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艺术个性源于生活

时间:2022-07-12 10:09:53

诗歌艺术个性源于生活

《话语集》是普雷维尔的首部诗集,出版于1945年,其中收录了他在1930~1944年之间创作的95首诗歌。诗集一经出版便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出版后一个星期内就卖出5千本。四十五岁的普雷维尔一夜之间成为众所周知的“大作家”。而事实上,他的成功并不仅限于当时,半个世纪以来,《话语集》先后被译成数十种语言广为流传,经久不衰。《话语集》出版至今,在法国已发行三百余万册,不管是牙牙学语的小孩,还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抑或是白发苍苍的老人都在诵读着品味着他的诗歌,堪称“诗歌已死”时代的奇迹。雅克?普雷维尔是一个极富个性的诗人,他不属于任何一个文学运动组织,不隶属于任何一个流派:从没有人像他那样写作。在他人生的前二十八年里,他没写过什么作品。20世纪20年代,他曾经与超现实主义集团的成员往来甚密,参与超现实主义在语言和创作上的研究,这使他的眼界大开,受益良多。但因为文学观念和政见上的分歧,普雷维尔与安德烈?布勒东为首的超现实主义集团渐渐疏远。到1929年,布勒东发表第二篇《超现实主义宣言》,提出禁止艺术被得意洋洋地展示以及被放在剧院舞台上演出。一向独立不羁的普雷维尔不能接受布勒东的独裁,1930年,他和另外几个作家一起写了题为《一副残骸》的檄文抗议其专制姿态。就这样,他与布勒东彻底决裂。尽管如此,布勒东对他的影响却是不可忽略的,尤其是布勒东擅长于创造奇特的意象,从而赋予语言以奇异的光彩,这对普雷维尔在诗歌创作中对语言和句法的运用有着深刻的影响。从那以后,他的诗歌渐渐显现出一个与众不同的特点,就是用最简单的语言,借助灵活的句法,将生活中最平凡的点滴升华到诗意的境界。1930年以后,普雷维尔才真正开始了他的写作生涯,除了写诗以外,他还写了很多的戏剧对白、电影台词等。因为生活的需要,他开始在一些杂志上发表文章,1931年夏天他在著名的《商业》杂志上发表了《试描述法国—巴黎的一场化妆晚宴》,1936年《投降》发表于杂志《Soutes》,还有许多诗歌散见于各种文学杂志和报刊。然而,所有的这些诗歌除了随着慢慢消失的刊物被人遗忘,本没有机会出现在后人的面前。因为普雷维尔并无意将自己的诗歌集结成诗集出版,而是否成名对于他来说也并不重要。所以《话语集》的出版绝非必然。幸而,在1942年,有一位名叫贝尔特雷(RenéBertelé)的文学教授认识了他,之后成立了一个小出版社,在他的极力劝说下,普雷维尔同意出版其诗集,之后在普雷维尔的帮助下,开始收集诗歌,这项工作并不容易,贝尔特雷自己曾经说过:“那些文章都散落在普雷维尔的亲朋好友手中,而且有时候,一首诗存在多个不同的版本,因为这些诗是像中世纪的史诗一样通过口传耳授而来。寻找手稿的过程真是一个冒险的过程。[1]”到1945年,他的首部诗集《话语集》终于得以出版。《话语集》的出版,让广大读者眼前一亮。他的诗歌形式千奇百怪,语言亦庄亦谐,有的像是散文(《家庭旧事或者凶神狱警》);有些短诗只有寥寥几行,就像日本俳句(《秋天》《高大的男人》);有些像是短剧(《开音符》);有些像是谜语或者笑话(《海军上将》);有些文章不属于任何一个类别:檄文、清单、快讯,还有一些像是歌词且后来也被谱成了歌曲(《捕鲸》、《我就是这样》)等等,但每一篇章中的换行、诗韵、句子内部或句子间的押韵以及节奏感足以说明普雷维尔的诗歌绝非泛泛之作。普雷维尔独立自主、自由不羁且淡泊名利的个性,在他的生活和诗歌中彰显出来,而正是这弥足珍贵的个性以及对自己内心的坚持,使他的诗歌别具一格,不流于俗套,不管是在形式上还是在语言上。

普雷维尔的作品往往是提笔而就,一气呵成,不落任何斧凿之迹。《话语集》中简洁流畅的语言,时而离奇,时而温柔,给人以自发地流淌着的口语的印象。然而简单易懂这一特点也导致了他的诗歌在许多人眼中的“没有深度”。在法国,自从1975年后,有数不清的小学或者初中学校被命名为“雅克?普雷维尔”。而相反的是,很少高中学校用这个作家的名字命名,这是一种令人费解的现象,可也正好体现了普雷维尔的作品被误解的一种迹象。也有人称他为“大众诗人”,言下之意似乎他的诗歌简单而没有深度。其实大谬不然。确实,普雷维尔的诗歌深受学生家长和学校老师的青睐,因为他的诗歌里,有普通的人,抒情的歌,生动的爱(喜欢相互拥抱的小孩,会说话的动物等);并且他的诗歌往往读着似儿歌般轻快无害,朗朗上口。有人常想将他的代表作《话语集》归结为像《蜗牛送葬曲》(Chansondesescqrgotquivontàl’enterrement)或者《捕鲸》(Lapêcheàlabaleine)这些看似简单没有深意的诗歌。但是,在《捕鲸》这首诗简单易懂的诗句背后,我们读到的究竟是什么?是反对压迫者的斗争;而在《蜗牛送葬曲》中呢?是拒绝虚假的哀悼和伪善的葬礼。诗集中其他诗歌呢?《投降》(Lacrosseenl’air)是一篇强烈反对教会的文章;另一篇《试描述法国—巴黎的一场化妆晚宴》(Tentativededescriptiond’und?nerdetêtesàParis-France)是号召颠覆既有制度的文章;而《清洗》(Lalessive)一文中我们看到的更是一个局长为了维护家庭的声誉残忍地践踏杀害家里失足的女孩。事实上,普雷维尔的诗歌简单易懂,说诗歌简单,在于他的语言,通俗易懂则在于语法结构。

诗人通过简单晓畅的语言,以一种看似自娱的轻松幽默的笔调写下他的观察、他的感受、他的思想,他的内心,从而使生命中本来让人难以承受的痛苦、虚无和赤裸裸的残酷得以弱化、减轻。其实他的诗句常常是滴血无声。他总是能够通过儿歌似的语言的曲折回旋,来尽情地渗漏他的思想。《话语集》没有一首诗是简单的、无意义的。普雷维尔的创作都来源于生活的所见所闻所感,他只写他喜欢的,只写他在某一刻在某种情况下想说的话。雅克?普雷维尔1900年出生于巴黎郊区的纳伊小镇,幼年时,母亲常给他读仙女的故事。雅克的父亲是一个放荡不羁的文艺青年。除了在一家保险公司工作以维持生计,其余时间,他还喜欢写一些剧评,常带着雅克去剧院看戏。而后父亲工作的保险公司倒闭,普雷维尔举家搬迁到南部海滨城市土伦寻找生计,可是工作仍然没有着落,父亲急得要投水自杀,被年幼的雅克拉住,不得已只好又回到巴黎,雅克在巴黎救济中心工作的爷爷给他父亲找了个走访贫苦家庭以决定社会救济金分配的工作。小雅克经常跟随父亲出访,由此开始接触人间疾苦。雅克?普雷维尔喜欢经常不分时间地在巴黎的街头漫步。有时候他甚至会在快到傍晚的时候到宾馆订一个房间并在里面待上几个小时,为了等天黑后可以长时间地夜间漫步,这使宾馆老板很是吃惊,他本来以为这位衣着光鲜的先生是在等待某个婚外情的约会。在漫步闲逛的过程中,他常与人们交谈、听他们诉说、记住他们讲话的内容、词汇、方式等,这不是为了好奇,而是发自真心地关注他人的问题和困难。这种对穷人的关注绝不是伪装的,普雷维尔曾经邀请一个在街上遇见的乞丐到街边的咖啡馆聊天,却因为老板不想为一个那么不体面的顾客服务而闹进了警察局[2]。这样的人生经历和生活方式带给他不同寻常的思维和视角。生活中那些触动他的点点滴滴成为了他创作的源泉和动力。因此他的诗绝不是为了沙龙里的文人们所写,而是为了那些他所关注的人们。他用他们的语言为他们代言。他信手拈来地使用民歌体、谚语、文字游戏、幽默、讽刺等等街头语言中无处不在的技巧来描绘人们的喜怒哀乐,揭露权贵势力对他们的压迫,谴责战争带给他们苦难。

普雷维尔获得了属于他的语言,听命于他的语法;他同时也获得了作为诗人的个性,语言中的个性,思想上的个性。而这样的与众不同,这样的不拘一格,这样的不因循守旧,使他的诗歌在人们眼前一亮,更是成就了诗集的意外成功。普雷维尔的诗歌的成功,归根结底是他创作个性的成功、是他的语言个性和思想个性的成功。而这正是来源于他的人生经历,来源于他点点滴滴的生活。尽管诗人已经离去,但是他用他的诗歌清楚地告诉我们诗歌的艺术源于生活的艺术,那些在生命的呼吸中耐心而持久地倾听自己灵魂深处的语言声响的诗人,他们的成功将是必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