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现主义在影片中的体现及效果

时间:2022-08-07 10:13:28

表现主义在影片中的体现及效果

一、表现主义的基本特征及“中国化”趋势

“表现主义”一词来自拉丁文“Expressus”,是20世纪二三十年代盛行于西方的一种文学形式。近一个世纪以来,随着经济全球化和文化一体化的不断发展,表现主义在音乐、戏剧、小说、电影等整个文艺领域中被广泛采纳,并日臻完善。表现主义文学于19世纪后半叶首先兴起于欧洲的德国,后传入奥地利等各国,20世纪20年代传入美国,20世纪90年代传入中国。表现主义重视对人物主观世界,特别是对精神、情绪和思想的强烈呈现;它不重视对客观事物的忠实描绘,而是突破事物的表象而生动刻画事物内在的实质内容和矛盾斗争。20世纪初,表现主义就体现在恐怖和悬疑剧本的创作中。卡夫卡是著名的表现主义文学艺术大师,他的主要作品包括《美国》(1914)、《城堡》(1922)、《诉讼》(1919)以及《变形记》(1912)等,这些充满恐怖和悬疑成分的剧本后来无一例外地被改编成电影,风靡世界。20世纪20年代,表现主义的创作手法传入美国,并被美国的众多的剧作家和电影导演所接受,出现了以尤金•奥尼尔为代表的一大批表现主义剧作家以及格林•菲力为代表的表现主义表演艺术家。表现主义有三个基本特征:(1)在情节构建上,表现主义大量通过主观幻觉、梦境和错觉以及扭曲变形等手法来表现生活。鉴于表现主义在情节构建上的独到之处,它也理所当然地成为后来世界各国恐怖悬疑剧作家所争相采用的艺术表现形式。(2)在语言风格上,表现主义文学常常使用冷漠、平淡和冷静的人物语言。在话剧剧本、电影剧本或小说的创作中,主人公常常用电报式的简洁平淡的语言进行日常交流,很少抒情和议论,渲染一种悬疑而恐怖的气氛,借此表现冷漠平淡语言的掩护下人物内心的激烈狂热、喧嚣不安和非理性的情感。(3)“是表现不是再现,是精神不是现实”是表现主义鲜明的理论主张和美学特征。随着经济一体化的不断发展和文化传媒技术的日新月异,表现主义自然也无法逃脱“国际化”的命运,堂而皇之地被中国剧作家、电影导演和制片人所接受,并迅速融入中国电影的创作中。进入21世纪,随着国内社会经济的不断发展,人们的生活压力日益加重,传统的武侠、言情、都市生活片已经不能满足广大观众寻求刺激和发泄压力的心理需求。于是情节复杂、人物神秘、语言淡漠的悬疑影片应运而生,并不断被大众多接受和喜爱。《丛林谜案》(2002)、《救我》(2008)、《风声》(2009)等一系列悬疑影片成了街头巷尾人们议论的谈资。但是,当我们审视这些优秀的国产影片时,我们会惊奇地发现,这些影片中蕴含了深刻而丰富的表现主义因素。表现主义已经渗透到这些影片的剧本创作、情节布局、人物对白等一系列环节中,对于辅助表达电影的主题思想起到了至关重要的艺术效果。可以确定地说,近年来在国产电影的制作中,表现主义的“中国化”趋势越来越明显,并且“中国化”的速度越来越快。西方表现主义的因素已经毋庸置疑渗透到中国电影制作的每一个环节,并发生着重要作用。在国产惊悚悬疑影片的制作中,尤其如此。

二、表现主义在《风声》中的体现

《风声》堪称21世纪初表现主义电影的经典之作,也堪称当代国产惊悚悬疑影片的巅峰之作。该片由华谊兄弟传媒股份有限公司和上海电影制片厂联合摄制,由陈国富、高群书任导演,周迅、李冰冰、张涵予、王志文等任领衔主演,在2009年9月全国首映,掀起了当时票房率的又一个高潮。影片讲述了我中共地下工作者与日本侵略者及日伪政权勇敢斗争的故事片段。国民党副主席与日本政府媾和,在南京成立了伪国民政府,但是日军及伪政府的高级将领屡遭暗杀。日军高级将领武田判断,日伪司令部内部藏有一位代号为“老鬼”的共产党,而“老鬼”在不知行动泄露的情况下,依然发出了错误的情报。

武田调查到负责发送指令的“老鬼”就潜伏在剿匪司令部内,于是将最有可能接触到电报的五个嫌疑人带到了封闭的裘庄,他们分别是伪军剿匪大队长吴志国,副官白小年,司令部译电组组长李宁玉,译电组科员顾晓梦,军机处处长金生火。剧情围绕五人中谁是来自中共的“老鬼”而逐步展开,最后我党潜伏在国民党内部的“老鬼”终于用生命传出了电报,保卫了我党我军行动的安全,表现了共产党员舍生取义的民族气节。影片恐怖惊悚,情节悬疑扑朔,剧情跌宕起伏,给人一种超值的艺术享受。在影片《风声》中,表现主义的三个因素被淋漓尽致地体现出来。首先,在情节构建上,编剧和导演通过大量主观幻觉和错觉来表现人物形象。《风声》从一开始就为所有观众埋下一个伏笔:五人中谁是“老鬼”?《风声》最大的看点之一,就是吸引观众在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中找出哪一个人物才是真实的。例如,影片中译电科科长李宁玉和科员顾小梦既存在上下级关系又有一场姐妹情深,被抓到裘庄后,两人共处一室。但就是这样朝夕相处的姐妹和同事,谁也不知道对方是朋友还是敌人。

如果“老鬼”在她俩之间,就意味着两人之间必然存在猜忌、隐瞒、嫁祸这些复杂的关系,而这些关系恰恰构成了戏剧的张力。如此复杂的关系不仅存在于女主角之间,除了布局者武田和执行者王处长之外,可以说每个被抓进裘庄的嫌疑人之间的关系都扑朔迷离。被软禁的五个人为了保全自己,也在处心积虑观察着周围其余四人,都希望尽快把“老鬼”揪出来以便自己能够安全地离开裘庄。吴志国亦正亦邪,白小年文质彬彬,李宁玉自持冷静,顾晓梦洒脱娇纵,金生火处事温吞,每个人都有独特的性格。那么,他们之间谁也不知道谁的身份底牌,他们和观众一起面临最大的难题,就是谁是真正的敌人,谁是真正的朋友。

看过小说《风声》的人可能知道这部大片的底牌,李宁玉是我党打入敌人内部的“老鬼”,因为她沉稳而又深奥。但是,电影《风声》的底牌并非是李宁玉,因为制片人和导演在把小说剧本化的同时,把这部戏的底牌也悄悄换掉了。这正是影片中表现主义手法留给这部影片或者说留给观众的与众不同礼物。其次,在语言风格上,《风声》中五个嫌疑人人物台词都比较冷漠而平淡,这正好是表现主义的人物刻画方法。编剧和导演之所以这样安排,是想给观众留下更大的心理悬疑。当武田和王处长怀疑吴志国时,吴志国只有一句话:“老子明天还要参加清乡剿匪,没时间在这耗着。”吴大队长的话没有承认自己是或者不是,而是找个理由要赶紧离开。无独有偶,当王处长怀疑伪军剿匪大队副队长白小年时,白小年也只有一句令人回味悠长而又掺杂威胁的话:“我那谁的黑底都有,包括你的。”这样的话留给观众很大的心理暗示,他非常可能是“老鬼”,但实际上,他真的不是。而影片中顾小梦的台词充分体现出她娇生惯养的富家小姐一面,她的台词犀利、简单而又富有意蕴。当武田和王处长找到她谈话时,她直接地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同时,又告密说吴大队长看过密电文。她的语言简单,一共叙述了两层含义:一是她什么都不知道,二是指出吴大队长可能是中共的人。顾小梦的人物形象和台词最难让观众想象到她是“老鬼”,但她的确是。

最后,《风声》在教育意义上,完全符合西方表现主义“是精神不是现实”的理论主张和美学特征。表现主义不仅仅注重表现形式,更注重灌输和升华一种精神,无论是看过表现主义小说还是表现主义电影的人,都会领悟到表现主义的一种精神激励,这种精神跨越了形式本身而存在于形式之上。在影片《风声》结尾,抗战胜利若干年后,幸存的吴志国(我党的“老枪”)找到当年译电科科长后为纺织女工的李宁玉,向她索要当年顾小梦(我党的“老鬼”)留给她的旗袍,这时李宁玉才知道顾小梦原来把摩斯码缝在衣服上,那时她就做好了为革命牺牲的准备,因为她深深懂得如果她活着出不去,那么死了一定能被抬出去,她想用身体把电报信息传出去。影片在113分40秒有一段经典独白:“我在炼狱中留下这份记录。我亲爱的人,我对你们如此无情,只因民族到了存亡之际,我辈只能奋不顾身,挽救于万一。我的肉体即将陨灭,但灵魂会与你们同在。敌人不会了解,老枪或老鬼不是哪一个人,而是一种民族精神,一种信仰。”许多观众看到此处潸然泪下,深深为之感动。这就是表现主义“是精神不是现实”的理论主张和美学特征。这一点应用于国产电影的制作之中,给观众深深震撼。在21世纪物质生活和文化生活丰富多彩的今天,在充满金钱的市场经济社会里,想要激发起观众的爱国主义精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亮剑》《我的团长我的团》《DA师》等爱国主义影视剧已经很大程度上表现了民族精神和民族气节并给观众以激励,如何能让《风声》从更高的层面上震撼观众的灵魂和心灵,是导演和演员不容忽视的课题。而实践证明,这一课题在表现主义手法的帮助下,已经得到了圆满的解决。

三、表现主义给影片《风声》带来的艺术成就

表现主义果然使影片《风声》风靡一时并叱咤全国,一举获得台湾电影金马奖的最佳女主角奖、最佳改编剧本奖、最佳美术奖、最佳造型奖和最佳视觉效果奖在内的6项获奖提名。不仅如此,从2009年9月29日首映到2009年10月24日短短的25天时间里,《风声》拿下了2.2亿的票房收入,成为2009年华谊兄弟第二部票房过两亿的影片。自京、津、沪三地超前放映以来,影片口碑一路飙升,更以影评高分全国第一的成绩在近一个月的时间里稳坐2009年热门影片榜榜首。作为中国首部商业谍战大片,《风声》上映25天突破2.2亿可以说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近十年来的国产电影中,能让观众自掏腰包走进电影院的影片少之又少,但《风声》做到了,它的成功是当之无愧的。无论是跌宕起伏的情节、还是超强阵容的精彩群戏,《风声》让观众感到“票价物有所值”。《风声》作为表现主义中国化的经典之作,它成功了。但中国电影人对表现主义的理论研究和现实应用仍在继续。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这一文学艺术形式一定会给中国电影业带来更大的发展空间和更精美的电影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