠人民维护。必须弘扬社会主义法治精神,建设社会主义法治文化,增强全社会厉行法治的积极性和主动性,形成守法光荣、违法可耻的社会氛围,使全体人民都成为社会主义法治的忠实崇尚者、自觉遵守者、坚定捍卫者。”[3]罗国杰先生关于道德能够“正人心”的观点,也传达出法律和道德相辅相成的关系逻辑,人心若缺少诚服法律要求的道德自觉性,公民内心若是没有来自道德的对法律规则的尊崇和信守,法律权威的树立和法制力量的发挥是难以达到应有效果的。

三、从传统文化中汲取德治思想资源

1996年,时任国家主席的同志邀请了八位学者走进中南海,就中国历史和世界历史的重要专题进行讲述和共同探讨,罗先生讲述的专题是《中国古代儒家思想与政治统治》。罗国杰先生总结说,儒家思想在国家治理理念中有几个原则,首要一个就是“利民、富民和教民、导民”;孔子主张从政要“因民之所利而利之”,“就是说,要根据老百姓的要求和实际可能,使他们得到能够得到的利益。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达到孔子所说的‘惠而不费’的目的。……对老百姓要‘恭、宽、信、敏、惠’。所谓惠,就是要给老百姓以恩惠,因为‘惠则足以使人’”。罗先生强调,“人和人之间不应该贫富差距过大,否则就会引起患乱,而人与人之间的和谐,对一个国家的稳定是最重要的”。除此之外,罗先生还从“德教为先”、“统治者要以身作则”、“以民为本”、“任人唯贤”等不同层面展开了仁政德治的理念特征。[1](430)罗国杰先生深谙儒家思想旨要,许多研究著述都和儒家仁政德治思想相关,在这次为国家领导人的讲解中,更是深入浅出、古为今用地为总书记做了阐释。该讲解内容后被收进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出版的《中外历史问题八人谈》书中。罗国杰先生还论及了一些国家治理理念,如身居高位者要“以身作则”,要任人唯贤,要把那些有能力有德性的人推举到领导岗位上。在德才问题上,罗国杰先生借用了《资治通鉴》的论述,“才德全尽谓之圣人,才德兼亡谓之愚人,德胜才谓之君子,才胜德谓之小人。凡取人之术,苟不得圣人、君子而与之,与其得小人,不若得愚人。何则?君子挟才以为善,小人挟才以为恶。挟才以为善者,善无不至矣;挟才以为恶者,恶亦无不至矣。愚者虽欲为不善,智不能周,力不能胜”[1](444)。在许多学者和学生记忆中,国家社会的官德和腐败现象,也一直是罗先生忧心关注和思考的问题。罗老师常说,“不管是谁领导这个国家,一定要抓腐败问题”,“我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我们国家能从根本上治理腐败”。在多年研究中,罗国杰先生对传统文化中“为政以德”、“德教为先”、“举贤才”等中国古代德治思想的古为今用,推陈出新,做了许多当代创新性研究和现代转换。应当说,倡导理论研究要与时俱进也是罗国杰先生学术思想的一个特质。关于“怎样处理传统文化与现代社会的关系”,罗先生认为要“坚持两点”:“批判继承”和“综合创新”。传统文化有因循守旧的保守倾向,又包含革故鼎新的进步趋向,要批判它的过时的、不适应时展的糟粕内容,继承弘扬它的能推动社会前进的优秀内容。罗先生重申张岱年先生的主张,要综合中西文化成果进行创新,对传统文化各学派思想,如儒、墨、道、法等也要进行综合研究,还要结合时代新问题,创出适应今天要求的新思想。[4]罗先生的新德性主义伦理学,事实上就是在汲取中国传统德性思想、新时代社会主义道德思想以及西方优秀道德思想基础上,结合新问题新思考而形成的。

四、“新德性主义”伦理学

罗国杰先生把自己的伦理学思想体系定位为“新德性主义”伦理学。他在学术自述中说:“我个人的伦理思想的形成,大约是从1962年编写《马克思主义伦理学讲义》、《马克思主义伦理学教学大纲》和给学生讲课、撰写讲稿开始的。之后,经过《马克思主义伦理学》、《伦理学》、《中国伦理思想史》、《中国传统道德》、《中国革命道德》、《中国伦理学百科全书》的编写,形成了我‘新德性主义’的伦理思想,也就是‘马克思主义的新德性主义’的伦理思想。”[5]对自己思想体系的“德性”定位,也表明罗国杰先生理论中一以贯之的对德性价值及其在社会治理中的“德治”功能的重视。在罗先生理论视野中,“伦理学绝不是一门纯理论的学科,而是一门强调实践的科学”,“道德行为之所以能称为‘道德行为’,必须是不以享受某种道德权利为前提的。如果说一个人在从事道德行为的时候,就考虑着自己在实行这一道德行为后所能够得到的‘道德权利’,这就不能说是一种真正的、纯粹的道德行为。……古人云:‘善欲人见,并非真善’,我们可以说,‘善欲人报,并非真善’”[6]。罗先生在他许多著述中,一贯强调道德本身的内在价值,这也是他把自己的伦理学思想体系定位于“新德性主义”伦理学的理论根据之一。一般认为,人类伦理思想史是围绕如下问题而展开思考的:什么是应有的好生活,怎样做才能实现好的生活,人应当成为怎样的人,德性主义伦理学和功利主义伦理学在前两个问题上往往少有原则分歧,但在第三个问题上,显然德性论者更多会关注或强调人的德性品质培养问题。亚里士多德的伦理学之所以被称为德性伦理学,主要就在于他的伦理学是立足于人的美德必要性和品德产生基础,侧重回答“人应当怎样成就德性”问题的。麦金泰尔构建他的“美德伦理学”,也是强调伦理学要关注人性向何处去的问题。从道德价值或道德评价角度言,义务论一般认为合于责任义务或符合道德规范的行为就是道德行为,而德性论往往更强调道德的行为来自于人的德性品质。德性论关注我们应当成为什么样的人,包含有对人的道德主体性的张扬,义务论、功利论往往着眼于“我必须做什么”的道德行为模式。德性论从“我应该如何生活”出发选择道德行为,更多强调了人的主体性和人的精神品格意义。罗国杰先生的德性伦理学就具有这样的理论性质。

理性主义伦理学篇2

关键词:《我弥留之际》 女性主义伦理学 伊丽格瑞 福克纳

一.福克纳小说《我弥留之际》

作为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威廉・福克纳(William Faulkner,1897-1962)不仅是南方作家,也是现代美国文学巨匠,国际批评界对其评论和争议的热度仅处于莎士比亚之后。与之形成对比的是,国内学界论文大多关注《喧嚣与骚动》和《献给艾米丽的玫瑰》,而对《我弥留之际》这部福克纳自己称之为“神来之笔”的作品有所忽视。这部小说是福克纳的第十五部小说,跻身二十世纪最佳小说之列,当时作者每天在发电厂上班的时候从午夜写到凌晨四点,总计六周完成的,据说完成后“只字未改”。i在我国,福克纳的研究论文可谓汗牛充栋,然而陶洁先生也曾批评过国内福克纳研究的窘境是“主题的重复”,福克纳小说的“南方主题”研究尤其成为了研究者难以突破的学术困境。ii而李文俊先生是这样评价《我弥留之际》的,从这部“力作”中“可以看出福克纳自己确实是早就想摆脱旧南方沉重的历史包袱,绝非某些理论家较早期间所判定的那样,是旧秩序的殉葬者”。iii由此可见,为了突破福克纳研究现状以挖掘其超越南方作家标签的更多文学意义,重新寻找理论视角来阐释《我弥留之际》是非常有必要的。

二.当代女性主义伦理学

《性别差异伦理学》是当代女性主义三驾马车之一的露西・伊丽格瑞(Luce Irigaray,1931―)的重要作品,意在从女性主义的角度重新书写西方形而上学和伦理学说。实际上,女性主义自诞生起就作为一种先锋式的批判利器被运用到文学文本的分析中,身处后理论风暴中的露西・伊丽格瑞的女性主义伦理学说论极具解构性、颠覆性和跨学科性,这样一种当论利器有助于带给福克纳小说更多的阐释空间和意义,有助于发现福克纳超越时空的预见力和小说中展现出来的人物生存状态的后现代特征。伊丽格瑞主张颠覆父权形而上学,建立属于女性的话语体系,无论是“女人腔”还是“女性谱系”都旨在建构一套一直缺失、不在场的母亲到女儿、母亲到儿子等围绕女性伦理关系展开的伦理话语。并且指出,西方当代出现的种种危机,包括环境的危机,人类精神的危机和癌症的频发,都与父权的同一性指挥脱不了干系,是时候从一种性别差异的角度,或者说从女性/母亲的角度来重新审视问题的症结了。通过跨时空的理论与文本的对话,阐释福克纳作品的后现代特质以及福克纳的伟大预言能力。由此,榱巳酶?四傻难芯看蚩新的局面,新/当论的介入成为必然。值得注意的是,最近,国外学界的福克纳研究已经从文学领域进入到了语言学、精神分析、哲学、伦理学、人类学、生态学、社会学和思想史等跨学科的研究领域,已经引入了女性主义理论进入福克纳的研究,这不同与以往的福克纳小说的女性形象研究不同,国内的福克纳女性主义研究处于方兴未艾的阶段,有研究的前瞻性。

三.《我弥留之际》的当代女性主义伦理学重释

《我弥留之际》被作者称为“神来之笔”,却并未引起研究者和读者像对《喧嚣与骚动》那样的关注。iv“我弥留之际”出自荷马的《奥德赛》,福克纳的《我弥留之际》就是描述了一场死亡与灾难主题的奥德赛之旅,主人公“我”,也就是艾迪(Addie)是本德伦(Bundren)家庭的母亲,只在全书五十九个章节中占据一个小节的内心独白,“我”看着自己弥留,鉴证自己归乡入土,看着家人、孩子、邻居、医生围绕弥留的自己展现出各种怪异的举动,然而却不说话、或者不能说话,因为“我”认为“语言是无用的”。v女性主义认为,女性当下被压抑的窘境是由于父权制话语体系造成的,伊丽格瑞的女性主义伦理学认为,西方形而上学从开始就缺乏一条从母亲到孩子的话语体系,而仅仅由父亲到孩子的话语体系维系社会和家庭生活,导致女性的话语逐渐缺失了、不在场了、失语了,这就是伊丽格瑞为什么要构建“女性谱系”的原因。福克纳似乎更早就预见了女性的这种失语状况,所以才给女主人公设置了一个“弥留”的状态,仅仅安排了一次独白,还道出了语言无用的信息。然而福克纳给每个家族成员的名字的隐喻提供了更多内容,失语的母亲艾迪“Addie”是“加”、是家里的加法作用,父亲安斯“Anse”本应拥有这父权话语和父权能力的人缺是“无用的”,而整个本德伦家庭对主人公艾迪来说是一种“负担”(Bundren隐喻的含义是burden)。也就是说,福克纳一方面揭露了女性被压抑、女性话语被阻断的一种煎熬的现状,另一方面对女性的坚韧和顽强给予了极大的肯定。这种对当代女性伦理学的呼应充分说明了福克纳超越南方主题的伟大预言能力。

在这部福克纳自称为“力作”的短篇小说中,男主人公是羸弱无能的,女主人公是强悍倔强的。首先,小说呈现了一个缺失女性谱系的家庭。代表着“父”的男主人公在小说的59次内心独白中没有发出声音,整个故事都围绕“母亲”艾迪展开,这意味着父权的失语、颠覆和沦落。然而,母亲与儿子、女儿之间的关系也不顺畅和谐,尤其是与女儿的沟通通道被阻塞了,女儿甚至无法将最重要的事情与母亲分享,这非常明显的暗示了母亲即便生育了子女,但从来就不具有话语权,由于只有父―子谱系,母亲对女儿的教育是无法进行的,在福克纳的许多小说中,母亲―女儿的谱系是缺失的,所以才造成了福克纳笔下难以分清正面还是负面的颇为复杂矛盾的女性形象。同时,这种缺失也造成了孩子们人性上的异化,唯一有思考能力的儿子被家人指控精神不正常而被送进精神病院,性格迟缓的儿子认为“我的妈妈是条鱼”,唯一的女儿在被诱骗怀孕后无法向家人诉说却求助外人再次上当。其次,小说塑造了突破父权体系的母亲。在伊丽格瑞看来,为了进入象征秩序,为了极力抹煞自己的肉体诞生于女性这一事实,“父”们创造了一个上帝,将母亲放逐了,母亲的言说权利被压抑被剥夺了,所以孩子本来顺理成章通向诞生自己肉体的母亲那里的通道被了,同时被了的还有语言的通道。伊丽格瑞在性别伦理学中建构了女性谱系,按照她的说法,无论是被了的母亲,还是只知道喂养孩子的母亲,都是被父权制文化扭曲了的“菲勒斯的母亲”,并不是母亲的本来面目。vi在这个意义上说,憎恶生养孩子的艾迪超越了“菲勒斯的母亲”,超越了传统具。为了建构女性谱系,她提出要回到前俄狄浦斯阶段,那时的母亲是一个具有自身“性别差异”的女性价值,又是超越单纯的原始母性的母亲,重塑女性谱系,重新抒写女性的言说,让女儿回归母亲。最后,小说批判了逻各斯语言系统。艾迪有一句座用铭,语言是无用的,所以艾迪不仅言语很少,而且在小说中没有情绪的流露,这除了体现了被压抑的不幸之外,也是对统治西方哲学、压抑女性的语言逻各斯的批判和嘲讽,与继承了解构主义精髓的伊丽格瑞女性主义伦理学观点如出一辙。在伊丽格瑞性别差异伦理学出发,认为我们不能再以谋杀为文化的起源而牺牲母亲,必须恢复母亲讲话的权力,哭泣和愤怒的权力。对艾迪感知自身的身体的描写,符合后现代的一种重要特征,那就是把哲学话语对身体的回归。这些为福克纳小说的进一步深化对人性关照、对女性关照、对人性异化的预言等主题有了新的理论支撑,也证明了伟大作家超越所处时代的预见力。

四.总结

借由伊丽格瑞的理论视角,发现了福克纳对人类不幸的关注,尤其是对女性生存状态的反思,对人性异化的洞悉,对同一性主体瓦解的预见力,以及对语言的解构主义态度。这使得福克纳跨越时空进入了后现代的话题领域,从当代女性主义伦理学视角重释福克纳力作《我弥留之际》的意义不只是突破了福克纳研究主题重复的现状,打破福克纳作为南方作家的局限,重释、重塑福克纳作为伟大作家的伟大预言魔力,也在于探索了一种经典文本与当论思潮互动的模式,尤其是国内对当代女性主义理论家伊丽格瑞研究尚处于方兴未艾的阶段,仅有少数论文运用了伊丽格瑞的女性主义理论分析文本,尚未将其运用到福克纳小说的阐释中,这种尝试有助于同时推进福克纳研究和伊丽格瑞研究。

注 释

i A. Nicholas Fargnoli, Robert W. Hamblin, Michael Golay,William Faulkner: A Critical Companion, 2008, p.44.

ii 陶洁,“新中国六十年福克纳研究之考察与分析”,《浙江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 2011年12期。

iii 福克纳著,李文俊等译,《福克纳读本》,序言第六页,人民文学出版社,2014年4月。

iv Calvin Bedient, William Faulkner’s “As I Lay Dying”: A Critical Casebook, New York: Garland, 1985, p. 9.

v William Faulkner, As I Lay Dying 4th ed., New York: Random, 2007, p. 58.

vi Luce Irigaray,An Ethics of Sexual Difference. trans.Carolyn Burke and GillianC.Gill.CornellUniversity,1993,p.35.

基金项目:本文系作者主持的中国博士后科学基金面上资助项目(第61批):伊丽格瑞性别差异理论的主体间性研究、黑龙江省哲学社会科学项目"当代女性主义伦理学视野下的福克纳小说研究"(15WWC01)、黑江省经济社会发展重点研究课题(外语专项)(WY2016035-B)、教育部中央高校自由探索项目(HEUCF161210),以及参加的黑龙江省经济社会发展重点研究课题(外语学科专项)(WY2016067-C)、(WY2015084-C)、(WY20

理性主义伦理学篇3

为什么关于伦理学基本问题的看法存在着众多的歧异,除了伦理学及其研究对象———道德的广延性和复杂性等原因以外,对伦理学基本问题的含义缺乏一致的理解是其最主要的原因。而考察已有的讨论发现,学界往往将考察的重点放在“伦理学基本问题”的内容上,重点论证伦理学基本问题的内容是什么,而对“伦理学基本问题”的含义本身却考察得不够,对这一术语的理解和使用也大相径庭,以至于彼此之间有时难以有效地借鉴和沟通。鉴于此,笔者认为应首先考察伦理学基本问题的含义。可从以下几个方面予以理解。

(一)伦理学基本问题不等于基本的伦理学问题,不等于伦理学具体问题

伦理学基本问题不等于伦理学所要探讨的具体问题,伦理学所要探讨的具体问题可以有很多,因为不同类型的伦理学理论在时代境遇、论证方式、理论旨趣、个体风格等方面存在着诸多差异,因此其所关注的伦理学问题也呈现出多样性的特征,出现了各种各样的伦理学问题,甚至有的问题为所有伦理学理论类型所共同关注,例如善恶问题、应有和实有问题、意志自由和道德规范问题、人的道德责任问题,等等。但这些所谓“贯穿于伦理思想史始终”的问题、甚至是所有伦理学体系都“不可避免、不可不回答”的问题,只是基本的伦理学问题,不是伦理学的元问题或者最根本的、最高的问题,因此不是伦理学的基本问题。“伦理学基本问题”,不是某一伦理学体系中的一个问题,而是全部伦理学的元问题,是决定如何理解和解释其他所有伦理学问题的根本问题。正是对这一伦理学基本问题的回答,从而形成了不同的本体论意义上的伦理学类型。其他各种具体的伦理学问题,哪怕是上述基本的伦理学问题,虽常常为几乎所有伦理学理论体系所共同关注,对其的不同回答也可以用来区分不同的伦理学类型,但却不是伦理学基本问题。因为,首先,所有这些问题从本体论意义上说,只是体现“伦理学基本问题”的某一方面或某一环节。“伦理学基本问题”是作为“隐匿的前提”而存在的,它总是作为构成思想的“看不见的手”发挥作用。“伦理学基本问题”总是被扬弃为具体的伦理学问题或主要问题。以意志自由和道德规范问题为例,有学者认为,“道德是以道德规范与主体意志的矛盾结构方式来反映和体现社会基本矛盾的规律性的”[12]。以此来证明意志自由和道德规范问题是伦理学的基本问题,但殊不知这恰恰说明了意志自由和道德规范问题只是个“表面”问题,背后还隐藏着作为“隐匿前提”的伦理学基本问题。其次,对这些问题的回答即使可以区分不同类型的伦理学理论,也不是本体论意义上的伦理学类型的区分。以应有和实有问题为例,有学者认为,“应有与实有关系的解决,规定了伦理学其他问题解决的方向。例如,在什么样的实有基础上提出什么样的应有,使实有服从应有,使应有转化成实有。这种应有与实有的同一性问题,决定了各种道德体系的原则和规范,也决定着各种道德活动的标准、方向和方法”[7]。这种区分显然不是本体论意义上的伦理学类型的区分。所以可以说,基本的伦理学问题是多元的,而伦理学的基本问题却是唯一的。

(二)伦理学基本问题不等于伦理学研究对象的基本矛盾

关于伦理学的研究对象是什么,虽然有一定的分歧,但学界基本一致的看法是伦理学的研究对象是道德,简单说伦理学就是研究社会道德的学问,所以伦理学也可以称之为道德哲学。但众所周知,一门学科的研究对象并不能等同于本学科的理论本身。也就是说,作为伦理学研究对象的道德并不能等同于伦理学,同样,作为伦理学研究对象的道德,其存在的问题或基本矛盾,虽然对伦理学理论相当重要,也并不能等同于伦理学理论的问题或基本矛盾。即作为伦理学理论体系的基本问题与作为研究对象的、现实的道德生活所面临的基本问题,是两个虽有联系但却根本不同的概念或命题。现实道德生活所面临的基本问题或矛盾,哪怕是基本的,也只是对象自身的基本问题和矛盾;伦理学基本问题是伦理学作为一种理论体系,对其对象———道德现象进行研究所面临的基本问题,这是两个不同关系层次的概念。即对象本身存在的问题,是不能等同于对这一对象进行研究的理论体系所面临的问题的。就如同《红楼梦》这部名著本身存在的问题,是不能与红学理论研究存在的问题相混淆一样。伦理学的基本问题所表明的是对道德对象进行研究和说明中存在的基本问题。以道德的基本矛盾来取代伦理学基本问题的观点,显然是混淆了上述两个概念和命题的根本区别,是值得商榷的。

(三)伦理学基本问题不等于道德观的根本问题

道德观,简单地说就是对道德现象的基本观点和看法,多是指对全部道德现象的认识和观点,有时也是指对某一类道德现象的认识和观点。但无论哪种情况,都是对一定社会的道德现象和道德关系的整体性和系统性的看法。可以说,每一种伦理学理论都潜在地表达了一种道德观,都潜在地体现了这种理论对道德的基本看法。甚至从更广泛的意义上说,每一个有理性的社会主体都会有自己的道德观,有自己对道德问题和现象的基本观点和看法。这些对道德的观点和看法,有些可能是伦理学理论和社会主体所共同关注的,是根本的观点和看法。但这些观点和看法不能看作是伦理学基本问题。伦理学基本问题不是道德观的根本问题,它是隐匿于各种道德观背后的问题,是一切伦理思想所以可能的背后的“看不见的手”。人们无论以怎样的道德观来理解和看待伦理学,实质上都是在这一隐匿的“看不见的手”的支撑下才是可能的。伦理学的基本问题是道德问题的世界观和方法论,人们关于道德观的不同见解和看法,最终都要受伦理学基本问题的影响和制约。它是伦理学理论体系中的最本质的问题,当然也是任何伦理学理论及思想者都不能回避的问题。

(四)伦理学基本问题只能是一个问题,而非是多个问题

从语义上讲,基本即有基础、根本、开始之义,基本即根本。一门学科的基本问题是与该学科的其他问题相比较而言的,相较于其他问题,基本问题是在归根结底的意义上不能回避、必须回答的问题,它的回答决定着对其他问题的看法和解决。在这个意义上,它是整个研究领域的基本问题,是回答或解决其他问题的前提和基础。因此,基本问题只能有一个,而不能是多个平行并列。对于从道德现象的四个基本组成部分中分别找出四个基本问题的观点,已有学者进行了反驳,认为划分伦理学的基本问题不应该与整个伦理学体系分离,“这种划分方法,割裂了伦理学体系的完整性和统一性,把有机体的伦理学变为互不联系的无机体的伦理学”。“这种‘分解式’的划分,割裂了伦理学基本问题的统一性和完整性,没有反映出伦理学基本问题的特点和规律。”[13]总之,伦理学的基本问题,或称之为伦理学的核心问题或最高问题,它的意义犹如哲学基本问题之于哲学的意义一样。当然所谓“伦理学基本问题”,则既要能在本体论意义上作为划分一切伦理学类型的唯一标准,也要能在价值论意义上体现伦理学自身的学科特点和理论本性,能够在伦理学基本问题的意义上将伦理学同其他学科区别开来。从这个标准来看,教科书体系的观点是目前最为完备和恰当的观点,2012年出版的马工程教材《伦理学》也延续了这一观点[2]。

伦理学基本问题的意义和使命

(一)伦理学基本问题的意义

伦理学基本问题的设立和论争是有意义的,并不是无谓的混乱和“冤枉的战争”[1]。因为一门学科得以建立,不仅要明确本学科的研究对象,而且还要说明本学科的合法性和科学性。对新中国刚刚兴建的马克思主义伦理学学科体系而言,伦理学基本问题的设立和论争,给该学科的合法性和科学性以充分的说明。20世纪80年代初,作为一门新兴学科,马克思主义伦理学迫切需要集中解决两个方面的问题:一是理论问题,虽然伦理学在中国有着悠久的历史传统,但作为一门新兴学科,新中国的马克思主义伦理学需要学科自立,需要自立门户构建自己的学科体系和理论基础;二是实践问题,作为社会主义社会的道德学说,新中国的马克思主义伦理学必须能够解答现实道德问题,指导社会主义社会的道德生活。以罗国杰先生主编的《马克思主义伦理学》为代表的教科书体系,很好地完成了上述任务。以教科书理论体系为代表的伦理学基本问题的设立和提出,既较好地解决了学科体系的构建问题,解答了道德的本质、功能、历史使命等基本的道德理论问题,成为构建社会主义道德体系的理论基础;又解决了具体的道德理论问题,为社会主义社会生活中的各种道德问题给予原则性回答,确立了社会主义伦理学的基本原则和规范;还解决了实践问题,回答了社会主义社会所面临的现实道德问题,指导了人们的道德生活。而“这一体系中理论、规范和实践三大块相互沟通的桥梁,正是该体系的伦理学基本问题,这一体系所探讨的道德理论,从提出到论证,也是以伦理学基本问题为元点的”[17]。可见,伦理学基本问题的设立和提出,不是随心所欲的,是有重要理论意义的。而对于伦理学基本问题的论争,也不是无意义的混乱,而是任何理论研究的共性。任何理论的提出和发展,都离不开各种理论纷争,而恰恰是在这种理论纷争中,所讨论的理论才会进一步发展和完善。学界对伦理学基本问题的论争,不仅不会给人们的认识带来混乱,而且有助于人们在伦理学基本问题上加强认识,有助于彰显伦理学研究的特点与思考方式,有助于科学伦理学知识体系的建立。总之,伦理学基本问题的设立和论争既是伦理学学科体系建设和发展的需要,又反过来为伦理学的繁荣发展创造了条件。

(二)伦理学基本问题的使命

有学者认为伦理学基本问题的使命已经终结了。“‘伦理学基本问题’的目标在于重建当代中国的实践理性,但是它并没有完成这样的任务,也不可能完成这样的任务”;“伦理学始终面临诸多重大的理论与实践问题,但是,这些问题将不再可能以‘基本问题’的方式进行设问与解答,否则有可能陷入简单的理论轮回。”[16]事实果真如此吗?其实不然。因为,“重建当代中国的实践理性”,是对伦理学基本问题使命的强加,伦理学基本问题的使命仅是作为“重建当代中国实践理性”的理论基石(或可称为理论基点或元点)。如上所述,伦理学基本问题的设立和提出主要出于两个方面的需要:一是伦理学学科建设的需要;二是理论和实践问题解答的需要。如果要界定伦理学基本问题的使命,也只能从这两个方面入手分析。我们可以说,作为构建马克思主义伦理学学科体系的理论基石,是伦理学基本问题的使命之一,它使马克思主义伦理学与其他一切唯心主义、旧唯物主义伦理学流派在本体论上得以根本区别。作为解答社会主义社会的道德理论和现实问题的理论基石,是伦理学基本问题的使命之二。可见,如果说无论是构建伦理学学科体系,还是解答社会主义社会道德领域的理论和现实问题,都算是“重建当代中国的实践理性”的话,那么伦理学基本问题的目标或是使命,就仅是作为“重建当代中国实践理性”的理论基石而言的。很简单的道理,仅靠伦理学基本问题本身,是不可能建构伦理学学科体系的,也不可能全面解答社会主义社会道德领域的所有理论和现实问题,当然也不可能仅靠伦理学基本问题就完成“重建当代中国实践理性”的任务。但不可否认的是,伦理学基本问题恰恰是完成这一任务的基石。因此,把重建当代中国实践理性的所有任务和使命都强加给伦理学基本问题,并据此否定伦理学基本问题,认为其没有完成这样的任务也不可能完成这样的任务,是不准确的。

理性主义伦理学篇4

[关键词]俄罗斯 后苏联时代 制度变革 伦理学 研究路径 范式转向

[中图分类号]B82-06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1539(2016)06-0075-07

苏联解体使得俄罗斯先前在意识形态领域的建树土崩瓦解。新制度的建立迅猛激烈,新意识形态的生成则缓慢辗转。学术理论研究作为意识形态背后的、更具稳定性的实践对象,其变化规律的端倪初露和趋势渐明则更需时日,道德意识形态和伦理学研究发展所遵循的进路概莫能外。俄罗斯伦理学研究的真正裂变始于1988年,戈尔巴乔夫的《改革与新思维》一经发表,苏联伦理学新生代代表A.A.古谢伊诺夫的《新思维与伦理学》随即问世,伦理学的分化由此大幕渐起。

一、历时态变迁中俄罗斯伦理学研究的实践进路

(一)伦理学的整体裂变

20世纪80年代末,苏联哲学领域的争论烽烟四起,随后迅速膨胀发酵,终以无法遏制的态势波及伦理学。争论导致的裂变由内而外,全面分解了伦理学的学科体系。

研究主体分化成为伦理学整体裂变的开始。研究主体分化源于社会思想本身的分化。出于对西方思潮的顶礼膜拜,经典马克思主义作家的基本思想和俄罗斯民族本身的伦理传统被抛弃,标准统一的国家政策遗失致使斯拉夫主义抬头,宗教思想迅速占据意识形态消散后的信仰空间……伦理学研究主体的分化印证了当时社会思想的变化。以莫斯科学大学哲学系伦理学教研室为例,1990年A.A.古谢伊诺夫教授和B.M.索果莫诺夫教授率先完成了研究立场的转变,从先前马克思主义伦理学坚定的追随者变成猛烈的抨击者;以A.B.拉津副教授和p.r.阿普列夏为代表的研究者将学术兴奋点从原有的马克思主义伦理学框架转变为社会伦理和政治伦理研究;B.H.舍尔达霍夫、Д.C.阿夫拉莫夫等人则转向应用伦理学研究。这些学者的伦理学研究方法也与从前大相径庭:先前,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阶级分析法、理论联系实际的方法是其主要的研究方法,而20世纪90年代以后,历史唯物主义方法则鲜有人运用,直到近几年才又开始重新重视具体一历史的方法论原则;“理论一逻辑和经验一历史”方法逐渐凸显出其理论和实践功用;自然主义、实证主义方法随着生态伦理和全球伦理的兴起逐渐进入主流研究方法视阈。“苏联社会改革方案、改革程序中实证性和内容性的缺失,使伦理学只具有世界观定位和对社会发展作道德价值反映的功能。”“实际上,改革是对社会经济计划的实践,评价改革的道德内容,需要道德观念和道德思考模式的变更,需要有科学元素来参与价值判断”,伦理学的研究内容取向也日渐多维。对白银时代宗教哲学遗产进行的研究如火如荼;新的时代引发了关于生物伦理问题及其前景的思考。例如,1994年《哲学问题》第3期有关生物伦理学的一组专题文章的题目就很能说明问题:《生活伦理与生物伦理:价值悖论》《生物伦理学本质》《革命性变革时代的医学伦理模式》《生物伦理学和精神病学》《临床试验和人体医学生物学试验实施的伦理原则初探》等。将道德与政治结合起来的研究视角拓宽了政治伦理学的研究范畴;对社会改革诱发社会剧烈动荡的担忧滋生了宗教伦理学家的社会责任感,对非暴力伦理学和宗教与道德关系的研究始K占有一席之地。

(二)伦理学的社会适应

俄罗斯伦理学的剧变是由20世纪80年代末的社会改革所引发的。政治体制的改革导致作为终极意识形态的马克思主义退隐至边缘,意识形态的客观缺位总要被填补,道德真空也同样需要填补。“历史将俄罗斯推至意想之外的境地,需要人们担负起解决问题的责任,需要承担斗争和生命的风险,需要摆脱极端的情绪,让我们一起来尊重现实并学习理性思考……如果现在尚不能提供切实的、确定的、全面的社会发展方案的话,那么就必须要有一个总体的价值定位,在这里,道德应首当其冲。”

哲学社会科学领域中对改革的新诠释集中反映在伦理学术语和概念所包含的价值当中。“义务”由“社会对个体道德要求的集中体现,通过个人对社会、集体和自己所负的责任表现出来”(1976)演化成“唤醒良心的责任”(1997);“良心”由“人的本质性和社会性特征,是对社会历史必然的主观表达”(1976)演化为“是对自己行为负责的、内心的道德信念”(1997);道德由“把握世界的精神一实践方式”(1976)变成“社会关系的反映和意识的特殊形式”(1997)。不少伦理学者尝试给“道德”重新定位,探索新的道德概念内涵,仅2014年为纪念A.A.古谢伊诺夫院士75周岁而出版的学术论文集《道德概念和意义的多样性》就收录了82位学者对“道德”概念的不同理解。其中,对于相关概念的价值定位都相应地弱化了社会性,突出了个体色彩,因为在剧烈的社会转型时期,当统一的大政方针尚未就位,人们能做的只有个体层面的具体迎合和对社会价值的多元融合。当然,其背后的重要原因就是社会制度已逆转为以凸显个体价值为导向的资本主义了。

后苏联时代的俄罗斯伦理学者们把社会变革中伦理学对社会的适应称为“震荡中的团结”,相应地,当时所呈现的学术成果也印证了这一点。1990年苏联社会科学院哲学所和《哲学问题》杂志社联合主办的“改革和道德”圆桌会议标志着社会向新道德观的根本转变:道德的规范功能被弱化,其文化精神价值功能被凸显出来。去意识形态化的倾向极为显著,以“正义”和“善”为代表的普遍道德价值观念体系代替了以往的规范指标体系,以迎合新世界对新价值的需求。《改革:新道德模式》(1990)强调道德的人道主义和全人类特征,认为道德在本质上应被看成全人类的现象,指出其作为全部社会精神文化的基础之作用,目的在于将俄罗斯新时期的伦理学与从前的马克思主义的规范伦理学相区别,力求将其尽快并入西方轨道,同时敦促改革过程中社会公平和正义的实现,在道德价值的树立上探讨实现公平正义的途径。1990年重新发表的托洛茨基《他们的道德和我们的道德》一文,既是对从前马克思主义道德观的否定,又是特殊时期在迷惑中的人们对道德和改革、政治和伦理关系的深入思考。当时,其他伦理学问题的研究也呈现出与社会变革相适应的特点,如对有关“道德的本质和全人类价值的关系”“宗教和社会改革”“宗教伦理观念和世俗伦理观念对话的途径和目的”“当代道德价值观”等问题的研究。

(三)伦理学的理性转变

经历了最初的裂变和适应之后,伦理学者立刻着手重建新的框架体系。经历了20世纪90年代前期至中期的“非暴力伦理学”研究热潮,伦理学试图从宗教伦理对人性善的本质挖掘中为俄罗斯道德社会的建构和伦理学的重建寻找钥匙,但因其对社会政治的渗入度较弱而陷入无果。接着伦理学开始真正转向多元而渐趋客观的研究。首先,对马克思主义伦理学的批判渐入理性。Л.И邦达连科(BOHдаpeHKO Л.И.)和B.Ю.彼得罗夫(ПepoB B.Ю.)的《历史理论视野中的苏联马克思主义伦理学》(1999)就阐明了“苏联马克思主义伦理学具有世界意义,而且对道德问题的很多解决方法在当前的俄罗斯仍然适用”。A.A.古谢伊诺夫的文章《伦理学中的马克思主义传统》(2000)也改变了从前对马克思主义伦理学的激烈批判态度,指出俄罗斯伦理学的全部发展都贯穿了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道德观点,得出后苏联时代俄罗斯伦理学在一定程度上是对马克思主义加以继承的结论。其次,伦理学家以主动迎合的态度加大了对西方伦理学的研究步伐,以期尽快步入西方文明的轨道。罗尔斯的正义论为俄罗斯社会对公正民主的政治伦理的向往打开了一扇绿窗;哈贝马斯的伦理学思想从1995年开始进入俄罗斯道德哲学研究视阈,在混沌中开启了后苏联时代伦理学语言哲学研究的转向,并且,有俄罗斯学者认为其理论的人道主x内核与俄罗斯伦理学对人道主义价值的突出强调相契合;麦金太尔的《追寻美德》也有助于俄罗斯伦理学学者探究在价值崩溃的时代人们应当如何重建信仰和追寻美德。最后,回溯和反思是新体系创建的理论基石。从20世纪最后5年开始,俄罗斯伦理学者对本国伦理学史和世界伦理学史的梳理在学术研究中始终占有相当比重,2003年莫斯科卡尔达利基出版社出版的《伦理学说史》最具代表性。这部在俄罗斯高等学校哲学专业普遍使用的教学类用书介绍了哲学伦理学说的历史全貌,是俄罗斯“对诸多重要哲学文化传统和历史时期的伦理学进行最初的体系化阐释的尝试”,其内部的结构性和论述的系统性,尤其是在多样的文化图景中对不同伦理学说共性特征的捕捉,在对庞杂的伦理学体系完整性的建构方面,可谓功不可没。

随着2001年俄罗斯《伦理学百科辞典》的问世,经历了社会思潮洗礼后的俄罗斯伦理学呈现出新的伦理学研究的轮廓。这部从1994年开始酝酿的辞典包含了450篇旨在重新解释伦理学概念、道德问题、规范公式、伦理格言以及伦理学流派和伦理学作品的文章,该“辞典涵盖了伦理学探索的世界经验,其解释项突出了信息性和理论性,涉及600余概念和800多人物”。辞典编写的目的主要有四点:第一,试图呈现俄罗斯伦理学近40年的研究成果,即从真正学科意义上的伦理学确立之日起的成就;第二,为伦理学研究挖掘新主题、新可能、新前景;第三,在思想紊乱的时代承担起对社会的伦理责任、聚集伦理力量、坚定对未来的信心;第四,最大程度地实现伦理学与其他相邻学科的沟通,以积累哲学素养,掌握道德知识,为俄罗斯“创造出使伦理学符合它今天本来面貌的作品”。2005年,由俄罗斯科学院圣彼得堡社会学学院研究员B.A.巴奇明(A.B.БaqиHиH)主编的新版《伦理学百科辞典》出版,该辞典涵盖了个体和社会精神道德生活的诸多方面的词条,有关宗教道德及其历史的词条占据较大份额。与2001年版《伦理学百科辞典》不同,此部“词典面向最广大的、力求获得伦理学基础知识的读者,首先是高年级中学生和高等院校的大学生”,它的出版同时也标志着伦理学研究科学化、理性化的生成。

(四)传统伦理学的价值传承

文化价值空间的同质性在后苏联时代的俄罗斯暴露出来。俄罗斯思想、爱国主义、集体主义等传统伦理价值引起俄学者的重新瞩目,旧曲新唱促成了当代俄罗斯传统伦理学研究的新内容。其一,重振“俄罗斯思想”。作为统一俄罗斯民族的重要文化载体,“俄罗斯思想”率先承担了凝聚人心、抚慰忧伤的责任。苏联解体使马克思主义道德观退居俄罗斯道德价值观的视野边缘,道德的真空由什么来填补?有俄罗斯学者认为,除了宗教,非“俄罗斯思想”莫属。这一源于血液、根植于基因里的价值传承,在特殊的时刻应激性重现,立刻充斥了原有价值形态消弭后的空间,相当多的人在分崩离析的社会现实面前,希望用“俄罗斯思想”既能替代从前的官方意识形态和西方在思想上的干预,又能支撑起内心对国家未来的希望。它是一种聚合力,其中包含的“爱国主义”“强国渴望”“社会团结”等价值观体现了俄罗斯民族精神同质性的要素。所以,俄罗斯学者对“俄罗斯思想”在新时期的内涵给予创造性解释――精神性、公平、统一。其二,重拾“爱国主义”研究。“爱国主义”在解体之初多被用于嘲讽,甚至被辱骂,后来它原有的积极含义被恢复。正如普京所说,“这是一种为自己的祖国、自己的历史和成就而产生的自豪感,憧憬着自己的国家变得更美丽、更富足、更强大和更幸福的心愿”。爱国主义教育重回大中小学官方教育课堂,《哲学问题》《社会科学与当代》《真理报》等报刊也纷纷刊载相关文章。新时期俄罗斯爱国主义问题研究也呈现区别于苏联时代的新话题:寻找新政治话语体系内的爱国主义内涵;探索新时期的爱国主义教育问题;挖掘社会现实生活中的爱国主义思想。“爱国主义”成为当前俄罗斯传统伦理思想研究领域中的“显学”。有俄罗斯学者将爱国主义定义为:作为一种道德、政治原则和社会情感,爱国主义是对祖国的爱,个人利益服从于祖国利益,彰显对祖国文化和成就的自豪感,希望保留自己文化的特色以实现民族文化的自我确证(对国家和公民特征、民族语言、文化传统的情绪体验),致力于捍卫国家和本民族利益。其三,“集体主义”道德观研究回潮。20世纪90年代,随着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在苏联的终结,社会价值观体系中的集体主义道德观被个人主义代替;舆论一度将集体主义和政治上的高度集权等同视之,对其恶语滔滔,愤然谴责。后来情况发生了转变,集体主义在俄罗斯初现回潮之势:学校重拾集体主义道德教育、媒体重现集体主义正面宣传、社会重树集体主义价值导向。相应地,集体主义的研究视阈被学界重构,从2008年起,俄罗斯杂志上刊登的有关集体主义的文章数量呈明显上升趋势,从文化心理学和道德哲学视角出发对“集体主义”的学术剖析占据了较大份额,《俄罗斯在寻找意识形态》(2008)、《从价值危机到制度危机》(2008)、《当代俄罗斯社会文化视阈中的精神价值危机》(2007)等文章和以“道德、爱国主义、文明和不文明”(2009)为主题的高层次学术圆桌会议均表达了对包括集体主义在内的优秀传统文化遗失的担忧,并倡议重建集体主义和爱国主义的价值观念。集体主义在教育伦理学理论研究中的重要性日益提升,马克连科、克鲁普斯卡娅、苏霍姆林斯基有关集体主义的观点被频繁引用在大学的专业课堂上,集体主义也被作为当代伦理学的基本范畴来做专门介绍。

二、共时态视野中俄罗斯伦理学研究的范式转向

后苏联时代,应用伦理学研究开枝散叶。社会生活领域变古乱常、革旧图新,无一不呈现全新面貌,相应地,各个领域中道德价值基准的确立迫在眉睫。此外,应用伦理学本身也突出了其作为知识性和实践性伦理学范畴的本质特点:开放性。有俄罗斯学者归纳了新时期俄罗斯应用伦理学问题的具体特点:应用伦理学问题及解决方法取决于与社会组织相契合的社会意志;应用伦理学领域中问题的解决需要有严格的职业评判规则;一些具有悖论性质的应用伦理学问题引起学界较多关注;决疑法无法解决应用伦理学问题,需要适当结合法律实践;伦理委员会起到特殊的作用等。

(一)政治伦理学锋芒独秀

后苏联时代俄罗斯伦理学学科本身对于变革的尝试表现为“新伦理学”的概念模式被提出来应景。“当代表民主、法治国家的公民社会制度开始形成,当社会的政治文化生活发生深刻变革,就会产生使权力正规运行的新方法……这最终会促成民众与政治精英之间、政治精英内部之间的新型关系的确立。历史发展的这一状况是新伦理学产生的前提。”这里的“新伦理学”实际上成了后来如火如荼发展的政治伦理学的胚胎。俄罗斯新时期政治伦理学的研究缘起于后苏联时代政治学研究的高涨。随着政治学研究客体范围的扩大,作为民主社会政治生活重要衡量标尺的政治伦理学也获得了特殊的意义,成为巩固政治体系的要素。为民主制度尽快提供完备的制度伦理既是社会政治发育的要求又是学科发展的自身需求。

在政治伦理学建构的探索中,俄罗斯学者认为“不成功的社会改革和面临的社会危机是缺少制度伦理的原因”,并提出了对政治伦理学概念的新理解:应当反映制度关系、社会与个体关系、社会团体组织关系的社会基本价值体系。2000年K.H.科斯秋克(K.H.KOCTIOK)的文章《俄罗斯的政治道德和政治伦理学》阐释了问题视阈下俄罗斯政治伦理学的创建。此文章认为,俄罗斯社会真正的危机是社会伦理意识不足导致的道德危机,同时,在民主化进程中人们又缺少用伦理方法解决社会冲突的能力。在这样的前提下,政治伦理学的首要任务是在新的制度框架下确定和揭示基本政治伦理价值的内容,梳理传统政治观念,探索政治实践的方法,阐述政治伦理原则,寻找社会继续发展的方向。在概念解析中弄清那些源于俄罗斯、反映社会伦理关系的政治过程,同时应当深入研究其他相关学科。应当说,这篇文章在世o之交为俄罗斯政治伦理学的正式确立指引了方向。

政治与道德的关系是当代俄罗斯政治伦理学研究的重点。2001年9月,《哲学问题》杂志发表Б.r.卡布斯京(Б.r.KanycTKn)题为《政治道德与个体道德之间的区别与联系(道德-政治-政治道德视角)》一文,总结了政治思想史中道德与政治之间的基本关系模式:道德与政治在本质上是同一的,二者互为对方的“学问”;道德与政治无任何共通性,二者各自存在于不相关联的领域中;道德与政治不同,只有当道德以法的形式呈现时,才成为后者的制约条件;道德与政治的统一只有在目的和手段的分歧达到截然对立时才可能实现;道德和法律的关系是间接的,可以称之为“政治道德”或“公共道德”。接下来,后共产主义时期的政治伦理学的研究对象、目的成了研究热点,当然,这是新学科生成的必然。2001年至2003年关于研究对象和目的主题呈现众说纷纭状态。Д.A.施什金(Д.A.Шишкин)在题为《目前政治伦理学的发展》的博士论文中对其进行了归纳总结:政治伦理学的研究对象是当代社会道德思想和政治思想、价值和个体道德选择领域中的社会政治关系,研究的目的是从政治与道德的相互关系视角论证当代政治实践中政治和道德融合的可能性,探索政治学人道主义内容的生成方法,将政治伦理学发展为真正的哲学科学。

属于学科本体的结构架设好之后,政治伦理学的研究终于全部推开。当代俄罗斯政治伦理学的主要研究旨趣有如下几个方面。其一,梳理政治伦理学史。俄罗斯伦理学者的目光多投射在西方:从柏拉图、马基雅维利、霍布斯、洛克、边沁、斯宾塞直到黑格尔、马克思和韦伯,借苏格拉底、休谟、卢梭和康德的思想以强调道德作为调节新的社会关系之理性手段的作用。其二,唯当代西方理论马首是瞻。俄罗斯对当代西方政治哲学家及其思想可谓顶礼膜拜。哈贝马斯、罗尔斯、阿佩利、哈尔曼的学说体系被单独在教科书中介绍,在文章著述中援引西方当代政治学家的观点成为学术时尚,利用他们的伦理学体系为各种政治力量提供广泛对话,寻找一致意见。其三,研判当代世界政治问题。对当代世界政治问题的关注是在全球化语境下以全人类道德为基准进行的,原因在于俄罗斯主观上极力要融入西方,无论是在政治上,还是在思想上。“欧亚一体”的出身背景使其迈向西方的脚步尴尬而沉重,而全球化给了俄罗斯一个优良的平台,全人类道德成为其在平台上演绎西式政治伦理的舆论托词。其四,关注公民社会的道德选择。俄罗斯力求构建真正的“公民社会”,寻找公民社会人员组织形式的“游戏规则”,其中重要的是公民社会中的价值定位和道德选择,包括公民自我意识和价值定位形成的途径,即如何从家庭、教育制度、社会经济和政治体系等方面进行探索性建构,最终在“个人一社会一国家”的框架下实现“精神一道德一法律”的合理“在位”。鉴于市场经济必然导致个人主义道德选择的前提,很多俄罗斯学者表达了在追求公民社会的过程中对个体价值选择凌驾于社会价值之上的担忧。

(二)生态伦理学如火如荼

俄罗斯生态伦理学研究热潮缘起于新的生态危机,而新生态危机的背后则表现为人与自然相对立的文化危机。建立新的价值规范体系是克服文化危机的途径,其必然要实现人与自然相统一的终极目的。俄罗斯民族对人与自然相统一的理解更清晰地反映在“人向自然生成”的生存体验模式上,即人和自然界中的其他生灵一样,均顺从自然的安排。俄罗斯广袤的地理空间和丰厚的自然资源如果以强大的力量拒绝驱使,那么为数不多的生灵岂敢为所欲为地驾驭自然?所以,在主体选择和自然规律之间,俄罗斯民族更倾向于对自然规律的皈依,在生成机制层面则体现出更深刻的自然主义情怀。基于这样的生成逻辑,新时期俄罗斯生态伦理学呈现出更鲜明的人道主义色彩。俄罗斯著名的生态哲学家И.К.利谢耶夫(И.К.ЛиceeB)在题为《新生态文化条件下的生态伦理学》(2008)一文中,总结了“人类中心主义”“社会中心主义”“宇宙中心主义”“诠释学”“人与自然相统一”五种基本生态伦理学的研究立场方法,在此基础上,他指出“人与自然相统一”的方法应在新时期俄罗斯生态伦理学中占据绝对优势。

新时期俄罗斯生态伦理学研究的视角多维目交汇,本体论、方法论、价值哲学、宗教学都是其研究视阈,研究内容纷繁复杂又指向明确,生态伦理学基本原理(生态伦理学的对象,思想史上的自然道德价值,生态伦理学的发展阶段、方法、趋势)、生态伦理学原则(社会伦理原则、生态伦理制度法律规范、生态伦理学原则、建议原则)、生态伦理实践(对动物的态度、生产活动方式、自然资源的利用、宇宙活动伦理、生态活动规则)都是俄罗斯新时期生态伦理学的研究内容。

(三)经济伦理学声名赫赫

不成功的社会经济改革使民众在后苏联时代的最初十余年间经历了众多坎坷与挫折,经济伦理问题也必然为学界所重视与反思。可以说,苏联解体后俄罗斯国有资产私有化的最初阶段就孕育了非道德的价值指向,这一突破了经济伦理和商业道德、钻了国家政策空子的价值原则导致民不聊生、国力大幅衰退,相当多的人失去了对经济向好发展的期望。普京自2000年开始的“民主”思路的实践展开,使得俄罗斯的经济开始步入一个新的阶段。此时,俄罗斯需要创建自己的经济伦理学理论。在经济伦理学框架下,俄学者探索了伦理渗入资本主义经济的必然性:全球化创造着多样的资本形式,同时也防止将西方资本主义作为统一的模式加以效仿,因而导致经济科学的重建。经济伦理(资本伦理)对资本主义的批判顺势而生,可谓是一种“革命的重建”。俄罗斯经济伦理学研究的内容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论述现实的经济行为与不同社会经济文化之价值内容的经济文化理论;批判分析经济制度学说,主张经济意识非神话化,探索道德和经济需求结构契合之路径;阐述经济活动中的应然理论、经济伦理的原则和规范、经济活动的价值;致力于形成经济主体的“游戏规则”,以减少道德规范和经济事实之间的冲突。有学者认为,新时期俄罗斯经济伦理学的发展是俄罗斯的社会道德、宗教文化、传统价值观综合作用于济领域的结果。

(四)宗教伦理学辗转传承

苏联解体后,几乎是一夜之间,90%的新俄罗斯人将信仰目标转向东正教。这一精神领域的怪异现象事出有因:从文化的宏观尺度上说,人和社会均不能失去终极信仰而稳固存在,自然会寻求可替代的信仰;从具体的文化传承尺度看,蕴含在原有共产主义道德中的“全人类理想”“共同幸福旨规”貌似无意地契合了宗教道德“泛爱”的特点。宗教伦理在俄罗斯复归有其现实原因。其一,世俗道德教育无力应对社会问题的解决。这一危机背景致使宗教作为承载民族精神的文化教育载体应景性出场,以匡正社会道德失范、重树公民领域道德规范。其二,以软文化的特有功能抚慰社会现实忧伤。在混乱无序的道德世界中,民众充满了对裂变世界的惊恐、对艰辛生活的恐惧、对未来图景的失望。这时的宗教就成为超拔苦难、抚慰忧伤、体恤民生的“救世良方”,在“上帝”光环的笼罩下,为人提供道德精神支撑,以共渡难关。其三,宗教伦理对社会失范有具体施为作用。宗教的道德训诫往往指向具体,如尊重生命、不说谎、不偷盗、不杀人,恒久忍耐、不嫉妒自夸,凡事包容,相信真理和善同在等,这些道德感怀在具体的困难面前,提供了唾手可得的施为工具。

后苏联时代俄罗斯宗教伦理学的研究成果主要表现为对托尔斯泰的宗教道德学说和白银时代的宗教伦理思想的深入研究。有俄罗斯学者认为,托尔斯泰全部作品的核心是信仰问题,而后共产主义时代的俄罗斯,正在寻找自己的信仰,这是托尔斯泰伦理研究升温的最重要原因。后苏联时代喧嚣动荡的俄罗斯需要寻找民族的精神之根,绝大多数俄罗斯学者将视线转向白银时代的俄国思想家那里,认为它可以为俄罗斯社会艰难的道德实践提供制度依托,用俄罗斯传统文化的精神气质鼓励人们进行理性批判并摆脱困境,站在全人类高度把握俄罗斯命运,探索在悲惨世界里创造性生活的途径,在文化颓废、信仰崩溃的危机时代坚持仰望道德星空并追求终极真理。在很多俄罗斯伦理学者看来,沙皇俄国时代的宗教哲学家在时隔一个世纪之后还可以继续为后苏联时代的俄罗斯引路。

理性主义伦理学篇5

关键词: 生态伦理学;内涵;特征

中图分类号: B82-058文献标识码: A文章编号: 1671 1165(2011)02 0035 04

从远古时代开始,希腊及亚洲地区的一些哲学家便一直在思索大自然以及人类和大自然的关系等问题,至今已有数千年的历史。[1]2到了19世纪,英国功利主义哲学家边沁有扩展人以外的道德共同体(moral community)之议;德国生物学家海克尔(E.H.Haeckel)又提出“生态学”(ecology)的概念(1866),美国博物学者玛什(G.P.Marsh)的《人与自然》(1864)与英国医生赫克斯利(T.Huxley)的《进化与伦理学》(1893),均主张在人与自然之间建立某种亲和的伦理关系。[1]4

生态伦理学探讨的是如何适当关怀、重视,并履行保护自然环境之责的理论与实践统一的问题。直到20世纪70年代中期,生态伦理学才从西方哲学中分离出来,自成一个独立的研究领域,但发展很快。目前,决策者、律师、环保专业人士、林务官员、保育生物学家、生态学家、哲学家、经济学家、社会学家、历史学家、商人、一般的公民等,所有对于人类如何使用自然环境以及人与自然环境的关系,怀有一份伦理关怀的人,已陆续发表了数以千计的相关作品。[1]28

一、生态伦理学的内涵

生态伦理学应当属于环境哲学的一个分支,两者之间的相互关系和哲学与伦理学之间的关系一样,它最终要解决的不是世界观和方法论的问题,而是在自然环境的框架下,研究人与人的关系、人与环境的关系,它是生态学思维与伦理学思维的契合。[2]

所以,生态伦理学也被业界称为环境伦理学,它是对人与自然环境之间道德关系的系统性研究。[2]它认为,人们的道德观和价值观通过道德规范而制约着人们对自然环境的行为,它要求人们从哲学的高度重新反省人类与自然之间的关系,认识人类对自然环境以及自然中各种动植物的责任。[3]

西方的生态伦理学者在生态伦理学的定义上大致有两种说法:一是关系说,一是义务说。当然,定义的差异只是理论叙述的逻辑起点和观察视角的差异,而不是环境伦理学的理论对象的不同。那么不管从哪一个层面来为生态环境伦理学下定义,无论何种生态伦理学都要对以下基础性的问题予以回答。

第一,义务的对象问题。人对哪些存在物负有直接的道德义务?与此相关的是,人对人之外的其他存在物是否负有直接的道德义务?如果没有,理由是什么?如果有,根据又何在?适用于这个伦理领域的美好品格的标准和正确行为的原则是什么?它们与人际伦理原则有何区别?一个存在物获得道德关怀的根据是什么?

第二,自然存在物的价值问题。自然存在物是否只具有工具价值?它是否拥有内在价值?它们所具有的价值是主观的,还是客观的?

第三,非人类中心主义的生态伦理学还要权衡人对人的义务与人对自然的义务;如果这两种义务发生冲突,我们应根据什么原则来化解这种冲突?

第四,解决上面这些问题的哲学上的恰如其分的方法论和世界观的历史背景必不可少。

生态伦理学就是试图回答上述问题的智力探险。只有当我们跟随生态伦理学的理论大师们一道探讨这一领域的重要问题后,我们心中的生态伦理学概念才会变得明晰起来。

德斯•查丁斯和泰勒二人是关系说的代表人物。《环境伦理学:环境哲学导论》是德斯•查丁斯所著的这方面的经典之作,书中他有这样的观点:“一般来说,环境伦理学是系统而全面地说明和论证人与自然环境之间的道德关系的学说。环境伦理学认为,人对自然界的行为是能够、而且可以用道德规范来调节的。因而,一种环境伦理学理论必须要:说明这些规范是什么;说明人对何人何物负有责任;证明这些责任的合理性。”[4]

泰勒也认为:“生态伦理学关心的是存在于人与自然之间的道德关系。支配着这些关系的伦理原则决定着我们对自然环境和栖息于其中的所有动物和植物的义务、职责和责任。”[5]

关系说看到了人对自然存在物的行为所包含着的伦理意蕴,并“把人与自然的关系确立为生态伦理学的关注对象,这揭示了生态伦理学不同于人际伦理学的一个根本差别所在”[6]。 但是,关系说也存在着不足:首先,它关注的重点是人和自然之间的关系,但生态伦理学研究的重点却是人对大自然所持的伦理态度,以及用来调节人与自然关系的规范和原则;其次,因为人类中心主义否认人与自然二者存在着道德关系,所以关系说不能把人类中心主义纳入生态伦理学的领域。[7]因此,这种说法很狭隘。

义务说的主要代表人物是罗尔斯顿以及《环境伦理学:分歧与共识》一书的编者阿姆斯特朗和波兹勒。罗尔斯顿认为:“从终极的意义上说,环境伦理学既不是关于资源使用的伦理学,也不是关于利益和代价以及它们的公正分配的伦理学;也不是关于危险、污染程度、权利与侵权、后代的需要以及其他问题――尽管它们在环境伦理学中占有重要地位――的伦理学。孤立地看,这些问题都属于那种认为环境从属于人的利益的伦理学。在这种伦理学看来,环境是工具性的和辅的,尽管它同时也是根本的必要的。只有当人们不只是提出对自然的合理利用、而是提出对它的恰当的尊重和义务问题时,人们才会接近自然主义意义上的原发型(primary)[8]1环境伦理学。”[9]1阿姆斯特朗和波兹勒也认为:“环境伦理学研究的是人类对自然环境的伦理责任。它与价值问题有关:大自然是否具有超出其满足人的需要的明显功能之外的价值?大自然的某些部分比别的部分更有价值吗?人对大自然和自然实体负有哪些义务?”[10]

义务说揭示了生态伦理学的“规范性品格”,而且也涵盖了人类中心主义(因为人类中心主义也承认人负有保护大自然的义务,只不过它认为这种义务只是对人的一种间接义务),但是它容易给人留下这样的印象:人对大自然的义务与人对人的义务毫无联系,似乎我们可以离开人与人的关系来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6],[11]294

二、生态伦理学的特征

生态伦理学的主要特点是把道德对象的范围从人和社会的领域扩展到生命和自然界。但是,这不是传统伦理概念的简单扩展,不是简单地把人际伦理应用到环境事务中去,也不是关于环境保护或资源使用的伦理学。[2]37它是伦理范式的转变,是一种新的伦理学。

第一,广延性特征。史上居于主导地位的伦理学探讨的关键是人与人之间的道德义务,而且主要是生存于同一个时代中的人之间的义务;生态环境伦理学则是把种际义务,也就是对人之外的动植物的伦理义务纳入了这一新学科的关注视野,同时使伦理学关注的范围从同一时代的人与人之间的义务扩大延伸到了历史纵向演变的一个时代与另一个时代之间的人际道德义务,从两个不同方向开拓扩展了伦理学的研究视野。

第二,多学科性特征。人和自然环境之间的关系问题是不少学科都关注的主题。绿色经济学(生态经济学)、环境科学、绿色政治学(生态政治学)、生态神学、环境美学、浪漫主义文学等学科都各自从不同的层面对人和自然之间的关系给出了独树一帜的看法。这些学科各有自己的特点,有的较为强调理性、逻辑性、客观性和规律性,有的则较为重视直觉、情感、想象、审美体验与宗教体验。这些学科的独特视角和科学方法都对生态伦理学产生了重要影响,同时,这些学科也把生态伦理学的某些价值取向当作自己的理论前提。生态伦理学与这些学科往往是相互渗透、相互影响的,许多生态伦理学著作都是由不同学科的学者共同撰写的。需要强调指出的是,生态伦理学所倡导的价值观和生活方式的最终实现,离不开环境科学(包括生态学)的帮助;也只有用环境科学所提供的知识来武装自己,生态伦理学才能成为一门充满大智慧的成熟的伦理学学科。[1]31

第三,多元性特征。这主要表现为生态伦理学文化层面与理论层面的多元性。从生态伦理学开始产生的那一刻起,它就成了各种思想和看法相互碰撞交锋的一个领域。生态中心主义、人类中心主义、生物中心主义、动物解放/权利论都为环境保护提供了各具特色、且具有一定道德合理性的根据。尽管各个流派的理论基点迥然不同,可是他们在“保护环境是人负有的义务”这一观点上并无二致,并在环境保护的伟大事业中发挥着自己的独特功能。保护生态环境是涉及全人类的行动,而不同国家的民族存续于各自的文化传统中,常常带有本民族的“精神基因”、文化观念和生活习惯,生态伦理学要想被各个国家的人们认同,只有和各国的民族文化、传统观念结合起来,而要做到这一点,生态伦理学就必须以同情的态度理解这些文化、政治、经济、哲学和宗教传统,寻求到一种融合各国本民族特色的表达载体。可见,生态伦理学拥有强大生命力和旺盛活力的基础无疑是文化视野和理论观点二者的多元性。

第四,全人类性特征。这一特征与生态伦理学在文化表现形态上的多元性是一致的,随着政治经济文化全球化脚步的进一步发展,地球正在逐渐变成一个村落。无论哪一个国家的哪类给他们自己的生活和存在的环境带来巨大且永久影响的活动,都会给别的国家的人们的生活带来或善或恶的波及;相反而言,别的国家也必须投入到生态环保的行动中来,若不如此,所有单一的孤立无援的环境保护活动,其成效将微乎其微,或者最终不会取得任何一点成效。整个地球是一个生态系统的整体,像大气的污染、河流的污染等许多污染都是全球性的,不分国家和民族的。基于这样的原因,在全球生态保护这一问题上世界各国的人们一定要通力合作,达成一种生态环保普世伦理的共同认识,并把环境保护的普世伦理和本国的国情有机结合起来,寻求到一种适合各国的历史与现实生态环保办法。“生态伦理学的全人类性的另一个含义是,生态伦理不是某些人的职业伦理,而是每一个人都应遵守的公共伦理。”[12]自然环境是人类文明的生存根基,每个人每天都要消费一定数量的商品,而这些商品的生产和销售都是以对自然资源的消耗为前提的,每个人的生存都对环境构成一种压力,如果我们每个人在日常生活中都能尽量减少那些不必要的消费,自觉选择那些低消耗的产品,那么,我们每一个人就能减轻自己对环境所构成的压力。把所有人的这种减轻环境压力的努力都集合起来,地球就能拥有一个充满希望的明天,因此,保护环境是每一个人的义务。[1]32

第五,观念与实践层面的革命性特征。生态伦理学的革命性,既表现在观念层面,也表现在实践层面。在观念层面,生态伦理学,主要是非人类中心主义,对基础深厚、不易动摇的以人类为中心的观点举起了讨伐的檄文,进而把人类道德关怀的目标从我们自身这一物种扩大到了整个大自然和自然中的动植物,即使是现代人类中心主义,也把道德关怀的范围从当代人扩展到了尚未出生的第二三代人,而无论是人类中心主义还是非人类中心主义,都“超越了传统那种把本民族利益看得高于一切的狭隘的民族主义,而把全人类当作环境道德所关怀的‘基本单位’”[13] ;此外,生态伦理学还猛烈地批评了近代以来形成的那种崇尚奢侈的物质主义、享乐主义和消费主义,倡导一种与大自然协调相处的“绿色生活方式”。在实践层面,生态伦理学要求改变目前那种以对能源的巨大消耗为前提的经济安排。有的生态伦理学家对资本主义与环境保护是否相容提出了疑问,比如罗尔斯顿就认为,资本主义和个人主义的力量不会自发地促进对环境这类公共善的保护,资本主义“那种一味激发人们欲望的经济模式……导致的是某种畸形的经济增长、并提高了人们对环境的消费胃口”[8]264-301。为此,生态伦理学要求建立一种更有利于环境保护的公平的分配模式,在政治领域,生态伦理学要求以完整的生物区系为基础划分行政管理的单位和政治共同体,强调全球意识和基层民主,主张以全球利益作为评判国家的外交政策的一个重要标准,反对军备竞赛,倡导和平;反对那些靠钻法律的空子谋取“合法利益”的损害环境的行为,鼓励人们以和平的方式抗议那些违背环境道德的行为。[11]297-299

概而言之,生态伦理学这种崭新的学科方兴未艾,它以一种新的道德观和价值取向为理论上体现方式,对目前存在的伦理学的基本原则和精神不是简单地加以应用,而是对传统的精神资源和伦理基础采取了“扬弃”的态度,取其精华,弃其糟粕,其更多的是大胆创新。“它处于伦理学的前沿阵地。这是一片尚未开垦的大有作为的处女地。”[9]2-3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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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林红梅.生态伦理学的历史演进和未来走向[J].南京林业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9(1):35-40.

[3]卢风,肖巍.应用伦理学导论[M].北京:当代中国出版社,2002: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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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TAYLOR P W.Respect for nature: a theory of environmental ethics[M].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8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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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何怀宏.生态伦理――精神资源与哲学基础[M].石家庄:河北大学出版社,2002.

理性主义伦理学篇6

关键词:伦理学使命;民族复兴;伦理学发展路径

中图分类号:B8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3-0751(2017)02-0087-05

改革开放以来,特别是进入21世纪以来,我国的伦理学研究取得了长足进步。无论是在伦理学的基础理论研究方面,还是在中外伦理思想研究领域,或者是在应用伦理学研究范围,都不断有新的力作问世。例如,王泽应的《伦理学》、甘绍平的《伦理学的当代建构》和崔大华的《儒学的现代命运——儒家传统的现代阐释》等论著,就代表了当代中国道德哲学发展的积极成果,值得伦理学界认真研读并加以阐释发挥。在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而奋斗的过程中,对于面临充分发挥伦理学的社会功能的要求而言,我国伦理学界绝不能满足于已有的成绩,而是要在过去努力的基础上更上一层楼,真正建构起无愧于先人、无愧于时代的中国特色伦理学体系。在这方面,我们既不能妄自菲薄,也不能盲目自满,而是应该脚踏实地、坚忍不拔地前进。鉴于此,本文拟以对这些论著的思考为基础,从中国伦理学发展的基本路径、作为综合创新成果的伦理学、当代基础伦理学的深入探究三方面,对当代中国伦理学的发展路径问题谈一些初步的看法,并由此迎接我国伦理学界相关更多、更新和更好成果的问世。

一、当代伦理学发展的基本路径

所谓“当代中国伦理学发展的基本路径”,作为笔者思考“中国伦理学为实现自身的历史使命而应该如何发展”问题的概念,其基本含义为:从现在起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100年,中国人最重要的目标就是要把祖国建设成为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为实现这一宏伟目标创造伦理和道德上的条件,是当代中国伦理学的最重要使命。而探寻构建最适合实现这一使命的伦理学体系的路径,则是我们这一代伦理学工作者应该努力承担起来的特殊职责。至于如何探寻这一路径,从当前思想界和理论界的状况来看,虽然还存在着不少的争论和困惑,但关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四个支点的思想,已经为我们的相关努力开辟了广阔的道路。“我们提出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把涉及国家、社会、公民的价值要求融为一体,既体现了社会主义本质要求,继承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也吸收了世界文明有益成果,体现了时代精神。”①笔者认为,这里的

收稿日期:2016-11-28

作者简介:陈泽环,男,上海师范大学哲学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上海200234)。

谢伏华,男,上海师范大学哲学学院博士生(上海200234)。

体现社会主义本质要求、继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吸收世界文明有益成果、体现时代精神,不仅构成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四个基本要素或支点,而且成为发展中国伦理学的基本路径,即体现社会主义本质要求路径、吸收世界文明有益成果路径、继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路径,并努力地把这三个路径有机地结合起来,使其成为体现时代精神的典范。

关于发展中国伦理学上述三个路径的具体阐发问题,参照“子曰:‘我欲载之空言,不如见之于行事之深切著明也’”②的名言,笔者通过对代表性论著的分析而不是单纯的理论探讨,来说明自己的观点。这样来看,王泽应编著的《伦理学》一书的基本构想,即21世纪是中华民族伦理文化全面振兴和复兴的伟大世纪,21世纪的中国伦理学主要是以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为主旋律的伦理学,伦理学的真正复兴是一种立足本来、吸收外来、不忘将来式的综合创新,以此促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和促进和谐世界的建设,③应该说是一种很合理的观点。而该书的阐述结构也表明,作为一本优秀的伦理学教科书,王泽应着眼于社会主义和谐社会与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的建设,不仅尽可能地吸取中国伦理思想传统和西方伦理思想传统的积极成果,而且也尽可能地吸取了当代伦理学学科发展的最新成果,努力实现自己在伦理学领域中“立足本来、吸收外来、不忘将来式的综合创新”的目标,确实取得了突出的成绩,应该得到学界同行的充分肯定。至于此书体现了发展中国伦理学的何种路径问题,考虑到作者关于伦理道德本质问题的一些基本观点,例如,作者认为道德是由经济关系所决定的并反作用于社会经济关系的价值和精神现象,人类道德的发展演变可划分为五种歷史类型:原始社会的道德、奴隶社会的道德、封建社会的道德、资本主义社会的道德、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社会道德等,故此,笔者认为,王泽应的著作属于发展中国伦理学三个路径中的体现社会主义本质要求路径。

如果本文关于“当代中国伦理学发展的基本路径”的概念可以成立的话,那么笔者就可以据此框架认定甘绍平的《伦理学的当代建构》体现了当代中国伦理学发展的汲取人类文明有益成果路径。之所以这么说,其根据在于,《伦理学的当代建构》一书对人的自由本性的强调,对实存世界与价值世界的区分,对道德从直接性与差异性到抽象性与平等性发展的阐述,对作为仅仅适用于某一族群或共同体内部行为规范的自然或特殊道德与普遍道德(各个族群或文化共同体所共同拥有的重叠的道德直觉与道德公理,人们基于理性洞察而自主建构的人工道德)的区分,对人既不应成为小人、也不可能成为圣人、只能期待和建构常人道德的宣示,对我们作为人类为什么需要道德问题的辨析,特别是对三大最重要的伦理规范:不伤害、公正、仁爱的强调,对四大最重要的社会价值基准或政治伦理价值:自由、人权、民主、正义(公正)的论证,对西方各种伦理学理论的相互吸纳和补充的发挥,对伦理学中自然科学与人文社会科学、自然主义与人文主义的融合交会、融为一体的倡导,构建了一种陌生社会的常人伦理学、现代(常态)社会的人权伦理学和风险社会的责任伦理学体系,不仅系统地引进和发挥了以德国伦理学为中心的西方伦理学,从而为中国伦理学研究者提供了许多国内少见的文献资料,而且充分展现了道德在现代社会中发挥其作用的路径。④笔者虽然不能同意其全部观点,如对小人、圣人和常人的区分,特别是其对儒家伦理的一些评价,但也必须承认,此书确实是我国伦理学界吸收世界文明有益成果的积极成果。

崔大华的《儒学的现代命运——儒家传统的现代阐释》一书,则可以说是发展中国伦理学的立足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路径的积极成果。在此书中,针对一个世纪以来国人对儒学的持续反思和过度批判,崔大华指出,在中华民族走向伟大复兴的过程中,“儒学还是珍贵的,仍在支持着、模塑着我们中华民族作为一种有悠久历史的文化类型和独立的生活方式的存在”⑤。基于对儒学现代命运的这一确定,崔大华强调,在把中国建设成为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过程中,儒学有三大功能:提供带动、支持中国现代化进程的中华民族复兴所需的动力因素、秩序因素和适应能力。在他看来,中华民族复兴需要巨大、不竭、普遍的动力,而这一动力要深入人心,可以从儒家传统、儒家生活方式的国家伦理认同中得到解释。在儒家传统中,这种认同不仅是一种伦理性质的认同,而且也会十分自然地孕育出一种责任意识和以孝为核心的勤勉品质。笔者认为,崔大华这种紧扣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主题探讨儒学现代命运的思路,抓住了儒学对人类伦理生活、道德生活的理性维护和创造这一理论本质或核心,是深刻的、全面的。

此外,卢风的《应用伦理学概论》作为我国当代应用伦理学研究的代表性成果,其强调“应用伦理学的兴起标志着道德哲学的根本转向”⑥的观点,不仅表达了当今世界伦理学研究的基本趋势,而且反映了我国伦理学界在此领域已经具备和国际同行平等对话的能力。

二、作为综合创新成果的伦理学

以上的概括分析表明,近年来,我国伦理学发展的成绩显著,在体现社会主义本质要求、吸收世界文明有益成果和继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方面都有代表性的成果。但毋庸讳言,就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创造伦理和道德条件而言,现有的成果还不足以充分承担起这一使命。例如,甘绍平的《伦理学的当代建构》作为吸收世界文明有益成果的代表,贡献突出,但其阐发的主要体现在当代(特别是西方)社会中一些具有普遍意义的伦理思想,本身是一种带有特殊性的普遍性,因此存在着与中国当下国情和发展目标相结合的问题。同样,王泽应的《伦理学》自觉地致力于体现社会主义本质要求,这是难能可贵的,但是他的理解和阐发也有一个不断中国化、时代化和大众化的问题。至于崔大华的《儒学的现代命运——儒家传统的现代阐释》,在继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方面做得很好,而且已经把儒学的现代命运与中华民族复兴自觉地结合起来,但作为一本出自中国思想史专业学者的著作,至少还存在着进一步伦理学化的问题。当然,对于笔者的上述观点,也许有人会认为,这么说是不是有些“狂妄”,或者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但笔者完全没有不尊重上述各位学者的意思,也丝毫不认为自己比他们高明。笔者之所以这么说,实质在于,尽管以上述学者为代表的我国伦理学界已经做出了极大的努力,但毋庸讳言,或者由于笔者的视野局限,至今还少见能够以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为目标和主题,综合体现社会主义本质要求、立足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和汲取人类文明有益成果三个路径,充分体现时代精神的典范性论著问世。

如果上述判断符合实际的话,那么就提出了如何构建作为综合创新成果的当代中国伦理学问题。对此,笔者认为,伦理学界首先要进一步明确当代伦理学的使命: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创造伦理和道德条件。毫无疑问,我们要坚持“建立在个人全面发展和他们共同的社会生产能力成为他们的社会财富这一基础上的自由个性”⑦的共产主义远大理想,我们要继承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大学之道”为基本内涵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我们要吸收自由、人权、民主、正义等世界文明的有益成果,但要使这一切在当代中国真正落实下来,就必须与中华民族当下的最重要奋斗目标和最伟大梦想紧密结合起来。从当前我国伦理学研究的情况来看,在关于伦理学的使命和主题问题上,许多争论总是围绕在单纯路径层面上进行,不知道路径是为了人的,是为了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同时,必须明确的是,伦理思考的主体不仅仅是个人,还应该是民族,当然,民族也包括个体。我们要自觉地以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为伦理思考和论证的基点,展开一种作为从“文明”视角出发的伦理学论证: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在道德观念上,必须坚持社会主义本质要求,必须汲取人类文明有益成果,必须立足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因此,发展当代中国伦理学必须综合上述三个路径。

为了说明明确当代伦理学使命对于发展中国伦理学的重要性,不妨再考察一下廖申白的一段论述:“我们在今天的中国做伦理学的研究,既不是要在中国做出一种纯粹的西方伦理学,也不是要坚持用中国的本土资源与这种伦理学进行冷战,而是要在熟谙自己的本土思想的精神精髓并读懂、读进去西方的基础上,会通中西方思想精髓,形成在今天的世界环境下能够启发人们去恰当地面对和处理人的问题、过一种实践的生活的伦理学。”⑧从其对中西方伦理思想精髓的开放态度来看,应该说这一构想是相当合理的,至少他肯定了发展中国伦理学的继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吸收世界文明有益成果这两个路径。当然,由于其把伦理学的主题主要确定为“启发人们去恰当地面对和处理人的问题”,这尽管也很重要,但其似乎没有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主题紧密地结合起来,这就限制了其伦理学构想在当代中国社会道德生活中的现实意义。由此可见,在明确当代伦理学使命与确定发展当代中国伦理学路径的关系问题上,明确使命比确定路径更重要,只有明确了使命,路径确立的理论意义和实践意义才会充分展现出来。当然,这里说的明确使命问题是从当代中国伦理学的整体角度立论的,并不是说所有伦理学论著都只能直接针对这一主题展开。实际上,这是一个多元一体的概念。当代道德生活是复杂、多样、自主的,相应地,伦理学的研究路径也应该是多种多样的。但同时也必须注意的是,这种百花齐放的伦理学研究路径都承担着一个使命,都围绕着一个主题,那就是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

进一步说,如果我们明确地把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创造伦理和道德条件作为当代伦理学的使命,那么,我们就有可能比较好地确立发展中国伦理学的三个路径之间的辩证关系。因为本文提出的伦理学发展路径概念,虽然来源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基本要素或支点的理论启示,但是它在当代中国的整个社会结构中也有其相应的实践基础。就社会基本结构对伦理学的影响而言,如果说作为第一生产力的现代科学技术是伦理学发展的客观前提和基本对象之一,那么,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基本制度、作为当代社会体制建设借鉴的各种人类文明有益成果和作为中华文明根底之一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就是上述伦理学发展的体现社会主义本质要求路径、汲取人类文明有益成果路径和立足中華优秀传统文化路径的社会结构基础。这里,发展当代中国伦理学的体现社会主义本质要求路径表明,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必须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基本制度;吸收世界文明有益成果路径体现了在运行体制上必须坚持“改革开放”的要求;继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路径则体现了必须立足民族文化根基的要求。从而,基本制度、运行体制和文化根基三方面在此相辅相成,与作为第一生产力的现代科学技术一起,共同成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社会结构基础。而王泽应的《伦理学》、甘绍平的《伦理学的当代建构》和崔大华的《儒学的现代命运——儒家传统的现代阐释》,由于其分别作为上述三个发展路径的积极成果,不仅应该引起伦理学界的高度重视,而且也预示着能够综合上述三个路径之著作的问世。

三、当代基础伦理学的深入探究

从改革开放以来我国伦理学研究所取得的成就看,如果说中外伦理思想领域的研究已经有了广泛和深厚的论述,应用伦理学研究异军突起,那么,比较起来,伦理学基础理论研究的原创性著作似乎还较少见。出现这种现象的原因在于,就知识积累的要求来看,伦理学基础理论研究要比中外伦理思想研究和应用伦理学研究复杂得多。而且这里还涉及一个难度更大的问题:当代中国伦理学发展的基本路径。而现在,这个难题似乎开始有解了。

为了充分说明这一点,在此不妨引证一段牟钟鉴的论述:“在文化上客观存在着三大体系:社会主义文化、西方欧美文化、中国传统文化。三大文化体系之间有冲突,但更多的是会通;未来的中国新文化体系将从这三大体系的良性互动中产生。马克思主义在政治上居于主导地位,它面临着如何创造性地发展和应用,更具有现代中国的特色的问题。中国传统文化是现代中国文化发展的历史根基,它面临着如何开发资源、推陈出新、创造性转化,使之适应当代和未来社会的问题。西方文化是中国文化发展的营养和借鉴,它面临着如何介绍、改造,把其中优良成分吸收过来,并使之中国化的问题。”⑨虽然,上述论断直接论证的是社会主义文化、西方欧美文化、中国传统文化三者之间的关系,但在笔者看来,它也十分有益于伦理学界深入思考当代中国伦理学的发展路径问题。改革开放以来,在告别“以阶级斗争为纲”的路线之后,我国伦理学也获得了新的发展契机。首先,马克思主义伦理思想中国化的进程又一次迈开了决定性的步伐,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伦理学的主导地位日益确立。其次,“面向现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来”使我们能够广泛而充分地吸取世界道德文明的有益成果。最后,随着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取得历史性的成就,中国人民的文化自觉、文化自信、文化自强意识不断增强,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特别是道德精华的认同不断提高。毫无疑问,这一切为当代中国伦理学三个基本发展路径的敞开奠定了思想史前提。

当然,有了客观社会结构基础和思想史前提,并不等于伦理学界就一定能够处理好这三个基本路径之间的关系。笔者认为,发展中国伦理学仍然需要广大同人付出坚忍不拔的努力。例如,对于主要采取体现社会主义本质要求路径研究中国伦理学的学者来说,在坚持马克思主义在政治上处于主导地位和指导地位的时候,一定要加快马克思主义伦理思想的中国化、时代化和大众化进程,努力构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伦理学的学术体系和话语体系。在此,采取体现社会主义本质要求路径进行研究的学者,特别有必要实现政治和道德思维范式的转变,应对采取继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路径和吸收世界文明有益成果路径进行研究的学者采取尊重和开放的态度,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共同目标下,努力实现以自身为主体内容的与后两者的综合与融通。同样,主要采取继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路径研究中国伦理学的学者,在民族文化主体性开始逐步回归、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为民族的“根”和“魂”的今天,不能走向复古主义,而是要自觉地接受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指导地位,主要在提高公民道德品质和境界的个人伦理领域发挥积极功能,同时对社会各领域形成建设性影响。还有吸收世界文明有益成果路径问题,主要依托这一路径的学者,在从事创造性劳动的同时,一定要注意把自己所引进的国外伦理学和道德的积极成果融入中华民族的当下目标、基本制度和道德传统中去。

理性主义伦理学篇7

【关键词】消费伦理 伦理信念 伦理意识 权术主义

改革开放以后,我国公民消费情景下的伦理决策逐渐呈现多元化和差异化的趋势,受享乐主义、效用主义等观念的负面影响,中国市场上购买使用盗版软件、消费仿冒名牌日用品等非伦理消费行为比较突出。调查显示,2007年中国软件个人用户盗版率高达69%,大中学生在其中扮演了十分重要的角色,此外,大学生恶意透支信用卡、故意拖欠助学贷款等负面报道也屡屡出现在报端。种种迹象表明,青年学生的非伦理消费问题值得关注。

一、文献回顾

消费伦理是指导消费者在选择、购买、使用商品和服务过程中遵循的行为规则和标准。消费伦理水平通常通过消费者对伦理上受到质疑的消费行为的感知状态――伦理信念来反映。这些受到质疑的非伦理行为可以细分为非法获益、被动获益、主动获益、没有伤害等四种类型。其中,非法获益是指消费者主动发起,从被普遍认为是非法的行为中获益的行为,例如向保险公司骗保;被动获益是指消费者充分利用他人失误而被动获益的非伦理行为,例如拿走服务员多找的钱;主动获益是指消费者从那些无法确定的行为(不一定非法)中主动获益,例如花几小时试穿各种衣服但不购买;没有伤害是指消费者感觉不会危害他人才会采取的行为,例如购买使用盗版软件。四种情景下的伦理感知状态体现了消费行为的伦理倾向,因此众多学者利用这四个维度来检验消费决策的伦理水平。

伦理意识和权术主义等道德哲学变量是区分不同消费者伦理特征的重要变量,也是解释消费伦理决策个体差异的原因变量。伦理意识包括相对主义和理想主义两种类型,其中道德理想主义者强调决定行为发生的内在合理性,不强调行为的结果,主要依赖道德理想和道德规范作出道德决策,他们认为伤害他人普天下都是错的,因此应该避免。相对主义者反对广泛使用的道德规则,认为规范因时间、情景和文化等变量而变化,他们仅仅依赖行为结果作出道德判断。而权术主义者重视实效、保持情感距离,相信结果能替手段辩护,坚持“只要行得通就采用”的一贯准则。通常情况下,消费者的伦理决策与理想主义伦理意识程度正相关,与相对主义伦理意识和权术主义程度负相关。

在现有的消费伦理理论中,主流研究集中于西方市场,不仅研究的对象集中于西方,从事研究的力量也主要集中于西方。正如Vitell(2003)指出的,消费伦理研究的众多结论需要其他文化背景,特别是第三世界背景下类似研究的补充和支持。按照Hofstede (1979;1983)的文化分类,中国人被界定为绝对主义者和遵循者,在集体主义文化环境下他们支持群体福利,尊崇领导意见,强调分享、合作和群体和谐,遵守道德规则和行为规范,追求理想主义的道德意识。但遗憾的是,在中国大陆,尚无消费伦理领域的系统研究。作为发展中国家的重要代表,中国具有与西方截然不同的文化,因此在中国大陆背景下开展研究非常必要。尤其是消费自主性和个性化消费受到广泛推崇的今天,奢侈消费、攀比消费、不文明消费等涉及伦理问题的消费现象在青年学生中普遍存在,也引起了广泛关注,因此青年学生非伦理消费问题是个亟待研究的重要课题。

二、研究假设

道德感知发展是区别不同发展阶段不同个体差异的个体变量,人们在不同的发展阶段道德关注的重点有所不同。很多研究已经证实,道德发展在伦理判断中扮演十分重要的角色。

Kohlberg(1976)通过横向和纵向研究定义道德发展经历前传统水平、传统水平和后传统水平三个阶段。社会个体在三个阶段的道德判断中分别体现了具有避罚服从和相对功利取向、寻求认可和遵守法规取向、社会法制和普遍伦理取向等特征。按照道德发展理论,大中学生正处于传统水平阶段(从12岁到青春期),这个阶段的个体依赖家庭、同伴、社会群体等相关群体的期望来判断对错,接受所在群体或社会的规范。与前传统水平阶段(12岁以前)相比,这一阶段的个体开始纠正过去主要依赖外来回报和惩罚判断行为好坏的做法,逐渐开始用自己的眼光观察、学习并接受法律、规则、价值观等不同表现形式的社会规范;与后传统水平阶段(成年以后)相比,这一群体在伦理判断上显得比较幼稚,原则性不强,缺乏正确理解和运用道德标准的能力,对个体在遵守道德及社会个体主体平等性等方面缺乏足够的认识,具有易变性,容易受到环境因素的影响。处于此阶段的青年学生伦理表现的好坏与环境因素密切相关。

在我国,大学阶段是青年学生脱离家庭独立步入社会的过渡阶段,在此阶段,他们离开家庭庇护,开始在更加复杂和宽松的环境里按照自己的标准思考和分析社会行为的合理性,并自主作出行为决策。在此阶段,他们基于传统价值观念的伦理信条逐渐成型,消费伦理意识趋于稳定,已经具备起码的道德是非观念,因此在非法获益和被动获益等伦理界定清晰的情景下,他们能轻易判断行为的对错。但由于社会经验和能力的不足,当老师、家长和课本传输的理想化观念与现实发生冲突时,享乐主义、功利主义、实用主义等思想形态容易导致他们对原有的理想和意识产生怀疑,当面对没有伤害等复杂情景下的伦理困惑时,他们在道德标准(本体评估)和行为结果(目的评估)的比较中更可能直观地依赖后者作出伦理判断,因此很容易丢弃传统的伦理标准,随波逐流,从而表现出非伦理的行为倾向。

中学生生活环境比较单一,受到外界干扰较少,他们的伦理意识更多地具有基于传统伦理标准的理想主义特征。同时,在消费问题上他们缺乏足够的独立性,更多依赖于家庭作出选择,且受家庭道德干预的力度远远大于大学生。因此,即使在面对没有伤害等复杂伦理情景时,他们也可以依靠家长作出合理的伦理选择。

概括起来,与中学生相比,离开家庭独立生活的大学生在消费伦理判断上可能会呈现出以下特点。其一,在面对非法获益等容易判别的伦理情景时,他们能轻易作出独立判断,但在面对没有伤害等界定比较模糊的复杂伦理情景时,他们却可能受到其他社会成员的影响而作出非伦理的选择,即所谓伦理判断的二元性。其二,在独立消费过程中,当大学生们运用理想化的道德标准无法理解一些现实的道德困惑时,他们可能会怀疑甚至丢弃那些过去已经被灌输的传统的伦理道德标准,而在一定程度上开始相信道德伦理的相对性,并追求行为的功利主义。

综合以上分析,本文提出以下研究假设。

H1:与中学生相比,大学生在伦理判断上具有更大的二元性;

H2:与中学生相比,大学生具有更弱的理想主义倾向;

H3:与中学生相比,大学生具有更强的相对主义倾向;

H4:与中学生相比,大学生具有更强的权术主义倾向。

性别是影响消费伦理决策的重要变量。很多研究证明,女性比男性更关注伦理问题。例如,Rawwas & Isakson (2000)发现性别这一变量可以被用来解释学生的欺骗行为; Ford & Richardson(1994)发现女性比男性更关注伦理问题;Beltramini et al.(1984)发现女学生比男学生更关注伦理问题;Chonko & Hunt(1985)认为女性经理比男性经理更关注伦理问题;Ferrell & Skinner(1988)发现在市场调查中女性展示的伦理水平高于男性;Whillple &Swords(1992)发现女性比男性对待伦理道德问题更加严肃;Rawwas(1996)发现女性消费者比男性消费者在评估非伦理消费行为时更趋向于具有伦理性。由此提出假设:

H5:女生比男生更能拒绝伦理上受到质疑的非伦理消费行为(非法获益、被动获益、主动获益、没有伤害等)。

本文通过检验以上五个假设来比较分析大中学生非伦理消费问题的差异,并寻找产生非伦理问题的原因。

三、研究方法

1、测量工具

伦理信念通过Muncy-Vitell量表测量。本研究通过主成分因子分析方法(正交旋转法)获得四个因子,与Muncy & Vitell(1992)、Vitell et al.(1991)等研究基本一致。KMO和Bartlett球形检验结果(KMO=0.905,Bartlett值=3351.499,p=0.000)显示该样本适合做因子分析,总体及四个因子信度系数大于0.50(见表1)也证实因子分析的合适性。

伦理意识通过伦理立场量表(Ethics Position Questionnaire)测量。该量表包含两部分,分别测量理想主义和相对主义伦理意识程度。相对主义和理想主义量表信度系数均在Nunnally(1978)认同的0.70的范围之内。

马基雅弗利主义(权术主义)通过MACH IV量表测量。在本研究中,该量表信度系数高于类似研究,可被接受。

2、样本

本研究分别在不同高校和中学做随机拦截调查,共发出问卷1000份,收回890份,最后用于分析的有效问卷407份,其中中学生202份(女生占40.6%),大学生205份(女生占37.6%)。无应答偏见检验无显著意义,独立样本T检验证实两个样本可以合并分析。

四、结果与讨论

本文主要使用三种分析方法:一是多因素方差分析(MANOVA),主要为了判别大、中学生在伦理信念(4个维度)、伦理意识(2个维度)和权术主义(1个维度)等7个维度是否存在显著差异;二是多元鉴别分析(MDA),主要用来确定以上7个维度中最能区分大、中学生伦理特征的维度;三是单因方差分析(ANOVA),分别检验大中学生的伦理特征是否与性别变量显著相关。

多因素方差分析结果(见表2)显示,在伦理信念的四个维度中,大学生明确拒绝非法获益和被动获益等非伦理行为,对主动获益行为判断比较模糊(均值为2.83),但趋于容忍没有伤害的非伦理行为(均值为3.31);而中学生能明确拒绝四种情景下的非伦理行为。比较而言,大学生在不同伦理情境下的伦理表现存在比较典型的二元特征,即在非法获益、被动获益等伦理界定比较清晰的环境下,大学生能够作出明确的伦理判断,但是随着伦理界定的逐渐模糊,特别是在没有伤害这种复杂的伦理情境下,大学生不能正确作出伦理判断;而中学生在四种伦理情境下表现都比较一致。因此研究假设H1得到了完全检验。

多因方差检验结果还显示,大学生的相对主义伦理意识维度和权术主义维度高于中学生,而理想主义伦理意识低于中学生。因此研究假设H2、H3、H4得到了完全检验。

多元鉴别分析中的典型负荷结果(见表2)显示,在伦理决策(伦理信念)的4个维度中,没有伤害维度是区分大中学生消费伦理特征的最典型变量,这说明购买盗版软件等没有伤害的非伦理消费行为是区分大中学生非伦理消费行为的最好维度;在消费伦理哲学变量(伦理意识和权术主义)中,理想主义伦理意识是区分大中学生伦理特征的最典型变量。这一结果表明,相对于中学生而言,大学生消费非伦理问题产生的根本原因是理想主义道德意识的削弱。

单因方差分析结果(见表3)显示,大学生只在没有伤害情景下的伦理决策受到性别的显著影响,且女性伦理程度优于男性,而中学生的伦理决策不受性别影响。因此假设H5得到了部分检验。

比较而言,大学生在伦理行为方面因性别而呈现出个体差异性,但在伦理意识方面具有一致性;而中学生在伦理意识上受性别因素影响而呈现出个体差异性,但在伦理行为方面没有显著的个体差异性。这说明,中学生非伦理消费问题的个体差异主要表现在伦理意识的形成过程中,尤其是在正确理解和认识相对主义道德观念时存在明显差异;而大学生的非伦理消费问题的个体差异却表现在伦理行为执行过程中,尤其在没有伤害的复杂伦理情景下个体差异比较明显。

五、结论与启示

本文通过大样本问卷调查完全检验了研究假设H1、H2、H3、H4,研究假设H5得到了部分检验。本研究发现,大学生在消费活动中的非伦理问题比中学生严重,且这些非伦理问题的产生与消费情景密切相关,即在伦理界定不清晰的情境下具有非伦理倾向。尽管大中学生在理想主义、相对主义和权术主义等维度都存在明显差异,但导致大学生非伦理消费问题的主要原因是理想主义程度的弱化。此外,大学生非伦理消费问题的个体差异主要表现在没有伤害伦理情境下的消费行为上,而中学生非伦理消费问题的个体差异主要表现在对相对主义伦理意识的认识上。

这些研究结论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尽管德育工作在我国大中学教育中占有重要地位,但由于社会群体对购买使用盗版软件等行为的长期容忍和漠视,这些新兴的消费行为缺乏必要的主流价值评价标准,在这种复杂伦理情境下,青年学生没有足够的行为能力(认识能力和抵御能力)作出正确的伦理选择。因此,在德育实践中,除了要引导青年学生培养锻炼在复杂伦理情境下的道德判断能力外,更重要的是,要积极引导社会群体正确面对新兴消费现象,力图在相应领域与时俱进地建立广为接受的主流伦理判断标准,及时消除一些新生消费领域的伦理困惑。

这些结论还表明,在中学和大学两个不同的人生阶段,青年学生非伦理消费问题的表现有所不同,这就需要我们的德育工作者采取针对性措施实现重点突破。第一,对于大学生而言,应该强化基于传统道德价值观念的理想主义道德教育,重点引导他们正确认识享乐主义、实用主义等观念,辨正分析社会现象,提高他们独立分辨是非和自觉抵御不良社会习气的能力,力促他们正确稳健地处理日常生活中的道德困惑;更重要的是,高校作为大学生道德教育的唯一主导方,应该关注对其日常消费行为的正确引导,促使他们发自内心地厌恶购买盗版软件等非伦理消费行为,从根本上治理大学生的非伦理消费问题。第二,对于中学生来说,应该继续发挥家庭和学校不可替代的基础性教育作用,将德育工作引入到真实的生活情景中,提高辩证分析问题的能力,在现实中引导他们树立正确的世界观、价值观和人生观,促使道德信念尽快走向成熟稳定,避免德育效果的延迟性;同时,应适当提高他们的消费自主性,在实践中培养文明消费、合理消费、诚信消费的习惯。

(注:本研究受国家自然科学基金资助,项目编号:70672038。中南民族大学人文社科基金,项目编号:YSZ09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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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性主义伦理学篇8

关键词:儒家伦理;话语表达;特征

伦理学是关于生活实践的学问。一种有效的伦理学理论必有其相应渠道,以与生活实践相通。作为这一渠道的基本组成部分,伦理话语是否合理有效,直接关系着伦理理论的现实生命力。

在当代中国,各种伦理话语竞相兴起。在此背景下,考问儒家伦理话语能否有效地介入当代中国的伦理问题尤显必要。本文将从思想内容、表达方式和思维方式三方面来考察儒家伦理话语的特征,并简要说明其现实意义。

就思想内容看,儒家伦理话语主要围绕伦理“体验”而展开。“体”即身体力行,于“行中见知”,“验”意味着对生活实践的各种关系进行反思和评判。《论语》开篇说: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悦)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学”和“习”的对象主要指“礼”“礼”代表着社会共同体的价值,它以历史文化传统的形式,凝聚着先觉者的伦理体验。可以说,第一个反问讲的是自我的伦理体验:“学”与“习”相长,可理解为自我与先觉者之间伦理体验的交流,其目的在于实现价值自觉与共同体价值间的沟通。第二个反问讲的是主体间伦理体验的交流,它以面对面的方式进行,体验活动的中心不再限于自我:“朋”即同类者,“有朋自远方来”可以验证“德不孤”,交流达“道”的方法以增进修养。故可“乐”。“乐”与“悦”对举。“悦”是“悦于己”,是自我伦理体验产生的内心愉悦;“乐”则是“同乐”,隐含“人已和谐”的意思,其“乐”在于彼此心灵的相契、伦理体验的分享。第三个反问则点出伦理体验的根本目的在于寻求伦理之道,同时也说明自我体验最终要落实为生命的境界:伦理无非“人伦之理”,求伦理之道就是要学做人。学做人是体验切实之事,是“求于己”者,即,考虑如何将自我的善性展现出来、如何担当对人事以至世界的责任,而不是基于自我对他人和世界的要求,故能“人不知而不愠”,由此展现自我的生命境界。

《论语》的通篇论说也都不离孔子及其弟子的伦理体验。如《论语》中的“仁”、“义”、“礼”、“智”、“信”等伦理观念,其意义大都紧扣具体的伦理体验来讲。后世儒家的论说亦如此。如王夫之在《思问录》开篇即引《论语》首篇以为儒家宗旨,并评论说:“人性之善征矣。故以言征性善者,必及乎此而后得之”,而孟子所讲的“四端”只是权宜之辞,“非所以征性善也”。当然这并非要否定孟子性善论的意义,而是说若真像孔子这样体验确实了,则无须仅用“四端”来规定“性善”,其一言一行无不透出“性善”。质而言之,王夫之强调的是“性善”要于伦理体验中才能落实,儒家的学问是实践之学、依切身体会而得。近代国学大师章太炎也认为,“西洋哲学,文字虽精,仍是想象如此,未能证之于心,一无根据,还不能到宋学的地步,所以彼此立论,竟可各走极端的。这有理论无事实的学问,讲习而外,一无可用了!”“那心像是在吾人的精神界,自己应该觉得的。所以,不能直观自得,并非真正的哲理,治哲学不能直观自得便不能进步”。他对西方哲学的看法虽不无偏激,但可反衬出儒家强调伦理体验的立论宗旨,儒家学问的关切处也因此而见。总之,伦理体验是儒家伦理话语的中心内容,浸染其中的学者对此均有鲜明的自觉。

儒家将伦理体验作为其话语所要表达的核心内容,实则强调了伦理学的实践性质以及人的生命能力。当代伦理学在致思方向上多有分歧,但将道德理解为一种实践理性则已成基本共识,这意味着伦理学的主要关注当在于考察人们的行为能力,特别是社会行为能力。或许有人认为,当代西方的伦理学已相当哲学化,力求哲学反思介入的道德哲学似乎起着伦理学基础理论的作用。然而,强调哲学反思与坚持以伦理体验为基本内容并非两种相背离的伦理学发展方向。如当代德国伦理学家施贝曼就认为,道德哲学应“以伦理体验为前提”,进而才能在反思之时“将我们的体验与知识融合起来”,“将作为它们的根基的更深刻的统一揭示出来”。可以说,儒家伦理话语的核心内容与当代对伦理学性质的理解是契合的。

儒家伦理话语主要有语录、注经以及评述历史和时事等表达方式,它们表现出某种“解释学”的特征。这里所谓“解释学”与现代西方的诠释学有差异,可以通过简要比较两者以彰显儒家伦理话语在表达方式上的特征。

第一,西方主流诠释学认为,在一种有效的“问与答”中,对话者应持有平等的发言权。儒家语录中的对话者之间则往往是一种等级关系,其表现是在“问与答”的形式中一般有一个主导方或者说思想权威,如《论语》中的孔子、《四书或问》中的朱子等。但深一层看,权威的合法性并不取决于社会地位或个人身份,而是取决于他的道德地位,即,是否在道德上为人们所认可,并被尊为道德“先觉”者。

在当代,“等级性”容易引入联想到依从权威、设立限制,似与“自由”、“平等”的理念相违。但应该看到,自由与平等并不意味着绝对排斥权威和限制。是否与“自由”、“平等”等价值相违,其关键在于限制是否必要、权威是否合理,从伦理学角度说也就是规范的合理性问题。由此来看儒家对话中的“等级关系”,它虽然突出了伦理权威和规范的作用,但同时也对限制是否必要以及权威的合理性问题保持着充分的敏感。因为如前所述,对话中权威的合法性是以道德合理性界定的,人们与其说是尊重权威本人,不如说是尊重社会共同体的价值,而后者正是社会伦理规范的一个主要来源。可以说,儒家对话的“等级性”强调的是伦理学的规范功能,不应理解为替传统的非理性权威做辩护。在此意义上,它与“自由”、“平等”可以相容。

另外,当代西方伦理学的一个重要发展是公共领域中伦理学的兴起,如对话伦理学强调伦理对话各方的平等地位,罗尔斯在讨论正义原则的形成时也做出参与制定原则的各方“道德上相互冷淡”的假设。它们体现了当代伦理学的一个趋向,即,从伦理学角度来讨论“民主程序”的合理性。儒家伦理“等级性”的对话方式与这一趋向并不相悖:一方面,当代伦理学的这一趋向针对公共领域,着眼点是制度建构或文化对话方式的合理性等“宏观”层面。相对于生活世界的实质性价值而言,伦理学的这一趋向具有形式化的特征。这些“形式化”的伦理学有一个共同的理论前提,即,基于合理多元主义的伦理学对话背景,这意味着承认各社会共同体持有虽不同却各具合理性的价值。进一步说,其伦理蕴涵是,秩序建构必须建基于实质伦理学才有意义。另一方面,儒家伦理对话的“等级性”是一种实质性伦理学的表达方式。也就是说,儒家的基本关注面在于尊重社会共同体价值、重视对生活世界的价值体验,而对话的“等级性”则与此相应。从当代伦理学的发展看。实质性伦理学与形式伦理学虽在方法上相异,就伦理学的整体而言两者则互补。其中,无论是就社会共同体内部还是整个人类生活世界而言,确立实质性规范的指导地位都是基础性的:在社会共同体内部,若仅专注于民主程序的伦理合理性而忽视实质性的伦理规范,则易陷入方法论的个人主义,由此来建构社会秩序只能愈益依赖理性的计算,公共生活的规范内容则将趋于“非伦理化”,而与伦理学的本义相背;从生活世界的角度说,‘伦理’展示的是生活世界的规范性”,仅停留于讨论形式规则、概念的伦理学必将由于远离生活世界而陷入空疏。综合两方面,可以说实质性伦理学与形式伦理学可以并行不悖,而儒家伦理的“等级性”对话仍然是一种适合当代形态的伦理学表达方式。

第二,儒家主要以“训诂”方法“注经”,“训诂”与西方的诠释传统有相当的差异。当代致力于“中国诠释学”研究的学者认为,西方的诠释学具有明晰性、分析性和合逻辑性的特征。相比之下,“训诂”所做的解释具有直观性和联想性,另外还具有“忽略语法分析”、“解释中常常只有结论而无分析过程”、“不解释本义,只解释引申义”、“注重解释实践而疏于理论体系的建构”等特征。

应该说,儒家“训诂”与西方诠释传统间的差异,一方面与中西文字的性质不同相关:汉字以形声结合为主,具有表意的特点;西文则是一种“代码性”的语言,以表音为主。另一方面与思想传统的差异相关,用牟宗三先生的话说就是在文化的开端表现其思想的“通孔”不同:中国文化由其通孔发展而来的主要课题是生命,中国人首重德性;西方文化在其通孔处的主要课题是自然界,首重知识。引申到本文论题来看,儒家“训诂”注经的最终目的在于求“义理”,即阐发伦理思想;西方的诠释传统原属于逻辑学的一部分,服务于求知。德性的问题操之在我,故讲德性重简易,意在引导,以生活化的语言为主;知识的问题重逻辑,长于分析。由此看,儒家“训诂”的特征正说明儒家话语本质上是一种伦理语言。

第三,现代西方“诠释哲学的形成与18世纪末产生的历史意识密切相关”,且现代西方诠释学一般认为,对文本的理解和解释与处理历史、现实和未来三者关系是分不开的。与之相比,儒家关注历史的传统更为深厚。历史意识贯彻儒家学说从产生到发展的始终,以评述历史和时事的方式来表达伦理思想集中体现了这一点。另一方面,评述历史和时事的方式不仅具有方法论的意义,更重要的是它与儒家伦理话语所表达的内容相一贯。在儒家看来,一种理想的伦理体验在于对文化的历史、现实和未来三者关系的切当把握,即,基于“过去不忘,未来必豫,当前无丝毫放过”(王夫之:《读四书大全说·卷一》)的自觉意识,通过文化的现实与历史之间的协调,指向一种理想的伦理生活。

就当代伦理学所研究的问题看,一种缺乏历史意识的伦理学不可能有效地发挥其功能。因为从根本上说伦理学关注的是与人类价值相关的问题,而人类价值的彰显必须以历史性为依托。换言之,伦理学的一个基本目的是提供价值解释,而有效的价值解释意味着要解释历史、立足现实而面向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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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上所述,儒家伦理话语的表达方式在当代仍然具有生命力,这一结论总的说是依据它适合于发挥伦理学理论的基本功能而做出的。也就是说,伦理学理论的基本功能在于提供价值解释和规范引导,儒家伦理话语的表达方式则能够有效做到这一点。

儒家伦理话语蕴涵着有自身特质的思维方式,它根植于“意象”思维。儒家语境中的“意”与“象”本是两个概念。“象”有“象征”义,表征具体的存在,可理解为儒家乃至中国文化中表意的符号;“意象”之“意”则指意义、价值,乃至有本体的意谓。“象”的功能在于尽意,“意”与“象”之间有着“本体”与“方法”的关系。不同于西方传统哲学中概念化、范畴化的本体,儒家的“本体”重在突出其“生命性”,本体的意义是在本体与方法一体化并且相互作用之中不断生成的。因而合起来看,“意象”可以理解为将本体与方法视为一体为趣向来领悟价值的思维方式,可以从三方面来看“意象”思维在儒家伦理话语上的表现:

第一,“取象”,即“把最熟悉的事物典型化,使之具有普遍的意义”。从论述方法上说,“意象”往往以生活化的语言表达出来,具有形象生动的特点。它所追求的是“言近旨远”、富有余味。如朱子讲“致知格物”工夫:“物格知至后,虽有不善,亦是白地上黑点。物未格,知未至,纵有善,也只是黑地上白点”。白地、黑地、白点、黑点的隐喻亲切自然,寥寥数语就将道德修养的“本末”、“终始”处讲得清楚明白,且让读者依其理解之深浅、角度而做不同的发挥。

第二,就事论理。从本体角度看,“意象”意味着意义或价值总是以“境”(包括“心境”和“物境”)、“情”等为中介而展开。因此,儒家论述义理往往针对具体人事,具有“情境”性,而义理本身又是开放的,不拘于具体情境。可以说,儒家伦理话语的旨趣在于启发和引导人们去思考和探索。如,对于某一观念,孔子从不一劳永逸地下一个抽象的、规范的、形式化的、唯一的定义,而是随机应答,即时、即地、即人地吐露心中的体悟或给予指点。

第三,画龙点睛。儒家伦理注重思维的整体性。“象”本身只是具体而感性的事物,是个别、部分,如何从中引申出具有普遍意义(“义理”)的内容?可以借助现代哲学术语“在场”与“不在场”来解释:“象”是“在场”的具体时空中的存在者,是可描述的,“义理”则是“不在场”的,不可“以言尽之”的。儒家将两者联结起来的方式是于“在场”(“象”)中寻找“不在场”(“义理”)的线索,点明这一线索即是指明通向意义领域的路径。可将“点明线索”比作画龙的点“睛”之笔。点了“睛”,龙的形象即鲜活起来;点明线索,就突出了“义理”,整个“意象”的意义就分明了。朱子在讲到孔子论“仁”时说:“夫子教人零零星星,说来说去,合来合去,合成一个大物事。”这个“大物事”就是“仁”,它是“不在场”的,然而通过“在场”提供的“零零星星”的线索,“仁”的意义内容得以澄明,直至全体呈露。

以上三方面的特征可分别概括为三层意思:一是本体与方法之一体;二是现象即本体;三是突出“在场”与“不在场”的联系以及由此而生成意义的方式。与此相应,儒家伦理话语所追求的境界是“通”和“贯”,而不在于逻辑的严密。用程颐评论《中庸》的话说,即是“放之则弥六合,卷之则退藏于密”。也就是说,要做到收放自如,既明“大义”,又察“微言”;既能说明至高的“一以贯之”之理,又能以之应万事而不谬。

“取象”、“就事论理”和“画龙点睛”所表现的思维取向是注重直观和综合把握、力求引导和激发主体自身的体悟。这是一种典型的伦理思考方式。可以哲学为参照来说明。相较于哲学,伦理学追求的是意义的“真理”,意义的真理之生成离不开人们的道德直觉,因为道德真理总是要在一般意义上与人们的道德直觉相符,它来自生活,是以道德直觉为基础的理论提炼,从道德直觉出发而进行理论抽象,由此伦理学应是贴近生活世界的学问,而不追求如哲学一般严密的逻辑。伦理命题主要使用非逻辑语言,且较多生活语言,由此来表达“真”。换言之,伦理命题包含了与人们道德直觉相符的考虑,含有主观价值判断的因素。由此可以说,儒家伦理话语所蕴涵的是一种典型的伦理学思维。

综上所述,无论是从思想内容、表达方式还是思维方式上讲,儒家伦理话语都适合于表达一般伦理学理论、思考生活世界的伦理问题。因而可以说,面对当代生活的伦理问题,儒家伦理的话语体系具有提供有效应答的潜力。以下简要说明这一结论的意义。

首先,它说明儒家伦理的话语体系可以与现代伦理理论相容,而在近现代中国的反传统主义者看来并非如此。在此意义上,前文的探讨和结论回应了反传统主义者对儒家伦理的批判,在此基础上还可以对反传统主义的批判方式做进弓步的检讨和反省。

近代以来,西方文化对以儒家为代表的中国文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冲击,其影响渗透到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从文化角度看,“反传统”思潮的形成标志着对儒家文化发生了认同危机,它在20世纪初逐步占据了中国思想界的主导地位,至五四运动发展到高潮。反传统主义者对儒家伦理展开了激烈的批判,其特征可概括为三点:其一,它依照“现代”标准来质疑儒家传统本身的合理性。反传统主义者认为,西方的自由、民主和科学代表着“现代”价值,虽然很难说他们明确地揭示了这些价值的具体内容,但他们确信,这些现代价值与儒家所代表的传统价值相对立。因而中国文化的现代化意味着一种“非此即彼式”的抉择:要进入现代社会,必先抛弃儒家传统。其二,为实现中国的“现代化”,他们主张抛弃儒家的基本理念和构架而另辟新径,即,将判定为“现代”的西方学说植入国内思想界,使之以新概念、新方法和新思想的面貌出现,并取代儒家思想的影响。其三,反传统主义者的批判是颠覆性的,其效果是加速了儒家传统在近现代衰弱的进程。反传统主义者这种针对儒家的批判方式至少延续到上世纪70年代末,可以说这一方式本身也成为“传统”,从而在许多中国人的心目中儒家伦理总是消极面居多:儒家往往与“落后”、“封建”和“保守”等词联系在一起,至多只是满足“怀旧情绪”的古董。在当代中国,儒家的这一形象很难说得到了根本性的扭转。这也是需要检讨反传统主义者的批判方式的现实原因。

理性主义伦理学篇9

[关键词]西方德性伦理;理论化;复兴之路。

1958年,安斯库默在英国皇家学会的哲学杂志上发表的论文现代道德哲学公认为当代西方德性伦理复兴的标志。德性伦理分为主张理论化的德性伦理和反理论化的德性伦理这些主张理论化的思想家包括努斯鲍姆!、斯洛特、赫斯特豪斯、大卫?威金斯、亨利?理查森等人。以反理论思潮著称的德性伦理为何后期出现理论化的主张,其思想根源、理论意义何在,很值得探讨。

一、复兴的起点:理性的拓展。

如果说主张反理论的德性伦理主要起源于对康德主义的不满,那么,主张理论化的德性伦理则主要起源于对功利主义的不满。他们认为,善的多元性被忽视;理性仅仅被作为工具性的运用,即理性仅仅能沉思手段而不是目的;情感和欲望成为了非认知性概念,即它们常常在功利主义的哲学,尤其是经济学论文" target="_blank">经济学中被视为当然如此。努斯鲍姆等人试图拓展理性的范围,让理性和沉思在我们的道德哲学和政治生活中发挥比功利主义常常所承认的大得多的作用。另一方面,由于重视理性,他们很喜欢诉诸亚里士多德,同时,对康德怀有同情之心,甚至希望综合亚里士多德和康德。在这些方面,主张理论化的德性伦理学与主张反理论化的德性伦理学有着很大的区别。

其一,相信善的多样性,批判功利主义。相信善的多样性,是欣赏理性的德性伦理学家从亚里士多德那里发展而来的观点。在他们看来,人类生活所珍视的善是多元的,不可公度的。友谊、正义、勇敢、谦虚等等?每一个,就其自身而言,对于行为者来说都是必须追求的。对它们的追求就是要把它们本身视为明确的有价值的目的,而不是作为实现更进一步的价值,如快乐和满足的手段。

因此,这些思想家强烈地反对人类生活中善的可公度性,把它们当做获得快乐或满足的手段。因此,他们对功利主义进行了批判。在功利主义那里,功利?常常是某种单一的价值的最大化的观念,在功利主义者看来,在生活中各种独特的善都臣服于某种特定的并非某种其他类的善。同时,功利这种观念还引进了自利的优先重要性。这些正是德性伦理所要反对的。

这些德性伦理学家反对功利主义主要在社会科学和公共政策方面,因为功利主义常常根据其效果论所构成的经济学理论来引导社会公共政策,其思想完全与从德性伦理学所引导出的社会公共政策相悖。德性伦理学家们常常提倡在社会实施仁爱、关怀等德性,关注社会中的弱势群体。如斯洛特提出了普遍仁爱的思想,希望在社会中推行德性正义,把人与人之间的关怀、关爱视为高于经济利益的目标。他反对从功利论引导出的社会理论和政策。边沁认为:一个行为是善是恶,只要考虑它的结果如何而定。

其所以是善,是因为它能够引起愉快或排除痛苦;其所以是恶,是因为它能够引起痛苦或排除愉快。从同一个动机,以至任何动机都可以产生善的、恶的乃至无善无恶的行动。功利论产生了相应的经济学理论,认为政府与其将财政津贴直接用于福利事业或公共事业建设,不如将财政津贴交由大企业再陆续流入小企业和消费者的手段更能促进经济增长。这种经济学说的倡导者实际上就想要说明推行普遍仁爱动机事实上就是弊大于利,消减福利事业和公共事业有助于社会的发展。斯洛特认为:如果每个人包括经济学家都不知道,冷酷无情的资本主义竞争要比人们相互之间更多地给予仁爱,尤其是同情穷人所带来的结果,创造更高水平的福利,而认为资本主义的冷酷无情在道德上是比善良和怜悯更好的动机,这看起来就不符合直觉。当然,也许有些人会认为如此冷酷无情或许并不是件坏事。因为即使动机在道德上可耻,它的结果是好的,这绝不是有良知的人所希望看到的社会发展方式。正是对这种情况的分析和论述,斯洛特认为,好的效果并不能证明动机是善的。就此而言,德性伦理学在涉及社会公共政策方面要比效果论更有说服力和吸引力。

其二,理性能够调节各种善之间的关系,并且把握最终目的。主张理性追寻的德性伦理很重视理性的作用,然而,这种对理性的重视与功利主义不同。从功利主义的角度看,任何行为都要以功利、效果来评价,就必然要求对行为的后果有清楚的认识和预见,即重视理性的判断力和明智的计算。功利主义是把理性作为实现功利最大化的工具,它臣服于感性的苦和乐这两个主人的统治之下,本身并不能沉思最终目的。而德性伦理则认为,理性不仅作为工具来调节各种善之间的关系,而且它本身还能够把握人生的最终目的,引导情感和欲望。

如所周知,既作为社会成员而存在,又作为个人成员而存在。在社会中,个体总是以某种身份处于某种地位,承担一定的义务,同样在家庭关系或朋友关系中,又要承担与之相应的义务,从而具有其各自独特的价值。即使两个孩子,不管他们在质上多么相像,甚至我们可以假设他们是双胞胎,但每个孩子都是独立的,各有其价值。但是,在社会关系、家庭关系、朋友关系中,彼此冲突的义务是广泛存在的。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彼此之间是不同质的。而且鉴于他们每个人都具有其内在价值,彼此的独立性就会造成令人痛苦的冲突。在解决这些价值冲突时,功利主义会问:我应该为他们投入我的时间和资源吗?提供多少?德性伦理学认为,这种方法根本无法真正解决问题,因为许多问题的解决根本无法量化。从德性伦理的角度来看,每种德性都体现了珍视具有内在价值的特别目的。就此而言,各种德性和它们之间是有序而和谐的。这种有序而和谐代表了一种珍视有价值事物和把它们组织起来的愿望。从古希腊的社会状况来看,我们可以把这看成是其多神论的伦理表现形式:在古希腊,神是众多的、彼此独立的,你必须尊敬每一个神。但是,正如威金斯和理查森所看到的,强调具有内在价值的这种特别目的的组织性协调绝非轻而易举。毕竟亚里士多德的沉思充满了困难。然而,理性能够发挥其作用,形成理论或某种规范,帮助人们沉思。所以,威金斯说:我深入思考((提出不受欢迎的怀疑,借助理性的科学理论,与其说来自对科学的激情((不如说希望通过概念的魔力,把理论转化为规范性的要求,或相应的规则系统,由此免去理性沉思的所有痛苦。也就是说,理性的沉思能够协调各种善之间的关系。

当然,人们可能会同意理性或沉思能理解多元性和不可公度的善,但否认在人类生活中理性能沉思最终的目的,如同石元康所指出:现代人对于理性的观念做了一个大的转变。人们不再认为理性能够处理目的世界的事情,理性的功能只是推论及计算,它所能处理的是经验世界以及工具世界的东西我们要了解经验世界时,理性的功能是帮助我们做计算及推论。但是什么才是有价值的东西这回事,完全只能由主观的喜好来决定。亚里士多德的阐释者就是持如此观点,认为作为人生的最终目的必须通过非理性情感、宗教权威或传统习俗等来理解。威金斯和理查森认为,亚里士多德并不认为如此!。

事实上,整个%尼克马可伦理学&就是一个对最终目的进行理性沉思的扩展了的例子。如此沉思,在很大程度上,如同威金斯和理查森所主张的,一方面产生高度概括的、普遍的最终目的;另一方面,基于你以同样方式理解了其他目的,从中选择。理查森所引申出关于沉思生活最终价值的观点,可以称之为亚里士多德主义理性的当代表现。

因此,理性不仅调节各种善之间的关系,而且在沉思中就向上扩展了它的作用。这样一来,最终目的,不是像典型的功利主义那样由欲望和感觉所确立,而是由理性所确定。

其三,理性渗透于情感,情感并不仅仅是无意识的冲动。理性在沉思中向上拓展了它的作用,确定了人生的最终目的,与此同时,理性采取一种密切相关的方式,向下阐述了欲望和情感的结构。这些德性伦理学家认为,亚里士多德主义的完整人格能够由理性来引导。德性是一种涉及情感和行为的中道,因为亚里士多德认为,理性能够修正激情、引导道德选择,直到在激情和道德选择中展现德性。自我控制并不是亚里士多德主义有德者的理想状态,因为仅仅行为自控的人和他的情感的自然流露之间不一致。默多克举出了很典型的例子。一位婆婆对儿媳在行为上无可挑剔,但自认为自己在遏制憎恨和嫉妒的情感。在去看儿媳的途中,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批评自己的自私情感,直到她以新的比较正确的图式取代了利己遮蔽中的图式。她的情感也就随之而改变。尽管她的行为和过去一样,但是,从德性伦理学的角度上看,她已经在道德上做了非常有意义的工作。用亚里士多德主义的语言来说,她现在是一个有德性的人,而不仅仅是一个自控的人。

这些德性伦理学家们还反对把情感看成无意识的冲动。赫斯特豪斯认为,亚里士多德很重视人的理性,承认情感具有理性的成分,而不是仅仅表现为动物性的非理性冲动。在她看来,德性与行为和情感有关,道德教育的发展离不开情感教育。她以种族主义为反例,认为极端种族主义就是由于种族主义的灌输所形成,其中情感教育从儿童时期就发挥了关键性的作用。

努斯鲍姆认为,情感构建了我们精神生活和社会生活的图景。情感在道德哲学中被赋予重要的地位,并不意味着它由此获得特别的信任,从而免于理性的批判性审视。在努斯鲍姆看来,一种好的伦理学理论就是发展适宜的情感的理论。鉴于此,她运用斯多葛的思想,对个人的情感做了深入的分析和理性的探讨,从而使她在学术上备受瞩目而达到新的顶峰[9]。她认为,那种把情感视为完完全全的非认知性的观点是值得商榷的。努斯鲍姆还提出了情感启蒙的观点。她指出:哲学治疗人类由于错误观念而产生的疾苦。它要治疗人的灵魂,就像医生治疗的是人的身体一样。在她看来,如果我们是真正的当代亚里士多德主义者,我们就必须给自己设定如下任务:通过教育来帮助人们选择合适的价值目标,我们能够而且应该根除诸如种族仇恨之类的不良情感,它们是能够通过教育改变的思想和判断。

总之,这些自称的新亚里士多德主义者很重视对道德心理学的研究,认为情感并不是无意识的冲动,理性不仅能够渗透在情感中,而且还能把握调节各种善之间的关系,把握最终目的。

二、复兴的特色:伦理理论化。

与崇尚情感、传统的反理论化的德性伦理学家不同,主张理论化的德性伦理学家,认为只有伦理理论化,德性伦理学才能真正与规范伦理学相抗衡,从而成为真正独立的第三种伦理方法。斯洛特指出:这些主张理论化的德性伦理学家们负有重任,来解释他们所提出的理论与效果论者、康德主义者以及其他人所提出的伦理学类型的区别,同时证明他们所提出的理论是有道理的。因此,我们首先需要看看这些主张理论化德性伦理学家是如何诠释伦理理论的内涵,这种伦理理论的内涵与主张反理论化的德性伦理有了哪些不同,然后在此基础之上探讨他们是如何阐述接受伦理理论的原因。

(一)理论化的德性伦理学家视野中的伦理理论。

努斯鲍姆认为,伦理理论的界定是个很棘手的问题,因为这会产生各种各样的分歧。这些分歧如此之大,如果接受它们就等于直接承认了伦理理论已经陷入危机。比如说,如果认为伦理理论能解决一切道德两难,或规则没有例外,这本身就意味着这些伦理理论是错误的。而一些反理论的德性伦理学家又往往拒绝给伦理理论给出明确的定义,比如,拜尔指出,伦理理论应该是具有清晰性、普遍性、系统性、等级秩序,但没有提供这些理论的一般界定,因此,当她认为亚里士多德、休谟都没有伦理理论时,就令人怀疑她所提出的伦理理论标准。应当说,努斯鲍姆的确看到了伦理理论与反理论中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如何理解伦理理论。反理论的德性伦理学家们对伦理理论的攻击,很大程度上就如同罗伯特?劳顿所说,反理论的道德理论的概念是有目的地过于狭窄。它并不能准确地反映伦理理论的本质和特征。

努斯鲍姆正是在对罗伯特?劳顿等人关于反理论思想家们所提出的伦理理论的总结基础之上,明确地提出了主张伦理理论化的伦理理论的六条标准:

其一,为实践问题提供建议。在努斯鲍姆看来,一个伦理理论要能指导实践,能够为我们解决实践中的问题。

我们没有任何理由认为,这种进步一定要求把理论没有变通地直接运用于实践之中?相反,它需要对制度革新和道德教育具有指导作用。

其二,阐明了如何验证信仰、规则和原则的正确性。

努斯鲍姆认为,对于任何一个理论而言,最重要的是它能够为我们道德判断提供如何继续前进的说明。同时这些说明也会为进一步的判断与阐释提供了发展的空间。因此,理论能够阐明如何验证信仰、规则和原则的正确性。

其三,系统化并拓展信仰。努斯鲍姆进一步指出,伦理理论的一个重要目标就是调整伦理经验材料,使之系统而有序,通过必要的修正与放弃,将不一致的变成一致的,并能够揭示出各个相关事物之间的联系,从而将原则运用于尚未经考虑的伦理经验之中,引导人们的具体判断。同时,各种伦理经验材料的系统化,在帮助人们做出具体判断的过程中,使人们逐渐形成某种信仰。

其四,具备某种程度的抽象性和普遍性。在努斯鲍姆看来,伦理理论具有相应的抽象性和普遍性。一个伦理理论并非仅仅由具体和特殊关系的具体陈述汇集而成。理论之所以为理论,就在于它至少在某种程度上的抽象性,能够指导未来。

其五,可普遍化。努斯鲍姆认为,一个伦理理论应该适用于所有行为者,而并非仅仅适用于某个特定的社区或宗教社团的成员。每一种好的理论都具有触类旁通的效力。它可能包括,也可能不包括对家庭关系、朋友关系以及人的性格倾向方面的质疑,还有是否代表其本人的意见。如果说理论不能涉及这些方面,这种理论只能是空洞无力的,不能算为理论。从某种意义上看,理论的普遍性是高度具体的,能够进行相应的指导。

其六,明确性。一个伦理理论就是针对一系列行为的指导原则,能够为人们提供相应的明确指导。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能明确人的一切方面,如人们的内心世界所在的爱与宗教信仰就很难明确化。同样,这也不意味着它在许多确定的环境中不能提供明确的指导。在这里,努斯鲍姆看到了理论自身的有限性。事实上,她就把那些把伦理理论歪曲为凡事都要提出明确的原则的观点排除掉了。

总之,伦理理论,按照努斯鲍姆的归纳,是指具有明确性、系统性、清晰性和某种程度的抽象性和普遍性,可以用来指导实践一系列的推论。应该说,努斯鲍姆对伦理理论的概括,有效地把一些反理论思想家们所强加给主张理论化的伦理学家们的显著谬误删除了,如道德两难的问题、规则的例外、原则先于境遇的无例外等级秩序等。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努斯鲍姆特别把理论和普遍性的规则作了区分,因为她认为伦理理论的任务是描述普遍性规则的特点、作用和局限性,给规则提供一个相应的解释。也就是说,伦理理论实际上内在地包括了规则的产生和形成,但不等同于规则。这样一来,伦理理论和反理论就具有了在一定范围内进行比较的可能。

(二)接受伦理理论的原因。

接受伦理理论的重要性可以从德性伦理的批判对象、伦理理论自身的重要性和人类基本需要的满足等三个方面来探讨。第一,从德性伦理的批判对象来看,德性伦理的主要对手是那些理论化的规范伦理。斯洛特敏锐地看到:

康德主义、契约主义和后果主义都是理论化的最佳例子。

理性主义伦理学篇10

1.既有继承又有创新

在这本教材面世之前,伦理学专业的教材也有不少,但这本教材吸收了伦理学界多年来的研究成果,是对以往研究成果的继承。在继承的基础上,我们不难发现,该教材有很多创新。如第一章的第三节“伦理学的使命与任务”极具启发,可谓提出了当代伦理学需要研究和发展的合法性问题,亦为学习伦理学和研究伦理学指明了方向。在第二章“伦理学的思想传统”,系统呈现了中国伦理思想传统、西方伦理思想传统和马克思主义伦理思想传统,在伦理学教科书中也是首次出现。第五章“社会主义道德的核心和原则”除了对为人民服务的核心和集体主义基本原则进行了铺陈外,把人道主义、社会公正和诚实信用列为社会主义道德的原则,非常符合当今社会发展的需要,是对社会主义道德发展中的问题的应对。第六章“社会主义道德的基本规范”除了原有的爱祖国、爱人民、尊重劳动、崇尚科学外,还增加了“保护环境”的道德规范,具有时代意义。而在“忠于祖国”、“热爱人民”、“敬重劳动”、“崇尚科学”等传统的道德要求中,作者对其进行了新的解读。像“劳动的伦理价值”、“体面劳动和劳动者的尊严”、“科学的伦理价值”等小节,在教科书中应是首次出现,赋予了伦理学教科书以新的内容。第七章把年轻人亟需解决的“幸福”问题加入其中,能使学生在思考中掌握何谓幸福以及树立怎样的幸福观,体现了伦理学的教导功能。

2.既讲感性又讲理性

生活是感性的,而科学是理性的。伦理学教科书的作用就在于引导人们从感性的生活中认识到理性的价值。这本《伦理学》做到了这一点。人为什么需要道德?人需要道德的理由是什么?人与道德的关系究竟如何?作者从“人存在的二重性与人的道德需要”来论道德之于人生的意义。人的二重性的存在决定了人既有感性的生活,又有理性的追求。道德生活是以物质生活为基础的精神生活,道德生活要求在经验与超验、历史性与超越性、自然性与超自然的理想性等实现和解与辩证的运动,人的生活应该就是这样的生活。如在第七章道德基本范畴对荣誉的分析非常透彻并且密切联系了生活实际,对什么是荣誉、什么是耻辱做了细分并把荣辱和义利相关联,对于处理好个人荣誉和集体荣誉、个人尊严和社会赞誉、自尊和谦逊乃至弘扬社会主义荣辱观都做了很切实际的解说和引导。

这种理念始终体现在该书的整篇布局中。无论在基础理论的阐释还是具体生活领域的道德解读,都饱含了作者作为一个伦理学工作者立足生活又超于生活的严谨而平易近人的治学态度和为人老师的殷切情怀。

3.既重知识教诲又重理论拓展

作者在后记中说:“‘伦理之学使人庄重’,凸显了伦理学使人意识到自己的人格尊严,因而决意按照人的方式来生存的学术品格,也内在地要求伦理学有独特的人文担当和人格关怀,不能也不应该只是知识性的阐释和现象性的描述。比较而言,伦理学的知识旨趣只有服务于‘使人庄重’的价值目的时才有意义,如果硬有伦理学要执着地去揭示伦理学知识的严谨性和系统性,甚或要像实证科学那样求得普遍的真理或规则,那也许既是伦理学的悲哀同时又是实证科学的悲哀。”作者正是本着这样的宗旨来安排《伦理学》的知识铺陈和理论延展的。伦理学以“道德”为研究对象,第一章“伦理学概说”对伦理学的研究对象和类型、伦理学的性质与基本问题以及伦理学的使命与任务进行了陈述;第二章的“伦理学的思想传统”包括中国伦理思想传统、西方伦理思想传统和马克思主义伦理思想传统的全面介绍,是对伦理学概说的思想资源证成。第三章“道德的本质、结构和功能”是对“道德”的本体性揭示,可以深化学生对“道德”的认识,而第七章“道德基本范畴”的“善恶”、“义务”、“良心”、“荣誉”、“幸福”的论述,都加入了新的符合时代要求的内容。第七章第一节的“善恶”范畴论证中,“正当与善及其优先性”的问题提出,是伦理学对善恶在政治—社会伦理学问题上的拓展;第二节的“义务”增加了“道德权利与道德义务”既是对此前伦理学界对此问题讨论成果的吸收,也是从教科书的角度对此问题的新关注。道德心理、道德行为、道德品质等是伦理学研究的常规领域,作者在第九章元伦理学和思想史的角度对他们进行了解读,在此章,作者加入了“道德人格”的内容,既是创新又是拓展,深化了读者对道德心理、道德行为、道德品质的认识,使道德人格成为涵摄道德心理、道德行为和道德品质的一个统一体,易于人们反省自思。

更值得指出的是,作者在第十章论述了“伦理学发展的新领域”,对应用伦理学的各领域进行了概论,使学习者能够从中发展自己的兴趣,为他们进一步学习或研究伦理学铺展了知识背景。而第十一章“伦理学对人类社会的发展愿景”则是以伦理学在人类社会发展中的地位和作用以及伦理学学科内部的关系作为本书的结语,使学习者形成对伦理学的整体性认识,在得到教诲后,能起到“余味绕梁”的作用。

4.语言既朴实易懂又蕴涵深刻

语言活泼优美、朴素亲切、广征博引是该书的特点。书中引经据典,可谓随手拈来。各种思想资料的运用纵横捭阖,恰到好处。其语言风格充分体现了该书写作过程中所融入的厚重历史感以及在字里行间所表达的对现实的关注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