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研究论文范文10篇

时间:2023-04-04 11:09:50

艺术研究论文

艺术研究论文范文篇1

【关键词】:陶瓷,书法,艺术魅力

引言

陶瓷是泥与火的艺术,书法是笔含墨的艺术。艺术都是相通的,陶瓷与书法原本属于独立艺术,然而艺术间不乏契合。陶瓷同书法艺术的契合给欣赏者感觉无疑是锦上添花。对两者成功的驾驭,在于对两门艺术的解读和深掘,而后达到综合艺术的完美和统一。

1陶瓷与书法的历史渊源

中国制陶起源很早。自古相传“神农氏作瓦器”,“昆吾氏作陶”。而汉字起源同样是历史悠久。远在六七千年前的仰韶文化(半坡类型)与四五千年前的大汶口文化以及马家窑文化(马厂类型),陶器上面常见有作为记事的符号,似可视为汉字的滥觞。可见古代陶瓷和文字的起源,从一开始就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春秋战国时期陶器上面多带有篆书雕印文字,陶器上的文字也成为后人研究战国文字和制陶业的宝贵资料。秦兵马俑身上多刻印有工匠的姓名,如“咸阳午”等,字体有的是篆书,有的则近似草隶。三国、两晋时期是青瓷器普及和发展阶段,同时也是陶瓷书法艺术进一步提高与形成典范的过程。唐代楷书、章草、大草、行书等书写体系逐渐完善,这一时期由于饮茶之风盛行。书法装饰便出现在茶壶、酒坛上,有楷、有草,均有大书法家张旭、怀素、颜、柳之风韵。多写名人诗句或“酒”、“茶”文字,酣畅淋漓,圆润遒劲,纯真自然,配以不同的器物造型之上,极具古朴、简约之美感。宋代书法是我国书法发展的一次高峰,书法艺术方面趋于完善和社会文化素质的提高,反映在陶瓷造型中已有“大巧若愚”的自然之韵。陶瓷上的书法装饰在这一时期自然也就成为其明显的特征,且和谐完美地融合在一起,耀州窑用书法装饰的酒具、茶具,其书法亦颇有“苏、黄、米、蔡”之韵。以至元、明、清各代书法装饰陶瓷也成为一种独特的艺术装饰形式和艺术美感,这有其精神上的必然和谐。

20世纪60年代以后,随着陶瓷艺术的丰富和发展,毕业论文随着人们对陶瓷艺术视野的扩展。陶瓷和书法的结合样式也越来越多地出现,表现手法也越来越多样化,艺术品位也越来越有所提高,书法也逐渐地成为陶瓷装饰中所独具魅力的种类。众多陶瓷书法作品,或以笔写,或以刀刻,或以釉上,或以釉下,各具风采盎然。近年来各地陶瓷艺术家利用各地不同的材质和工艺,创作出大量的优秀作品。如广东佛山的现代陶艺、山东淄博的色釉刻瓷,江西景德镇的陶瓷书法刻划和堆字等。这些作品充分利用书法的形式美和陶瓷材质美在文化内涵和形式上的联系,和谐而自然地结合起来,为陶瓷书法艺术的发展开拓了新的境界。

再从陶瓷发展的历史来看,从原始陶器到彩陶、彩绘陶,再到后来陶与瓷的流脉和传派,陶瓷艺术的奥秘既深藏在历代传承的手工模式之中,更神奇地深藏在从配料、拉坏、成形、装饰到烧制的个体经验之中。因此,陶瓷与书法一样,它的原则、法规、模式、风格、内涵也都受到整个中国文化内涵与形态的制约。

简言之,我国自古以来陶瓷工艺与书法艺术的发生和发展,历史悠久,关系密切,是当时文化、艺术及至政治、经济状况的具体反映。

2陶瓷与书法的艺术特征

陶瓷与书法都是中华民族的传统艺术。从其实质来讲,有相通之处,硕士论文两者有着许多共同的文化内涵,有着和谐的审美情趣。

首先,两者都是造型艺术。书法是以线条的流动来表现作者的情感心绪和品格修养。陶瓷造型通过各种线型和体面结合变化,空间的虚实、体量大小关系、轮廓的起伏等,构成陶瓷的造型美。

其次,从审美特征来看,两者都是实用性与艺术性相统一、状物与抒情相统一的艺术。书法无色而具有图画的灿烂,无声而有音乐的和谐,来自自然形象而又远离了自然形象。书写者将自己的精神意蕴、生命情丝、审美趣味化为或纵或收、或枯或润、或粗或细、或刚或柔的线条,并通过这些笔墨线条的枯润、浓淡的个性因素,反映出人的审美经验。汉代的杨雄在《法言》中说:“言,心声也;书,心画也。”唐代孙过庭认为书法艺术可以看出书法艺术家的情感,即“达其情性,形其哀乐”。清代刘熙载更是一语道明:“写字者,写志也”、“书法,如其学,如其才,如其志,总之如其人而已。”

中国作陶的祖先似乎一开始就赋予了陶瓷以艺术和精神文化的涵义。“陶者,淘也,依山取土,以水滤土,和水成型”,一个“陶”字竟是思想的象征,于是有了“陶冶”、“陶铸”等由“陶”字而生的人文意味,也有了陶瓷作品作为精神与文化象征的本质。在窑炉面前,每一个陶瓷艺术家都充满了希冀和期待。他们在用泥加火的特殊语言形式,来表达自己的感情和灵魂。陶瓷艺术家在陶瓷创造过程中把精神与语言统一起来,从精神层面出发,寻求语言的自然表现,创造富有文化内涵和个性特征的作品。他们追求的不再是表面的形式趣味,而是与自己心灵、情感相对应的语言形态;他们关注的不再是空洞的作品主题,而是自己的思想寄托。再次,从表现特征来看,陶瓷与书法艺术在表现形式上具有共同特征。这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它们都不适宜于表现持续性的情节性的事件,而长于表现一动作瞬间,并在动作瞬间内创造出颇富生命力和表现力以及想象力的艺术形象。另一方面,书法艺术与陶瓷艺术两者都讲究和强调变化。清人陈介祺在其《习字诀》中主张“练字不如练气”,正是受到陶文与金文布局结构的启发。因为有些陶文、铭刻的书法多是随同器形装饰上的需要而自然变化,并不拘泥于行列的整齐;字体大小也不规矩一致,如此反而使人感到迭宕多姿、妙趣横生。我们知道“秦砖汉瓦”这一脍炙人口的成语,其所表达的含义,不仅表明当时的制陶工艺已臻上乘,更主要的是说明了“秦砖汉瓦”的创造性和富于变化性。陶上的图案、文字既表现了淳朴的时代风格,又富有天然的艺术情趣。刻的无论篆书或隶书,多在一圆形或方形、云形轮廓内变化其形体,介乎文字与图案之间,别有一种圆浑典雅的神韵,令人百观不厌。

总之,对陶瓷艺术和书法艺术两者特征的深入、完整的理解,有助于艺术家们在创造过程中加强陶瓷的表现性和抒情性,从而创作出更加有审美力度和审美价值的作品。

3书法装饰陶瓷的文化内涵

尽管自古以来不少陶瓷作品中都不乏有书法题诗铭款,但书法的布局位置往往放在主体画面的背面或留白的地方,显然是处于一种从属的辅助地位上。这一方面是受社会审美标准的影响,一味强调工艺而忽略艺术性,另一方面,受陶瓷工艺和材质局限,所以书法的附属性就表现得很突出。

在整件器型以书法形式装饰的陶瓷上。虽然纯粹以书法作为形象元素来进行装饰且不加其他任何纹饰,但这种装饰主要是根据陶瓷器型的美观、功能需要而使用的。如元大都遗址出土的写有七绝诗句(“百草千花雨气新,今朝阳上尽如尘,黄州春色能于酒,醉东西园歌舞人”)的白釉罐。

在局部用书法装饰的陶瓷上。陶瓷是立体的实物,尤其在陶瓷上借鉴国画的表现形式时,职称论文画面难免有空白处,装饰时可以用书法的形式来弥补绘画的不足,起到与画面布局均衡连贯的作用,又可以补“画之不足,题以跋之”的弦外音、画外意。在以图案形式为主进行装饰的陶瓷上,书法常常与纹样交融在一起。如:康熙珐琅彩缠枝月季花纹碗,盛开的月季花心呈圆型,中间以红色书写装饰形式很浓的篆书“万寿长春”等字体。在用图案为辅助衬托的器皿上,一般是在瓶体的腹部开出两个或四个对称的圆形、方形或花形等等的白(俗称斗方),用以绘画或书法。如:清乾隆珐琅彩景州开福寿塔山水图瓶,瓶腹四面开光,其中两面画山水,两面以篆隶书写文字诗词。

此外,陶瓷器皿上书法所写的内容,大多结合器物的使用功能,借用诗词佳句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如酒具上题写“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茶具题写“一片冰心在玉壶”;或为了满足大众的需求和普遍的审美情趣,题写“福寿康宁”、“福如东海”、“延年益寿”等勉励的词句;或为提高陶瓷的高雅格调在陶瓷上书写历代文人才子的佳作名篇,如

《赤壁赋》、《出师表》等。

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全球的信息交流更加方便、快捷。这给世界各地的陶瓷艺术设计提供了对艺术模式仿效的方便,其后果则可能导致艺术上的千篇一律。书法作为中华民族传统的艺术形式,如果我们把书法的形、神、意更好地融合到现代陶瓷艺术当中去,彰显其独特的艺术魅力,定会形成更为鲜明的,具有强烈的民族文化意味的优秀陶瓷艺术作品。

参考文献

[1]故宫博物院院刊.1990-2005

[2]金银珍,金在龙.现代陶艺的艺术语言.学林出版社,2005

[3]中国陶瓷.2005(1-5)

[4]现代陶艺教程.湖南美术出版社,2006

艺术研究论文范文篇2

一评价体系与学术规范

九十年代中期以来,艺术研究领域出现一些新的趋向,改革开放之初非常之盛行的、在“方法热”和“文化热”时期都曾经颇受关注的宏观研究,渐渐失去了至高无上的学术地位,社会学和人类学研究方法则日益受到学界重视。其重要标志之一,就是一批针对个案的田野考察成果问世并且得到学界广泛认同,在某种意义上说,它可以视为艺术学研究的社会学和人类学转向。社会学和人类学研究方法介入艺术学研究领域,使得相当一部分学者开始尝试着运用社会学和人类学研究领域极受重视的田野研究方法考察艺术现象,这一方法层面的变化对于中国目前的艺术学研究具有非常深远的意义。

二战以来,文化批评在人文社会科学领域是令人瞩目的学术热点,文化人类学和社会学诸多重要的跨文化研究成果的出版,更令此前人文社会科学的研究视角受到普遍质疑。人类学和社会学方法对中国艺术学研究的影响,也必然导致艺术学研究出现学术与文化视角的转换。这个可能出现的最有理论价值的变化,我将在下一部分论述,这里首先想讨论的是,现代社会学和人类学研究方法的介入,其意义不止于文化层面上研究视角的转换,它还可能给中国艺术学研究领域带来另外两个方面可能形成的变化乃至冲击。

其一,是有可能导致目前的中国艺术学研究领域研究重点和研究成果价值评价体系的根本改变。

学术研究的价值取向受到教育制度和由教育体系决定的研究者知识谱系的影响。由于历史的原因,中国现代形态的艺术研究一直比较重视理论层面的探讨。经由苏俄引入的、从德国古典哲学这一思想路径衍生发展产生的马克思主义,以及作为其知识和思维方法背景的德国古典哲学本身,长期在包括艺术研究在内的整个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领域占据特殊的主导位置,因而,和这一理论背景相吻合的艺术本体论研究,以概念和范畴为核心的抽象的理论探讨与分析,长期以来都是艺术学研究领域最受关注的研究方法。英美经验主义传统一直受到排斥甚至批判,对具体对象的个案的、经验的研究被置于次要的地位。这样的研究取向,不仅仅是出于对西方学术发展不同趋势的选择,同时也蕴含了中国传统思维方法对当代艺术研究的影响,在中国学术传统中占据主导地位的整体性的、玄学研究路向,恰与德国古典哲学形成有趣的呼应——所谓“小学”在中国的学术传统中,显然一直受遏制,清代成就卓著的“朴学”也被后世的学术史家解读成是由明入清的汉代知识分子对严酷现实的逃避,以及对清代统治者的消极抵抗。

改革开放以来,苏俄引进的僵化理论教条渐渐丧失了独断地位。但是整个教育体系以及学术研究群体的知识体系的转变并不能同时完成,因而学术研究基本趋势的转变,会表现出明显的滞后现象;更重要的是,正由于改革开放之初理论界需要新的思想资源用以突破旧的苏俄教条的禁锢,观念和理论层面的创新显得特别重要,因之出现一大批偏重于观念与理论探讨的研究文献,也是时代的要求。可惜新的艺术观念与理论缺乏实证研究的支撑,也就不能真正完成观念与理论拓展的历史任务,整个国家的艺术科学研究水平,并不会仅仅因为观念与理论的更新而有明显的提高。

以1999至今这三年里的戏剧学研究为例,按照我的不完全统计,最近三年戏剧学研究文献里,基础理论与范畴、规律的研究不可思议地占据了相当大的份量,它在所有公开发表的研究性论文里占到1/3左右。对戏剧基本特征、基础理论和普遍规律的探讨并不是不重要,但是学术界将如此大的精力用于这类纯粹理论性的探讨,却不能算是正常现象;其中更耐人寻味的现象是,从事这类基础研究的学者,多数身处并不拥有掌握研究资料与信息方面优势的中小城市或非专门研究单位。诚然,戏剧研究领域史的研究以及具体的作家作品研究并不缺少,但是,撇开史的考证,这类研究也主要是对戏剧整体时代特征或艺术特征的讨论,当然也包括一些群体研究或类型研究,其中“论”的部分比“述”的部分受到更多的关注。在戏剧史研究领域,元杂剧尤其是关汉卿研究较受重视,中国现代戏剧和外国戏剧研究领域,最主要的个案研究是对曹禺和莎士比亚的研究,对这两位剧作家及其作品的研究几乎是其它同一领域剧作家及其作品研究的总和,然而对这些重要剧作家的研究,包括关汉卿研究在内,有关剧作主题、作品性质、人物形象和作品风格的辨析与讨论占有最大的份量。有关这些重要剧作家的研究,并不排除包含一定程度上的个人独特见解的优秀论文论?欢桓鑫薹ɑ乇艿氖率凳牵渲兄辽?0%以上的论文和论著并不能提供任何新的材料,尤其是不能提供现有文献以外的材料,我们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样的研究从“知识的增长”这一学术发展角度上看,贡献几乎等于零。通过提交给国际性学术会议的论文的分析,也可以得出同样的结论,国内学者的论文选题与境外学者之间的巨大差异,清晰可见。

我不敢断定戏剧学研究领域存在的这种现象可以毫无保留地推之于整个艺术学研究领域,但是我相信从整体上看,要说中国目前的艺术学研究仍然流行重视抽象、宏观的理论研究,轻视经验的、个案的实证研究的学风,恐怕并非妄言。如果事实确实如此,那么社会学与人类学研究方法在近代的兴起,就给我们一个重要启示,那就是个案的、经验性的实证研究,应该得到更多的重视,应该成为艺术学研究的主体。只有戏剧学乃至整个艺术学研究的重心转向实证的、个案的研究,理论与观念上的突破才有真正的意义。在这个意义上说,现代社会学和人类学方法对田野方法的重视,完全可能使国内艺术学研究转向更注重个案研究和经验性研究,同时给予这一类研究成果更公允的评价。这样的转变无疑将逐渐引导整个研究风气的转换。

其次,现代人类学和社会学方法的引入,对于强化国内艺术学研究的学术规范,将有可能产生直接影响。

人类学和社会学研究强调个案研究与研究者直接经验的价值,但同时更强调研究过程的规范、成果表述的规范,其中也包括经验描述的规范。这种规范不仅仅是学术积累的需要,也是使学术成果更可信,因而更具科学价值的需要。换言之,在某种意义上说,人类学和社会学研究是在通过规范自身而使自己更接近于自然科学。这样的研究取向对于中国目前的艺术学研究的重要性是不容忽视的。

中国的艺术学研究分为两个重要群体,除了一批身居高等院校的学者以外,还有更大的一个群体身居文化部门所属的艺术研究机构。以戏剧学研究为例,后一个群体的规模显然要超过前一个群体,而且由于与戏剧创作演出的实际接触较多,在经验性的实证研究方面具有明显优势。然而无可讳言,这个被习称为“前海学派”的学术群体长期以来偏重于戏剧艺术实践,虽然相对而言具有比较注重经验研究的优势,也拥有许多第一手的珍贵的学术资源,重视艺术的当下性,但是由于不够注重学术规范,因此很难得到学术界应有的承认。多年来,境外数以百计的人类学和社会学领域知名的或尚未知名的学者相继来到国内,他们在与这个群体的接触交流过程中获益匪浅,文化部门所属的许多学者多年的研究心得,反而要通过境外学者的转述,才为外部世界和主流学术界所知,究其原因,正缘于“前海学派”在研究的以及成果表述的规范化方面存在明显的缺陷。换言之,经验性的研究以及对经验的感性描述本身,只有通过规范化的、理性的方法呈现出来,才拥有足够的学术意义,才会得到主流学术界的认可,才可能充分显现其学术价值。

因此,借鉴人类学和社会学研究的田野方法,尤其是借鉴和汲取人类学和社会学家从事田野研究时遵循的学术规范,将会有效地弥补“前海学派”学者们在学术研究方面的弱项,使这个学术研究群体掌握的大量感性资料与经验性材料,通过更多途径进入当代主流学术界的视域,藉此改变艺术学的研究重心。因此,对于中国艺术学研究而言,进一步注重学术规范,使被称之为“前海学派”的这个研究群体迅速提高研究成果水平,将给中国的艺术学研究带来深远影响。

二研究视角的转变

当然,现代人类学和社会学研究对中国当代艺术研究最具学术意义的影响,还是要首推它可能带来的文化层面上的研究视角的改变。

中国现代形态的艺术学研究大致始于20世纪初,就像其它人文科学研究一样,它之受到西方学术的刺激与影响是无可讳言的。在这一影响过程中,西方学术思想不可避免地在中国艺术学研究领域打下了鲜明的烙印,其中西方人的研究视角,就是一个重要的方面。简言之,由于西方人文科学主要是在欧洲的文化传统和解决欧洲社会遇到的问题基础上发展起来的,而且随着西方在世界各地的迅速扩展,自觉不自觉地呈现出欧洲中心的世界观,这种具有鲜明西方色彩的欧洲中心的人文科学思想,也就不能不在中国艺术学研究领域留下它的痕迹。在研究与品评中国本土艺术时,人们往往只是照搬西方人习惯运用的艺术标准,比如说以西方音乐体系评价中国本土音乐,以西方戏剧理论解释中国戏剧并且试图以之改造“落后”的中国本土戏剧,把油画的教学体系搬用到中国画的教学中,等等。这样的现象存在于艺术学的多个领域,换言之,西方比较成熟的人文社会科学体系的整体植入,确实在中国艺术学研究的现代转型过程中起到了关键作用,但是这种整体植入的结果与中国本土艺术以及中国人的情感经验之间的距离,始终是一个无法回避的症结。

现代人类学和社会学研究方法的引进,却给我们一条走出这一症结的路径。

现代人类学和社会学研究给我们带来的不仅仅是单纯的田野方法,而且还包含了至关重要的文化多元观念。虽然人类学和社会学的起源都带有强烈的欧洲中心主义色彩,但是二战以后,尤其是20世纪60年代以后,文化多元观逐渐成为现代人类学和社会学研究的主导思想,在某种意义上说,这两个原来受到欧洲中心主义文化观影响最深的研究领域,现在则相反成了对欧洲中心文化观形成最猛烈冲击的领域,成为最坚决地推动文化多元观和消解欧洲中心论的学术领域。这一思想方法的变化对田野研究的影响非常之深远,而这种非常之符合当代世界潮流的学术方法的引进,对于后发达国家尤其重要,因为越是后发达国家越是需要通过文化多元观念以消除文化自卑感,正视本土文化传统的价值。因此,现代人类学和社会学研究领域,田野研究工作者不再像摩尔根时代的学者那样,抱着了解人类童年的文化优越感,把非西方社会视为人类文明发展的早期阶段,因而能够更客观地认识不同民族不同文化圈的传统与现实的差异,在解释它们的历史与现实时,也能有更多的互相理解以及在此基础上的互相尊重。而这样的研究方法,在跨文化研究中的重要性自不待言。

除了西方中心视角以外,多年来中国艺术学研究领域还存在一个尚未得到学术界重视的研究视角,那就是一种过于贵族化的艺术观仍然占据着核心位置。

文化多元观念不仅仅意味着不同民族、不同文化圈的艺术活动不能以同一种标准来衡量和评价,同时也暗含了另一种更平民化的文化思想,即不能以研究者们的个人兴趣,以及他们所接受的教育作为衡量所有文化行为的唯一标准。

当人类学家和社会学家们将他们的考察对象,从长期以来拥有文化特权的上流社会转向更广阔的草根阶层时,还伴随着思维模式的改变。事实使人们更清晰地意识到,不同地域的人们在长期共同生活中形成的价值观念体系虽然会有很大的差异,却各有其合理性;他们各具特色的生活方式,只有通过其自身的价值系统,才有可能获得真正有意义的解释。在艺术领域更是如此,艺术在本质上意味着人们用以情感交流与表达的特殊方式,不同民族和不同阶层的人们各自的情感交流与表达方式,在这一生活与文化圈内部往往是最有效的。所以,对民间草根阶层的艺术、趣味与审美活动的歧视和改造,强行推行一小部分精神贵族自以为是的艺术观与审美趣味,正是现代人类学与社会学研究的禁忌。

在中国艺术学领域,这种文化贵族心态随处可见,比如我们完全有理由对人们长期以来习焉不察的“采风”这样的辞汇产生强烈的质疑。确实,如果说最近一个世纪以来中国的艺术学创作与研究对于那些地域色彩鲜明的民间艺术活动并不是毫不关心,那么很难否认,创作与研究者们经常是以“采风”的态度去关注和研究民间艺术活动的。人们惯于使用“采风”这样的辞汇而,它本身就清晰地透露出两个方面的信息。从历史上看,“采风”的制度早在秦汉时代就已经基本形成,它隐含了官方与民间二元且以官方为主导的文化价值观;从现实的情况看,“采风”意味着艺术家和艺术研究只关注民间艺术活动作为创作素材的价值。因此,“采风”的实质,正是站在官方或文化贵族的立场上对民间艺术活动非常功利化的利用,事实也正是如此,尤其是近几十年里,地域色彩鲜明的和非主流的艺术样式和优秀艺术作品,经常被主流艺术用以为创作的材料,回顾近几十年的艺术史,我们会发现许多有世界影响的优秀作品都是用西化和文人化的手法处理本土民间艺术元素的产品。然而,在民间艺术活动被大量地用以为创作材料而遭到掠夺性开采的同时,它们本身却仍然被视为落后的、原始的、粗糙的,被视为必须以精英文化的模式加以改造才能拥有艺术价值的对象。

以“采风”的心态从事本土与民间艺术研究的学者,自觉不自觉地忽视了对象自身的独立存在以及内在文化价值。因此,研究者变成了专事猎奇的旅游者,对于民间艺术对象的关注只限于与“我们的”艺术活动的差异,而并不真正关心这样的艺术对于生活于其中的创造了它们的人们究竟具有何种价值和意义。从现代人类学和社会学的角度看,我们应该更多地致力于探究多种艺术样式、多种生活方式以及各地各具差异的伦理道德和习俗对于它们的主体自身的价值与意义,致力于在这些独特的艺术与生活的原生环境中,还原它们的内涵。这样的研究才能超越“采风”式的官方和贵族文化心态,才能获得对民间艺术真正具有文化价值的研究成果。

因此,中国目前的艺术学研究亟需借鉴现代人类学和社会学研究的田野方法,摒弃西方中心与贵族趣味对民间话语空间的挤压。

三一个实例:路头戏

如果我们的艺术学研究能够更多地注重对现代人类学与社会学方法的借鉴与引进,尤其是彻底改变欧洲中心主义与贵族主义文化观,那么对诸多艺术现象的研究与评价,都有可能出现根本性的改变。在我的研究领域,有一个极具代表性的例子,完全可以用以说明研究视角的改变所产生的影响,那就是对台州戏班大量演出的路头戏(或曰提纲戏、幕表戏)的研究与评价。

近几十年戏剧研究领域几乎完全没有对路头戏的研究,然而在20世纪50年代以前,路头戏却可以说是中国戏剧最主要的演出形式,它的历史,也许可以追溯到戏剧起源的年代。路头戏之所以长期被戏剧研究人员们忽视,是由于它在20世纪50年代初就遭到批判,成为从上而下的“戏改”的主要对象之一。而对路头戏的批判,其理论背景很值得今人深思。

对路头戏的批判与其说出自艺术的原因,还不如说出自趣味的原因。它一直被看成是粗糙、原始和简单的演剧方法,然而它并没有像同时代其它那些更为粗糙、原始与简单的民间艺术那样获得尊重,它从一开始就被看成是创作的素材以及改造对象,直到现在,在多数当代戏剧史家们的眼里,路头戏之受到批判乃至遗弃,仍然被看成是一种历史的必然。

然而,当我们通过现代人类学和社会学的研究思路重新探讨路头戏的存在以及它的意义,就会清楚地看到,像路头戏这样一种有着千百年悠久传统的演剧方法,它之所以会受到众口一辞的批判以及遭致普遍遗弃,正由于长期以来西化的和贵族的文化视角在艺术学领域占据着统治地位。

路头戏之所以在1950年代初受到大范围的批判,首先是由于主持“戏改”工作的政府官员,主要是一批西化程度比较高的、经常接触甚至直接参与话剧创作与研究的知识分子,排除意识形态的因素,在某种意义上,“戏改”简直可以说就是在用西方的、话剧的戏剧观,居高临下地改造中国本土戏剧。像路头戏这种本土色彩浓厚的传统演剧方法,与这些知识分子所接受的戏剧学模式完全不相吻合,它之受到排斥也就是可想而知的。其次,路头戏的演剧方法被后来的国办或准国办的戏剧表演团体遗弃,还有另一层因素,那就是长期以来衡量艺术的标准是由传统诗学基础上培养的文人决定的,虽然传统文人最终接受了元杂剧和明清传奇,却始终未能充分受容昆曲以外的各种“花部”戏剧剧种,同时也难于充分认同民间极富创造性的口传文学的价值。文人趣味在中国戏剧领域占据统治地位的现象,并没有因为1950年代的社会急剧变动而真正有所变化,反而因为剧团国家化而在制度层面得到普遍肯定,因此,在文学性和音乐性方面很难以完全符合文人趣味的路头戏,也就不能不受到排斥。

由此我们看到,如果说晚近一个世纪的艺术学研究受到欧化的和贵族的这两种文化偏见的左右,那么路头戏的遭遇具有作为样本的罕见的深刻性,路头戏之所以遭受自上而下的批判与遗弃,正是由于同时受到这两个方面的夹击。更值得思考的是,如同我在《草根的力量》书中所叙述的那样,路头戏至今仍然是台州戏班最主要的演剧方式,但这种承继了本土文化传统的演剧方式它之所以能延续至今,并不是因为路头戏演出过程中大量的即兴创造在戏剧学层面上所可能提供的非凡活力,给定情境与表演者个人创造之间巧妙和平衡,以及潜藏在它的即兴表演模式之中的演员之间、演员与乐队之间的互动与内在张力,而竟然是因为在本土的戏剧市场里,戏班最适合以这样的演剧方式营业;并且,由于在晚近几十年里路头戏一直受到抑制,在那些受主流意识形态影响较为明显的民间戏班,路头戏的演剧方式也正在被弃用。

有关路头戏的艺术魅力,我已经在书中做了初步的探讨,将来还会做进一步的研究。这里我只想通过它的遭遇说明,摆脱欧洲中心的和文化贵族的偏见对于中国当前的艺术发展以及艺术学研究有多么重要。只有彻底转变研究视角,路头戏的艺术价值才能得到公正的评价;进而,也许还有更多的艺术现象,需要以多元文化的视角加以重新审视,给予重新评价。

四需要注意的问题

田野研究只是一种方法,虽然在田野研究的背后,包含了现代人类学与社会学特有的研究路径,但是方法并不能完全替代研究。按照我个人的研究体会,即使接受了田野研究方法,艺术学领域的田野研究,也仍然存在诸多需要注意的问题。

艺术学研究的田野方法的研究目标之一,就是考察艺术活动在特定文化环境中自然生成、发展的性状。当然,对象的性状总是会在与外界的不断互动过程中经常变化,然而这样的变化,仍然可能在很大程度上是自然的演化,它与受巨大的、不可抗拒的外力影响而发生的变化,有质的区别。仍然以戏剧在晚近五十年的变化为例,虽然历史上中国的本土戏剧始终在民众审美趣味变化的背景下持续发生着各种各样的变化,但是正由于这样的变化是在戏剧创作表演的主体与观众的互动之中缓慢而自然地发生的,因此无论如何变化都不足以出现背离它所生成的文化土壤的结果;然而1950年代戏改的情况则完全不同,在令本土戏剧经历了剧烈变化的这一改造过程中,观众甚至是剧团内部的创作和表演者本身,都没有话语的权力。因此,中国戏剧的自然状态之必然受到破坏,就是可想而知的。在这里我们看到一种外来的文化价值观是如何被强行植入的,以及它最终会产生臬的结果。它不仅给我们留下了值得好好记取的教训,同时还给从事艺术学田野研究工作者留下了特殊的困难。

这就是我们今天从事艺术学的田野研究时面临的特定境遇,就像一个多世纪以来在几乎所有艺术领域那样,本土艺术在外来的文化价值观面前出可怕的自卑。而这一文化现实,使得从事艺术学田野研究的研究者必须非常小心翼翼。艺术学的田野研究面对的研究对象不是无感觉的作品而是具体的人的行为,研究者与被研究者在社会身份、知识背景与生活环境等多方面的差异、尤其是趣味的差异,很容易被处于弱势地位的民间艺人理解为知识与艺术见解的优劣,研究者在从事田野工作时,很容易被研究对象视为强势文化的代表,因此,研究者的言行和趣味,很容易对被研究者产生不可预计的影响,而这样的影响,足以改变研究对象的原生态。

需要指出的是,在艺术学的田野研究过程中,研究者在很大程度上是个入侵者,极易对脆弱的、缺乏自信的民间艺术本体造成损害。现代人类学家喜欢说“我们的身体就是人类学研究的工具”,强调田野考察过程中研究者应该融入研究对象,在与对象的互动中体察对象及其可能发生的变化,但是在中国艺术学研究这个特殊的领域,我认为研究者应该尽可能做一个客观和外在的观察者,尽可能克制影响对象的冲动,因为保持本土艺术的原生态的意义,可能比改变它要重要一百倍。当然,研究者对研究对象的影响是无可避免的,只不过清醒地意识到这种影响可能导致的负面效果,自觉地将自己的影响尽可能减少到最低限度,无疑是从事艺术学的田野研究时必须遵守的职业操守。

其次,我希望强调艺术学的田野研究作为一项艺术学研究的价值,尽管我们可以借鉴人类学与社会学的田野研究方法,但是这样的研究指向应该是艺术学的而不能仅仅是人类学或社会学的。更直接地说,用人类学和社会学方法从事艺术学研究,应该是研究的重点。

每门学科都有特定的研究范围和研究目标,不同学科的关注重点并不相同,因此,当人类学与社会学的田野方法被引进到艺术学研究领域时,人类学与社会学所关注的那些问题,也很容易同时被带入艺术研究过程中;或者说,研究者的关注重点可能会发生偏移,也许那些从艺术学角度看非常之重要的问题反而被忽视了,这样一来,研究很容易演变成对于艺术、艺术活动的人类学或社会学研究,而不再是艺术学研究。人类学和社会学研究当然仍有其价值与意义,然而它的价值与意义是人类学与社会学的,坦率地说,这类研究即使再有价值和意义,也不是艺术学研究。它不能代替艺术学研究,也不能帮助我们解决艺术领域最值得关心的问题。

我在从事台州戏班的田野考察时经常提醒自己将艺术层面的问题作为主要对象,不仅是由于我一直受到的是艺术学研究的训练,因此只有艺术学问题才是我在专业领域范围有能力研究和回答的,而且也只有艺术学领域的问题才是我所真正应该去关注和感兴趣的。举例而言,我的研究中涉及到许多有关宗教与民间祭祀、民间信仰方面的现象,我当然知道从人类学或者社会学角度对这些现象进行剖析是非常之必要的,但是我的研究仍然会相对地集中于这些现象与民间戏班的运作和表演、与当地观众的欣赏之间的关系,将这些现象与戏剧活动之间的联系,小心地剥离出来,分析它们对戏班以及戏剧活动的艺术方面的影响力,寻找这些现象与近二十年台州戏班的繁荣与发展之间的联系。同样,当我剖析和研究戏班的内部构成以及戏班内部的人际关系时,不仅把戏班作为一个特殊的社会亚群体看待,同时更注重把它们看作一个关乎戏剧艺术的群体看待,这样的研究当然明显有别于一般意义上的人类学与社会学研究。

艺术研究论文范文篇3

【关键词】《火不思的寻证》/内蒙古民族器乐/研究路线/田野考察

最近,上海音乐学院学报《音乐艺术》(第100期)上登载了我的论文《火不思寻证》。毫不夸张地说,这篇论文耗费了我近30年的时光才完成。我想在此次召开的“内蒙古民族器乐艺术研讨会”上谈谈为写这篇论文所历经的磨难与艰难,同时,将我研究古代音乐文明所遵循的研究路线、原则与方法向各位作些说明与介绍。

应该承认,蒙古民族虽有着灿烂的古代文明,但有文字不过八百余年,古籍文献也不多,研究蒙古古代音乐文化(包括史前期古代文化、古代艺术),靠查阅文献典籍是查不到多少资料与记载的。研究与探寻蒙古族古代音乐文化,惟一的途径便是走进蒙古人生存之地,踏着我们民族先祖的足迹,去观察人们的祭祀礼仪、生活习俗乃至生活方式与艺术活动的特性,把握其脉络,去亲身体察在这些活动中,人民所流露、宣泄出来的审美情趣与灵魂深处的悲喜哀怒之情的外延化形态。同时,还要搜集现存的器皿、乐器乃至服装首饰等等。还有,向社会开明人士、口头吟诗人以及琴手、歌手进行采访与了解,在这样的考察中,必然会使我们获得历史的真谛与值得深思的命题与启迪。

有了这些第一手资料,再去向古籍经典史书求证,寻找先人记述的文字线索(包括国外探险家、考古学家的游记、学术报告……)。要注意的是,周边国家的历史文献中有关蒙古古代音乐与古代文化的记述。我总认为:将自己研究工作构筑在这样坚实的基础之上,去思考,去判断、去梳理、去立论……,必定会求出贴近历史真实的一些见解,才能取得有价值的研究成果。否则,将二者颠倒过来,或者说,将研究工作仅仅停留在从旧书古籍或他人的研究成果上,这里抄写一些,那里摘录一些,在这些平面信息上做些“空中楼阁”式的推测与分析,这种所谓的研究常常会走进死胡同里,或取得些事倍功半的所谓“建树”,也有可能在毫无意义的圈圈里转来转去。

1947年的一个夜晚,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聆听了口弦弹奏(在会上出示口弦)。这是在兴安岭一个村庄里,一位达斡尔老猎民弹奏木库连(MuKhulian)。10年后,从一本日文游记里了解到,一位日本探险家在加拿大北极圈里居住的爱斯基摩人那里发现口弦这件乐器,有趣的是,其名称同达斡尔族口弦相同,也称呼“木库连”(MuKhulian)。

多么奇特的一件事呵?!什么原因使得相距如此遥远的两个民族有着如此巧合的事情发生?是偶然的事吗?反映了什么历史奇迹与历史现象至今无人知晓?!从此,我便产生了对口弦探索的兴趣。

30余年来,我将流传在各国各地的口弦“拿”到我的桌前灯下,加以比较。先不急于写文章。有比较才能有见解,有了新见解再写文章也不晚。不久,我到台湾访问时,到高山族居住的地方采访,从那里“拿”来了玛雅人口弦(称为:“鲁布”)。到美国时,我到北达科他州印第安人聚居区采访,从那里“拿”来美国口弦。后来通过各种渠道“拿”到图瓦人口弦、哈萨克人口弦、吉尔吉斯人口弦、奥地利人口弦(以上各地口弦均为铁制)。后来相继“拿”来越南口弦、菲律宾口弦、印度尼西亚口弦、马来西亚口弦、日本北海道艾伊奴人口弦。我国南方少数民族口弦也相继“拿”到,如:纳西族口弦、怒族口弦、彝族口簧……等等。(这些口弦在会上全部展示并作了弹奏方法说明)。

面对着这些口弦,我心情激动。可以说:思绪万千,许多许多的问题在脑海中翻腾而得不到答案。当“拿”到一个民族(或国家)的口弦我便翻阅有关那个国家的历史。当然,要说的话太多太多,想到的事与问题也不少,留待以后再谈。

在对原始宗教“勃额”(即萨满教)边学习边思考的过程中,更加深刻地认识到研究口弦的重大意义。数十年过去了,已形成一丝清晰的见地,用最简明的语言描绘,那就是:在北纬48—50度为底线的地球冠顶地区,虽然天气寒冷,大地冰冻,但是,这里曾是史前文明大乐园。不少学者冷落了这个时期,他们不会知道被他们侮蔑为信仰萨满教的野蛮人却创造了辉煌的文明。简要地说:1.岩画(史前期的无字“史记”);2.口弦音乐(人类全部音乐文化的胚胎)。我将这些简要地概括为“石铁文明”。

通过以上的简单介绍,我将说明,在我从事蒙古古代音乐文化研究过程中,我始终遵循的一个不可丢弃的观点和方法。

一个观点——多纳茨现象(Doushnuts)

何谓多纳茨现象?当炸药物被引爆时,除自身被炸的四分五裂外,放置炸弹的地方也会被炸出一个大坑来。土被炸到炸面的四方,这就是多纳茨现象。当我看到这个论述后,将多纳茨现象引进古代文明研究中来,似乎也存在人类文明发展进程中的人文多纳茨现象。可以分为五种形态。

第一:战争掠夺型

人类进入文明社会后,由于利益的驱使和不同宗教信仰之间的敌视而常常发生强势国家(部落)对弱势国家(部落)的掠夺性战争。或由于不同信仰所引发的厮杀……使得人民四处逃奔(被动的迁徙)。为了保住性命隐藏到偏僻的深山中或遥远的荒漠中。也有时逃奔到其他善良宽厚的民族或氏族部落中,他们渐渐融合到不同信仰甚至有不同生活方式的民族或氏族部落族群中。这种事例在历史长河中比比皆是。

第二:夺权内讧型

在同一民族或同一国体里,由于争夺王权所发生的厮杀与火拼,其残酷性与毁灭性不亚于战争的发生。在这一皇权漩涡中无论是卷进内讧厮杀中的臣民或未卷入阴谋活动中的臣民,有的登上权利宝座,而有的被杀害,还有相当一部分人向远方迁移。

第三:天灾冲击型

山洪地震的袭击,江河泛滥所造成的族群迁徙,在人类历史上也是无计其数。

第四:病魔漫延型

如同人力无法控制的黑死病曾漫延在中亚,许多族群向四方逃亡。尚有其他疾病,如鼠疫、麻风病……造成的人民向四方颠沛流离所形成的人种迁徙。

第五:自然迁徙型

生活在游牧经济条件下的民族,为寻找天然牧场所形成的迁徙,这是非暴力驱动下的自然迁徙。还有一种现象,即派驻在遥远边陲的屯垦军民,在国家灭亡后,渐渐融入到他民族中。在我国,自秦汉以来历代王朝均有发生。

多形态因素所造成的人种(或部落、族群)的迁徙,同时将文化、语言、艺术带到四方。迁徙后的移民有的始终保持原生形态的单一文化、语言、艺术。还有相当一批迁徙的移民,和当地原住民族融合。而融合过程中,有的传统文明消失,有的可能发生较大变异或形成崭新的一种文化形态。

民族融合过程中,宗教信仰的皈依对原来文化艺术乃至审美情趣的变异或衰变有着决定性的作用。

一个方法——识别古文明遗存

首先,应该承认在现代文明中,或明或暗或多或少有着古代文明的遗存现象的存在,这就是传统。问题的关键是,由于知识的不足视而不见古文明的遗存存在,抑或是习以为常的惯性思维遮住了你的目光眼力而无法识别遗存,还有一种现象的存在阻碍着你的思考,习惯于人云亦云,屈从于貌似公正的理论覆盖伞下的威慑作用造成思维的僵化。

处在这种压抑状态下而跳不出困惑境地时,力争走到屋外,到大自然中到人民中间去做田野考察;去看去问去查去想。这样做,常常给我带来意外的,惊喜。

根据多年经验,我认为古文明遗存常常存留在以下六个方面:

生活习俗、祭祀礼仪中;语言中(如蒙古语言中有汉语词汇的存在,有阿拉伯语汇,有古波斯语名词。同时,在俄英法语中却遗存有蒙古名词);审美观念中;音乐生活中(乐器、歌声);民间舞蹈中;传统美术中。

做这样的归纳也是为了将范围从大千世界宽泛的领域缩小到有限的范围之内,从而便于识别与思考。然而做到真正的识别尚需经历一个去伪存真的筛选过程,即进入将要谈到的两项类比:

1.横向类比

跨民族的类比和跨国界的类比。相同乐器在不少国家不同民族中流传。甚至乐器称谓相同,形制相同。也有称谓不同、演奏方法不同。习俗方面。如视火为净化物,视火为神圣之物。许多民族婚礼上新人迈火,火将驱赶妖魔……内蒙古自治区少数民族鄂伦春族男人善跳熊舞,而日本北海道艾伊奴人在节庆上,男人们也喜跳熊舞,而且动律与舞姿形态几乎相同,这是为什么?还有,如我在会上展示的如此众多的多种形制的口弦。

我只是举出这些事例,旨在说明事物是相互有着神奇的联系。这种事例太多。横向类比可让我们眼界开阔、思维活跃。

2.纵向类比

艺术研究论文范文篇4

一评价体系与学术规范

九十年代中期以来,艺术研究领域出现一些新的趋向,改革开放之初非常之盛行的、在“方法热”和“文化热”时期都曾经颇受关注的宏观研究,渐渐失去了至高无上的学术地位,社会学和人类学研究方法则日益受到学界重视。其重要标志之一,就是一批针对个案的田野考察成果问世并且得到学界广泛认同,在某种意义上说,它可以视为艺术学研究的社会学和人类学转向。社会学和人类学研究方法介入艺术学研究领域,使得相当一部分学者开始尝试着运用社会学和人类学研究领域极受重视的田野研究方法考察艺术现象,这一方法层面的变化对于中国目前的艺术学研究具有非常深远的意义。

二战以来,文化批评在人文社会科学领域是令人瞩目的学术热点,文化人类学和社会学诸多重要的跨文化研究成果的出版,更令此前人文社会科学的研究视角受到普遍质疑。人类学和社会学方法对中国艺术学研究的影响,也必然导致艺术学研究出现学术与文化视角的转换。这个可能出现的最有理论价值的变化,我将在下一部分论述,这里首先想讨论的是,现代社会学和人类学研究方法的介入,其意义不止于文化层面上研究视角的转换,它还可能给中国艺术学研究领域带来另外两个方面可能形成的变化乃至冲击。

其一,是有可能导致目前的中国艺术学研究领域研究重点和研究成果价值评价体系的根本改变。

学术研究的价值取向受到教育制度和由教育体系决定的研究者知识谱系的影响。由于历史的原因,中国现代形态的艺术研究一直比较重视理论层面的探讨。经由苏俄引入的、从德国古典哲学这一思想路径衍生发展产生的马克思主义,以及作为其知识和思维方法背景的德国古典哲学本身,长期在包括艺术研究在内的整个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领域占据特殊的主导位置,因而,和这一理论背景相吻合的艺术本体论研究,以概念和范畴为核心的抽象的理论探讨与分析,长期以来都是艺术学研究领域最受关注的研究方法。英美经验主义传统一直受到排斥甚至批判,对具体对象的个案的、经验的研究被置于次要的地位。这样的研究取向,不仅仅是出于对西方学术发展不同趋势的选择,同时也蕴含了中国传统思维方法对当代艺术研究的影响,在中国学术传统中占据主导地位的整体性的、玄学研究路向,恰与德国古典哲学形成有趣的呼应——所谓“小学”在中国的学术传统中,显然一直受遏制,清代成就卓著的“朴学”也被后世的学术史家解读成是由明入清的汉代知识分子对严酷现实的逃避,以及对清代统治者的消极抵抗。

改革开放以来,苏俄引进的僵化理论教条渐渐丧失了独断地位。但是整个教育体系以及学术研究群体的知识体系的转变并不能同时完成,因而学术研究基本趋势的转变,会表现出明显的滞后现象;更重要的是,正由于改革开放之初理论界需要新的思想资源用以突破旧的苏俄教条的禁锢,观念和理论层面的创新显得特别重要,因之出现一大批偏重于观念与理论探讨的研究文献,也是时代的要求。可惜新的艺术观念与理论缺乏实证研究的支撑,也就不能真正完成观念与理论拓展的历史任务,整个国家的艺术科学研究水平,并不会仅仅因为观念与理论的更新而有明显的提高。

以1999至今这三年里的戏剧学研究为例,按照我的不完全统计,最近三年戏剧学研究文献里,基础理论与范畴、规律的研究不可思议地占据了相当大的份量,它在所有公开发表的研究性论文里占到1/3左右。对戏剧基本特征、基础理论和普遍规律的探讨并不是不重要,但是学术界将如此大的精力用于这类纯粹理论性的探讨,却不能算是正常现象;其中更耐人寻味的现象是,从事这类基础研究的学者,多数身处并不拥有掌握研究资料与信息方面优势的中小城市或非专门研究单位。诚然,戏剧研究领域史的研究以及具体的作家作品研究并不缺少,但是,撇开史的考证,这类研究也主要是对戏剧整体时代特征或艺术特征的讨论,当然也包括一些群体研究或类型研究,其中“论”的部分比“述”的部分受到更多的关注。在戏剧史研究领域,元杂剧尤其是关汉卿研究较受重视,中国现代戏剧和外国戏剧研究领域,最主要的个案研究是对曹禺和莎士比亚的研究,对这两位剧作家及其作品的研究几乎是其它同一领域剧作家及其作品研究的总和,然而对这些重要剧作家的研究,包括关汉卿研究在内,有关剧作主题、作品性质、人物形象和作品风格的辨析与讨论占有最大的份量。有关这些重要剧作家的研究,并不排除包含一定程度上的个人独特见解的优秀论文论著,然而一个无法回避的事实是,其中至少80%以上的论文和论著并不能提供任何新的材料,尤其是不能提供现有文献以外的材料,我们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样的研究从“知识的增长”这一学术发展角度上看,贡献几乎等于零。通过提交给国际性学术会议的论文的分析,也可以得出同样的结论,国内学者的论文选题与境外学者之间的巨大差异,清晰可见。

我不敢断定戏剧学研究领域存在的这种现象可以毫无保留地推之于整个艺术学研究领域,但是我相信从整体上看,要说中国目前的艺术学研究仍然流行重视抽象、宏观的理论研究,轻视经验的、个案的实证研究的学风,恐怕并非妄言。如果事实确实如此,那么社会学与人类学研究方法在近代的兴起,就给我们一个重要启示,那就是个案的、经验性的实证研究,应该得到更多的重视,应该成为艺术学研究的主体。只有戏剧学乃至整个艺术学研究的重心转向实证的、个案的研究,理论与观念上的突破才有真正的意义。在这个意义上说,现代社会学和人类学方法对田野方法的重视,完全可能使国内艺术学研究转向更注重个案研究和经验性研究,同时给予这一类研究成果更公允的评价。这样的转变无疑将逐渐引导整个研究风气的转换。

其次,现代人类学和社会学方法的引入,对于强化国内艺术学研究的学术规范,将有可能产生直接影响。

人类学和社会学研究强调个案研究与研究者直接经验的价值,但同时更强调研究过程的规范、成果表述的规范,其中也包括经验描述的规范。这种规范不仅仅是学术积累的需要,也是使学术成果更可信,因而更具科学价值的需要。换言之,在某种意义上说,人类学和社会学研究是在通过规范自身而使自己更接近于自然科学。这样的研究取向对于中国目前的艺术学研究的重要性是不容忽视的。

中国的艺术学研究分为两个重要群体,除了一批身居高等院校的学者以外,还有更大的一个群体身居文化部门所属的艺术研究机构。以戏剧学研究为例,后一个群体的规模显然要超过前一个群体,而且由于与戏剧创作演出的实际接触较多,在经验性的实证研究方面具有明显优势。然而无可讳言,这个被习称为“前海学派”的学术群体长期以来偏重于戏剧艺术实践,虽然相对而言具有比较注重经验研究的优势,也拥有许多第一手的珍贵的学术资源,重视艺术的当下性,但是由于不够注重学术规范,因此很难得到学术界应有的承认。多年来,境外数以百计的人类学和社会学领域知名的或尚未知名的学者相继来到国内,他们在与这个群体的接触交流过程中获益匪浅,文化部门所属的许多学者多年的研究心得,反而要通过境外学者的转述,才为外部世界和主流学术界所知,究其原因,正缘于“前海学派”在研究的以及成果表述的规范化方面存在明显的缺陷。换言之,经验性的研究以及对经验的感性描述本身,只有通过规范化的、理性的方法呈现出来,才拥有足够的学术意义,才会得到主流学术界的认可,才可能充分显现其学术价值。

因此,借鉴人类学和社会学研究的田野方法,尤其是借鉴和汲取人类学和社会学家从事田野研究时遵循的学术规范,将会有效地弥补“前海学派”学者们在学术研究方面的弱项,使这个学术研究群体掌握的大量感性资料与经验性材料,通过更多途径进入当代主流学术界的视域,藉此改变艺术学的研究重心。因此,对于中国艺术学研究而言,进一步注重学术规范,使被称之为“前海学派”的这个研究群体迅速提高研究成果水平,将给中国的艺术学研究带来深远影响。

二研究视角的转变

当然,现代人类学和社会学研究对中国当代艺术研究最具学术意义的影响,还是要首推它可能带来的文化层面上的研究视角的改变。

中国现代形态的艺术学研究大致始于20世纪初,就像其它人文科学研究一样,它之受到西方学术的刺激与影响是无可讳言的。在这一影响过程中,西方学术思想不可避免地在中国艺术学研究领域打下了鲜明的烙印,其中西方人的研究视角,就是一个重要的方面。简言之,由于西方人文科学主要是在欧洲的文化传统和解决欧洲社会遇到的问题基础上发展起来的,而且随着西方在世界各地的迅速扩展,自觉不自觉地呈现出欧洲中心的世界观,这种具有鲜明西方色彩的欧洲中心的人文科学思想,也就不能不在中国艺术学研究领域留下它的痕迹。在研究与品评中国本土艺术时,人们往往只是照搬西方人习惯运用的艺术标准,比如说以西方音乐体系评价中国本土音乐,以西方戏剧理论解释中国戏剧并且试图以之改造“落后”的中国本土戏剧,把油画的教学体系搬用到中国画的教学中,等等。这样的现象存在于艺术学的多个领域,换言之,西方比较成熟的人文社会科学体系的整体植入,确实在中国艺术学研究的现代转型过程中起到了关键作用,但是这种整体植入的结果与中国本土艺术以及中国人的情感经验之间的距离,始终是一个无法回避的症结。

现代人类学和社会学研究方法的引进,却给我们一条走出这一症结的路径。

现代人类学和社会学研究给我们带来的不仅仅是单纯的田野方法,而且还包含了至关重要的文化多元观念。虽然人类学和社会学的起源都带有强烈的欧洲中心主义色彩,但是二战以后,尤其是20世纪60年代以后,文化多元观逐渐成为现代人类学和社会学研究的主导思想,在某种意义上说,这两个原来受到欧洲中心主义文化观影响最深的研究领域,现在则相反成了对欧洲中心文化观形成最猛烈冲击的领域,成为最坚决地推动文化多元观和消解欧洲中心论的学术领域。这一思想方法的变化对田野研究的影响非常之深远,而这种非常之符合当代世界潮流的学术方法的引进,对于后发达国家尤其重要,因为越是后发达国家越是需要通过文化多元观念以消除文化自卑感,正视本土文化传统的价值。因此,现代人类学和社会学研究领域,田野研究工作者不再像摩尔根时代的学者那样,抱着了解人类童年的文化优越感,把非西方社会视为人类文明发展的早期阶段,因而能够更客观地认识不同民族不同文化圈的传统与现实的差异,在解释它们的历史与现实时,也能有更多的互相理解以及在此基础上的互相尊重。而这样的研究方法,在跨文化研究中的重要性自不待言。

除了西方中心视角以外,多年来中国艺术学研究领域还存在一个尚未得到学术界重视的研究视角,那就是一种过于贵族化的艺术观仍然占据着核心位置。

文化多元观念不仅仅意味着不同民族、不同文化圈的艺术活动不能以同一种标准来衡量和评价,同时也暗含了另一种更平民化的文化思想,即不能以研究者们的个人兴趣,以及他们所接受的教育作为衡量所有文化行为的唯一标准。

当人类学家和社会学家们将他们的考察对象,从长期以来拥有文化特权的上流社会转向更广阔的草根阶层时,还伴随着思维模式的改变。事实使人们更清晰地意识到,不同地域的人们在长期共同生活中形成的价值观念体系虽然会有很大的差异,却各有其合理性;他们各具特色的生活方式,只有通过其自身的价值系统,才有可能获得真正有意义的解释。在艺术领域更是如此,艺术在本质上意味着人们用以情感交流与表达的特殊方式,不同民族和不同阶层的人们各自的情感交流与表达方式,在这一生活与文化圈内部往往是最有效的。所以,对民间草根阶层的艺术、趣味与审美活动的歧视和改造,强行推行一小部分精神贵族自以为是的艺术观与审美趣味,正是现代人类学与社会学研究的禁忌。

在中国艺术学领域,这种文化贵族心态随处可见,比如我们完全有理由对人们长期以来习焉不察的“采风”这样的辞汇产生强烈的质疑。确实,如果说最近一个世纪以来中国的艺术学创作与研究对于那些地域色彩鲜明的民间艺术活动并不是毫不关心,那么很难否认,创作与研究者们经常是以“采风”的态度去关注和研究民间艺术活动的。人们惯于使用“采风”这样的辞汇而,它本身就清晰地透露出两个方面的信息。从历史上看,“采风”的制度早在秦汉时代就已经基本形成,它隐含了官方与民间二元且以官方为主导的文化价值观;从现实的情况看,“采风”意味着艺术家和艺术研究只关注民间艺术活动作为创作素材的价值。因此,“采风”的实质,正是站在官方或文化贵族的立场上对民间艺术活动非常功利化的利用,事实也正是如此,尤其是近几十年里,地域色彩鲜明的和非主流的艺术样式和优秀艺术作品,经常被主流艺术用以为创作的材料,回顾近几十年的艺术史,我们会发现许多有世界影响的优秀作品都是用西化和文人化的手法处理本土民间艺术元素的产品。然而,在民间艺术活动被大量地用以为创作材料而遭到掠夺性开采的同时,它们本身却仍然被视为落后的、原始的、粗糙的,被视为必须以精英文化的模式加以改造才能拥有艺术价值的对象。

以“采风”的心态从事本土与民间艺术研究的学者,自觉不自觉地忽视了对象自身的独立存在以及内在文化价值。因此,研究者变成了专事猎奇的旅游者,对于民间艺术对象的关注只限于与“我们的”艺术活动的差异,而并不真正关心这样的艺术对于生活于其中的创造了它们的人们究竟具有何种价值和意义。从现代人类学和社会学的角度看,我们应该更多地致力于探究多种艺术样式、多种生活方式以及各地各具差异的伦理道德和习俗对于它们的主体自身的价值与意义,致力于在这些独特的艺术与生活的原生环境中,还原它们的内涵。这样的研究才能超越“采风”式的官方和贵族文化心态,才能获得对民间艺术真正具有文化价值的研究成果。

因此,中国目前的艺术学研究亟需借鉴现代人类学和社会学研究的田野方法,摒弃西方中心与贵族趣味对民间话语空间的挤压。

三一个实例:路头戏

如果我们的艺术学研究能够更多地注重对现代人类学与社会学方法的借鉴与引进,尤其是彻底改变欧洲中心主义与贵族主义文化观,那么对诸多艺术现象的研究与评价,都有可能出现根本性的改变。在我的研究领域,有一个极具代表性的例子,完全可以用以说明研究视角的改变所产生的影响,那就是对台州戏班大量演出的路头戏(或曰提纲戏、幕表戏)的研究与评价。

近几十年戏剧研究领域几乎完全没有对路头戏的研究,然而在20世纪50年代以前,路头戏却可以说是中国戏剧最主要的演出形式,它的历史,也许可以追溯到戏剧起源的年代。路头戏之所以长期被戏剧研究人员们忽视,是由于它在20世纪50年代初就遭到批判,成为从上而下的“戏改”的主要对象之一。而对路头戏的批判,其理论背景很值得今人深思。

对路头戏的批判与其说出自艺术的原因,还不如说出自趣味的原因。它一直被看成是粗糙、原始和简单的演剧方法,然而它并没有像同时代其它那些更为粗糙、原始与简单的民间艺术那样获得尊重,它从一开始就被看成是创作的素材以及改造对象,直到现在,在多数当代戏剧史家们的眼里,路头戏之受到批判乃至遗弃,仍然被看成是一种历史的必然。

然而,当我们通过现代人类学和社会学的研究思路重新探讨路头戏的存在以及它的意义,就会清楚地看到,像路头戏这样一种有着千百年悠久传统的演剧方法,它之所以会受到众口一辞的批判以及遭致普遍遗弃,正由于长期以来西化的和贵族的文化视角在艺术学领域占据着统治地位。

路头戏之所以在1950年代初受到大范围的批判,首先是由于主持“戏改”工作的政府官员,主要是一批西化程度比较高的、经常接触甚至直接参与话剧创作与研究的知识分子,排除意识形态的因素,在某种意义上,“戏改”简直可以说就是在用西方的、话剧的戏剧观,居高临下地改造中国本土戏剧。像路头戏这种本土色彩浓厚的传统演剧方法,与这些知识分子所接受的戏剧学模式完全不相吻合,它之受到排斥也就是可想而知的。其次,路头戏的演剧方法被后来的国办或准国办的戏剧表演团体遗弃,还有另一层因素,那就是长期以来衡量艺术的标准是由传统诗学基础上培养的文人决定的,虽然传统文人最终接受了元杂剧和明清传奇,却始终未能充分受容昆曲以外的各种“花部”戏剧剧种,同时也难于充分认同民间极富创造性的口传文学的价值。文人趣味在中国戏剧领域占据统治地位的现象,并没有因为1950年代的社会急剧变动而真正有所变化,反而因为剧团国家化而在制度层面得到普遍肯定,因此,在文学性和音乐性方面很难以完全符合文人趣味的路头戏,也就不能不受到排斥。

由此我们看到,如果说晚近一个世纪的艺术学研究受到欧化的和贵族的这两种文化偏见的左右,那么路头戏的遭遇具有作为样本的罕见的深刻性,路头戏之所以遭受自上而下的批判与遗弃,正是由于同时受到这两个方面的夹击。更值得思考的是,如同我在《草根的力量》书中所叙述的那样,路头戏至今仍然是台州戏班最主要的演剧方式,但这种承继了本土文化传统的演剧方式它之所以能延续至今,并不是因为路头戏演出过程中大量的即兴创造在戏剧学层面上所可能提供的非凡活力,给定情境与表演者个人创造之间巧妙和平衡,以及潜藏在它的即兴表演模式之中的演员之间、演员与乐队之间的互动与内在张力,而竟然是因为在本土的戏剧市场里,戏班最适合以这样的演剧方式营业;并且,由于在晚近几十年里路头戏一直受到抑制,在那些受主流意识形态影响较为明显的民间戏班,路头戏的演剧方式也正在被弃用。

有关路头戏的艺术魅力,我已经在书中做了初步的探讨,将来还会做进一步的研究。这里我只想通过它的遭遇说明,摆脱欧洲中心的和文化贵族的偏见对于中国当前的艺术发展以及艺术学研究有多么重要。只有彻底转变研究视角,路头戏的艺术价值才能得到公正的评价;进而,也许还有更多的艺术现象,需要以多元文化的视角加以重新审视,给予重新评价。

四需要注意的问题

田野研究只是一种方法,虽然在田野研究的背后,包含了现代人类学与社会学特有的研究路径,但是方法并不能完全替代研究。按照我个人的研究体会,即使接受了田野研究方法,艺术学领域的田野研究,也仍然存在诸多需要注意的问题。

艺术学研究的田野方法的研究目标之一,就是考察艺术活动在特定文化环境中自然生成、发展的性状。当然,对象的性状总是会在与外界的不断互动过程中经常变化,然而这样的变化,仍然可能在很大程度上是自然的演化,它与受巨大的、不可抗拒的外力影响而发生的变化,有质的区别。仍然以戏剧在晚近五十年的变化为例,虽然历史上中国的本土戏剧始终在民众审美趣味变化的背景下持续发生着各种各样的变化,但是正由于这样的变化是在戏剧创作表演的主体与观众的互动之中缓慢而自然地发生的,因此无论如何变化都不足以出现背离它所生成的文化土壤的结果;然而1950年代戏改的情况则完全不同,在令本土戏剧经历了剧烈变化的这一改造过程中,观众甚至是剧团内部的创作和表演者本身,都没有话语的权力。因此,中国戏剧的自然状态之必然受到破坏,就是可想而知的。在这里我们看到一种外来的文化价值观是如何被强行植入的,以及它最终会产生臬的结果。它不仅给我们留下了值得好好记取的教训,同时还给从事艺术学田野研究工作者留下了特殊的困难。

这就是我们今天从事艺术学的田野研究时面临的特定境遇,就像一个多世纪以来在几乎所有艺术领域那样,本土艺术在外来的文化价值观面前出可怕的自卑。而这一文化现实,使得从事艺术学田野研究的研究者必须非常小心翼翼。艺术学的田野研究面对的研究对象不是无感觉的作品而是具体的人的行为,研究者与被研究者在社会身份、知识背景与生活环境等多方面的差异、尤其是趣味的差异,很容易被处于弱势地位的民间艺人理解为知识与艺术见解的优劣,研究者在从事田野工作时,很容易被研究对象视为强势文化的代表,因此,研究者的言行和趣味,很容易对被研究者产生不可预计的影响,而这样的影响,足以改变研究对象的原生态。

需要指出的是,在艺术学的田野研究过程中,研究者在很大程度上是个入侵者,极易对脆弱的、缺乏自信的民间艺术本体造成损害。现代人类学家喜欢说“我们的身体就是人类学研究的工具”,强调田野考察过程中研究者应该融入研究对象,在与对象的互动中体察对象及其可能发生的变化,但是在中国艺术学研究这个特殊的领域,我认为研究者应该尽可能做一个客观和外在的观察者,尽可能克制影响对象的冲动,因为保持本土艺术的原生态的意义,可能比改变它要重要一百倍。当然,研究者对研究对象的影响是无可避免的,只不过清醒地意识到这种影响可能导致的负面效果,自觉地将自己的影响尽可能减少到最低限度,无疑是从事艺术学的田野研究时必须遵守的职业操守。

其次,我希望强调艺术学的田野研究作为一项艺术学研究的价值,尽管我们可以借鉴人类学与社会学的田野研究方法,但是这样的研究指向应该是艺术学的而不能仅仅是人类学或社会学的。更直接地说,用人类学和社会学方法从事艺术学研究,应该是研究的重点。

每门学科都有特定的研究范围和研究目标,不同学科的关注重点并不相同,因此,当人类学与社会学的田野方法被引进到艺术学研究领域时,人类学与社会学所关注的那些问题,也很容易同时被带入艺术研究过程中;或者说,研究者的关注重点可能会发生偏移,也许那些从艺术学角度看非常之重要的问题反而被忽视了,这样一来,研究很容易演变成对于艺术、艺术活动的人类学或社会学研究,而不再是艺术学研究。人类学和社会学研究当然仍有其价值与意义,然而它的价值与意义是人类学与社会学的,坦率地说,这类研究即使再有价值和意义,也不是艺术学研究。它不能代替艺术学研究,也不能帮助我们解决艺术领域最值得关心的问题。

我在从事台州戏班的田野考察时经常提醒自己将艺术层面的问题作为主要对象,不仅是由于我一直受到的是艺术学研究的训练,因此只有艺术学问题才是我在专业领域范围有能力研究和回答的,而且也只有艺术学领域的问题才是我所真正应该去关注和感兴趣的。举例而言,我的研究中涉及到许多有关宗教与民间祭祀、民间信仰方面的现象,我当然知道从人类学或者社会学角度对这些现象进行剖析是非常之必要的,但是我的研究仍然会相对地集中于这些现象与民间戏班的运作和表演、与当地观众的欣赏之间的关系,将这些现象与戏剧活动之间的联系,小心地剥离出来,分析它们对戏班以及戏剧活动的艺术方面的影响力,寻找这些现象与近二十年台州戏班的繁荣与发展之间的联系。同样,当我剖析和研究戏班的内部构成以及戏班内部的人际关系时,不仅把戏班作为一个特殊的社会亚群体看待,同时更注重把它们看作一个关乎戏剧艺术的群体看待,这样的研究当然明显有别于一般意义上的人类学与社会学研究。

艺术研究论文范文篇5

[关键词]全球化;多元化;民族文化;民族影视艺术

一全球化语境中的民族文化生存

21世纪经济全球化与文化多元化已经成为不可阻挡的历史潮流。

全球化,可以说是当代社会生活最重要的特征之一,对于全球化问题的讨论,是当前世界范围内最引人注目的话题之一。随着新世纪的来临,伴随着全球化的经济交往与信息传播的飞速发展,经济全球化、信息全球化的趋势日益加强。在全球化语境下,大众传播媒介(报纸、杂志、广播、电影、电视、因特网)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加拿大著名传播学家麦克卢汉早在20世纪60年代提出的关于“地球村”的概念,正在成为现实。尤其是以电视和因特网为主导的传播界正在重构着人类的生存空间,全球被村庄化,人类被世界化,大众传播媒介深深渗透到人类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之中。

在这种全球化进程中,我们不能不面临与回答这样一个问题,即:全球化进程中,独具特色的文化能否得到保持?全球文化发展究竟应当“一元”还是“多元”?我们认为,全球化不仅限于经济领域,它也渗透到社会、文化等领域,改变着人类生活与全球面貌。从一定意义上讲,全球化是整个人类文明的新阶段,全球化就是人类社会整体化、互联化、依存化。所谓整体化,是指全球作为同一个整体而存在,世界各国之间的影响日益加强;所谓互联化,是指所有国家和民族在信息交往、经济利益、文化交流等多方面的普遍相关性;所谓依存化,是指国际合作与协调,对话与协商,已经成为任何国家与民族发展的基础与前提。但是,另一方面我们也必须看到,全球化并不意味着全球趋同,更不能将其想象为一种“世界大同”的幻想境界。对于文化来讲,更要看到它既有时代性,又有民族性,既要看到现代文化的创造性发展,又要看到传统文化的批判性继承。“文化是一个在特定的空间发展起来的历史范畴。世界上不存在超越时空的文化。不同的民族在不同的生活环境中逐渐形成各具风格的生产方式与生活方式,养育了各种文化类型;同一民族又因生活环境的变迁和文化自身的运动规律,在不同历史阶段其文化呈现各异的形态,所谓‘文变染乎世情,兴废系乎时序’。前者是文化的民族性(或曰地域性),后者是文化的时代性(或曰阶段性)。文化作为有理性的人类的创造,与人类主观精神的能动作用有着密切关系,但文化的民族特征和时代特征终究不是人的主观精神的随意作品,而只能是各民族在不断适应和改造所处的自然——社会环境的过程中逐渐形成和发展起来的。”(1)显然,由于文化具有民族性的特点,使得经济全球化的同时,保持文化多元化的态势。

世纪之交,在全球化问题日益突出的背景下,出现了文化本土化与文化全球化、文化多元化与文化一元化的激烈争论,后殖民理论批评也显得越来越活跃。后殖民理论可以说就是一种多元文化理论,它与后现论相呼应,主要研究殖民时期之后,特别是在当今世界日益处于全球化语境的条件下,有关种族主义、文化帝国主义、国家民族文化、文化权力身份等一系列新课题。关于后殖民主义兴起的时间,学术界有不同的看法,一般认为二战以后正式出现,其理论成熟的标示性著作首推原籍巴勒斯坦,后为美国纽约哥伦比亚大学教授赛义德的《东方主义》(1978),之后,又有许多其他学者相继与著作,着重分析了后殖民的媒体帝国主义、民族国家话语、对全球资本主义的批判,分析揭露了文化殖民主义的内蕴及历史走向。尤其是80年代后期后现代主义在西方学术界和理论界失势之后,后殖民主义更是异军突起,越来越成为人们兴趣的中心,特别是四位国际知名学者相继加盟后殖民主义批评,他们是:法国解构主义著名学者德里达、美籍印度裔学者斯皮瓦克、英国著名学者伊格尔顿、美国著名学者杰姆逊,从而使得后殖民主义批评成为西方文坛90年代的一种显学。后殖民主义批评往往直接批判帝国主义和欧洲文化中心论,例如赛义德认为,所谓“东方主义”其实是从欧洲文化中心论看待东方,实质上是西方为自己的政治、经济、文化利益而编造的一整套重构东方的战略,背后支撑的是帝国主义的文化霸权主义。西方用这种新奇和带有偏见的眼光看待东方,必然带来许多关于东方文化的误会和歪曲。西方向东方推行自己的“东方主义”,本质上就是推行一种殖民文化观念。如果说,殖民主义是依靠武力对弱势国家进行侵略的话,后殖民主义则是依靠文化侵略对其他国家进行控制。

在全球化语境下,大众传播媒介具有十分重要和特殊的地位,许多学者对此进行了研究,发表了各不相同甚至彼此对立的意见。例如,英国著名学者约翰·汤林森(JohnTomlinson)的《文化帝国主义》出版于80年代中期,该书对西方后殖民主义话语进行了分析,尤其是着重分析了关于“媒介帝国主义”的话语。由于汤林森的西方中心论立场,使他否认了利奥塔德和杰姆逊等人的后现代媒介批判理论,坚持认为大众传播媒介只是中性的、平等的传播,而不是强加意识形态于第三世界。在此基础上,汤林森也不同意文化帝国主义是某种原来的本土文化被外来文化“侵略”的说法,而宁愿采用“影响”这一概念,他还强调思考文化帝国主义的方式应当由地理范畴(本土与外国文化)转为历史范畴(传统与现代),从而否定文化的差异性和民族性,单方面强调其同一性和全球性。在这个问题上,著名的美国后现代学者弗雷德里克·杰姆逊(FredricJameson)针锋相对地提出了不同的看法。杰姆逊认为,在后现代后殖民时期,国家和民族并没有消亡,因此,一方面应当看到这个时期全球文化的趋同性,另一方面也不能否认不同文化之间的冲突与对抗。杰姆逊指出,后现代后殖民时期,经济依赖是以文化依赖的形式出现的,第三世界由于经济相对落后,文化也处于非中心地位,而第一世界由于强大的经济实力与科技实力,掌握着文化输出的主导权,可以通过大众传播媒介把自己的价值观和意识形态,强制性地灌输给第三世界。处于边缘地位的第三世界则只能被动接受,他们的文化传统面临威胁,母语在流失,文化在贬值,价值观受到冲击。

确实如此,在全球化进程中,不但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之间存在着矛盾,在发达国家之间、发展中国家之间,乃至主权国家与跨国公司之间也存在着差异和矛盾。尤其是发展中国家在全球化进程中,一方面要防止文化保守主义,积极参与到世界现代化、经济全球化当中去;另一方面又要警惕文化帝国主义的侵略,实现既接纳现代性又保持民族性的文化整合,既加强同世界各国的文化交流又维护自己独具特色的文化。

二电影电视的国际传播

在全球化语境下,电影电视的国际传播已经达到了相当惊人的程度,随着时代的发展更有愈演愈烈的态势。当今世界跨文化传播中,影视无疑具有最广大的观众群和覆盖面。“毫无疑问,国际间的交流带来了不同文化的冲击和影响。国际交流的最重要的形式之一是国际传播,即通过大众传播媒介进行的文化信息的交流和传递,其中对传播者而言,最便利、最有效的工具是通过天空直接传播的媒介,即广播和电视。……同时,作为以视觉图像传递的媒介,电视传播又受到国际电影交流的影响,并在记录媒介的交流中,吸取了国际间电影交流的历史经验,形成了国际间音像特别是影视交流的新领域。”(2)

由于电影电视的画面具有直观可视性,逼真活动的人物影像可以通过形体语言、行为动作的全人类性建立共同的理解前提,在一定程度上克服了书籍、报纸、杂志等印刷媒介对文字的依赖,以及广播对语言的依赖。因此,在一定程度上电影电视可以跨越语言文字不同所引起的“传播阻隔”与交流困难,更加容易被不同国家、不同民族和不同文化的人民所接受和理解。尤其是由于影视艺术自身特有的强大魅力,决定了影视艺术仍然是当今社会最受欢迎的大众文化娱乐形式,在全世界拥有为数众多的观众群体。加上高新技术的进步带来了传播媒介的巨大变化,更是使得电影电视如虎添翼,大大增强了自身的艺术魅力和传播能力。随着传播手段的日益先进,电影电视跨国传播的规模越来越大、能力越来越强、覆盖面越来越广。电影电视的国际交流,不但为影视产业带来了巨大的国际收入,同时也促进了国际间的文化交流,使得各个国家和民族所创造的文明迅速为全人类所共享,影视艺术作品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传递信息、表达情感、传播文化,在各个国家和民族之间架起国际文化交往的桥梁的作用,增进了不同民族和不同文化之间的交流。

但是,犹如一把双刃剑,电影电视的国际传播也带来了许多复杂的问题。由于少数发达国家具有雄厚的经济实力和先进的科学技术,因而凭借诸多优势实际控制着国际传播与世界影视市场,使得影视传播并没有形成真正意义上的国际交流,而仅仅只是一种单向的跨国传播,使得电影电视的国际传播存在着不平等与不合理的格局。发达国家之所以能在国际影视市场处于霸主地位,一是因为拥有雄厚的资本,二是因为拥有先进的制作技术和制作手法,以及现代化的传播手段,三是因为多年积累的丰富的市场经验。美国好莱坞电影依靠先进的科技手段、雄厚的资金实力、丰富的创作经验和强大的推销能力,在20世纪始终保持着世界电影市场霸主的地位,尤其是近十年来这种势头更是有增无减,一部《泰坦尼克号》耗资2亿多美元,却在全球赚取了18.25亿美元的票房收入(截止至1998年12月),以及近18亿美元的其他收入,其中大部分来自世界其它国家。甚至一部片长90分钟,投资4500万美元的卡通片《狮子王》,也为迪斯尼公司在世界各国赚取了9亿多美元的高额回报。好莱坞电影不但大举进入发展中国家的电影市场,对这些国家的民族影视业造成了巨大的冲击和威胁,美国的电影片和电视片甚至还占据了欧洲主要的文化市场。资料显示,早在1993年美国影视产品就已经成为美国出口欧共体各国的第二大出口商品,销售额相当于同年度欧共体国家出口到美国影视产品的12倍,这种极不平等的文化贸易,引起了欧共体国家极大的忧虑与不满。特别是在法国,一些知识分子竟然提出了“50年后欧洲作为一种文化是否存在”的问题。又如加拿大,由于与美国毗邻的原因,美国文化几乎无孔不入,对加拿大自己的民族文化形成了巨大的威胁。加拿大的大部分电影院线被美国资本所控制,放映的影片绝大部分也都是好莱坞影片。电视业更是在很大程度上受到美国影响,无力应对美国电视节目的大举入侵,使得加拿大娱乐市场的美国化倾向日益严重。虽然加拿大政府也采取了多项措施和优惠政策扶持本国影视产业,但结果仍然是收效甚微,难以抵御美国文化产品的长驱直入。发达国家尚且如此,广大发展中国家民族影视业举步维艰的处境可想而知。中国大陆1999年电影市场下滑幅度达到50%左右,全国绝大多数影院亏损,尽管国家目前每年只允许进口十部外国大片(主要是好莱坞影片),但这十部影片的票房收入却占据了全年票房收入的一半还多。在这种情况下,广大发展中国家纷纷起来捍卫自身的利益,维持本民族的文化,要求打破国际传播中不平衡、不合理的现象,认为应当像建立国际经济新秩序一样,尽快建立国际传播新秩序。许多学者更是在考虑这样一个严肃的问题:“特别是当跨国传播使外来文化不断涌现到人们面前时,民族传统的文化精神将受到严峻的考验。是福星高照,促进民族文化的发展?还是祸从天降,破坏优秀的文化传统。”(3)

尤其是随着21世纪的来临,影视媒体跨国传播显然已经成为历史趋势与时代潮流,伴随着全球化的经济交往和信息传播的飞速发展,影视媒体跨文化传播的速度也在日益加快。特别是中国大陆、台湾和香港即将加入世界贸易组织(WTO),必将对于两岸三地的影视业产生广泛而深远的影响。

三用最现代的语言体现最传统的中国文化

中华民族影视艺术如何应对WTO带来的挑战和机遇?如何积极参与到全球性的影视行业激烈竞争之中?如何能够使我们的影视业在世界影视市场上有一席之地?这些问题已经不只是单纯的理论问题,而是严峻的现实问题。除了在观念和措施等诸多方面均应以积极的态度去迎接“入世”带来的挑战和机遇之外,更重要的一点,还在于如何使我们的民族影视艺术作品充分发挥自身的优势和特点,并且为世界各国广大观众所接受。

毫无疑问,我们民族影视艺术自身最大的优势和特点,就在于具有鲜明的中华民族文化特征。正因为如此,中国影视艺术能否在世界上占有它应当具有的地位,关键就在于我们能否创作出经得起世界性比较、具有自己鲜明的民族特色、而且为各国观众所接受的影视作品。这一论点,已经被20世纪80年代大陆、香港、台湾两岸三地电影艺术的成功经验所证实。从根本上讲,影视艺术的民族性就是如何在影视作品中体现民族文化的问题。一方面,影视艺术越具有民族性也才越具有国际性,对于传统文化的继承是影视艺术民族性的沃土;另一方面,影视艺术更需要对于民族的历史和现实进行深刻反思,运用现代意识对于传统文化进行观照与超越则是影视艺术时代性的需要。显然,这种继承性与超越性,正是构成了中华民族影视艺术文化价值与审美价值的深层内蕴。

2000年4月香港国际电影节期间,在香港浸会大学召开了“第二届国际华语电影学术研讨会”,本次会议的主题就是研究21世纪华语电影在跨国传播中所面临的挑战和机遇。在此次会议上,我宣读了自己的论文,题目是《传播文化与现代意识的冲突与融合》(本论文的部分已发表在《电影艺术》2001年1期),我这篇论文写作的灵感,来自于香港《亚洲周刊》的一则消息,这条消息讲到,世纪之交,香港《亚洲周刊》举行了评选“20世纪中文电影100强”的活动,其评选结果令人深思:近百年来华语电影拍摄了上万部。但是,这次评选出来的百部优秀影片中,80年代的影片竟然占据了1/3,而且中文电影也是在80年代以后才真正开始受国际瞩目,两岸三地均有影片相继在全世界各个重要国际电影节上获奖,90年代港台一些著名导演和演员甚至被好莱坞重金聘请,真正参与到国际电影业的激烈竞争之中。从某种意义上讲,20世纪80年代堪称中国电影史上光辉的一页,具有里程碑式的重要意义,也标志着中国电影真正开始走向世界,引起国际社会关注。

80年代前后,以徐克、许鞍华为代表的香港“新浪潮”电影,以侯孝贤、杨德昌为代表的台湾“新电影运动”,还有以陈凯歌、张艺谋为代表的大陆“第五代”导演群体,尽管有着各自不同的艺术风格和美学追求,但是,他们的影片也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都在一定程度上体现出民族传统文化与现代意识的冲撞,在继承性与超越性中,体现出中华民族电影艺术独特的文化价值与审美价值,或者换句话讲就是:“用最现代的艺术语言来体现最传统的中国文化”。

“用最现代的艺术语言来体现最传统的中国文化”也就是需要通过现代创新的艺术手法来体现富有特色的民族文化。这种成功的经验,我们不但可以从上述列举的80年代前后两岸三地电影艺术家们那里找到例证,还可以从90年代李安、吴宇森等一批成功地进军好莱坞的著名华人导演那里找到例证。甚至还可以从其他艺术门类享誉世界的著名华人艺术家们那里找到例证,诸如绘画艺术中,善于运用最具有现代创新意识的绘画语言来表现最富有民族文化特色的“云南画派”代表人物丁绍光,以及善于将东西方文化有机融汇在一起的旅法著名画家赵无极,还有善于运用现代建筑语言来体现东方文化意识和审美情趣的建筑艺术大师贝聿铭,以及音乐界将古代编钟与现代音乐语汇有机结合并运用到香港回归音乐会的著名音乐家谭盾等等。

中华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难以尽述。但是,从总体上讲,五千年中华文化所形成的文化范式,是一种“伦理型”文化范式,从而与其他民族的文化形成了明确的区别。《中华文化史》指出:“社会结构的宗法特征,导致中华文化形成伦理型范式。”(4)“伦理”在中华民族传统文化中始终占据着重要地位,中西伦理观的差异,甚至成为中西文化的根本差异之一。中西文化的这种差异性,正如张岱年先生所讲:“中国文化以家族为本位,注意个人的职责与义务;西方文化以个人为本位,注意个人的自由和权利。中西文化的这一差异,早在‘五四’时期就被人们清楚地揭示出来了。”(5)

在世纪之交,国际文化交流日益频繁,东西方文化冲撞加剧的情况下,大陆、香港和台湾两岸三地的影视艺术家们都不失时机地抓住了这一主题,拍出了许多优秀的影视艺术作品。其中,被誉为台湾新生代最重要导演之一的李安,连续拍摄了《推手》(1991)、《喜宴》(1993)和《饮食男女》(1994)组成的“家庭伦理三部曲”。许多评论都指出,李安电影作为中西文化冲突与融合的产物,在其影片中深深渗透着中华传统文化精神。李安电影擅长在大的文化背景下来表现家庭伦理道德问题,他的影片《推手》是借中国太极拳的推手,以及退休拳师坎坷的黄昏恋,来探讨人际关系的平衡问题;《饮食男女》则是以退休名厨朱师傅同三个女儿和女邻居之间的微妙关系,巧妙地将弗洛依德精神分析学中的“恋父情结”与东方传统人伦关系交错在一起;特别是《喜宴》,更是将东方式的家庭亲情与西方式的同性恋现象之间形成尖锐的对立与冲突,最后达到宽容与和解,表现了代表东方传统文化的“父权”的屈服与让步。李安电影一方面有意识地表现太极推手、中国书法、烹饪艺术等中华文化奇观,这些富于东方文化神秘色彩的内容,无疑成为吸引世界各国观众的有力手段;另一方面,李安这几部影片所表现的核心问题几乎都是“家庭”问题或伦理问题,通过“家庭”与伦理问题来反映东西方文化之间的对立与冲突、渗透与和解。在当前全球化语境下,世界经济交流与文化交流日益扩大,李安电影在题材取向上无疑适应了当代东西方观念的需要,使得他的影片既能在台湾本土稳居商业主流电影行列,又能适应西方国家电影市场的需要,具有较高的票房。特别是李安擅长于通过娴熟的电影语言将温情和幽默共融于戏剧化的情境之中,将戏剧性情节放置到影片构架的重要支点,再辅之以平实的叙事风格和熟练的电影技巧,使他的影片既有较高的文化品位,又有成功的商业价值。

四民族影视如何进入国际主流市场

21世纪中华民族影视艺术面临的一个重大难题,就是如何进入国际主流商业电影与国际主流传播市场。

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虽然20世纪中华民族影视艺术取得了辉煌的业绩,但是,两岸三地的华语电影仅仅只是进入了国际艺术电影竞争行列,尚未进入国际主流商业电

影的竞争市场。电视艺术方面的问题可能更加严重,中国大陆电视以商业方式进军国际电视节目市场,实际上仅仅只有几年时间,尤其是“与国际市场的要求相比,我们还存在着许多亟待解决的问题,中国电视与国际市场大面积接轨还需要相当时日,多数电视从业人员还缺乏对国际电视节目市场的了解,还不习惯以世界眼光和国际标准制作节目……这些问题如不能很好地加以解决,势必会影响到中国电视走向世界的进程,影响到中国电视的国际存在和国际地位。”(6)这就是说,必须处理好民族化与国际化的关系问题。

显然,中华民族影视艺术要想真正进入国际影视市场,关键还在于能否运用国际化制作方式,创作出让西方观众也能够读懂与接受的影视作品。事实上,李安电影也有一个调整过程,他的“家庭伦理三部曲”中,《推手》在美国的票房并不理想,而后来的《喜宴》则吸取了教训,从决定投拍之时起,作为投资方的美国“好机器电影公司”总裁夏慕斯便积极参与到原剧本的加工和修改之中,较多地考虑了西方国家观众的理解与接受问题,并且增强了商业层面的考虑,通过商业娱乐的包装来表现浓厚的东方文化蕴味,从而使

《喜宴》在海内外均取得了可观的商业成就。

另一个十分有趣的例子,就是被誉为2001年初最大娱乐新闻的李安的《卧虎藏龙》。当几个月前,李安携这部影片来北京做宣传时,放映之后效果一般,票房更是很不理想;而这部影片在美国放映时却一直高居全美票房前十位之列,赢得了一片喝彩声,并且于今年初站到了金球奖的领奖台上。而且更加有趣的一个现象,就是批评者与赞扬者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部片子是否很中国化、很东方化,在这个问题上,批评者以中国人居多,认为这部影片实在很一般;赞扬者以西方人居多,认为这部片子拍得很有中国情调。这种十分矛盾的现象,正好说明李安对西方文化同中国文化一样熟悉和了解,再加上他勇于创新的精神,使他能以西方人所能读懂与接受的方式讲述一个东方悲情武侠故事,并且让西方人真正进入东方情境。李安《卧虎藏龙》的真正意义在于,这部影片已经不再是以所谓东方奇观来吸引西方观众的猎奇心理,而是以一种人类共同的情感来打动西方观众,使西方人真心实意地迷恋上了东方情调,从这个意义上讲,这部影片标志着华语电影开始以一种新的姿态进入国际主流商业电影市场,让相互隔膜的东西方文化在影视艺术领域内开始了真正的交流。正如有评论指出:“如果我们不是太敏感地纠结于它的东方性和西方性,我们会看到这部片子所代表的一个无可避免的趋势,那就是未来的许多运作,无论是艺术的还是经济的,都可能是一种国际化运作,用着一种既东方又西方的方式。而我们的艺术家与运作人,随着事业的拓展,也越来越具有国际意味。其身上东西方杂糅的意味更浓更深。”(7)

这些例子启发我们,中华民族影视艺术要想真正进入国际影视市场,还必须培养出一批既熟悉中华民族传统文化、又熟悉西方文化的制片人和编导,也就是“东西方杂糅”的影视艺术家,只有这样,才能解决文化隔阂问题,真正与国际影视市场接轨。正如吴宇森的《变脸》获得成功后所说:“要拍一部国际性的电影,一定要了解当地的文化和他们的思想行为,但是我拍电影的一贯方式是希望尽量找出我们一些共通之处,不论我们是来自哪个地方或哪个民族。譬如我们中国人,不管是来自香港、台湾还是内地,我们可以找到共通的所谓‘仁义精神’。至于西方人,我也希望能找出我们之间的共同处,他们也有一种‘仁义精神’,也喜欢帮助别人,只是表现的方式不一样,外国人比较含蓄一些,中国人则比较豪放。在《变脸》里面我找到一个相通点,就是大家都有的‘家庭观念’。”(8)

显然,吴宇森这段话启示我们,人类的情感是共同的,家庭、爱情、亲情、友谊等等是属于全人类共通的情感,生命、死亡、存在、毁灭这些终极关怀的问题也是全人类共同思考的问题,青春、健康、真善美等等更是全人类共同珍惜的价值。尽管东西方文化存在着差异,但在这些根本问题上却是一致的,这也是处于全球化语境下的中华民族影视艺术所应当关注的。美国威斯康辛大学的大卫·鲍威尔教授(DavidBordwell)在2000年香港“第二届国际华语电影学术研讨会”上,在他提交的论文《跨文化空间:华语电影即世界电影(《TransculturalSpaces:ChineseCinemaasWorldFilm》)中,有这样一段精彩的发言:“直率地说,中国电影是属于中国的,但它们也是电影。然而,电影作为一种强有力的跨文化媒介,不仅需要依靠本国的文化,同时也需要吸收更加广泛的人类文明,尤其是分享其他文化的成果。只有具备了吸收不同文化的能力,中国电影才能真正冲出国界并为全世界观众所接受。”

注释:

(1)冯天瑜等著《中华文化史》,上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2页。

(2)钟大年等主编《电视跨国传播与民族文化》,北京广播学院出版社1998年版,第121页。

(3)同上,第11页。

(4)同(1),第232页。

(5)张岱年、程宜山《中国文化与文化论争》,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0年版,第66页。

(6)西冰《浅谈开拓国际电视节目市场问题》,载《电视研究》2000年第5期。

艺术研究论文范文篇6

【论文摘要】声乐艺术是包括文学、音乐、歌唱、器乐以及形体表演等多种艺术因素构成的综合性艺术。这种独具魅力的艺术形式通过声乐演唱和借助现代传媒技术来实现超越历史、超越国界的文化意义。声乐艺术文化的抒展涉及范围广阔而多样,本文仅从声乐演唱传播、声乐艺术的互动两方面阐述了声乐艺术文化抒展的重要意义。

声乐艺术是包括文学(诗、词)、音乐(旋律)、行腔(歌唱发声)、器乐(伴奏)、舞蹈(伴舞)以及形体表演等多种艺术因素构成的综合艺术形式。这种独具魅力的艺术形式通过声乐演唱和借助现代传媒技术来实现超越历史、超越国界的文化意义。千百年来,无论是声乐艺术实践、声乐艺术鉴赏,还是声乐艺术教育,无论是声乐文化的传播、消费、流行,还是声乐文化的交流等等,与其它艺术门类一样,在各个历史时期都打下了极为鲜明的时代烙印;它的精神文化催化和影响着若干代人的思想意识和审美意识,为人类社会精神文明的进步与发展奠定了十分重要的基础。

1声乐演唱的文化传播

声乐文化赋予声乐艺术丰富的文化内涵,词作家、诗人将自己的情感融化成可读、可看的优美诗词,曲作家把极具文化色彩的诗、词创作成可唱、可听的赏心悦目的歌曲;而将词、曲作者的作品赋予鲜活生命的是声乐演唱。声乐演唱者既是声乐文化最好的诠释者,又是声乐文化精神最佳传播者。声乐文化是在他们的演唱中得以传播,在传播过程中得以抒展。优秀的声乐演唱者,通过她们出色的演唱技巧,鲜明的演唱风格,将歌曲中丰富的文化内涵,真实、感人、创造性地传递给观众、听众,使声乐文化在众多的群体中得以传播。因此,声乐演唱者担负着声乐文化传承、传播的神圣使命。

回顾二十世纪20、30年代,一批批从国外留学回国的音乐家、歌唱家如:萧友梅、应尚能、黄自、赵元任、黄友葵、喻宜萱、周小燕、郎毓秀等,她们不但把国外先进的声乐教育理念带回中国,而且通过在国内举行音乐会的形式将国外优秀的声乐作品、声乐文化、科学的发声方法传播到中国,是她们精湛的演唱影响着中国一代又一代声乐艺术表演者和声乐艺术教育工作者;是他们的辛勤努力为中国培养了一批批优秀的歌唱家和声乐艺术教育家。这些歌唱家如迪迪拜尔、廖昌永、吴碧霞、宋祖英、等,她们走出国门,到世界各地举办个人音乐会,参加国际声乐比赛;通过她们出色的演唱将中国优秀的民族声乐文化传播到全世界,让全世界人民了解中国民族声乐文化。这种声乐文化的传播与交流,是靠一批批优秀声乐艺术表演艺术家的努力得以体现和完成。正因为有声乐演唱的传播才使声乐文化在众多的群体中得以抒展;正因为有声乐艺术的相互交流才使得全世界以艺术为纽带能和谐的相处在一起,这是声乐艺术的力量,这是声乐艺术文化深刻意义所在。

2声乐艺术文化抒展的互动性

声乐艺术文化的抒展,不仅只需要演唱者将词曲深入仔细地研究,把演唱技巧、情感以及表演动作进行形象、准确的艺术处理与创造,而且更重要的或者必可少的需要与观众、听众进行自然、亲切的交流和沟通,这种交流和沟通就是演唱与欣赏的互动。声乐艺术意义的最后实现也是通过艺术作品的展示,进而在与接受者的对话中得到实现的。声乐作品的接受者在欣赏作品的过程中,给予作品新的理解,赋予它新的意义,潜移默化中受声乐艺术美的感染和熏陶;这是声乐艺术创作者对作品生动的表达,使欣赏者在欣赏中与艺术创作者情感的互动。这种互动是欣赏者对演唱者所传达的声乐艺术美的欣赏、接受、认可的效果。声乐艺术文化抒展的互动性,在欣赏者欣赏作品的过程中表现为以下两种形式:

一种是形式上的互动。演员的歌声、动作、表情是一种信息,这种信息对观众构成一种刺激,观众对这种刺激从表情、掌声、叫好声或其它手段对演唱者作出反映,这种反映又反过来刺激演员,对现场的演员的表演产生作用。这是一种形式上的互动。这种互动性,是根据某种演出内容、演出任务、演出形式,为了渲染某种气氛,需要演员和观众之间的交流所要达到的艺术效果。节日、庆典活动、流行歌手的商业演出等等演出活动,都需要这种形式的互动。这种互动风格体现了敢于张扬个性、敢于突破传统的时尚、能够渲染演出内容所需要的气氛。这种互动成为联系观众的情感纽带。凡是从歌曲内容出发,发自内心而又有调控身心的互动可以增强演唱的艺术表现力和感染力;也可使观众在轻松、愉快的气氛中享受到声乐艺术的美,不知不觉中去吸收丰富多彩的声乐艺术文化。那些片面追求形式上与观众的亲密接触的互动,自我吵作、自我作秀、哗众取宠的表演,完全脱离歌曲内容、没有声乐艺术文化美学品格,这种庸俗而低级的形式上的互动,是不可取的。

第二种是情感心理上的互动。歌唱是一种情感交流活动,是以演唱者的心灵感受来塑造艺术形象的创造性活动。演员在演唱时,歌曲的审美内涵、精神内容,必然通过歌唱的情感体验而溢于言表,产生于心动、情动、形动。首先是演唱者被演唱的作品中所描写的情景、人物、故事所感动。演唱中,将这种感动生动的、深情的、声情并茂的表达给观众,使观众被演员真情所感染,在心理上产生震撼。演唱者和欣赏者围绕歌曲内容所展开的情感心理交流活动,广泛存在于一切有艺术价值和意义的声乐演出活动中。

震惊中外的5、12地震发生后,艺术家们一场场募捐和慰问演出,如《爱的奉献》募捐活动,《向祖国报告》演出,心连心艺术团抗震救灾现场慰问演出,每一场演出都感动着许许多多的人们。艺术家们没有舞台上做作的形式表演,他们把心系灾区人民的真情、把感天动地的抗震救灾精神传递给观众,使现场所有观众感动,使电视机前的观众感动,使全世界人民感动。抗震救灾演出中,舞台上那一曲曲让人热血沸腾的歌曲《我们众志成城》、《生死不离》、《让世界充满爱》、《祖国在召唤》等等,振奋着许许多多的人心灵。舞台上演员激动的唱着:

生死不离,你的梦落在哪里?

想着生活继续,天空失去了美丽;

你却等待梦在明天站起,

你的呼唤刻在我的血液里。

生死不离,我数秒等你的消息,

相信生命不息,为你祈祷一起呼吸;

我看不到你却牵挂在我心里,

你的目光是我全部的意义。

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要找到你,

血脉能创造奇迹,生命是命题;

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要找到你,

手拉着手,生死不离。生死不离,全世界都被沉寂,

痛苦也不哭泣,爱是你的传奇;

彩虹在风雨后坚强升起,

我的努力看到爱的力气。

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要找到你,

血脉能创造奇迹,大山也依然举起;

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要找到你,

天裂了,去缝起。

手拉着手,生死不离。

台下观众心灵被震撼,早已热泪盈眶,泪流满面;这发自肺腑的艺术感染力,是希望和爱的力量传递;使灾区人民在无助中看到爱和希望的感动;使非灾区人民自发地要为灾区出力的感动。台上台下观众与演员感情融汇在一起,这种情感心理上的互动让人刻骨铭心,永世难忘。这种情感心理的互动,使人们的情感在声乐艺术文化抒展中得到升华;这是声乐艺术文化宝贵的精神财富;这是声乐艺术所要追求的最高境界。

综上所述,声乐艺术,当它的每一次艺术实践和创造活动产生的时候,总具有大量而深刻的文化内涵和意义。它都在不知不觉中影响和感化着人们。在声乐艺术日益繁荣的今天,声乐艺术文化活动的参与群体越来越广泛;厂矿、企业文化有厂歌;部队文化有军歌;校园文化有校歌;老人文化有夕阳之歌;少年儿童文化有儿歌;百姓文化有家庭卡拉OK;山区有山歌;渔民有渔歌、、、、、、。专业舞台、业余文化场所、音乐厅到处都有歌唱家、流行歌手、歌剧演唱家的歌声。声乐,这门最能直接抒怀和感动人心、最易掌握和普及、最具综合文化内容的艺术形式,如今,通过一代代艺术家的传承和传播,众多群体的参与,它已深深地植根于社会历史和人们审美文化生活之中。

参考文献

[1]郭建民.声乐文化学.上海音乐出版社.2007年8月第1版.

[2]韩勋国.声乐艺术基础.高等教育出版社.2001年7月第1版.

[3]余笃刚.声乐艺术美学.人民音乐出版社.2005年10月第1版.

艺术研究论文范文篇7

关键词:京剧;余派;层面;意蕴

京剧老生名家余叔岩先生(1890—1943)辞世已经六十三年了,可是他开创的余派艺术却泽惠后学,绵延不绝,并且近年来人们对于余派艺术的学术性研究也日益深化,1993年成立的余叔岩孟小冬学会即是明证。余生也晚,连余氏的入室弟子谭富英、孟小冬、李少春等人的演出也未能亲炙,只能从传世的京剧艺术音像资料中知其一二,文章疏漏之处,方家正之。

“文学艺术作品的内容,我们一般称之为‘意蕴'''',而不是称之为‘意义''''。‘意义''''(理论著作的内容)是确定的,因而是有限的。‘意蕴''''则带有多义性,带有某种程度的宽泛性、不确定性和无限性。‘意义''''必须用逻辑判断和命题的形式表述,‘意蕴''''却很不容易用逻辑判断和命题的形式来表述。‘意义''''是逻辑认识的对象,‘意蕴''''则是美感(审美感兴、审美领悟、审美体验)的对象。换句话说,‘意蕴''''只能在欣赏作品时感受和领悟,而很难用逻辑判断和命题的形式把它说出来”[1]。大家都知道,演员的表演实践在京剧艺术活动中处于核心地位。京剧作为一门综合性极强的古典艺术,它的表演活动所表现的意蕴是远大于其剧本的内容的。京剧传统戏剧本多是演出的脚本,文学性不强,甚至有许多文字内容的不通之处,可以说作为中国古典戏曲集大成者的京剧,它的文学性是远不及杂剧、昆曲的,可就是这些平庸浅显的剧本,经过余叔岩等京剧名家的表演,却有石破天惊、出神入化的效果。所以我们研究余派艺术的意蕴,应以余氏的表演成就为对象。

余氏的艺术生涯较短暂(早年以“小小余三胜”的艺名在天津演出曾红极一时,1908—1916年倒嗓息影,1928年以后由于多病就很少演出),去世早,加之他又是一位极其爱惜艺术羽毛的人,所以传世的音像资料特少,仅有21张唱片(早年以“小小余三胜”艺名在旧倍克公司灌制的2张半唱片,成名后在百代、高亭、长城、国乐四家公司灌制的十八张半唱片,后者犹为珍贵,堪称神品),和几十张戏装、便装的剧照、练功照,这真是令我辈晚生扼腕叹息的憾事,可就是这些弥足珍贵的艺术资料,却成为京剧史上叹为观止、无法超越的丰碑,最能见赏于顾曲知音。

我们认为余派艺术的意蕴大致可以分为三个层面。

一、善于利用唱、念、做、打等技巧表现人物的思想感情。

京剧表演艺术的一个显著特征是程式化,程式本是从现实生活中抽象提炼出来的艺术表现形式,它并不是为形式而形式,而是服务于艺术世界的具体内容的。大家都知道,余先生以文武昆乱不挡饮誉内行外界,可是他从不炫耀技巧,而是使技巧服务于剧中人物的表演需要。所以,我们从余氏的程式化表演中能得到具体真切的人物情感,毫无呆板重复的感受。以余氏的“十八张半”唱片为证,同是西皮慢板,《捉放曹》的“听他言吓的我心惊胆怕”唱出了陈宫的震惊悔恨,进退两难;《空城计》的“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则给人神朗气清,雍容闲适之感;《状元谱》的“张公道三十五六子有靠”真有“老来无子甚悲惨”人生感叹;《摘缨会》的“劝梓童休得要把本奏上”使人感受到了楚庄王的苦口婆心,语重心长。对于“做”与“打”方面,由于资料限制,使后人缺乏感性认识,但从老一辈顾曲家的回忆可以看出余氏的精湛功力,翁偶红先生就曾指出,余氏在《探母回令》中的“吊毛”、“十字腿”,在《战太平》中的“虎跳”,在《奇冤报》中的“过桌抢背”,在《问樵闹府》中的“踢鞋”,在《战宛城》中的“甩盔”,《八大锤》中的“粘桌吊毛”,“并非故意炫耀武功,为后世学谭者埋伏下繁难的‘拦路虎'''',而是根据剧中人在特定环境中必须通过这些艺术手段,饱满地表现出生活真实与艺术真实互相结合的艺术形象”[2]。可以说,余派艺术意蕴的这一层面是非常突出的,京剧界在这方面的论述十分丰富,兹不重复。应当说,余派艺术意蕴的第一层面仅仅是一个“演谁象谁”的问题,在其他京剧名家的艺术成就中也有深刻体现。虽然余氏以文武昆乱不挡著称,戏路宽(这一点可以说是充分继承了他的老师谭鑫培的衣钵,后来的谭富英能得其仿佛),但是仅这一层面还不足以体现出余派艺术区别于其它京剧艺术流派的深层因素。这就需要我们讨论余派艺术意蕴的第二层面、第三层面。

二、余氏的表演成就(最突出的是唱)完美地体现了中国古典艺术优美与壮美相统一,韵味与气势兼顾的美学特征。

具体到艺术实践,也就是大家常说的余派的表演具有刚健苍劲,而又不失细腻清雅的风格。吴小如先生认为,余氏自创新派后,他的风格前期可称为“清刚”,后期可称为“清醇”[3],但都可以用以上描述来概括。根据秋文先生(即叶秀山先生)的大作《古中国的歌》的论述,京剧老生表演艺术从程长庚——谭鑫培——余叔岩大致经历了一个正——反——和的螺旋式发展过程。以程长庚、余三胜、张二奎等“前三鼎甲”及“后三鼎甲”中的汪桂芬、孙菊仙等人在声腔上讲究实大声宏,以气势取胜,表演上以朴实无华见长,属于壮美派。到谭鑫培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唱腔趋于优美委婉,以韵味著称,表演上也日益细致典雅。应当说,任何一门艺术都有一个由朴素到雅致、由单纯到丰富的发展过程,京剧艺术也不例外。谭派的出现实为京剧史上划时代的变革,其功甚伟。余氏早年以“小小余三胜”的艺名在天津演出时,大体是宗其祖父余三胜的一路,属于“气势派”是毫无疑问的,现有其早年的“打渔杀家”等唱片为证,与后来的唱腔简直判若两人。应当说,余氏对“气势派”是不陌生的。后来倒嗓将息期间将艺术目标锁定为谭派,顺应了当时的艺术发展趋势,并于1915年成为谭鑫培的入室弟子。谭氏去世后,他以新谭派著称于世,后以余派名扬天下。众所周知,余氏对乃师的艺术成就是推崇倍至,终其一生只有赞誉,从无贬语相加,并且向来不以余派自居,而称谭派传人,自认远远赶不上老师。其尊师之举实为后学楷模。但是从其艺术实践来看,他对业师艺术的流弊也是有清醒认识的。谭氏于1905年左右开始称霸梨园生行,虽有刘鸿升等人的挑战,但是终其去世,其“伶界大王”、“须生泰斗”的地位是没有动摇的,大江南北,无腔不学谭。谭氏擅长《李陵碑》、《洪羊洞》、《奇冤报》、《桑园寄子》、《卖马》等衰派戏,加之其嗓音甜润而带苍凉、伤感之色彩,在世时就有“靡靡之音”、“亡国之音”的评价。谭派盛行于清末民初的北京各阶层观众特别是皇室贵族,反映了乱世民众的一种普遍心态。余氏倒嗓的十年期间,正是谭鑫培大红之际,对老师的时评他不会没有了解与认识,但是他恪守为学之道,不便也不能对老师的艺术成就妄加评论,只有以自身的表演实践对谭氏以来老生艺术中过于阴柔、伤感的倾向加以纠正。所以我们聆听余氏的“十八张半”时,在其苍沙蕴籍的嗓音中渗透着一种振奋人心的激昂,有如坐春风之感,即使如《李陵碑》、《奇冤报》等唱段悲怆苍凉之中亦有雄健之风。同时我们还要指出,谭派毕竟去“老三鼎甲”不远,加之同时代还有汪桂芬、孙菊仙等旧声的存在,其咬字中还残存着不少京剧母体中汉调的因素,至于唱腔上谭派也有不少古朴粗豪之处,“做”与“打”方面也有尚需改进的方面,余先生在老师的基础上,根据自己的条件,加以去粗存精,使之细腻化、典雅化、富有书卷气,从而将老生表演艺术推向了一个崭新而又广阔的境界。关于余对谭的改进工作,李宗白先生在《余叔岩艺术生活传略》一文中做了细致而又精辟的比较研究[4],兹不重复。我们想指出的是,余先生之所以能较老师有进步之处,是和他个人的文化修养分不开的:余氏自幼练功时,就对音韵方面十分考究;倒嗓期间又从前清翰林魏铁珊学音韵;与陈彦衡、红豆馆主、张伯驹等人的交往中不仅提高了艺术修养,也丰富了诗词书画知识,抬升了文化品位,这是包括谭鑫培在内的大多数艺人无法望其项背的,故余氏又有“儒伶”之称。终其一生,余先生从不曲学迎世,不追求廉价票房;不靠舆论造声势,凭艺术实力吃饭;不屈服于恶势力,故都沦陷期间不给日伪唱戏,后来病重也拒绝找日本医生诊治,终于不起。可以说,余氏的一生是对“文如其人”、“修辞立其诚”(《易传》语)这一中国古典美学精神的忠实实践,所以我们也就不难理解余派在知识分子群体中多知音的缘故了。

综上所述,余派绝对不是对谭派的一些边边角角的修订,而是与同时代(大致是1917—1937年)的其他京剧艺术流派一起将京剧这一脱胎于徽调、汉调等地方戏的花部乱弹真正变为全国性的剧种,由伶工之唱升华为士大夫之歌,开创了京剧历史上最辉煌鼎盛的时代。余派通过对谭派艺术的否定之否定式的发展,既克服了老派的过于朴拙古直的不足,又没有谭派过于阴柔颓靡的倾向,从而真正形成了老生表演艺术的古典形态。梨园老生行由“无腔不学谭”,变成了“非谭即余”,虽然老一辈推崇谭派的顾曲家对此极为不满,但是丝毫没有动摇这一历史进程,即使在以激进革命面目出现的样板戏中,其一号老生的扮演者,如钱浩梁(《红灯记》中的李玉和)、谭元寿(《沙家浜》中的郭建光)、童祥苓(《智取威虎山》中的杨子荣)、宋玉庆(《奇袭白虎团》中严伟才)、李光(《平原作战》中的赵永刚)等,也未脱离余氏樊篱。余派之有功于梨园,由此可见一斑。

大凡一种艺术形式发端于民间,在其最初形态大致以质朴古直、活泼健朗见长,等它发展至一定程度,不免沾染上统治者的审美风尚,从而助长形式主义的趋势,加上中国的传统官僚贵族阶层自古就有一种偏于阴柔优美的审美倾向,更使其失之纤巧颓靡。从程长庚到谭鑫培的京剧老生发展历程就证明了这一规律。但是“中国古典美学的壮美,却并不破坏感性形式的和谐。它仍然是美的一种,是阳刚之美,它和优美(阴柔之美)并不那么绝对对立,也并不互相隔绝。相反,它们常常互相连接,互相渗透,融合成统一的艺术形象。在中国古典美学的系统中,壮美的形象不仅要雄伟、劲健,而且同时要表现出内在的韵味;优美的形象不仅要秀丽、柔婉,而且同时也要表现内在的骨力”[5]。余派艺术的出现正是体现了这一美学理想的追求。虽然余氏本人对此未必有清楚的论述,但是其艺术实践正是对这一艺术辩证法的生动展现。细检其他京剧老生名家,在上述方面均不及余氏刚柔相济,水乳交融,我想这也是余派艺术不同于其它艺术流派的深层原因之一吧。

三、追求形而上的美学意境。

余派艺术意蕴的第三层面是与其第二层面紧紧相连的。上述的中国古典艺术的美学精神是贯穿于余派的众多剧目之中。各种剧目故事情节不同,人物性格各异,表演形式繁多,这些对于中国古典美学精神的灌注构成了一定的限制,京剧表演是不能完全脱离具体剧目而单纯追求古典美学精神的。但是京剧表演艺术的深层往往能使整本戏的故事情节退回远处,构成一个若有若现的背景,在舞台前景通过演员表演集中地凸现了一种富有形而上意味的宇宙感、人生感、历史感。张中行先生在《余派遗音》一文中说到:“老生的唱,因为有的唱腔有苍凉意,使人想到人生,想到天道”[6]。的确,京剧老生是扮演中老年男子的行当,中老年男子在现实生活中较之女性、青少年男子及儿童更饱经岁月沧桑,对人生更多几番感悟,知识分子更易将这种人生感与历史感、宇宙感相连,使其成为富有形而上意味的“天人合一”。这就构成了余派艺术的第三层面,即最高的层面,也是目前我们的研究中很少提及的地方。

我们在无人到访的萧萧雨夜,涤除玄鉴(老子语)、澡雪精神(《文心雕龙·神思》),在类似庄子所说的“心斋”、“坐忘”的情境下,聆听余氏《奇冤报》的二黄原板唱片,很少有鬼魂哭诉的酸楚凄凉的恐怖,更多的是一种类似游子漂泊在外、不知归期的迷惘苍凉,同时陶醉于其清刚深沉的唱腔中又有一种与天地合一,与历史相通的悦志悦神的获得与满足。这是一种类似高僧圆寂涅磐时悲喜交欣式的感悟,它已经超脱了刘世昌这一鬼魂人物角色的束缚,升华出一种对人生、历史、宇宙的深沉体验。这一体验在深层上是不弱于宗教感的,但作为一种美感,它没有宗教感的那种沉重的忏悔原罪意识,而是一种通过形而上的感悟对人自身的本质力量的认可与把握。这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余派艺术的“韵味”的魅力吧。韵味这一术语在余派以前已经流行于京剧界,但是自从余派出现以后,人们不得不承认余氏为韵味派之集大成者。叶秀山先生认为韵味可以与中国传统诗论中的“神韵”、画论中的“气韵”、词论中的“境界”相提并论[7],确为卓论。韵味不仅是个性与共性、内容与形式相统一,更重要的是它要求“超以象外”(司空图《诗品·雄浑》语),能够引导人们产生一种“天人合一”的形而上的感悟。在这一形而上层面上,它与叶朗先生倡导的“意境”说是相通的,所谓韵味者,亦即是意境(叶先生的这一理论在其大著《中国美学史大纲》,及其主编的《现代美学体系》中有精辟论述,上面提到的《胸中之竹》的论文集中也有具体阐释)。

受传统“中和”美学精神的影响,中国古典艺术追求一种和谐含蓄的审美情趣,类似西方艺术中的那种崇高、荒诞的审美类型在京剧中没有市场。人们常以“云遮月”形容余氏的嗓音,不失为余派唱腔韵味的一种形象化描述:它不是皓月当空、玉宇无尘;也不是狂风骤雨、星河惨淡;而是“月有阴晴圆缺”、“犹报琵琶半遮面”的一种朦胧美。月亮透过云层,清辉撒遍人间,却总给人“窥一斑而见全豹”的感觉。人们免不了要观赏透过云层的月色来体味想象长烟一空、静影沉璧的景象。它显然没有月圆风清时的那种酣畅淋漓、一览无余的美感,而是曲折的、幽深的。正如老子所说:“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也就是人们评价意境时所说的“超以象外”、“以有限见无限”,能够把你带到一个对无限宇宙、历史与人生的体味与感悟的世界。韵味的美感与意境的美感是相通的,“康德曾经说过,有一种美的东西,人们接触到它的时候,往往感到一种惆怅。我们前面说过,意境(韵味,笔者加)的美感,实际上包含了一种人生感、历史感。正因为如此,它往往使人感到一种惆怅,忽忽若有所失,就像长久在外的旅客思念自己的家乡那样一种心境。这种美感,也就是尼采所说的那种“形而上的慰籍”;“这种惆怅也是一种诗意和美感,也带给人一种精神的愉悦和满足。在这种美感中,包含了对于人生的某种体验与感受,所以我们可以说,这是一种最高的美”[8]。所以在这一意义上,“中和之美”是京剧艺术追求的最高目标,因为“中和”富有包容性、不确定性和无限性,它可以包含众多的美学元素成分而没有单种美学元素的那种片面性,所以它的内涵是远远大于其它比较单纯的诸如“优美”、“壮美”等审美形态。应当说,在老生诸流派中,余派最能深刻体现出“中和”这一传统审美形态的特征。许多顾曲家多年后往往有“余派最有味”的感受,许多京剧演员到了晚年对余派艺术认识也更深刻。恐怕是由于岁月的磨练,艺术修养加深的缘故吧。我们以谭富英为例,他是谭鑫培之孙,继承家学,又拜余氏为师,其艺术介于谭、余之间。早年以高亢清亮、明朗爽利的歌喉著称,可以说那时他的艺术成就主要限于体现剧中人物的性格这一层面。但是到了晚年,由于谭本人艺术修养日益深湛,在余氏晚年琴师王瑞芝的帮助下,提高艺术技巧的同时,也加强了韵味的追求。凡是听过他晚年灌制的《奇冤报》、《洪羊洞》唱片的人,无不惊奇地发现它们与余派精髓的血脉相通之处。如同孙过庭说的“通会之际,人书俱老”,杜诗的“庾信文章老更成,凌云健笔意纵横”,“庾信平生最萧瑟,暮年诗赋动江关”,谭的《奇冤报》较之同时期的杨宝森的演唱,少了几分剧中人的苍凉凄苦,转多了许多郁勃激越,更富有“中和”之美的韵致。“清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刘禹锡诗),韵味的魅力是能在形而上的层面突破剧中人物情节的限制,令人思接千载,神游万里,“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王羲之《兰亭集序》)。由此我们可以看出,余派将京剧艺术的写意化特征发挥到极致。如同南宗画派中王维的《雪里芭蕉》一样,不能拘泥于具体情景,而应以空虚的心态“澄怀味象”(宗炳《画山水序》)。在这种文化终极价值关怀的追求上,余派艺术与晋人书法、唐诗宋词、宋元山水画是一脉相承的,它们都积淀着中国文人士大夫千百年来的美学理想。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看出,余派艺术的终极指向是类似于庄子所说的“道”,而“道”“实际上是一种最高的艺术精神”[9]。在对余派艺术的品味咏涵之中,我们可以“神与物游”(《文心雕龙·神思》),“念天地之悠悠”(陈子昂诗),感受到与天地齐寿、与日月争辉的人的本质力量的实现。我想,在当今人类日益被社会边缘化、异化的后工业时代,余派艺术的古典魅力是不会失去光辉的。

参考文献:

[1]叶朗著《胸中之竹》,安徽教育出版社,1998年4月版,第114页。

[2]翁文《京剧老生的第二个里程碑——谈余叔岩》,引自《余叔岩艺术评论集》第11页,中国戏曲出版社1990年版,吾群力主编。

[3]吴小如著《京剧老生流派综说》中的《说余派》,中华书局,1986年版,第31页。

[4]吾群力主编《余叔岩艺术评论集》,中国戏曲出版社,1990年版,第48—72页。

[5]叶朗著《中国美学史大纲》,上海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80页。

[6]张中行著《负喧琐话》,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183页。

[7]见《叶秀山文集》(美学卷),重庆出版社,2000年版,第190页。

艺术研究论文范文篇8

关键词:机遇挑战竞争思维方式文化传承机遇

一、大时代——中国动画教育发展的时代背景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短短的几年之间全国已有近200家大学开设了动画专业。回望过去,中国社会已经经历了20多年的改革开放的发展建设,市场经济环境逐渐形成,按市场化、经济规律办事的观念越来越深入人心。随着中国的入世,各行各业都在逐步与国际接轨,文化教育和信息产业也正面临着挑战。其中艺术市场经过20多年的快速壮大与发展,空间已变得相对有限,那么必然要寻找新的社会需求增长点即新的艺术教育专业发展的空间。而动画教育与动画游戏产业的前景在经历了相当长期的痛苦酝酿之后,很快将要形成一个巨大的经济增长点,这个以知识经济为特征的动画产业,早已经成为发达国家的重要支柱产业。据国际权威机构统计:2002年,全球动画产业的产值是268亿美元,2003年预计是310亿美元。韩国和日本的动画产业的产值都超过了汽车业。在拥有儿童3.9亿的中国是一个非常有潜力的市场,动画游戏业现在已经被世界各国普遍看好,被称为是21世纪最有希望的朝阳产业。集艺术与科技于一体的动画游戏艺术,是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尤其是青少年最易于接受的文化教育的主体部分,不仅标志着一个国家发展水平状态,更关系着未来的文化传承。目前,美国、日本和韩国动画游戏的盛行不仅给中国带来经济的流失更带来传统文化的断层。

韩国和日本因国地狭小,受制于物质化的传统产业发展没有大的空间与前景,转而大力发展不需要消耗物质能源的文化产业。韩国将动画产业看作是关系国计民生的支柱产业。韩国文化振兴院是政府出面组织的非政府组织,设有社会各界专家组成的咨询委员会和论证委员会。他们在各地的办事处分析当地的市场情况,向政府提供建议,政府据此组织企业进行投资。前不久韩国又推出了“卡通振兴5年计划”,决定从今年开始到2007年,将韩国国内卡通市场规模从现在的5万亿韩元增加至10万亿韩元,并将通过国家及民间共同融资2000亿韩元。可见,韩国政府是非常重视和扶持动画产业的,他们在按照市场规律有步骤有组织地运作。

动画教育与动画游戏产业潜在的巨大市场和中国动画发展人才奇缺的矛盾,正是全国艺术院校发展动画教育的历史机遇。中国动画教育办学历史最长的是北京电影学院动画专业,1999年以前,它还是美术系中的一个专业。到了2002年,正式面向社会招收学生的动画专业院校已达四五十家左右,2003年达到70家,到2006年初已有200多家。发展速度是非常迅速的,但同国际上动画产业比较发达的美、日、韩动画教育院校相比,在中国的动画教育院校还是很少。因此,中国动画教育同样处于刚刚起步的初级阶段,全国的动画教育的现实状况基本如此。

一个学科的发展是否健康成熟,看一看该学科教材体系的建设与相关论文的数量与质量就可以有一个起码的判断。在目前这种大的环境下,教材从质量上暂不去讲,仅从数量只有有限的几本、并且多数专业教师多是从美术教育转过来的来看,动画知识、技能有待学习提高,教学经验有待总结完善,继而丰富。总体上师资严重匮乏,更谈不上成功的经验了;动画专业教育基础体系远没有形成,更谈不上完善了。而这些都是发展中的必然,有空白就需要弥补;不完善,就有机遇。

二、动画教育跑马圈地,发展后劲尚未明晰

动画教育院校风起云涌,以招生数量来跑马圈地,不是长久的发展之计。用扎实的基础工作,从系统工程上做起,并且一切还得从实际出发,根据每个院校的自身基础条件与特点,认清动画教育发展的大趋势,确立符合本身特点的长远发展目标,走出特色发展之路。目前全国的动画教育从某种角度看基本处于同一起跑线上,机遇同样也是平等的。任何事业的成功运转都有一个起步、开始、发展、成熟、完善的过程,因此,作为动画教育者要切实从基础一点一滴做起。在目前这一阶段,大多数的动画院校的专业师资只有一到三名,自己培养师资需要一定的培养周期,而且,优秀的师资还需要相当时间的实际创作教学经验才可能成为优秀的教师。所以,条件如此,事业还不能等待,我们能做的,也应该做的只有从实际出发,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地从师资队伍和教材建设做起,尽可能充分地利用、整合好现有的动画教育资源,逐步确立并完善整个动画教育体系。如果说有竞争,也要分清主次,分清竞争对象。也就是说外国动画与中国动画的竞争、外国动画文化与中国传统文化的竞争是目前我们面临的主要矛盾。而国内院校之间更多是互相补充,互相促进,共同发展的关系,在当前的环境与条件下要保证动画教育的发展后劲,实现国内动画教育院校多赢局面。

三、学院教育与社会实践(产业)的关系

教学是动画艺术专业的主体,科研是教学的翅膀,实践(产业)是教学的试金石。三者互相依靠,互相促进,又互相制约。

大学作为教育机构,是以培养社会需要的人才为目的。教学自然是其中心环节,一切的活动必然围绕教学而展开。但是时代是在不断地发展进步的,尤其在信息飞速发展的现代社会,知识的更新速度也是相当快速的。如果没有与社会进步相适应的科研和实践的促进,学生学到的知识很快就会不适应社会的需求,满足不了社会的需求,教学就是失败的教学。所以教学并不能脱离科研与实践而自行其事,必须有科研与实践的相辅相成。同样,过于注重科研与实践(产业),偏离了以教学为主线的原则,又使得学生所学的知识变得偏颇狭隘,缺少系统性、普遍性。影视是一种综合艺术,它包含了文学、语言、表演、戏剧、舞台、音乐、舞美、灯光等。动画艺术作为影视艺术的一种特殊形式,既有影视的一般属性,又有动画艺术所特有的属性,如动画艺术中的演员不是真人的表演,而是艺术家创造出来的虚拟形象,但其所做的表演又来源于生活中的真实。因此,动画艺术的教学有其自身相对的特殊性,它本身就是一门实践性相当强的学科,这样就要求围绕实践的学习环节更多一些。当然,任何新生事物的发展都有其自身的客观规律,都需要有一个从起步、过渡到逐渐成熟,到全面完善的发展过程。我们所希望的是这个过程不要太曲折,太漫长。我们没有更多的时间去试验,国际影视动画产业大鳄已对中国的影视动画市场虎视眈眈,我们的传统文化势必受到冲击和影响,动画教育的紧迫感和使命感应进一步加强。

四、中国动画教育与产业的繁荣需要大动画的艺术教育概念

1.传统思维定式的制约。中国有五千年的文明,有优秀深厚的文化底蕴,有优良的人文传统,这是我们的优势。同时,事物都有其两面性,另一方面传统也有制约我们思维方式的弊端,这样说并不是排斥文化传统,而是要提醒我们自己不要被传统所羁绊,裹足不前。在动画艺术的创作上,动画是一门对想象力和夸张力都有非常高要求的艺术,传统的思维定式制约了想象力和夸张力的发挥。如何突破思维定式,开启思路,这是中国动画人的共同课题,传统的思维定式制约不仅仅只是体现在动画艺术的创作上,体现在教学、科研与生产实践上,体现在动画教育与产业的各个环节,每个环节都需要相应的专家或学者去研究解决。

2.文化底蕴与视野的制约。一方面,动画相关的资料与信息的缺少,交流渠道不是很通畅,与其他相关的姊妹艺术如音乐、文学、戏曲等的交叉、交融不够。动画艺术生产创作与商业运作环节的连接不充分,动画行业环境氛围有待建立。另一方面,由于历史原因,从事动画艺术的从业人员在对文学功底的积淀的重要性上存在一定的忽视。动画艺术不仅仅是动画技术的问题,更多的是对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社会的关系,对生命、历史、人文的认知与思考的问题。在人才的培养上应有意加强学生的文学素养的积淀,同时,相关环节如动画编剧、导演等又与传统电影电视编剧、导演的相互认知与参与上存在断层,也制约了动画艺术的发展。这些都是急需动画教育去解决的问题。

3.行为方式的制约。有时很多人做事经常爱抱怨,这个条件不具备,那个困难大,没有这个,缺少那个,困难讲了一大堆,缺乏认真对待困难和问题的态度和积极研究怎么利用现有的条件达成目标的求实精神。

五、抓住发展机遇,繁荣中国动画教育

综上所述,抓住目前动画教育与产业在新技术为载体的信息时展的千载难逢之发展机遇,把我们的动画教育与产业迅速发展壮大,以动画形式为载体,以动画教育为手段,以中国文化为核心,弘扬中国传统文化。学会不要把问题复杂化。如果我们中国的动画能够认真从以上几个方面逐一落实,认认真真,不急不躁,充分整合与利用好现有资源,解决遇到的各种各样的问题和困难,从思维上、根本上找到解决问题的思路,提纲挈领,那么动画艺术教育与产业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再创新的辉煌。

参考文献:

艺术研究论文范文篇9

[论文摘要]门楼是客家民居中最为人注意的突出部位之一。由于受特殊的历史文化和地理环境的影响,客家民居门楼充满着浓郁的客乡风情,其外在的艺术表现形式往往内在地蕴涵着深刻的客乡文化,体现了客家人的生活生产方式、风俗习惯、宗教信仰及审美观念。

客家民居建筑主要有围楼、走马楼、五凤楼、四点金、殿堂式、围龙屋和中西混合式等,围龙屋是其中最普遍也是最具特色的。它与北方的四合院、陕西的窑洞、广西的杆栏式、云南的一颗印合称为中国民间五大传统民居建筑形式,被誉为“中国古建筑的奇葩”,“东方文明的一颗明珠”。客家民居不但在外型上具有独特的“客”味,在具体的细节中也能突出地反映“客”的文化特征。门楼乃客家民居的重要组成部分,更是蕴含着浓郁的“客家”文化底蕴。客家民居建筑的独特外形及其浓郁的客家文化特征早已受到了中外客家学研究者的重视,①然而,客家民居门楼却似乎被忽略,在对客家民居建筑的研究中几乎未作探讨。本文旨在对此作一初步的探讨,从客家民居门楼的设置及其装饰艺术,揭示其设计中的民俗与文化内涵。

一、客家门楼的类型及影响门楼安置的因素

门楼是一栋大型建筑物的最主要甚至是整栋建筑物的通道口,是人和物进出的主要通道。客家民居的门楼通常包括大门、侧门、斗门三大类。大门是整个民居的中心,其位置与造型、装饰都是非常重要的。有安全、交通、分隔、采光、保温等功能,还具有风水、象征功能。围龙屋、五凤楼、土楼等所有的客家民居都必有大门。门的造型和色彩对客家民居的整体装饰效果影响很大,因此,一般都将其纳入建筑总设计的重中之重。围龙屋的大门两旁,设方形石座,有的设石狮。大门进去则是下厅,过天井之后则是上厅。

侧门是围龙屋、五凤楼等府第式客家民居特有的门类,是堂屋两侧横屋的外大门,呈对称在大门两边。小的民居有一对,大的民居有三对,根据两边的横屋排数而定。

有些客家民居正大门前有禾坪,其周围有高高的墙,在墙的两端各开一个大门,叫“斗门”。门楼的功能有如现代住宅小区的出口和保卫室。客家民居通过房屋的外墙和围墙把整座民居、门坪、池塘等围成相对独立、而紧骤的一个区域。一般来说,整座民居里居住的都是叔伯、妯哩等近亲,传统的近亲意识比较浓郁。

一方水土养一方文化,因自然气候、地理环境等条件的不同而形成了各地区、各民族带有鲜明的、浓厚的民族特色和地方色彩的文化。客家民居门楼的安置与客家人的生活与生产以及具体的生产生活方式、环境息息相关,也与客家人独特的审美情趣、心理有关,贯穿着独特的理念。

1.百年开基观念

在客家人看来,客家民居的修建将是百年立基的开始,而客家门楼的安置则是整个建筑中的关键事项,甚至被认定将影响整个家族未来发展是否兴盛的重要决定因素。因此,它的朝向、它的安置时刻、它的大小规格甚至于它细微局部的装饰如色调设计等,所有这些都有着严格的规定性。

敬祖是中国传统家族制度的一个核心。客家人的敬祖思想表现得更显著更强烈,他们对祖宗的崇敬在客家民居中得到充分的表现,不管是土楼、五凤楼,还是围龙屋,祖堂总是处在中轴线上,是整座民居的中心,祖堂正对大门人口,开间比环周的房间显著加宽,一进民居大门,一眼就能看见它显要突出的地位。

2.家族、宗族观念的影响

客家人有着强烈的家族聚居观念。客家地处山岭重叠的山区,往往是八山一水一分田,其间溪流密布,山水之间大小不一的盆地便成为客家先民南迁时~村一族聚居的好地方。光绪《嘉应州志》说:粤东“无平原广陌,其田多在山谷间,高者恒苦旱,下者恒苦涝。”严酷的生存环境也往往要求他们共同开发耕作。为适应当时当地的环境,客家人的民居建筑也形成了典型的集群居住特征,通廊式方楼、圆楼突出地显示出了家族宗族的群体性。居于中心的祖祠显示着宗族的尊严,而防盗、防火、饲养、加工储藏等各种生活设施综合在一起,血缘近亲聚居在一个屋顶之下,连为一体,达到在生活和生产中互助合作的目的。这种建筑形式显然有利于家族宗族的安居乐业和兴旺发达。而所有这些观念则都使整个建筑处于一个宏观的整之中,使门楼往往成为整个建筑的核心出口,维系着整个家族的大统一。

3.劳动和生活条件的影响

客家生活除去出外谋生的外,留下者多以农业为主,因此,农业生活对房屋布置也起着很大的影响。为了从事农业生产方便及就近看守农作物,住宅常常建于所垦种的田野中,造成住宅各个分散,并不紧密排列的布局。为了要解决农务上打谷、晒谷、扬谷及其它杂粮整理的需要,一般住宅大门外就都有禾坪的设置。再外筑围墙、池塘和斗门,使之显得相对独立与安全。

4.门楼突出的防护功能

客家民居的外墙很厚,围龙屋除中间大门及横屋前端的小门外,很少再设其他门户出入。土围楼就只有一个大门出入。整座民居窗户开得少而且狭小,具有特别强的防御性。一方面则是因为客家人所有的“家当”都集中在楼内,必须给予很好的保护,另一方面是对“敌人”或者“外人”的防范。客家住宅大都建于平地山坡交界的地方,前置禾坪、后设堂楼、左右夹峙横屋以及“围龙”、炮楼、枪眼,既可以护卫自己,又可以居高临下,击退敌人。为了避免敌人的侵入,所有民居在房屋内部的门却开得极多窗也很大,可以畅行无阻。这既使敌人难于攻入,而自己却能迅速调配力量。此外,春房、磨房、鸡舍、猪圈、牛栏、柴房、谷仓、水井等设于宅内,在必要时可作为老弱妇孺及贵重财物的避难场所。

5.地理环境和风水观念

客家民居非常注重地理环境,包含龙脉(山神地理走势)风水等,特别是其中的风水观念,门楼则是其中的决定性因素。客家先民热衷于祈求自己住宅的安全与族人的平安。汉族本来就有信赖风水先生的习俗,而客家人显得尤为热心。所谓风水,是以相看墓地、家宅的防卫和形状来判断凶吉的迷信;所谓风水先生就是鉴定风水的人。迷信风水与客家住宅的兴建有着很大的关系。因为讲究风水,必须慎重地观测研究其来龙去脉,选择优良的位置。因此往往找到的位置不一定是在自己的土地上,而必须以高价购买,所以对客家人来讲,要盖房子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不但是选择地形注重风水,就是选择吉日良辰兴工,又必须与全家的出生时辰相配合房子的高矮大小式样,除财力因素外,基地的高低房屋的方向及建筑的结构都决定于“地理风水”的要求。因此,尽管同在一个地方,有些是圆楼,有些是方楼,主要是依靠风水先生鉴定的结果而修筑的根据古老的传说,面向正南,可以人丁兴旺,所以建筑大都采取朝南的方向。但在客家山区民居的方向依山形而定的多,理想的座北朝南并不多见。因而有些在地理环境上不能向南的,也都尽可能使大门单独朝向南方,使一些住宅出现大门与住宅本身方向不一致。此外,受门前有水可以“聚积财富”、“有财有势”的观念的影响,如果建筑附近有河的,大门都面向河流上游,以示财势源源而来。没有河流的,则在禾坪前面砌筑鱼塘来象征它,希望取得吉利的兆头。当然,造夯土墙需大量的泥土,挖塘的泥土起到重要作用。

二、客家民居门楼装饰的社会文化与审美特征

建筑装饰是附加于建筑构件上的一种艺术处理,如柱梁的雕饰、屋面脊饰、外檐装饰,大门入口装饰等。其艺术特征是充分利用材料的质感和工艺特点进行艺术加工,恰当地选择我国传统的绘画、雕刻、书法、色彩、图案等多种艺术特点,相互结合,灵活应用,从而达到建筑风格和美感的协调和统一在客家传统的民居建筑中,所有这些装饰的目的除了美化建筑物外,也有着严肃的心理和文化意义,尽管它们在生活中不一定会影响建筑本身的实用价值。

1.客家民居门楼装饰的一般社会意义

在我国传统封建等级社会中,民居建筑的装饰是显示户主地位和财富的标志。据史料记载,民宅使用装饰装修的制度规定极严。宋制规定“非官室寺观,毋得彩画棱宇及朱黑漆梁柱窗雕。”明制规定,“庶民所居房舍不过三间五架,不许用斗拱及彩色装饰”。直到清代,有关民居建筑装饰的制度限制才被放宽,南北各地民宅装饰有了很大发展,不但在木材上施以雕饰,而且充分运用了传统的石雕、砖雕等优秀工艺,各地各民族结合和发挥各地区的传统技艺和特点,创造了具有浓厚的民族风格和地方特色的装饰。

在客家民居的门楼装饰中,也深刻地体现表现门第贫富贵贱观念。门楼装饰中的各种木雕、石雕绘画装饰,其目的是把装饰部位显示出来为人们观赏,也是表现门第贫富贵贱的一个重要部位,故户主都不惜花费资财,从用料、式样、题材到色彩、装饰等各方面,竭其能力而为之。有些在海外的客家华侨不惜花重金从海外运来材料,耗时多年建一客家民居。公务员之家

客家民居主大门是客家礼仪、礼俗的重要场所和必经之地,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一般地说,客家礼仪活动,如敬祖、嫁娶、做寿、乔迁、回乡等都首先要进大门。而平时则无所谓大门侧门,只要方便即可。因此,大门的装饰大都尽可能用木雕、石雕装饰梁柱,图画装饰墙面。这足以说明大门的地位以及风俗特点。

2.客家民居门楼装饰与表达祈望心理的文化特征

现存的较完整的传统客家民居主要是清中期和清晚期时的建筑,典型的如粤东大埔县黄塘乡张弼士故居“光禄第”、大埔百侯的“通尔第”、黄砂乡的“进士第”、梅县松口铜琶村谢姓“荣禄第”等。这些建筑外型堂皇美观,布局严谨,多采用我国民族传统建筑工艺中最先进的“抬梁式”和“穿斗式”混合结构,且其用料讲究,多采用三合土或青砖为墙,雕梁画栋,工艺精美。清晚期,客家华侨将传统的客家房屋结构结合西洋的建筑艺术,在故乡修建了一些中西混合式民居,典型的有梅县白宫的“联芳楼”、程江乡的“万秋楼”等,其外观上吸收了西洋的艺术装饰,内部则仍然是道地的客家民居传统结构。

从现存完整的客家民居看,门楼装饰的一个明显特征,就是意匠特征。它的表现充分运用了我国传统的象征寓意和祈望的手法,将客家人的哲理、伦理等思想和审美意识结合起来。门楼装饰的象征性,通常是形声或形象来表达。如用狮、麒麟表示吉祥、瑞庆、权势,牡丹有富贵之意义,用莲花托大斗(斗与升同形),斗中置三层,意为连升三级等。这些图案花纹大多反映了客家民众的吉祥愿望,幸福追求,欣赏趣味,美学观念以及风俗习惯等。

在中国传统建筑中,门楼的楹联、匾额是极有特色的建筑装饰,也是民族精神和文化在建筑上的一种体现。这个传统随着客家人的南迁也带进了坐落在偏僻山区的民居中,并生根发展。门楼上首先是楼名。在客家民居中,几乎每一座楼都要取一个楼名。楼名大多用吉祥文字组合,讨吉利祥和的兆头如梅州梁姓人的承德楼、梅县桥溪的继善楼、大埔百侯的通尔第等。其次是楹联,很多以楼名作藏头嵌字联,作为大门的对联,进一步阐明涵义、催人奋进构成传统族训的核心。如大埔的方形石楼泰安楼泰然一室,安住层楼;怀永第:怀远于德,永享其隆维新楼:维系循良世泽,新绳教友家风;等等。客家民居内各户房门都张贴对联,可以说是有门必有对联。客家门楼的对联往往是无声的教诲,它对恪守封建伦理与家族规范持续不断地起着灌输、训诫、警策的作用,教育子孙后代如何做人、如何处世、如何奋斗、如何成才,从而形成客家民居内部独特的文化氛围,体现了客家人的价值观念与审美理想,是客家人重教思想在民居建筑中的一个很有特色的表现。

此外,客家人在新屋建成,进住之前要“出煞”是为着净宅而进行的赶鬼驱邪仪式。新迁的第一日,当日凌晨,正厅放大桌一张,桌上有白米一斗,干谷二斗,泥刀、油尺、墨斗、大红包等。厅堂正中放八仙桌数张,摆到大门前,桌上用白棉布数丈,直铺到门口,风水先生头裹红巾,身穿素衣,左手抓雄鸡,右手握七星宝剑,口中念咒,把鸡杀死,鸡血洒在白布上,直出大门,把鸡丢在大门外,泥水匠、木匠用红木棒大力打布,齐出大门,随即鸣炮、打锣鼓,大闹助威送出大门。“出煞”完毕后,早上吉时进新屋,进屋时,请本族有名望有多子多孙的老人夫妇“开大门”,男左女右,站于大门,等待外面祭门神完毕,由老夫妇开门,开门时,说吉利话:“左开门,财丁来”“右开门,富贵来”。合说:“财丁富贵一齐来”。主家即掌灯入门,家具随进。此俗,如今的客家乡村依然流行着。新迁时,大门的装点最隆重,一般要贴乔迁对联,在大门上方还要挂大块红布,以镇凶避邪。

3.客家民居门楼装饰的审美情趣

客家民居门楼装饰的目的,首先是为了使门楼建筑物美观悦目,并不是随意使用装饰就能表达出来的。因而也是客家民居外观装饰最重点部位,无论在装饰题材,用料工艺、色彩,甚至尺度处理上都是最突出和隆重的。客家民居门楼外观属比较庄重朴实的屋檐式。较富裕的住家常对大门两侧墙面进行装饰,墙裙、墙基、门楣用麻石雕饰。檐下梁枋用木雕,木雕装饰结合实用功能在建筑构件上进行装饰,增加了建筑的精巧与美观,大门上方的梁柱木雕通常采用通雕或空雕法,外观表现简朴粗犷,适合于远视。门屏等雕饰则用浅浮雕、工艺精致,适合于近观。门楼装饰中的收口部位,通常进行雕饰处理,既藏拙又美观。如大门梁架的桃尖粮头,有的地方称为楚尾或倒吊莲花。

因为客家民居很少大面积使用鲜艳耀眼的色彩,而多以白、灰或以材料原色为主,因而在门楼装饰的色彩处理上,常以较为鲜艳的色彩进行重点装饰。如红、黑、金、

总之,客家门楼在客家建筑中是如此之重要,甚至已经成为决定客家民居的最基本因素,它寄托着客家人对未来的憧憬,也成为他们对未来的信心之源。比如,全家人的生活似乎都受到门楼朝向的指引。因此,当客家人建新房时,总爱去找风水先生,寻求的最佳朝向。当觉得家里人不太顺畅时也往往会归咎于门楼朝向。直到今天,客家农村地区,甚至在非常现代化的城市中间的高级公寓中都常常可以看到经过特别“纠偏”的门户朝向。客家门楼特殊的建筑过程、客家门楼的特殊组成及其上面的一些装饰都有着特殊的文化内涵,如,门外的狮子具有特殊的镇邪作用,门上的一些绘画亦有着同样的意义。显然,客家门楼浓缩了客家文化特色,深刻地反映了客家人的人生观和世界观。或许,所有这些皆可称之为客家人的“门楼心态”,在客家人的生活中占据着相当重要的地位。

参考文献:

[1]黄汉民.客家土楼民居[M].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1995.

[2]房学嘉.客家源流探奥[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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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研究论文范文篇10

关键词:泥泥狗造型特点民间美术

一、什么是泥泥狗

泥泥狗是河南淮阳地方民间泥塑艺术。淮阳,古称陈州,是中国历史传说中“三皇五帝”之首——伏羲氏建都之地。淮阳城北有“太昊陵”,俗称“人祖庙”。“太昊”是形容伏羲像日月那样光明,以赞美他在茹毛饮血的人生之始,教民“作网罟,以佃以鱼,以赡民用;养六畜,以充庖厨”的圣德(《史纲评要·太昊伏羲篇》)。

“太昊陵”每年农历二月二至三月三为“人祖庙会”,当地人又称“二月会”。在二月会期间,每天约有炎黄子孙10万人云集淮阳,在伏羲陵和女娲观前朝祖进香,祈盼国运昌盛、民富国强。太昊陵“人祖庙会”的原始主题是祭祀人祖伏羲和女娲,以求子孙繁衍。所以,至今仍保留着远古初民“生殖崇拜”的遗俗,如颂扬伏羲、女娲的“履迹舞”,再现“生殖崇拜”上古遗风的“摸儿洞”“献旗杆”“拴娃娃”以及各种动物下部的生殖符号等等,展示了人类的生命意识和种族繁衍的永恒主题。

泥泥狗,又叫“陵狗”或“灵狗”,是淮阳伏羲陵独有的泥玩具的总称。为什么称为“陵狗”?泥塑艺人们的答复是:泥泥狗是人祖爷喂的狗,是给人祖爷守陵的。这些造型奇特、色彩热烈奔放的泥泥狗,是伏羲、女娲及远古时期生灵群像高度概括变形的拜祭祀物,是中原农民艺人世世代代口传心授的民间工艺品。

泥泥狗大体上可分为四类:猴类、兽类、鸟类和埙类,而又统称其为“狗”。其来历源于伏羲、女娲抟土造人的远古传说,《太平御览》载:“俗说天地开辟,未有人民,女娲抟黄土作人,剧(巨)务力不暇供,乃引绳于泥中,举以为人。”太昊伏羲氏是中华民族发展畜牧业的始祖,狗是首先被人类所征服,为人守护、报警、护卫畜群的助手。远古时期,人们认为狗是上天派下来拯救和帮助人类的,是人类和畜群的保护神,从而出现了以狗为图腾的原始氏族部落。随着捏制泥泥狗祭祀人祖的习俗的延续,各氏族部落所崇拜的图腾也加入到了“狗”图腾的行列。这些来自远古的民间美术品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艺术造型巧妙,神韵充沛,拙中寓巧,在写实的基础上予以变形和夸张,有的状若顽猴,活泼可爱;有的类如狐狸,灵敏机警;有的形如猛兽,狰狞可怖;还有的形态怪异,亦神亦猴亦人,充分显示了原始图腾的尊严,体现了原始的艺术美、抽象美和夸张美,表现了我国古代劳动人民的高度的艺术创作才能,也显示了4000多年前的艺术匠师们的绝妙技艺。

泥泥狗取材十分广泛,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中游的无所不有,鸟兽鱼虫、奇禽怪兽达500多种,其造型虚幻、神秘,使人犹如踏进《山海经》的神话世界之中,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混沌初开、风雷电闪、猛兽出没、人兽共存的旷古时代。

二、泥泥狗的造型特点分析

淮阳泥泥狗在造型上具有一种张力,浑朴、大气,且体积感较强,形象出人意料,用笔很有力度。

外简内繁——淮阳泥泥狗在外形上非常概括洗练。外形上没有琐碎的转折,都是由较长的弧线构成最大的结构。它的形体则是由两三个较大团块组成的,整体感很强,因而外形十分明确。它的内形基本是用笔画出的,十分繁复。多用长直线做骨干,有小短线兼圆点充实长线周围,点用得密集丰富。内形还包括了许多生殖符号的纹饰图样,也十分和谐地融入其中。

变形夸张、以需为重——淮阳泥泥狗的形象已经打破了一般的正常比例,极具夸张变形。但是这种夸张变形并非是没有内容的形式,而是来源于内容和审美的需要。需要表现哪里就夸张放大哪个部位。例如,头部是人身体的中枢,为了表现出拥有智慧和能力,将头部放大来显示这一点。而眼睛在五官中的位置很重要,因为眼睛是传神的窗棂,没有眼睛就没法真正地认识世界,所以又将眼睛夸大。由此可以说淮阳泥泥狗的形象基本是以夸张变形、以需要为重的原则来安排的。主要的放大,次要的缩小。例如,人面猴,头部较大,四肢短小,眼睛画成圆圈形,显得相当有神。

稳中求动——淮阳泥泥狗的动态以稳重为主,几乎没有过大的动势,人物的造型基本是正势。在平稳中传递了一种内在的气势。好像“稳如泰山”一词的形容,立地扎根很坚固,不可动摇。这种动态就像能够长久存在,产生一种时空的永恒感。

方圆结合——方圆结合本身就具备一种哲理性。淮阳泥泥狗的头概括成圆形,而身体处理成方形,胳膊做成圆柱形,脚就做成方块形。大方大圆的结合,特征尤为明确。淮阳泥泥狗就是用最洗练的形传达最丰富的东西。

直来直去、斩钉截铁——淮阳泥泥狗用线很有力度、挺拔且直来直去,不拖泥带水,没一点做作,用点也十分果敢、铿锵有力,斩钉截铁。

“泥泥狗”是一种黑色泥塑玩具,黑色上再施以红、黄、青、白色,色彩对比强烈,而又不失和谐。中国各地的泥玩具中白底色玩具极普遍,黑底色玩具较少。日本人伊藤三郎在中国民间工艺美术委员会第九届年会上发表的学术论文《从祭祀礼仪方面来思考“泥泥狗”》一文中,对中国泥玩的深层文化内涵,作了双重构成假说。他认为“白色”泥玩流派的文化属于表层文化(汉文化);“黑色”泥玩流派的文化则迫近华夏民族的基层文化(西南少数民族文化)。两流派文化又相互影响并且发展下去。

“泥泥狗”以黑为基调,再饰以红、青、黄、白,统称“五色”。红、青色艳丽,白为明色,黄则为中和色(现多用广告色、加品红),在黑色的包容中通体鲜艳夺目,具有强烈的视觉冲击效果。“五色”则源于中华民族的“五色观”,由来已久。

《历代名画记》载“泊平有虞作绘”注引《蔡传》说:“彩者,青、黄、赤、白、黑色。色者,言施于僧帛也。绘于衣,绣于裳,皆饰‘五彩’,以为‘五色’也。”《画论》引《冬官考工记》载:“画缋之事杂五色;东方谓青,南方谓之赤,西方谓之白,北方谓之黑,天谓之玄,地谓之黄。”贾公彦疏曰:“天玄与北方黑,二者大同小异。”“古有墨分五彩之说。”

中国色彩学中的“五色观”源于周易的“五行说”。“五行”是指自然界的五种基本物质。《尚书·洪范》解释为: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转第143页)(接第139页)水曰涧下作咸,炎上作苦,曲直作酸,从革(金)作辛,稼穑作甘。伏羲氏“以龙纪宫”,就有春宫青龙氏,夏宫赤龙氏,秋宫白龙氏,冬宫黑龙氏,中宫黄龙氏,乃“五色”之源。《淮南子·天文训》中说的“四方星座”也由五色组成,即“东方青龙,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中央土地其兽黄龙”。“五行”属于物质,与人们生活密切相关,与周易的“阴阳观”,是传统文化中的一对双胞胎,属于朴素主义的思维方式,并不神秘,具有原始的科学性。由“五行”而派生出“五性”“五色”“五味”“五官”“五脏”“五毒”乃至宣扬封建伦理的“三纲五常”以及进入佛门的“五戒”等,成为中国传统文化的某些内涵。其中“五色观”是中国传统的色彩观念,沿袭数千年,至今仍在中国的传统绘画、彩塑、木版年画以及各类民间玩具中广泛运用。

淮阳泥泥狗的塑造与绘制跟祭祖、娱神、祈子的目的相联系。它的纹饰图样实质上都是一些生殖符号,是由生殖器官抽象变形而来的一些近似于符号样的花纹。这种形式的出现其实是对其内容的一种反映,繁衍生息就是泥泥狗内涵的核心。淮阳泥泥狗绘制这样的符号正是为了体现对生殖崇拜的一种强烈愿望。它的纹饰种类很多,归纳为类绳纹、类篮纹、折纹、三角纹、菱纹、叶纹、花卉纹、葫芦纹、太阳纹、蹄印纹等等。

淮阳泥泥狗的每种形式都有它的神话来源,都不是民间艺人为了哗众取宠而故意捏造出来的。淮阳泥泥狗的形式感之所以如此富有魅力,就在于它是形式为内容服务而被艺人创造出来的。它的形式与内容结合得十分完美,包含着本来就离奇的神话传说,又充满着强烈的现代色彩。其创造能力可谓是高级的,是当代从事艺术事业的人应该大胆借鉴的。吸取民间艺术的形式构成可以开发个人的创作空间,增强艺术家们的民族观念。不止是淮阳泥玩具的艺术形式值得我们去研究,我国的一切民间艺术品都值得人们从开放创新式的观念中去吸收借鉴的。这不仅能丰富现代人的文化底蕴,还能将其融入自己所创造的新形象中。

泥泥狗作为远古的民间艺术流传至今,其实质上是一种原始图腾文化的延续和拓展,给人以永恒的生命印象。它不仅是中华民族民俗文化中的一种极为典型、罕见的艺术瑰宝,而且真实地记录了史前人类生殖文化的种种轨迹,折射出民间美术与传统文化之间的血缘关系。同时,也向世人证实了民间美术与原始艺术之间同构互渗的历史事实。

民间美术作品承载了许多传统文化信息,是考证古代艺术形态和具体生活的原始资料,不仅对研究传统文化具有重要意义,也对当今的艺术创作具有指导性。我们有时会对现代设计中的创新与改革茫然失措,在国际化设计层面的对接中,难以既体现本土特色,又得到认同。究其原因,乃是我们还没有完全理解和驾驭传统文化中最具生命力的精髓语言。我们可以从一些优秀的作品中借鉴经验,如从民间美术图形中演变出来的香港卫视的台标,从中国印章中演变出来的2008北京奥运标志等,均是成功的例子。如果我们从民间艺术作品中汲取营养,结合当地人的审美习惯,就能使现代艺术设计得到质的提升,也不愧对先民留下的遗产。

参考文献:

[1]潘鲁生.民艺调查[M].山东美术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