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现代文化论文十篇

时间:2023-03-18 23:38:11

后现代文化论文

后现代文化论文篇1

关键词:詹姆逊;后现代文化理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

近几年国内外学者关于詹姆逊后现代主义文化成为学术研究的热点。学者们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批评立场,从当今我国社会文化现实出发,探析詹姆逊后现代主义大众文化理论与当今我国大众文化现状的相关性,这种研究的立场和角度为我国大众文化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建设宏观上提供了指导作用。

一、近几年詹姆逊后现代文化理论国内研究述评

目前,国内翻译过来的弗雷德里克•詹姆逊的著作主要有《晚期资本主义的文化逻辑》《文化转向》《后现代主义与文化理论》《政治无意识》《语言的牢笼马克思主义与形式》和《:文化与政治》。从发表的论文来看,国内关于詹姆逊后现代文化理论的研究是近几年学者研究的热点之一,主要集中于詹姆逊的后现代文化批评理论、后现代主义理论对我国大众文化的影响、后现代文化理论与马克思主义等方面研究。近几年,国内关于詹姆逊后现代主义文化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一是关于詹姆逊后现代主义文化理论的内容和特点的研究。詹姆逊从后现代主义视角提出关于晚期资本主义文化逻辑的论断使之成为西方后现代主义理论的开创者;其归纳概括出后现代主义文化特点———深度消失,历史意识消失,主体消失,距离感消失,对理论界的影响十分广泛。同时,他认为后现代主义文化已成为晚期资本主义文化的主导,后现代社会中文化大众化、文化视像化和文化商品化等文化问题日渐突出,文化与资本相互渗透,从而揭示出后现代社会文化转向的本质。詹姆逊研究文化问题角度与传统的从经济和政治视角不同,他注重从历史的深层逻辑对文化进行探析,尤其注重从社会生产方式与文化生产之间的联系来探析文化问题。他认为,后现代主义必须透过“文化主导”的概念来掌握。关于这一观点,国内许多学者都进行了研究,刘永杰认为,詹姆逊提出的后现代主义或晚期资本主义文化逻辑对于后现论建构贡献最大,并将后现代主义文化的特征进行归纳总结。这对西方后现代主义理论的建构具有重要意义,并且对我国建设社会主义大众文化也具有借鉴和指导作用[1]。刘梅指出,詹姆逊提出的后现代主义文化理论核心词语:文化扩张、文化历史分期、文化超空间、文化意识形态、文化“他者”视域等,这些范畴构成了詹姆逊后现代文化理论的总体轮廓,这不仅对“后现代主义文化是什么”做出回答,而且也一般性解答了“文化是什么”的问题[2]。国内其他学者通过对詹姆逊后现代文化理论的研究也指出,詹姆逊通过分析文化发展的资本逻辑与文化经济内容,考察文化形式从现实主义到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的历史演变与辩证关系,判定文化表现的现实境遇与时空特征,关注文化的意识形态性与乌托邦诉求及文化政治使命,在一定程度上表现出马克思主义立场和态度。与此同时,詹姆逊以“空间逻辑”来建构后现代文化理论体系,从“空间”维度思考后现代的历史分期问题。在对一系列后现象的认识上,他认为影像文化的流行是后现代社会的主要特征之一,并从主体、历史等角度分别展开论述。

在对零散、破碎的后现代文化景观分析之后,他为试图解决后现代社会中出现的诸多问题而提出“认知绘图美学”的方案,在以解构、颠覆为主要精神指向的后现代语境中,表现出独特的“乌托邦”守望精神。总之,詹姆逊的思想方法包括“从整体上把握对象”,他也擅长将后现代主义文化理论用历史的角度去思考和把握,“历史”在其著作中是一个关键词汇。在《政治无意识》这一本书中,他就以“永远历史化”这个口号作为开端。詹姆逊在其力作《晚期资本主义文化逻辑》中明确指出:“我在本文所勾勒的后现代主义,乃是从历史的角度出发,而非把它纯粹作为一种风格潮流来描述”[3]。二是从詹姆逊的观点看中国大众文化的研究。詹姆逊解读大众文化的方式既有宏观的一面,也有细致的一面,既作为一种讨论社会普遍问题的特殊方式,也存在深刻的分析性和有效的解释力。他的这种研究方法对我国的大众文化研究有很好的借鉴作用。詹姆逊认为,伴随着资本主义的扩展和全球化时代的到来,后现代同样会成为一种国际性的文化现象,因此,他着重强调后现代主义文化问题应在世界范围去研究,同时提出发达国家的文化与发展中国家的文化之间保持一种张力是世界文化发展所必需的论断。不过我们也应该清楚地意识到,詹姆逊分析后现代文化现象是站在以美国为主导地位的西方社会立场,他所指的后现代是西方文明危机的一种产物,他的后现代主义大众文化批评理论是基于西方大众文化传统进行的,而我国大众文化的产生和发展有其特殊社会背景和独特的文化语境。因此,我国学者们普遍认为,詹姆逊的大众文化理论不仅适用于晚期资本主义社会,而且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理论与实践也具有一定借鉴意义。但是,我们应该用辩证眼光看待詹姆逊的后现代主义大众文化观,并与我国当前的社会发展形势相结合,批判性的借鉴和吸收其理论,从而对我国的文化大发展和大繁荣实践进行丰富和发展。对詹姆逊的后现代文化理论不应该照搬,也绝不能照搬,我们可以进行借鉴。

国内学者认为,詹姆逊对文化乌托邦特性的阐释非常符合中国大众文化现状和特征。比如影像文化以及网络文化所组成的部分占我国文化相当大的比重,而詹姆逊指出的“乌托邦”特性是这些文化的一个根本特点。现代化的新媒体逐渐成为大众文化的主要载体,这都可以让观众群体暂时忘记现实而沉浸其中,这就是中国大众文化的乌托邦特性的种种现象。不过事情都是既有利也有弊,大众文化的乌托邦特性的消极影响体现在它正在消解着人们的主体性,而积极的作用是大众文化的乌托邦特性为人们向上精神的树立起到重要的推动作用,优秀的大众文化作品的乌托邦特性为人们提供了对理想生活追求的精神动力,出色的励志类文化作品也增添了人们追求“正能量”的思想精神动力。三是詹姆逊后现代主义文化对当代中国大众文化的启示研究。任何事物发展都有其两面性,金无足赤,詹姆逊的理论也存在令人难以完全同意的部分,例如中国许多学者对他的“西方中心论”观点进行批判,学者们认为詹姆逊后现代文化理论中仍然存在着发达国家的自身优越感,这就必然影响到詹姆逊的理论观点,所以,我们在研究他的后现代文化对中国大众文化的影响时,一定注意他的基本立场。但是詹姆逊的后现代文化的研究方法对于我们思考中国大众文化的发展与内在矛盾仍然有着重要的价值。在当今全球化的进程中,中国文化是世界文化的一部分,必然受到外来文化的影响,这就需要我们应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在与西方文化进行交流时要进行良性的互动发展,吸收其精华,理性地交流,既要保持自身文化的独立性,又要继承和发扬中华文化渊博的文化精品。在后现代主义文化思潮的冲击下,我们如果仍然固守中国传统文化,试图重返我国经典文化时代,这显然是不现实的,但是如果只是单纯为迎合大众的审美趣味需要,任其大众文化自由发展,最终只能使我国文化精神空虚、主体沦丧,其后果不堪设想。因此,我们应该推陈出新,继承和弘扬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人文精神和人文关怀。

北京师范大学王一川教授认为:“所谓人文精神,主要是指一种追求人生意义或价值的理性态度,即关怀个体的自我实现和自由、人与人的平等、社会的和谐进步、人与自然高度统一等。”[4]另外,陈思和教授说过,人文精神就是“一种人之所以为人的精神,一种对于人类发展前景的真诚和关怀,一种作为知识分子对自身所能承担的社会责任与专业岗位如何结合的总体思考。”[5]所以,我们应该在保留大众文化积极成果的同时,借鉴后现代主义中对现状的反省以及对“神性”的追求。

二、近几年詹姆逊后现代文化理论国外研究述评

20世纪90年代以后,詹姆逊开始转向文化问题,起初这一研究方向的转向并没有引起学术界的重视,随着后马克思主义思潮的出现,詹姆逊后现论才被学术界逐渐重视起来。和中国学者对詹姆逊后现代文化理论研究相比,西方学者则更早开始对詹姆逊后现代主义理论的关注,并且产生了广泛和深远的影响。国外的理论研究者们分别从不同的角度来阐释和挖掘詹姆逊后现论的深刻意义,使得以前文学界没有及时被发现的重要问题浮出水面。比如将詹姆逊和马克思主义的关系进行对比问题的研究以及对詹姆逊后现代主义理论的探讨等等。国外学者普遍认为,詹姆逊的后现代主义奠定了他在现当代文化理论界不可动摇的地位,是其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后理论思想的最主要组成部分,是后现代语系和马克思主义理论相结合的产物。詹姆逊文学生涯正式开始的标志是《萨特:一种风格的起源》的问世。20世纪50年代,詹姆逊认为当时盛行的现代主义视野太狭隘,并且指出当时现象学侧重于主体表象投射的研究方法是说明不了文学与当下社会的内在联系,这些观点表明詹姆逊与当时盛行的现代主义已经开始出现分歧。同许多后现代的学者相比较,詹姆逊对后现代主义问题的研究也更加有理论的深度与现实意义。国外许多学者给予詹姆逊的后现代主义理论极高的评价与肯定。当代著名的马克思主义史学家、思想家和活动家佩里•安德森对詹姆逊后现代的文化、社会—经济和地域—政治层面的理论给予了很高的评价,他认为詹姆逊是这一领域的专家。安德森认为自己的重要著作《后现代主义起源》也是从詹姆逊理论中获得的灵感。英国著名学者肖恩霍默在自己的著作《弗雷德里克•詹姆逊》导言里详细地介绍了作为理论批判家的詹姆逊的文学作品、对詹姆逊的理论和政治方案定了位。他高度评价了詹姆逊的后现论,并提出詹姆逊的后现论在当代世界的重要价值。

参考文献:

[1]刘永杰.詹姆逊的后现代文化理论及其对我国社会主义大众文化建设的启示[J].安阳工学院学报,2005(2).

[2]刘梅.詹姆逊文化研究的马克思主义倾向[J].马克思主义研究,2007(6).

[3]弗雷德里克•詹姆逊.晚期资本主义的文化逻辑[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7:500.

[4]王一川.从启蒙到沟通———90年代审美文化与人文精神转化论纲[J].文艺争鸣,1994(5).

后现代文化论文篇2

【摘 要 题】教学与课程

【关 键 词】后现代文化/课程论困境/狐火课题/行动研究

将课程理论置于后现代文化语境中,固然可以超越现代课程理论,追求旨在保护文化自由的课程计划,但是,课程理论的后现代化也容易使课程理论流变成一种随个人文化兴趣漂浮的语言游戏,常常只是在传达一些人文价值理想,难以建立起现代课程曾经拥有的合法社会谱系;而且,由于缺乏田野作业作基础,这些价值理想同样可能成为普遍性的知识权力。最后,本文将从现代课程理论史上两大现实主义风格的改革尝试出发,探讨走出困境的可能方向。

皮纳(W.F.Pinar)曾指出,20世纪70年代中期以来,课程理论发生了重大的“范式转换”。过去,受泰勒的影响,人们以为课程理论的研究目的乃是通过科学的方法捕捉那只决定课程开发的“看不见的手”。言外之意,与牛顿式的物理学可以科学地发现物体运动的客观规律一样,课程理论者也能够揭示课程开发的客观规律。只要掌握了客观规律,人类便可以根据它来处理自然界与人类社会的混乱表象,使之朝有利于资本增长的方向演进。无疑,现代性的经济社会秩序自建构之初就以这种工具理性信仰作为发展的精神动力(Weber,1992)。

虽然到20世纪70年代中期,工具理性依旧是国家、垄断公司实施其政治、经济与社会行动的理论指南。但是,在人文社会科学领域,它的纲领地位却普遍地被后现代主义取代了。有些学者甚至还没来得及反思后现代主义到底意味着什么,便匆忙地引进这一新理论框架。的确,谁能想到,凯恩斯、帕森斯、泰勒等等如雷贯耳的名字突然有一天不再起作用;谁又能预料到,原先只是一伙先锋艺术家和建筑师用以显示其背叛姿态的后现代主义竟几乎在一夜之间成了哲学、文学、社会学、政治学、历史学以及人类学竟相讨论的主题,以至于可以用后现代主义来象征整个人文社会学科领域的文化逻辑。

身处后现代主义气息浓厚的学术背景中,课程理论工作者及其他教育学者自然也难以不“走人”后现代主义。比如,多尔之所以能够确立“不稳定性课程”的理论框架,便得益于参加了著名后现代主义者大卫·格里芬主持的“走向后现代世界”的大型会议。多尔是位“敏锐的教育学者”,对后现代主义“观念革命”具有“良好的感受力”,并出色地“将其框架应用于课程领域”(多尔,2000,英文版序:I;原编者序:I)。

走入后现代主义之后,教育学者致力于更新泰勒主义的课程理念。在后现代教育学者看来,泰勒式的课程理论是在执行工业经济体制的教育意图,其内在的文化逻辑可以概括为“技术理性主义”,虽然这一逻辑填补了基督教文化崩溃之后产生的信仰空缺,但这种逻辑却使得“所有关于教育、课程以及教学的理念……都指向唯一的作用,即要求学生在教育过程终结时必须掌握一种技能”,而没有考虑“被教育者通过学习,在耗费精力地学习课程改变自己的过程中,究竟带来了什么后果”。这里的评论来自一位德国后现代主义者。他进一步说,现代课程及教育是按照某一外在的功能标准来规训学生的学习经验,而全然不顾学生丰富的内在精神世界,所以是“功能决定形式”。与之不同,后现代文化教育则是“理念决定形式”,直到实现“人性的本质和圆满的生命”(彼得·科斯洛夫斯基,1999:8、42)。

这里值得注意的并不是上述后现代教育学者的见解,而是教育学者走入后现代文化之后形成的话语构成方式,上述后现代教育话语本身是如何形成的?其对现代课程与教育的描述是否准确揭示了19世纪以来现代教育的实际状况?通过分析可以看出,与其说上述后现代教育话语是在对现代教育进行了深入细致的考察之后才形成的,还不如说乃是仅仅来源于后现代教育学者心中的那种价值两分的思维方式。言外之意,后现代教育学者在作出评价之前,并没有从历史学、社会学或人类学等等现实主义的角度,去考察现代社会某一地区、某一人群的学习经历及其复杂的行为关系、感受差异,而只需根据预先确立好的理论框架.即“现代/后现代”的价值两分,前者代表应被超越的“技术理性主义”,后者则代表某些新的应被推广的价值理想,便可以给现代教育定性,自然是一些消极的特性。

实际上,现代课程与教育的内涵远不是“技术理性主义”所能概括得了的。以博比特的课程开发为例,正如后现代教育学者不会明言自己所说的一切都是按照价值两分的逻辑推导出来的,博比特也没有称自己的文化逻辑乃是“技术理性主义”。他同样想让受教育者过上“健康”、“幸福”、“完满”的成人生活。在帮助菲律宾建立课程体系时,他对当地的社会状况做了研究,而他设计的课程计划也确实让当地许多人感受到了现代意义上的成功(McNeil,1996:418)。应该承认,博比特再怎么研究菲律宾当地的社会生活,也不可能获得“完全一致的信息”。就此而言,任何研究者都难免会犯“学者的谬误”:“以逻辑的实践代替实践的逻辑”(Bourdieu,1992)。这里的问题关键在于,博比特从自己的设想和对现实并不“绝对准确”的把握出发,通过设计课程计划进入菲律宾当地的某一教育“场域”,与当地人(官员、教师与学生)发生各种各样的关系,要想评价这一教育“场域”,就必须收集各方面的经验资料,直到产生“身临 其境”的感觉,才可能做出较为全面客观的描述与评价。

对于博比特曾经卷入的这一复杂的教育场域,上述后现代教育学者能做出何种描述呢?显然,所有复杂的经验与感受都将被“现代/后现代”价值两分的叙述框架过滤为一句没有具体所指的“技术理性主义”。事实上,“技术理性主义”最初是由一些对现代生活感到不适、担忧”科学会给人类带来灾难”的边缘哲学家、艺术家发明的概念,其功能除了用来对现代性的经济社会体制实施整体性的批判之外,还可以作为一种虚构的区分标准,从而很方便地引出一系列后现代人文理想。但是,这一切其实都源于后现代主义者本人的“文化兴趣”或“主观感受”。即便现代课程、教育乃至社会机制可以被称为“技术理性主义”,也仅仅是研究者本人的内心独白。至于置身于现代课程、教育与社会空间中的其他人群有何种感受,技术理性主义这个词并没有予以描述。

根据“现代/后现代”价值两分而展开的课程理论思辩在英语国家的教育学界同样很显眼。首先,人们假定现代教育是“单向独白式权威教育”(多尔,2000:9),“控制”如“幽灵”一般隐藏在现代课程体系中(Doll,1997:295),因此只是在塑造马尔库塞所说的“单向度的人”(Marcus,1964)或“没有灵魂的机器”(Orwell,1981:257)。接着,又通过引入一些后现念或者后现代主义者向往的非现代性文化,提出一系列重构课程体系及课程研究的价值原则(史密斯,2000;Moore,2000)。

通过引入这些理论,人们的确超越了泰勒主义的课程理论体系。但是,由于人们常常以“话语平移”的方式引入后现论,只是把具体的概念、论点抽取出来,不太注意这些观点所产生的社会语境和观点背后的动机,而这些观点之所以会被抽出来,则是因为它们能够让教育学者产生共鸣,并且可以作为自己重构课程的理论基础。然而,根据这些理论生产出来的课程研究文本与其说在如实地描述现代课程理论与实践中的各种行为关系,还不如说只是在回应、重复后现代人文社会学者所提出的人文价值理想。长此以往,必然导致课程实践领域的状况与问题从课程理论文本中淡出。事实上这也是其他人文社会学者经常遭遇的尴尬。比如,在引用福柯的知识考古学时,许多人文学者仅仅是机械地从中取出某些核心概念,然后再运用它们来对现代社会实施整体性的批判,而不是象福柯当年那样,选择现实生活中的某一边缘群体,从知识、文化以及制度变迁的角度,考察边缘群体在此变迁中的命运起伏。

这里恰恰可以引出后现代课程论的困境:从主观想象或后现代观念出发来评价、重构现代性的课程、教育与社会,只会使课程理论活动演变成一种随个人文化兴趣(思想方式、理论阅读范围、乌托邦情结)漂流的“语言游戏”,而不是对现实课程及教学活动的追踪与描述。随之还渐渐脱离曾经诞生现代课程理论的教育场域及社会联系,只能在数量有限的学术同道中流通,泰勒时代的社会谱系,由国家机构、公司、大学校长、中学校长、教师、学生组成的跨学术体系,变成几乎由课程理论家、研究生和出版社组成的纯学术关系。更重要的是,由于任何一位有一定理论阅读量的学者都可以对现代课程与教育作出某种批判与重构,所以,课程理论界很容易陷入“无谓的争吵”。最后需要指出的是,后现代主义者同样没有反思自己的课程理论,也就是说,其中宣扬的价值原则有没有可能成为新的知识权力?如果说“技术理性主义”的现代课程论没有考虑学生的文化主体性,那么将重心放在“文化解放”上的后现代课程理论同样没有考虑处境不同的学生是否都应该把自己在现代社会生活中的希望寄托在“文化解放”上。

究竟应该将课程理论活动安置于何处,并且,这种安置还能与国家、社会以及学校教学实践形成合作关系呢?事实上,许多后现代主义者都曾为安置自己的求知活动而感到烦恼,最典型的个案之一便是利奥塔。因此,回顾他的知识经历可以进一步理解后现代课程理论可能遭遇的困境。1971年,利奥塔发表了博士论文《话语,形象》,表明他一直在尝试突破现论体系。在他看来,现代知识是围绕一系列“价值对立的两元论”建构而成的,诸如理性与感性、自然与社会、普遍与个体、话语与形象等等。这些两元论意在从不同方向下手,使人类丰富多彩的生活与欲望全都归于统一的理性形式。由此,利奥塔勾勒了自己的理论追求,它不仅要解除理性形式的束缚,而且还要确立一种向人类经验的多样性敞开的思想风格及表达方式(Lyotard,1984:34)。怎样才能完成这一计划呢?利奥塔推出了(利比多经济学》。在其中,利奥塔根据尼采、弗洛伊德的理论,继续批判理性的现代知识形式,“人种学、精神病学、儿科学、教育学”等等,都是依靠非此即彼的逻辑建立起来的“排他性”文化机制。之后,他以“戏剧性”的心态和词语呼唤各种非现代性的文化:“来吧,黑美人,迷人的印第安人,迷一样的东方,都到我的作品、我的概念空间中来吧”(Lyotard,1993:14)。

为超越现论,以非理性的方式思考、写作,利奥塔只能在各种非理性的文化中“漂流”,而他这样做又是为了“写”出一种全新风格的理论文本。后来他意识到自己的“漂泊状态”,并试图结束它。因为“人”、“理论”、“思想”毕竟都要在现代社会中生存,这一宿命决定了思想必须达成某种一致性。但是,利奥塔仍然拒绝在科学文化的基础上达成思想的一致性,而是想让现代社会在“审美原则”的基础上达成统一。利奥塔终其一生都是在理论与现实之间的裂缝中挣扎。无疑,这一困境正是由他本人的思想方式造成的:他先是根据一种两元论的逻辑把现代社会文化的内涵笼统地描述为理性主义与个体欲望之间的对立(但现代社会的内涵果真如此吗?或者说那些未曾感到紧张的个体岂不是被这种叙述“抹杀”了);接着,他到现代文化之外寻找各种另类的思想与表达方式(但“迷人的印第安文化和东方文化”也并不尽是快乐的风景);最后,他意识到社会生活需要他曾经猛烈批判过的“整体性”,但他依旧认为社会秩序应该按照他心目中的审美理想来建构。很明显,就现实而言,目前的国家、经济社会机制以及学校教育还不会接受后现代主义。那么,如何走出利奥塔式的后现论困境,并使课程理论回归国家、社会的行为空间,而不是局限于根据后现代的理念与原则来勾勒人类文化教育的新图景呢?

从那些没有走入后现代文化的课程学者来看,出路乃在于将课程理论安置在现实的生活场景和教学事件中。六十年代的艾略特·威金顿(Eliot Wigginton)便是这样做的。作为一名学院学者,他当时没有致力于搜寻后现代哲学,以求更新课程理论,而是深入城镇中学,并把那里的实际状况带回学院加以研究。他发现,“在教研室里,教师们的谈话总是充满着悲观腔调,抱怨孩子们什么也不会做”。而实际上,孩子们“对做事充满了渴望”,只是学校没有提供机会。后来,威金顿设计了“狐火课题”(Foxfire Project),发动学生创造自己的“课程杂志”:其中将记载学生通过自己的行动焕发出来的火热生命力与创意。学生们动起来了,借助于家庭亲友的关系,他们在社区、城市乃至整个美国采访、摄影和记录各种信息,“不仅逐渐学会了编排杂志 ,也学会各种技艺,如拆装机器和拆建旧房屋,把老人组织和集中一起等等”。

几年过后,学生们的课程杂志“获得了惊人的成功”,“在美国可谓是家喻户晓”,“甚至欧洲目前还没有取得象狐火课题那样的成绩”。1972年,狐火课题杂志开始以丛书的形式公开出版,到1978年,印了三辑,“销售量就超过了四百万册”,“影响大大超出了两百多份类似的中学杂志”。这项学生课程事业今天仍在继续。“对于许多学生来说,参与课题证明了经验转变的过程”。如一位学生说:“我通过《狐火》学到了……怎样表达自己和与人交流。通过实实在在地教一个小孩子怎样做事,理解了教学的价值。当我看到孩子的眼睛亮起来的时候,感到十分兴奋……更重要的是,我理解了人们共同工作的价值,人们彼此依靠、互相合作的价值。它使我的生活与以往不同了”(保尔·汤普逊,2000:214-23)。

狐火课程活动没有创造任何新颖华丽的理论,而就是把全部精力投入到日常教育活动中每一件具体细小的事情与问题上,并想办法去做好它。然而,恰恰是这样一种细小的建设性的课程思路,使狐火课程活动渐渐赢得了社区乃至国家的尊重与支持,建立起了后现论批判家无法获得的广泛良好的社会关系与影响。

同样是在教育学者有可能走向后现代文化的六十年代,英国学者斯坦豪斯(Lawrence Stenhouse)和埃里奥特(John Elliott)提出了以“行动研究”为方向的课程理论,也就是将课程理论转变为叙述一线教师的教学经验及其问题。尽管他们非常熟悉福柯、伽达默尔等后现代风格的理论家,而且是许多理论争辩的“在场者”,但他们并没有因此围绕后现论进行课程研究,而是相信类似于人类学“田野作业”(Field Work)的“学校作业”(School Work)和学校中的各种“小事情”(Small Things)才是课程理论走向新生的园地——而且是永不枯竭的园地。而恰恰是这种自下而上的思路,使得行动研究能生产出一种真正后现代风格的课程理论文本——正如福柯的“知识考古学”叙述了社会边缘人的处境与命运(而不仅仅是阐释几点新的思想原则),行动研究的课程理论也是以一线教师与学生之间的知识教学问题以及如何解决问题为核心主题(而不是为了表达某些后现代的教育理念)。(注:2002年9月,埃里奥特来华东师范大学讲学,作为日常活动的陪伴者,笔者曾就“行动研究”的历史、旨趣及其与国家权力、后现论的关系,向埃里奥特教授咨询,本段关于行动研究的评论因此形成。)当然,如同现代课程理论是在国家权力的支持下才得以广泛传播,类似于行动研究的课程探索也需要国家把权力下放到地方社会、学校与教师。同时,学者、学术刊物与媒体也应以一种务实的精神来和教师一起“对真正阻挠课程改革与教师专业发展的现实问题展开扎实的研究”,而不是“吵作教育问题,干扰人们的思想”(钟启泉,2002)。

【参考文献】

1 钟启泉.课程改革与教师专业化.2002年10月19日“上海教育论坛”专题演讲.

2 保尔·汤普逊.过去的声音.辽宁教育出版社.2000.

3 彼得·科斯洛夫斯基.后现代文化.中央编译出版社.1999.

3 小威联姆·E·多尔.后现代课程观.教育科学出版社.2000.

4 大卫·杰弗里·史密斯.全球化与后现代教育学.教育科学出版社.2000.

5 Bourdieu, P., et al., An Introduction of Reflexive Socialogy.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92.

6 Doll, W.E., Jr., Curriculum and Concept of Control, in W. Pinar(ed.),Curriculum Identities: New Visions for the Field,Garland. 1997.

7 Lyotard,Jean-F. ,The Postmodern Condition: A Report on Knowledge,University of Minnesota Press. 1984.

8 Lyotard,J-F., Libidinal Economy ,Athlone Press. 1993.

9 Marcus,H.,One Dimensional Man,Beacon Press. 1964.

10 McNeil, John D., Curriculum, A Comprehensive Introduction (fifth edition, Harper Collins Publishers. 1996.

11 Moore, A., Teaching and Learning: Pedagogy, Curriculum and Culture.

12 Routledge. 2000.

后现代文化论文篇3

1985年,美国文学批评家埃莱娜·肖瓦尔特(Elaine  Showalter)在为文集《女性主义新批评:关于妇女、文学与理论》(The  New  Feminist  Criticism:Essays  on  Women,Literature  and  Theory)所作的序言《女性主义批评的革命》(Introduction:The  FeministCritical  Revolution)中承认:“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女性主义批评家、黑人批评家和后结构主义批评家之间正在相互靠拢。也许这仅仅是因为在80年代的气氛中,他/她们代表着先锋派的方向以及拥有共同的敌人,即那些力陈返回‘基本要素’和‘经典作品’的人们,那些信守传统的经典书目、指责新兴的理论学说和富于反抗精神的少数民族带来了所谓的‘危机’的人们。”[1](P141)可以这样说,女性主义文论是与当代诸多哲学社会思潮相互纠缠着共同步入后现代语境的。无论在时空还是逻辑指向上,它们之间均具有同一性。因此,不少学者将女性主义文论视为以颠覆与解构为特征的后现代文化思潮中的一支。

笔者认为,鉴于有关后现代社会特征与文化内涵的认识尚未形成公论,机械地将女性主义圈定于后现代范畴之内或剔除于外,本身并无太大的意义。关键在于通过分析甄别,界定其各自的主导特征。根据对后现代文化一般意义上的理解,笔者认为,在与后现代哲学社会思潮的碰撞中,女性主义确实充分借鉴了其理论观点与方法论为自己的性别政治与诗学立场服务,然而,这一契合并不能掩盖两者之间难以弥合的本质差异。如果全盘接受后现代主义,或者用后现代主义来改造女性主义,女性主义文论甚至妇女解放运动都将面临被解构的危险。

中国学者包亚明在《20世纪西方美学经典文本》之《后现代景观》卷的序言中,较为深刻地探讨了女性主义与后现代诸多流派之间产生契合的内在原因。他指出,女性主义与后现代主义、后殖民主义思潮等在思想与实践方面的本质相似在于,它们都希望消灭现存的统治——服从秩序,反叛以心灵与肉体、精神与物质、宗主与臣属、男性与女性等为基本表现形式的二元对立结构,“而现代性理论及其本质主义、基础主义以及普遍主义哲学无疑一直倾向于支持对臣属、女性的压迫,尤其是人本主义话语中的大写的‘人’字直接掩盖了宗主与臣属之间、男性与女性之间的差别,暗中支持宗主对臣属、男性对女性的统治。”[2](P4)故而,“以攻击普遍主义、本质主义、基础主义以及二分法思维模式为目标的解构主义、后结构主义或后现代主义理论,会对后殖民主义与女性主义产生如此巨大的亲和力,它们因为共同怀疑现代性、现代政治、现代哲学的傲慢与可疑的主张而一下子成为了同路人。”[2](P4)后现代思潮不仅因颠覆二元对立等级结构而与女性主义志同道合,它对多元性、边缘性与异质性的强调,同样在被边缘化,被排斥在理性、真理和客观性声音之外的女性群体中引起了强烈共鸣。

另一方面,女性主义之与后现代文化并非是单向度的先“拿来”、后接受的被动关系。女性主义由于从性别与社会性别的角度对菲勒斯中心和逻各斯中心的文化进行了激进反叛,同样有助于解构对于男性、女性范畴,甚至对于人的概念的本质主义认识,模糊甚至否定二元等级对立关系,揭露历史文化价值的人为性质。它不仅通过对经典文本的抗拒性阅读、对女作家作品的重新评价、对建构女性美学甚至女性话语的探索,为后现代文化提供了大量变化、断裂、矛盾的个例,而且以自己丰富的理论成果,充实与印证了后现代文化理论。因此,女性主义文论亦有力地促进了后现代文化的纵深发展。J.F.麦卡乃尔在《思考拉康:批评和文化无意识》中认为:20世纪西方文论“对所有被视为自然的东西进行批判,从而表明被视为或称为自然的东西实际上是历史和文化的营造。这是马克思主义、精神分析学、解构主义,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女性主义、新历史主义和……‘种族和少数民族研究’所共同信守的观点。”[3](P511-512)女性主义和其他文论流派一样,运用马克思主义、精神分析学说、语言本体分析、意识形态分析、解构分析等理论学说来理解和解释男性与女性文学创作,参与营构了20世纪西方文论的批判特征。

这一特点,在擅长抽象思辨的法国女性主义学者身上表现得尤为显著。美、英等国的批评家曾经注重文本批评实践而轻视理论话语建构。在她们的心目中,理论本来就是父权意识形态的产物和主要表现形式。因此,将女性主义理论化,无疑有被父权文化同化与收编的危险。然而,随着女性主义文论的深入发展,学者们逐渐意识到总结批评方法、建构理论体系,使女性主义诗学话语足以与男性话语相抗衡的必要性,于是促成了女性文学批评的理论化、学院化。在这过程中,法国学者的理论在美英各国的传播与影响起到了重要作用。

对理论成果的多元吸纳使女性主义文论如虎添翼。解构主义拆解文化中的逻各斯中心主义、颠覆二元等级对立思维逻辑的思想,从哲学的高度给女性主义提供了破除菲勒斯中心主义的理论依据;罗兰-巴特社会语言观和福柯权力——话语学说的吸收,使女性主义学者将语言研究与社会历史研究这两种微观与宏观的批评形式综合为一体,从语言的层面揭示权力在历史文化的深层运作的机制,并着力探索表达女性的历史经验、情感与欲望特征的文学语言,以及适用于解释妇女的文化困境,评价妇女写作中独特的意象、隐喻、象征、暗示、风格、文体等的文学批评理论框架。在对各种批评流派研究方法的运用上,英国的朱丽叶·米歇尔(Juliet  Mitchell)、特里·伊格尔顿(Terry  Eagleton)、玛丽·伊格尔顿(Mary  Eagleton),美国的盖尔·卢宾(GayleRubin)、埃莱娜·肖瓦尔特、桑德拉·吉尔伯特(Sandra  Gilbert)、苏珊·古芭(Susan  Gubar)、佳·C.斯皮瓦克,挪威的陶丽·莫依(Toril  Moi),法国的埃莱娜·西苏(HeleneCixous)、露丝·伊丽加莱(Luce  Irigaray)、朱丽亚·克里斯蒂娃(Julia  Kristeva)等,均有令人瞩目的成就。她(他)们“卷入……文本间的联系、政治历史与社会文化分析、马克思主义思想、精神分析,以及后结构主义的语言理论”[4](P211)之中,探讨性别问题的历史现状及其在文学经验中或明或暗的投影。“正是这种自觉的卷入,引导着女性主义批评与当今处于中心的理论话语接轨,并进而预示着文学批评的未来发展趋势。”[5](P20)

然而,女性主义和后现代主义并不能如美国哲学家南希·弗雷泽(Nancy  Fraser)和琳达·尼科尔森(Linda  Nicholson)所认为的那样,是“各自独立地”“在一个共同的领域之内”“工作”着[6](P6)。美国文论家乔纳森·卡勒(Jonathan  Culler)在《论解构》(On  Deconstruction)一书中,曾将许多女性主义论著放在后结构主义的范畴之下进行了讨论,但在该书《导论》的结尾部分,他又说:“如果将当代批评描述为新批评、结构主义及后结构主义间的一场争斗,那么对女性主义批评就未必恰当。女性主义批评比其他任何批评理论对文学标准的影响都大,它也许是现代批评理论中最富有革新精神的势力。虽然很多女性主义者是后结构主义者(反之亦然),但女性主义批评不是后结构主义,特别是如果将后结构主义定义为结构主义的反面的话。充分地讨论女性主义批评,需要一个不同的框架,在这个框架里,后结构主义只是结果而不是前提。”[7](P20)

那么,讨论女性主义所需的不同框架究竟是什么?笔者认为,要回答该问题,必须追本溯源,回到女性主义文论赖以产生的历史文化源头进行考察。正如埃莱娜·肖瓦尔特所说:“女性主义批评是妇女运动的‘女儿’之一”[8](P137),作为妇女解放运动在学术领域的延伸,女性主义文论最根本的特色,应该是其改造充满性别压迫的文化乃至最终改造社会的实践宗旨。而这一鲜明的政治实践性与后现代主义的非政治化之间的差异,造成了它们最根本的分歧。

女性主义文论因源于轰轰烈烈的西方妇女解放运动而始终保有鲜明的政治实践性与文化批判色彩,其最终目标是消除建立在性别压迫基础上的经济、政治制度与文化秩序,建构一个更加美好、和谐,符合健康的人性的两性关系与社会价值。而要建构这样一个美好的未来世界,两性之间的尊重、沟通与互补是必须的,这一切都有赖于相对稳定的男性与女性的范畴与身份。而后现代主义尤其是解构主义者站在反本质主义、反对宏大历史叙事的哲学立场,反对将人性作抽象化理解,认为其既非固定不变,也非普遍相同,而是随着不同的社会文化和历史背景产生很大的差异。于是,他们着力解构概括人类历史发展共同规律的宏大理论,否定关于男女性别的僵化二分,否定男性压迫女性这一抽象前提,认为这实则也落入了宏大叙事的圈套。总之,后现代主义以对稳定本质的消解,体现出反人本主义的倾向。尤其在解构主义内部,事实上存在着一个悖论:因为它声称一切事物都可以置于解构主义摧毁性的注视之下,只除了它自身。而这一将自身视为总策略、可以超越于历史具体性之上的逻辑,却与它解构权威的观点相矛盾。照这个逻辑推理下去,解构主义最终会解构自身,遗下一个不存在任何价值与意义的世界。可是,对女性主义来说,一旦女性的范畴与身份失去了明确的意义与限定,客观后果必然是,女性在刚刚成为谋求自身权利的主体时,就被剥夺了在普遍人性中存在的权利。所以有人尖锐地质问后现代主义:“为什么正当我们当中的很多人开始为自己命名的时刻(过去我们一直沉默),正当我们起来作历史的主体而非客体的时刻,主体这一概念本身偏偏受到了质疑?”[9](P45-46)同理,否定性别压迫的历史前提,无疑等于否定了现实生活中的性政治格局和女性主义存在的现实依据。从这个意义上讲,以卢梭等人的启蒙思想为基石的女性主义不是停留于专业哲学圈子内部的论争,而是一种崇尚意义与价值的坚定的人本主义。

尽管女性主义内部对是否存在确定的女性本质以及女性心理与生理是否存在内在关联等问题仍然意见不一,但大多数学者还是倾向于承认相对稳定的女性范畴的存在。这样,女性主义与哲学化的、相对主义的后现论的内在对立就是必然的。后现代主义的相对主义和纯理论色彩无疑会消解女性主义存在的合理依据。举个简单的例子,以后现代的立场来看,法国作家西蒙·德·波伏瓦的著作《第二性》因以传统的两性划分及两性观念为基础而具有本质主义的嫌疑,但否定了当代女权运动之母波伏瓦,无疑等于否定了女权运动和女性主义。这就无怪理论界因后现代主义对女性主义政治实践性的解构,而产生了这样一种说法:一个人不可能既是女性主义者,同时又是后现代主义者,即“后现代女性主义的不可能性”。[10](P138)

其次,后现代主义游离于现实生活之上的纯学理倾向,也受到女性主义学者的激烈批评。她们认为,后现论将话语视为一切权力的基础,从话语的角度揭露了意识形态建构的奥秘与运作机制,无疑对父权制具有釜底抽薪的颠覆意义。然而,过度停留于对语言的玩味与虚构,却会忽视真实的身体和现实的性,以及它们造成和体现的经济、政治与观念的压迫。例如家庭暴力和性暴力,都是真实存在于两性关系之中的性政治表现形式,不是理论,亦不是话语。如果一味坚持话语才是权力,易于走向乌托邦式地穷究学理,而回避现实生活中性政治的严峻性,丧失与真实的暴力作斗争的思想动力。就文论而言,女性主义必须避免陷入消解使命感的纯学理式、贵族化的理论游戏当中,而要坚持将文本与历史文化语境相联,将文本视作菲勒斯中心意识形态的话语场域,以抗拒性的姿态与形式,甄别、剔除文本中隐含的霸权意识,寻求反思历史、改造文化、矫正价值理想、改善社会生活,建立更为健康和谐的性别文化的可能性。因此,正如女性主义的名言所指出的:“个人的就是政治的”,女性主义学者往往对自身的性别生活高度敏感,注重个人生活与社会文化的联系,努力让细碎生活成为学术理论的源头活水,使学术与日常生活处于往复互动之中。

对后现代主义拘泥于狭隘的理论探讨,轻视女性主义意识形态性的倾向,美国哲学家苏珊·博尔多(Susan  Bordo)如是说:如果性别角色完全决定于话语,这一话语又时刻处在变化和解构之中,两性的意义缺乏稳定性,那么女性主义批评家和理论家就失去了存在的支点。如果放弃了对社会性别的界定,要求女性正当权益的斗争就失去了理论基石。她因此呼吁,女性主义不能忽视女性受歧视的社会现实,不应该消解主体,反倒更应加强对现实的斗争策略的研究。[11]中国性社会学家李银河也认为:“后现代主义解构(消解)了主体,否定或摧毁了在这个世界上建立任何积极的行动机构的可能性。而离开了具有实践意义的历史和性别的主体,就不会有什么女性主义意识,也不会有什么女性主义的政治。”[12](P132)

第三,利奥塔将“后现代”定义为“对元叙事的怀疑”。然而,被后现代主义彻底否定、认为不合法的一些属于宏大叙事的社会理论,比如说启蒙主义话语和马克思主义学说等等,对于女性主义来说是不可或缺的。故而,女性主义决不可盲目拒绝,因噎废食。即便是对后现代主义抱乐观态度的南希·弗雷泽与琳达·尼科尔森也承认:“对于像男性统治这样无所不在又呈现出多种形态的现象,仅仅使用他们将我们囿于其中的那点贫乏的批判资源是难以把握的”。“它(指女性主义——作者注)在最低限度上需要多种有关社会组织和意识形态变迁的大型话语:有关宏观结构和体制的实证与社会理论分析;有关日常生活的微观政治学的互动分析;有关文化生产的批判的和系统的分析;具有历史和文化特殊性的性别政治学……这个名单还很长很长。”[13](P136)

事实上,女性主义因“默认了一些有关人类特性和社会生活状况的被公认但未加证明的本质主义的假设”[13](P138))而成为一种准“元叙事”。尽管20世纪80-90年代以来,在一元化的主体观念分崩离析的趋势下,在碎片化的后现代语境下,为了使理论具有更大的适应性与兼容性,女性主义文论不断在进行着自身的调整与修正,更加关注多元的文化身份的差异性,因而出现了以黑人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女同性爱的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等为代表的少数族裔与群体的文学研究模式,但部分清醒的女性主义学者又深知,过于强调身份的不确定性,将使女性主义文学研究失去自己的特色与立足点,变成一个大而无当、无所不包、失去焦点,因而也就失去了意义的东西。女性主义文论本来源于改造社会与文化的政治需要,只要父权制结构还是一个客观存在,只要扭曲妇女形象、对女作家作为文化生产者的作用视而不见的文学理论与文学史依然存在,无论是对传统妇女形象的批评还是对妇女作家进行研究的话语实践就是必不可少的。过于强调社会身份的复杂变动性,有可能导致社会性别身份淹没在这种复杂变动之中,而使女性主义文论失去赖以存在的基点。所以,美国学者苏珊·斯坦福·弗里德曼(SusanStandford  Friedman)提醒说,从现实的政治策略出发,现在要求女性主义同各种各样的进步主义(progressivism)结合得天衣无缝还为时尚早。面面俱到将难免会冲淡女性主义的分析效果,还有可能会将妇女生活的特点束之高阁而忘得一干二净。她提出:“一方面是对自然性别与社会性别的注重,那是妇女批评和女性文学批评所依靠的基础;另一方面是仔细研究社会身份的多重基体(multiple  matrics),性别只是它的很多个坐标轴当中的一个。女性主义批评的任务一方面是要使自己成为文学研究中的一组有力的、响亮的而又与众不同的声音,另一方面是继续担负起创立社会身份和主体性研究的新的、更加复杂的疆界说的领导作用,这种新的疆界说一定会在即将来临的下一世纪的灵活多变的研究领域中诞生。”[8](P437)另一位批评家南希·哈特萨克(Nancy  Hartsock)也在《福柯论权力,为女人服务的理论?》中强调,只有将女性视为一个社会群体,女性主义才有其存在的意义。过分强调女性内部的差异将导致女性主义自身的毁灭。解构“女性”观,无异于颠覆女性主义政治。[14]

后现代文化论文篇4

关键词:后现代文化理论 池莉小说 文化内涵 叙事策略

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来,池莉小说叙事倍受评论界的关注。本文从后现代文化语境这一角度切入池莉小说,揭示池莉小说叙事的后现代文化内涵和叙事策略。后现代文化理论的核心之一就是致力于反对二元对立的等级制思维模式,而追求非中心、反传统、反权威的多元化思维理路。后现代文化思潮涌入国门后,对我国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来的小说叙事产生了广泛而深刻的影响。在后现代文化语境中创作的池莉,其创作姿态和叙事理念无疑自觉不自觉地受其启示和渗透。

一、对“二元对立”传统小说叙事理念的反叛

现代小说叙事传统自觉不自觉奉行的是二元对立的等级制思维模式,往往在诸如文学/生活、主流/边缘,宏大/私人,理性/感性,本质/现象、精英/通俗,西方/中国等二元项之间划上一条等级制的对立界线,不仅认为生活只是文学的源泉,文学艺术是高于生活本身的,文学的宗旨是揭示生活的本质以及发展趋势,而不是生活本身,还在生活这一词语之下,再制造出宏大生活和个人/私人生活的二元对立,那些关注国家、民族、阶级、革命、关注经济、政治、改革、关注先烈、领袖、英雄的小说天然地获得价值优势,而那些只关注自己身边生活的自叙传式文学总是被认为是承担不了历史和时代,甚而被打上个人主义或视野局限的标签,而难以在文学历史中取得合法地位最终成为被需要修改提升或干脆被放逐的所在。

在池莉的叙事理念中,更多的是包容多维的立场:“我知道写作的出发点很多。有些作品是为某种理想而写,有些作品是为未来而写,有些作品是为功利而写,有些作品是为教化而写,有些作品是为载入史册而写,有些作品是为建立学术流派而写,有些作品是为自己而写,等等……为什么而写都有可能写出好的作品。我清楚的是我不为什么而写。只为一种内心的需要和感动。”[1]“我不会对别人和自己的文学作品进行道德上的评判,也不会从社会时尚出发去纠正自己或别人。”[2]摈弃了二元对立思维叙事理念的池莉,试图在生活和写作之间寻找一种和谐的主体间性关系,换句话说,池莉最大程度地尊重生活本身:“我以为说到底,文学作品不是人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也不是社会集团里最重要的东西,它不是水,不是空气,不是食物,不是政治,它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依靠想象而存在的艺术。……,一切的想象、体验和经历都超越不了生活本身。”[3]她想要做的是试图用笔拂去岁月的封尘,最大限度地抵达生活和生存本身,抵达生活本身的至真、至美和至善。

摈弃了二元对立思维的池莉,其叙事理念注重追求和捍卫自身的独特性。文学历史上,把文学当经国大业,不朽盛事是古训,“文以载道”是多少封建时代知识分子不变的追求,追求宏大视野,关注重大历史性事件或事变也是现当代文学主流对有使命感和时代感的作家的一贯期待。而池莉却公开摇旗说要为了自己写小说,这不能不说是对传统文学观念和小说叙事理念的撕裂和解构。

回到语境,可以发现,令池莉在文坛崭露头角的那些被评论界称为新写实的系列文本,并非偶然和自发之作,而是一种理性化的自觉实践,之前的八十年代前期,文坛流行的是跟随时代和社会变动的由伤痕而反思,由改革到寻根的明显呈阶段性更替的现实主义小说主潮,八十年代中期又加入了横移西方现代形式技巧的“伪现代派小说”,这些令人眼花缭乱的叙事变动却没能引起池莉的效仿,况且,她对非英雄的凡俗人物和困窘生存的优先表现,还“在没有改变撰写历史的方法的情况下颠覆了权力关系”[4],从她的“新写实”系列文本到后来的《凝眸》和《你是一条河》等,从很大程度上可以看作是池莉在传统的线性历史叙事时间之外寻找和发现的另一种历史存在,同时确证了池莉书写的主体性和个人性。

摈弃了二元对立思维模式之后的池莉,写作《冷也好热也好活着就好》的时候不再考虑其主题是否太消极,放逐了现代新文学张扬的理想主义话语,写作《不谈爱情》的时候去除了“爱情”在现代书写过程中被附加的人道主义、个性主义或者反封建内涵,《你以为你是谁》以调侃的语气揭示了个人和社会,个性发展和外在压抑之间的本真关系,似乎在宣告反抗哲学的无效。池莉确实像先吃螃蟹的勇者,同时又像荷戟对峙的探险者。

池莉的创作实践,可以说是在后现代文化语境中以自己的理解尽情诠释了文学之于生活的关系,她的叙事就在这种“我写故我在”中舍弃了五四时代流行的现代新文艺腔,从而获得了自身的相对独立性。

二、对传统性别文化书写的文本转换

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来,具有自觉书写意识的池莉,通过对有血有肉的立体化“圆形”女性的塑造,将传统文学中讲述了千载万世的遥远悬空的女性神话和爱情神话,拉回到切切实实的地面,致力于对传统性别文化的反转式书写。

池莉的小说忠于自我的记忆和想象,以一种“自我书写”的主体性姿态,去尽情描摹与男性并驾齐驱,刚柔相济的“太阳”女性,构成对传统性别文化和传统话语的无情解构。

先看池莉笔下的逃离女性。《你是一条河》中的冬儿,逃离了旧式女人的悲剧宿命。《一去永不回》中的温泉,逃避的是传统的家庭羁绊。《城市包装》中的巴音,逃离的是传统庸常生活方式的无趣和无聊。《凝眸》中的柳真清,则在看透了“严壮父不是为了她,啸秋也不是为了她,男人有他们自己醉心的东西,因此,这个世界才从无宁日,将永无宁日”的真相后逃离了革命也逃离了爱情。

池莉对“逃离”女性的塑造,明确地表达出一种对既成男性中心文化模式下女性形象成规的主动背弃,“逃离”的外在行动方式诠释的正是女性内在精神的自我坚守和自我救赎。

不同于之前男性或女性笔下的“逃离”女性书写的否定性结局设定,池莉女性小说中的“逃离”女性,大多指向一种既拒绝堕落或回来,也拒绝皈依的、义无反顾地寻找自我精神家园的肯定性结局。同时,池莉小说中对“逃离女性”的书写,不仅指向一种对传统女性的反转式书写,更重要的是,这种书写还具有试图建构后现代语境中人类崭新的双性和谐“完形”文化,建构两性主体间性的潜文本指向。

此外,池莉还书写出成长于新时代的“太阳”型女性林珠、江晓歌,来双扬、叶紫等。 池莉的“太阳”型女性书写从正面确证了女性的主体性,拒绝了传统文化书写对女性虚化、物化的叙事成规,召唤未来女性丰富复杂的人生实践和向着自由的人性解放。

三、后现代语境中大众文化的视听盛宴

池莉的小说叙事和大众影视比较切合是一个不争的事实。笔者觉得若将其小说叙事置于后现代文化语境来分析,会发现池莉小说叙事注重“重置读者”[5],亲手调制了一场不折不扣的大众文化视听盛宴。

池莉曾狂热地迷上过电影,称赞好莱坞娱乐片《不道德的交易》的优点在于把一个俗套的故事拍得让人目不转睛地看下去。她也有这种本事。她曾经说过:“实质上小说就是小说,首先是好看不好看的问题。小说与所有的艺术品一样,与花朵、舞蹈、绘画,雕塑一样,它好看吗?它有味道吗?它吸引更多的人吗?”[6]在后现代大众文化语境中创作的池莉,无疑天然而有效地借鉴和顺应了同样强调叙事性而又被大众传媒特别青睐的影视戏剧的叙事技巧。

她注重戏剧性元素在小说叙事中的多元融合。戏剧性元素最能吸引和刺激大众眼球。除了对世俗“逃离”“爱情”以及“复仇”等文学母题的持续关注,除了善于塑造大众认同感很强的复杂的人物形象外,对高度仿真化的叙事情节的线性或类线性构建,对与大众极具亲和力的叙事时空的选择,对传奇性场景的安排,对细节的高密度经营,对精彩对话的组织,对现代小说叙事技巧和策略的淡化,对“陌生化”语言的自觉疏离,对戏剧冲突的设置和把握,对艺术化闲笔笔法的运用等,都使她的小说强化了戏剧性,因而深度顺应了大众文化的审美趋势和接受倾向,有效地遵循了大众文化的最终诉求和潜在规则。

此外,池莉有意识的语言选择也暗合了仿真年代文学所推崇的记忆和想象,她的叙事语言口语化,讲究生活和艺术的无缝贴合,池莉曾经说:“只有生活是冷面无情的,我像一只猎犬那样警惕地注视着生活。我反反复复地做着一件事:用汉字在稿纸上重建仿真的想象空间。”

池莉的诸多小说文本都是视听效果极为强烈的戏剧脚本。池莉小说叙事还善于顺应后现代大众文化所追求的两种审美趣味:一是怀旧趣味,另一种即白领趣味。

著名的后现代诗学理论家斯潘诺斯在他的《探测与分解:后现代文学想象札记》一文中曾经推崇过这种对人的存在处境的揭示和昭明的文学,颠覆传统的情节模式,分化消解沉闷的遮蔽存在状况的语言,推崇那种试图“把本真的个体带出那集体的僵化意识,带出那已渐次丧失生命力的被整体世界归化了的、科学指向的和组织化的沆瀣氛围之中”的文学。池莉上述那些扎实的叙事,在很大程度上有效地实践了斯潘诺斯的文学想象。

参考文献:

[1][2][3]池莉.我――代后记[A].午夜起舞[M].池莉文集5,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1998(1).

[4]池莉.写作的意义[A].真实的日子[M].池莉文集4,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1995(8).

后现代文化论文篇5

个性化往往意味着与众不同、独树一帜。在传统的审美观点中,一成不变、遵循守旧是美的原则所在。随着社会的发展进步,人们对自由与个性的崇尚也达到了一个空前的高度,对于新一代的青少年来说,更是主张个性化、独立化。在这个时展的大背景之下,广告设计中融入创新、独特的方法总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吸引人的眼球。经济时代带来了广告业的迅速发展,广告也由传统模式下的简单介绍商品变得更加个性、夸张。审美疲劳已成为社会中存在的普遍现象,只有不断地突出个性才能更好地生存发展下去。后现代主义中的个性化为广告设计带来了一个新的契机,这种独特的风格模式在现代广告中的应用使得人们远离了传统,向着个性独立的时展。

二、后现代主义中广告设计的文化内涵

在现代文化主义中,强调的是“认真”“严肃”,然而在后现代文化中,重视的是“夸张”“创新”“个性”。随着社会经济的不断发展进步,现代主义在广设计中的应用显然已经不能满足人们的审美需要。快节奏的生活方式使得人们没有过多的时间去了解一个广告的内容,这就使得广告处于一个尴尬的境地。后现代文化利用各种混杂的方式展示一种戏谑、讽刺,以此来吸引大众的眼球。传统意义上的审美观点正在被冲击。追求创新、个性化、刺激的现代人类已经不满足那种平淡的生活。在这个基础上,广告设计应当遵循文化转变的浪潮,不断地创新、改革。当今时代快节奏的生活给人们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几乎每一个人都在寻找释放压力的方式,后现代文化正是切实地贴近人们的生活,给人以心理上的归属感和平衡感。

三、结语

后现代文化论文篇6

关键词:詹姆逊;后现论;马克思主义;后现代主义

中图分类号:b7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12)33-0085-02

弗雷德里克·詹姆逊不仅是美国新马克思主义批评的领军人物,而且是一位重要的后现论家和文化批评家。关于詹姆逊的后现论,国人谈论最多的有两点,一是他提出的晚期资本主义的文化逻辑的理论,二是他对后现代特征的描述。有学者曾将他关于后现代特征的理论归纳为四点,“平面感:深度模式削平”、“断裂感:历史意识消失”、“零散化:主体的消失”、“复制:距离感消失”。应该说,这些是詹姆逊著述中最有代表性的观点,也具有一定的普遍意义。在研究中我们发现,詹姆逊的后现论是相当丰富的,并且在不断变化。尽管晚期资本主义的文化逻辑这一思想构成了詹姆逊整个后现论的基石,但其根本指导思想是马克思主义的。詹姆逊的后现论中还有不少很深刻很细致的东西,值得我们吸收和借鉴。下面,本文试图从四个方面进一步探讨詹姆逊的后现论。

一、马克思主义是“不可逾越的视界”

詹姆逊曾明确表示,他是用马克思主义理论来研究后现代的。詹姆逊的马克思主义理论素养和他对20世纪各种文学批评的吸纳为他研究后现代状况做了扎实的理论准备,而资本主义本身的变化则是詹姆逊进入后现代文化研究的现实根据。他始终认为只有在马克思主义的框架中,后现代才能得到最好的理论化。

当然, 后现代社会中的马克思主义毕竟不同于19世纪的马克思主义。新马克思主义是20 世纪西方政治文化的产物, 是在吸收西方马克思主义理论和当代人文科学成果的基础上对马克思主义的坚持、修正和发展。詹姆斯认为马克思主义阐释学比今天其他理论阐释模式更具有语义的优先权。并且, 马克思主义已不是一种专门化的知识或思想领域, 它已充分渗透到各个学科的内部。因此, 马克思主义可以包容其他阐释模式和体系,或者说, 所有东西都可被纳入马克思主义这个有机体系中加以研究。

重新开拓马克思的总体性范畴是新马克思主义的重要任务之一。自从20 年代卢卡契提出总体性的优越性是马克思主义最基本的特征这一见解以来, 对总体性的研究一直是新马克思主义兴趣的焦点。面对后现代社会零碎化和平面化的趋势,詹姆逊继承卢卡契关于总体性的思想, 顽强地坚守总体化和历史化的方法。值得注意的是, 詹姆逊在坚持历史本身是总体性的历史的基础上, 又不断深化和拓宽对总体性概念的理解, 提出了一种开放的总体化思想, 总体化是以差异为前提的, 包含了种种对抗的力量, 它指向一个开放的整体, 永远处于被超越的过程中。进而詹姆逊指出, 由于事物本身是总体性的, 因此在认识论上也必须采用总体性的方法, 把资本主义的经济关系作为一个有机的整体, 将其各个局部放在这个有机整体中加以考察。当然, 这并不是詹姆逊的发现, 他的贡献在于强调总体的认知是在把握系统或结构关系的同时应尊重差异、不连续性、相对自律和不平衡发展。

从某种意义上说,詹姆逊的后现代研究正是为了检验马克思主义理论在后现代社会中的适应性。他通过对于后现代的深入研究不仅进一步显示出马克思主义的活力,同时也确立了他的后现论家的地位。

二、后现代主义和现实主义、现代主义的联系与区别

将后现代主义放在社会发展的历史长河中加以考察,用历史的辩证的方法研究后现代主义,这是詹姆逊后现论的又一重要内容。詹姆逊明确指出,文学艺术史上所出现的现实主义、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这些性质截然不同的、并且似乎是不相容的模式,实际上代表了资本主义发展的具体化中辩证法的不同阶段。与我们通常理解的作为文学流派的现

主义、现代主义不同,詹姆逊将这些名称看成是“某一阶段的文化风格,代表某一阶段的文化逻辑”,现实主义、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分别代表对世界和自我的不同体验。

詹姆逊还通过对欧美文化传统和西方现状的审视和批判来研究现代主义与后现代主义的关系。他说:“现代主义忠实地——甚至是‘现实主义的’——再现和表现了日益增长的抽象和列宁所说的‘帝国主义阶段’领土扩张的衰竭。今天所称作的后现代性表达的却是另一个抽象阶段的症状学,在性质上和结构上都与前者有所区别。”詹姆逊认为后现代主义不仅是晚期资本主义的文化逻辑,而且在晚期资本主义社会居“文化主导” 的位置。在论述后现代主义的原创性时,詹姆逊是与现代主义为比照的。

首先,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在社会功能作用上是不完全一样的,文化的范围也有很大差异。现代艺术的一个典型特性就是与商品形式的对抗。在现代主义那里,艺术从现实世界里退出而进入一个自主的艺术空间,表现出对商业文化的抵制和对权威和经典的维护。而后现代文化,特别是当今的大众文化则与市场体系和商品形式具有同谋关系。在后现代背景下,商品化的逻辑全面渗入文化领域,文化生产的目的转向赚钱,文化的商品化已成为趋势,并依据这一目的改变和调整其生产机制,从以往的生产本位转向消费本位,听命于市场、服从消费需要成为铁律。

其次,在美学追求上,现代主义与后现代主义也有明显的区别。如果说崇高是属于现代的话,那么后现代则是一种美的回归,不过,这里美的内涵发生了变化,美不再处于自律的状态。在后现代主义中,美被定义为快感和满足,是沉浸在灯红酒绿的文化消费和放纵。后现代主义艺术呈现的是直接经验,不需要任何解释。在晚期资本主义时期,美的生产在经济结构和日常生活的制约下正在改变其基本的社会文化角色和功能,美的封闭空间向充分文化的语境开放,现代主义的“艺术作品自主性”和“美的自主性”已不复存在。

三、后现代社会的文化转型

在后现代研究中,詹姆逊敏锐地看到,后现代文化与形象及空间性形成了普遍的契合。在我们这个时代,高科技和传媒真正承担着认识论的功能,詹姆逊正是在吸收和整合当代各种后现论和研究当今科技现实的基础上,从视像文化盛行、空间优位和高科技狂欢等三个层面揭示了后现代社会所发生的文化转型。

当今,文化生产领域发生了深刻的变革,随着20世纪40年代传媒技术的大突破,电视的普及,电影与广告的结合,以及摄影技术的发展,传统形式让位于各种综合的媒体实验,形象突然处处出现,整个人类生活开始视像化,视像文化盛行成为后现代社会的典型标志。语言不再像海德格尔所憧憬得那样,占有特权的位置,形象正以其优越的可视性表现出对文字的压制。詹姆斯指出,“晚期资本主义世界是一个超越文字的世界,人的生活到了这个阶段已经迈进到阅读和书写以后的全新境界了。后现代更关注装饰,强调视觉艺术,人们只是用眼睛生活着,放弃了思考”。

与形象转换相关的是后现代的空间性特征,因为形象呈现的是空间形式。在詹姆逊看来,当今世界已经从由时间定义走向由空间定义,如果说现代主义是关于时间的话,那么后现代主义是关于空间的。在后现代时期,人们生活在一个非常不同的空间和时间的关系中,形象带来的是一种新的时间体验。

“变化”这个概念遭到怀疑,由此承继变化的时间也成了一个可疑的概念, “过去”开始像一个交替的世界而不是这个世界某一不完善的、早期的阶段。其次,后现代的空间观念不仅是一种文化意识形态或者文化幻象,而且有其技术支撑,它显示了资本主义全球性发展史上的第三次大规模扩张,其空间己被高科技的狂欢所占据。电子空间还延伸了空间的概念, 在今天的电子化空间中,资本和信息横越地球的过程能够在瞬间完成。而尤其需要看到的是,在后现代社会中,空间不再是某种陪衬,而具有主宰的地位,不仅时间具有空间性特征,而且一切都空间化了,市场的货币形式和商品逻辑也转换为空间形式,成为结构性要素。

二战以来,出现了新的尖端技术,电子产品的迅猛发展,信息在社会生活中越来越发挥重要作用。后现代美学已表现出与晚期资本主义时期高科技携手并进的趋势,高科技手段为作品带来了令人吃惊且富有刺激的综合效果。在后现代作品的

拼贴中,后现代艺术家正充分利用新的技术手段来制作各种视像制品,如作品中出现的魔幻般的时空倒错,或以单个配件的形式用极强的反差加以具体化。并且,为了提高效率和效益,文化生产引进了高新技术和走向规模化、集约化,于是出现了文化工业,制作一部电影、一部电视剧或一本读物,就像制造一台冰箱或一辆汽车一样,成为一种程序化、模式化的机械复制行为。

四、后现代研究的意义

詹姆逊后现代主义文化理论在我国理论界产生了广泛的影响,他的理论研究范围广泛,论述深刻,对我国相应的文化研究领域有一定的启示。特别是詹姆逊后现代主义文化理论中有关大众文化的分析,对于我们正确认识大众文化、深化大众文化理论研究具有重要的启迪作用。詹姆逊指出:“到了后现代主义阶段,文化已经完全大众化了,高雅文化与通俗文化、纯文学与通俗文学的距离正在消失,商品化进入文化意味着艺术作品正在成为商品,商业化的逻辑已经影响到人们的思维。总之,后现代主义的文化已经从过去那种特定的‘文化圈层’中扩张出来,进入人们的日常生活,成为消费品。”这说明了后现代主义文化向大众文化的渗透和扩张。可以说,这一观点对于我国理论界正确认识大众文化研究有一定的启迪价值。当前,在我国社会主义文化建设中,大众文化具有重要的社会功能。但是,我们也应看到大众文化也存在不少负面的影响,从而导致了人文精神的消解、人文素质的滑坡、道德理想的沦丧,造成了人性新的异化和变质。因此,对待大众文化问题我们正确的态度应该是采取辩证的态度,在肯定其合理性的基础上,剔除其糟粕性的方面,引导其沿着正确的方向发展。

参考文献:

[1]王岳川.后现代主义文化研究[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2.

[2]fredric jameson. postmodernism, or, the cultural logic of late capitalism [m]. duke university press, 1990.

[3]詹姆逊.文化转向[m].胡亚敏等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

后现代文化论文篇7

关键词:西方建设性后现代主义;文艺理论;艺术本质;文本理论

一后现代主义作为一种复杂的社会文化现象,集中体现了西方社会政治、经济、哲学、文化和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其在文学和艺术领域表现得也非常耀眼,带来了20世纪文学艺术的新发展。因此,对西方后现代主义文艺理论进行研究就成为西方关于后现代主义学术研究的前沿阵地,一系列在全世界范围内有影响力的成果问世,对后现代主义的全球化传播做出了重要的贡献。西方关于后现代主义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一下三个方面:(一)关于后现代主义的一般性研究后现代主义的一般性研究,包括后现代主义的历史性研究以及概念的多义性研究,主要集中在哲学和艺术学领域,代表性的研究者包括:美国文化历史学家伯纳德·卢森堡、英国历史学家G.巴勒克拉夫、还有苏珊·桑塔格、莱斯利·费德勒和伊哈布·哈桑、丹尼尔·贝尔等。后现代主义在西方的内涵是复杂的,根据高宣扬教授的分析,后现代主义的内涵呈现出模糊性和不可界定性,主要是作为一种历史范畴的“后现代”、作为一种个社会范畴的“后现代”、作为一种文化范畴的“后现代”、作为一种心态和思维模式的“后现代”、作为一种生活方式的“后现代”、作为一种表达方式和论述策略的“后现代”、作为一种“去正当化程序”的“后现代”[1]1-96,等等。(二)解构性后现代主义研究解构性后现代主义研究是关于后现代主义的流行性解读。解构性后现代主义理论向度倾向于拒绝、否定和颠覆,主要表现为对西方传统形而上学的拒斥和反对,包括拒绝强权叙述及基于第一原理的知识系统和怀疑哲学是正统原则知识确定性的观点;否定具有高低级文化的明显划分,所谓大众文化、通俗及民间艺术形式都可以成为研究对象;人文主义的一些固定的、统一的,而且可以确认的主题讨论被多元及流动性问题以及对叙事空间的要求所取代,等等。总体而言,此一研究方向主要是对西方基于启蒙与理性的知识体系、思想观念和行为体系的全方位清算。(三)建设性后现代主义研究后现代主义的建设性向度包括现实和理论两个方面。从现实层面来说,作为一种对自由资本主义和后工业社会的反思与回应,后现代主义是一种时代思潮,它势必会像马克思所说的那样将人民“最精致、最珍贵和看不见的精髓”都集中于自身之中,而创造并非解构是时代的最强音,必然会反映在后现代思潮之中,研究者就是要把这种创造凸现出来,以发挥最大能量。另外,后现代主义思潮背后的众多思想家作为直面现实之人,必然会对当下人类的生存处境担虑,核武器、环境污染、科技理性的“奴化”等全球性社会疾病是“足以毁灭世界和人类的难题”,而解决难题是唯一出路。从理论层面来看,建设性后现代主义有最直接的理论来源,主要是分析哲学、过程哲学和实用主义哲学,其倡导创造性,既包括理论的创造也包括自身的理论实践;多元的思维风格,既包括哲学上的多元论观念也包括文学艺术领域里的“双重写作”与“双重阅读”;秉持“本体论的平等”概念的信仰,主张任何存在的东西都是真实的,没有什么东西比别的东西更真实,“接受和接受一切差异”;重视“对话”,“对话”作为一种人际发生的过程,包括现在与过去、解释者与文本、解释者与解释者,是一个无限展开的过程,通过改变双方观点,达到一种新的视界;倡导对世界的关爱,信奉过程论和有机论,倡导对过去和未来的关心。基于此,建设性后现代主义是一种科学的、道德的、美学的和宗教的直觉的新体系。

二在对后现代主义文艺理论的研究中,一个基本的思路是将后现代主义文艺理论同现代主义文艺理论进行潜在或显在的对比,以突出后现代主义文艺理论所呈现出的矛盾性,以及建立在诸多矛盾性基础上的破坏性和颠覆性。对后现代主义文艺理论的这种学理认知,在国内学术界也普遍存在,甚至成为一种关于后现代主义理论的标签式认同:把摧毁、解构、否定性当作后现代主义的根本特征,而忽略甚至有意规避后现代主义积极的、肯定的、建构性的内涵。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除了后现代主义文学艺术景观本身的复杂性和矛盾性之外,另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是后现代主义文艺理论内部的诸多建设性,在西方研究者的理论视野中也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而在后现代主义文艺理论中国化的过程中,就不可避免地会出现理论的偏差和语言的不对等、错位,也就造成了关于后现代主义的不全面的理解和阐释。而就理论研究的科学性而言,对建设性后现代主义文艺理论进行研究,并成为关于后现代的研究中的一个不可或缺的有机组成部分,也是还原后现代主义理论本来面貌的必要之举。建设性后现代主义文艺理论研究不仅具有突出的理论意义,而且现实意义明显,把学术研究同我国当下的社会发展实践相结合,是强化学术研究的实践性内核的重要手段。当实现伟大复兴的中国梦成为华夏儿女的神圣担当,批判继承全球性的文化遗产,助推中国梦的实现是科学理性之举。建设性后现代主义文艺理论的建构性维度与建构中华大美学大文艺在内在理路上具有极高的契合度。有效合理挖掘后现代主义的创造性并积极地运用于中国当下的美学、文艺理论学科建设,服务于中华民族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生态五位一体建设,不仅可以彰显中华大美学大文艺的文化软实力和独特魅力,更重要的是可以扩大中华美学文艺的全球影响力,弘扬中华民族文化精神和凝聚中国力量。

三基于上述的意义阐释,西方建设性后现代主义文艺理论研究能够通过对西方建设性后现代主义文艺理论的问题展开进行系统的梳理和探究,能够为中国当下的文艺理论建设提供学理上的参照,为发展和繁荣中华美学文艺精神提供多元的理论世界。(一)西方建设性后现代主义文艺理论的问题语境建设性后现代主义文艺理论同解构性后现代主义文艺理论面临共同的问题语境,这其中包括:现代主义艺术和后现代主义艺术的全面绽放与挑战。从表面上看,现代主义艺术同后现代主义艺术有明显的差异性,甚至可以说,后现代主义艺术是对现代主义艺术的颠覆,但从最根本处,它们二者之间的逻辑关联也是很明显的,这就是在批判性表面之下的建构本性,在创作和观念两个层面实现着艺术的别样生长;哲学、美学和艺术的“终结”语境,认真探究不难发现,“终结”话语背后同样是理论的重新生长,不管是哲学、美学还是艺术,哲学的终结是西方20世纪中后期的一个具有普遍意义的理论话语,海德格尔、德里达、黑格尔、阿多诺、丹托、摩根和凡蒂莫等哲学家、艺术理论家都在不同层面对“终结”进行了深入的分析和理论上的界定与还原,他们一方面去探讨总结理论话语的符号能指,另一方面还能领会建设性的意义能指。具体到艺术理论而言,“终结”并不意味着已经消失,并不意味着问题的结束,艺术和艺术世界仍然存在着,只是人们在对美学和艺术哲学诸问题的探讨时采取的不再是以往美学和艺术理论的方法。正如蒂埃尔·德·迪弗(ThierrydeDuve)的主张:“不论是黑格尔还是那些正在履行黑格尔使命的艺术家,他们关心的并不是历史进程或艺术活动的真正终结,而是一种在终结中继续生存的历史形态(因为历史从来都是由于自己的终结而生存),是一种艺术现象学,艺术面临死亡的威胁,但这种威胁不仅没有终止艺术,反而维持了艺术的生命,使艺术一次又一次地做出并且一次又一次地扬弃自己的死亡判决。”[2](二)西方建设性后现代主义文艺理论的问题展开西方建设性后现代主义文艺理论问题的展开主要是突出其的理论奠基性和开拓性。1.就建设性后现代主义文艺理论的奠基性而言,后期维特根斯坦的思想具有不可替代性意义。维特根斯坦说:“我称之为表达审美判断的词语,在我们所说的某个时代的文化中,起着尽管复杂,却又十分明确的作用。要想描述它们的使用或者你所指的一种有修养的欣赏趣味,你就不得不描述整个文化。”[3]他的“意义即用法”理论具体到美学问题上,则是指离开了语言表达的具体情景或文化语境,我们就无法理解语美学和艺术哲学中的许多问题。如果我们要去描述鉴赏是什么,我们首先必须描述整个环境。而福柯的“知识考古学”方法论建构则是对于知识论述产生过程的整个历史事件的解构,而作为认知主体的人“在具体的认知过程中也必然地纳入到特定社会关系的网络之中,从而不知觉地受到其认知过程所遭遇的各种相关社会势力的宰治,使人自身沦为特定权力关系中纵的因素”[1]305。德勒兹哲学研究的跨学科视野以及具有创造性的概念和方法如“欲望机器”“差异逻辑”“茎块”“精神分裂分析法”、德里达的“解构”“延异”“播撒”“增补逻辑”“互文”、罗蒂的“协同性”“陶冶”“后哲学”、霍伊的“系谱解释学”,以及利奥塔的“谬误推理”等都是在建设性后现代主义文艺理论理与方法的奠基性与创造性方面的理论资源。2.就建设性后现代主义文艺理论的开拓性而言,主要表现为两个方面:(1)建设性后现代主义的艺术本质理论。在解构性后现代主义文艺理论对传统形而上学中本质主义所关注的诸如艺术的本质、美的本质等问题的消解的同时,建设性后现代主义文艺理论重新对艺术的本质进行理论界定。美国艺术理论家阿瑟·丹托提出了“艺术界”理论,按照丹托的说法,某物的艺术品资格就是在“艺术界”中实现的,艺术界是确定某物是艺术品或者不是艺术品的一种理论上的设定。《艺术界》一文中提到:“某物看作艺术需要某种眼睛无法看到的东西——一种艺术理论的氛围,一种艺术史的知识:这就是艺术界。”[4]在这里,丹托他已经完成了从“艺术品”向“艺术品的资格”的转换,而“艺术品的资格”就是指某物在特定历史阶段被认可为拥有艺术的身份,解决的是某物为何是艺术品的问题,而不是艺术品是什么的问题。美国著名的分析学派美学家乔治·迪基的“习俗惯例”理论,不从艺术作品的显在特征去发现某种不变的本质,而是从文化和历史的语境中界定艺术和发现艺术的共同特征。他的“习俗惯例”理论试图表明的是艺术品的产生是在一个复杂的背景的烘托下产生的,“艺术品乃是它们在一个习俗框架或境况中占据的位置所导致的产物”[5]。而芝加哥学派的主要代表人物霍华德·贝克的“艺术世界”理论则是通过达成一致意见实现合作的关系网络,在这一场所中,不同的人在共同认可的惯例的基础上,实现合作生产并为艺术品赋值,惯例是艺术场的整合力量,成为艺术场运转的动力。布尔迪厄的“艺术场”理论则明确指出,艺术作品本身是通过艺术场的自主化而产生的,对艺术的分析和评价就不可避免地要对其进行场域化的还原,在一种动态化的场域中实现艺术品的价值生成认定。建设性后现代主义的艺术本质理论不同于传统形而上学理论框架中的逻辑展开,赋予艺术本质理论内涵动态性特征,构建艺术本质的生成性而非现成性。(2)建设性后现代主义的文本理论。在《反对阐释》中,桑塔格通过她的“反对阐释”,突出文本对“形式”“表面化”和“身体”的重视,推崇文本阅读的“新感受力”。她认为,阐释本身必须在人类意识的一种历史观中加以评估。在某些文化语境中,阐释是一种解放行为。它是重写和评估死去的过去的一种手段,是从死去的过去逃脱的一种手段。伊哈布·哈桑则通过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的复杂对抗,指出了后现代文学艺术的“反讽”“种类混杂”“狂欢”“行动和参与”“构成主义”等建构性特征。斯潘诺斯则是通过还原存在的历史性,提出后现代文学的开放、多元及敞亮存在的意义的后现代“新诗学”。克朗的文学空间理论则认为,文学不是一面镜子来观照世界,而是一张纷繁复杂的意义的网,任何一部小说都可以呈现一块地理知识领域,展示不同的、甚至是互为冲突的地理知识形式。建设性后现代主义文本理论一方面打破文本内容形式二元对立逻辑框架中重视内容及意义表达的理论向度,还原形式具有的解释性意义,发现并重视边缘化“形式”的意蕴,凸显文本的“表面化”“感受性”,构建文本的空间地理学表征。

四西方建设性后现代主义文艺理论研究的理论奠基性与开拓性对中国当代文艺理论建设而言具有重要的意义,研究西方建设性后现代主义文艺理论最终目的是为了中国当代文艺理论建设。20世纪的中国文艺理论有着自身的特殊历史文化语境,它所面对的问题和解决的方式都与20世纪西方文艺理论尤其是20世纪中期以后的西方文艺理论有着巨大的差异。在这样的理论研究背景下,对西方建设性后现代主义文艺理论在与中国当代的有效传播就显得尤为重要。我们应在对20世纪中国文艺理论发展的总体性描述的基础上,认真梳理后现代主义文艺理论在中国的传播,并深入分析建设性后现代主义在中国当代文艺理论建设中的表现,以彰显建设性后现代主义在中国当代文艺理论建设中的意义。

参考文献:

[1]高宣扬.后现代论[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6.[2]迪弗.艺术之名:为了一种现代性的考古学[M].秦海鹰,译.长沙:湖南美术出版社,2001:143.

[3]维特根斯坦.美学讲演录[C]//刘小枫.人类困境中的审美精神——哲人、诗人论美文选.上海:东方出版中心,1994:532.

[4]ArthurC.Danto,TheArtworld[C]//CarolynKorsmeyer.Aesthetics:TheBigQuestions.Cambridge:Blackwell,1998:40.

后现代文化论文篇8

【关 键 词】詹明信/新马克思主义/后现代/总体性叙事/合法性

【 正 文】

詹明信的新马克思主义后现论目标,如他自己所说,是想用一个有调解作用的中介性概念来准确表达和描述各种文化现象整体的构造模式,从而对晚期资本主义进行全面考察。这就表明了他的理论建构出发点仍然是在西方资本主义发展的历史叙事框架内将经典马克思主义融入到后现代的文化语境中,对后现代主义进行批评性反思。他的新马克思主义实际上就是后现代主义理论与马克思主义的一种综合,是对马克思主义理论进行的一种当代重构。而这一目标也决定了他的叙事视角的选择。

在对后现代文化进行的全景式扫描之中,詹明信始终维持了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立场,仍然站在上层建筑与经济基础关系立场上将后现代主义作为资本主义发展的一个相应的历史阶段所产生的一种文化现象来看待,并从理论上将后现代主义概括为与晚期资本主义经济制度相联系的一种广义文化逻辑。他甚至从文化层面上将美国乃至全球的后现代主义视为“美国在军事上和经济上统治世界新势头的一种内在的和上层建筑领域的表达”[1](p57)。这也可以看出,他的文化理论始终筑基于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总体理论原则。他坚持认为,文化领域里的每一种后现代立场从里到外无一不是今天的跨国资本主义本质的政治姿态。

虽然詹明信与许多后结构主义者一样,把后现代主义看作是一场文化灾难。但他同时又运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辩证地指出这也是一种历史的合逻辑的发展。他对后现代社会文化的基本认识和众多的后现论家一样,能敏锐地察觉到当代社会中社会与文化结构存在着具有断裂性特征的根本性转变,并将这种现象归结为晚期资本主义的文化逻辑。而且指出,作为一种文化逻辑,后现代主义从文化上统治着晚期资本主义,并创造出一种超越既往的资本主义所有现代形式的全新经验和意识形式。

正是这一经验意识形式构成的逻辑导致了当代西方社会一系列的深刻文化转变:高雅文化与低俗文化界线被打破;对现代主义作品的推崇和同化使其丧失批判颠覆锋芒;文化的全面商品化所导致的社会批判性距离的消失;异化感、焦虑等现代人的困扰消失;主体性急剧解体引起的资产阶级个人观的终结;过去与未来的历史感在现代观念中的不断弱化;以及后现代的虚拟性超维空间导致的方向感的丧失。从总体上看,后现代主义是一种由图像与幻影构成的文化所投射出的巨大超现实,它具有零碎或片断性的基本特点。

指出并承认晚期资本主义文化或后现代主义所具有的这种明显的断裂性特征是詹明信与多数后现论家的共同之处。但与其他许多后结构理论观点不同的是,詹明信是从经典马克思主义的认识基点出发,认可卢卡契的总体性理论角度,对晚期资本主义社会进行文化批判。但他的批判目的不仅仅是对当代潮流的一种抗拒,更重要的是寻求历史感的恢复或重建。因此他的理论始终保持着一种总体性的历史叙事框架。而拒绝放弃马克思主义描述资本主义发展的基本历史叙事理论的基点,坚持历史叙事的总体性观念则是詹明信与许多后现论家理论分歧的一个根本出发点。

对总体性持否定态度的理论家一致认为,总体化理论意味着对多元的差异性事物进行镇压的图谋,是为一种总体性的暴力提供法律上的依据。现代资本主义社会就是在此基点上构筑其合法性。利奥塔认为,总体性观念依据的是一种普遍性价值尺度,而现论描述正是以这样的一般理论来解释社会的所有方面,但却又是不可靠的。这便导致许多后现论家对总体性话语提出质疑。在利奥塔看来,这样的一个能够支配我们所有领域原则的总体性叙事是不存在的,这是由不同语言游戏的不同规则,如科学与艺术之间的不可通约性决定的。语言游戏的这种不可通约性表明,语言游戏具有多元性和迥异性特点,它们不可能被统一在某一叙事之下。所有对总体化理论的质疑便指向了总体性叙事的图谋,即力图向人们提供一个将所有证明的规则整合成一个总体性的证明的陈述——元叙事。在利奥塔那里,对于这种元叙事的不信任便是“去合法化”,被合法化的经典叙事,如马克思主义关于人类解放的元叙事话语便遭到颠覆。因为在他看来,马克思主义的元叙事话语在今天已经失去对一切可能事件的合法性作出决定的能力。“宏大叙事已失去它的可信性,无论它采取什么统一方式,也无论它是思辨的,还是解放的叙事。”[2](p66)。在多数后现代主义理论家那里,在像后现代社会这样一个分裂或断片似的状态中,存在着只是许多不同的,互不相容的价值观和社会准则,差异或异质性才是其根本。

詹明信对后现代社会或晚期资本主义的分析虽然主要也是依据现代语言学与叙事学理论,但他始终坚持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批评理论的基本观点,声称“文学文本的政治阐释是所有解读与阐释的惟一视界”[1](p17),并坚定地维护总体性理论的合法性与有效性。他用“主导叙事”(master narrative)来说明总体性的主导叙事的合法性。这一术语,在其他后结构理论者看来,是带有权力话语的霸权特征的总体化叙事,是将自己定位于所有叙事之上的一种元叙事。而在詹明信看来,主导叙事或总体性叙事并非像利奥塔等人所认为的那样,已经从人们的视界中消失。相反,它以一种寓言的形式在继续构筑着人们的意识。更为严重的是,它已经进入到人的无意识深处,悄然地产生着无法抵消的作用。对后结构主义理论的非因果论,将社会历史结局视为任意性的结局的观点,詹明信持坚决否定的态度,他坚持社会总体性决定论模式,将历史看作是一个阶级斗争的连贯叙事。在对利奥塔等人质疑马克思主义总体性叙事理论合法性的回应中,他指出,资本主义已经将商品化的原始动因伸展到社会与个人生活的每一领域,贯穿于知识、信息以及无意识自身在内的每一领域。依据资本主义的商品化基本特征,詹明信断定,资本主义发展的每一历史阶段都有其相应的文化类型。与现实主义、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相对应的便是市场资本主义、垄断资本主义和跨国资本主义的相应文化阶段。从资本主义发展的历史考察中我们可以看出,在某种新兴的文化与此前的某种主导性文化形式之间的关系上,“各时期之间的急剧变化并不普遍地涉及内容的完全改变,而更多地是一定现存因素的重构:前一阶段的或制度的从属性特征如今可成为主导性的,再往后又从主导性成为次要性的了。”[3](p123)这一分析既辩证地包含有对后现代形式的断裂特征的强调,同时又含有对与后现代形式之前的形式在逻辑上的延续性推论。这一论述表现出詹明信的叙事理论是在资本主义发展的历史框架内对后现代主义进行语境化阐释。

詹姆逊对文学文本的阐释角度可以让人更为深入地理解他的总体性立场。他接受了卢卡契的马克思主义的批评理论,认为在文学叙事中更能使人看到总体性的方式。不可否认,在资本主义历史阶段产生的文学作品大都显现出一致的社会批判倾向,而这种总体性倾向是在对矛盾的各个阶级和对抗的生产方式的综合连贯的叙述中表现出来的,文学文本正是以其完整的自主性和整体性对抗着资本主义的历史总体性对它的同化,行使着社会批判的功能。詹姆逊阐释文学文本的基本出发点是,首先应承认作品自身的整体性;其次,对一部完整的作品必须“依靠一般的背景(当然,这些背景也在每时每刻以及不同时代之间发生变化)来理解”,必须将它置入不同的阅读语境中来理解,这实际上就是把作为完整作品的个体放到一个较大的关系范畴中去进行解释。就文学的形式而言,他也认为,“即使是艺术作品的自足性也是有变化的,这取决于作品是否有意识地引发与业已以这种形式存在的整体进行对比,因为各种文体是先存在于相对而言是一种系统的复合体中的,而这些复合体本身又能以它们的历史共存或连续构成为研究对象”[3](p125)。这样,单个的文学文本就被联系到更广的同类文体或不同文体的共时和历史的范围中得到对比研究,并通过这种对比研究获得更全面的辩证的说明。

作为马克思主义学者,他在关于总体性问题上表现出的坚定性表明,这一问题恰好是他与后结构主义为代表的各种非马克思主义理论之间理论分歧与论争的焦点。他指出,后结构主义的一个根本思想是反对任何形式的总体观,认为无论社会制度、艺术作品或哲学,只要试图从总体上去把握它,就会带有总体的压制性质。詹明信在研究了流行于欧美社会中的各种阐释马克思主义的新理论后发现,对待各种非马克思主义理论的修正与挑战,能完满地阐释马克思原著中根本的哲学观念的便是卢卡契的思想理论。而卢卡契理论的最突出建树和核心观点就是总体化理论,它坚持了马克思主义的总体观认识论原则,并把所有对世界进行感知和认识的不同方式融会其中。他的先决观念就是视整个社会生活为一体。更进一步地说,尽管马克思主义承认,每个人的心智会受其自身和社会环境的限制,但就人类总体来看,所有的人都置身于某个让人难以直接把握,有着它自身规律的大网之下。因此,当今某些学者指责马克思主义过时的地方,恰恰能证明它的生命力优于所有现存的资产阶级思想体系和哲学流派。基于这一认识基点,詹明信大胆地声称,马克思主义作为科学研究基础的意义是不能低估的,尤其是它旨在联结打通不同学科及其学术语言之间关系的观点不容忽视。由于辩证法规则是唯一不受制于某种专业语言,而超越各专业之上的,詹姆逊称之为“超规则”系统。有了这一认识基点,詹明信便能对当代资本主义社会进行全面的考察。

而就晚期资本主义社会文化状况而言,詹明信进而指出,后现代主义的理论表述首先要求建立一个能将其置放在更广的历史语境范围内,并能对其进行阶段性划分的叙事框架。后现代文化在詹明信那里便被解释为商品化的更高级和更纯粹的阶段。詹明信同时坚持后现代文化的异质性不可还原,声称后现代主义是一种主导性文化,意味着抗争性、抵消性的逻辑和倾向在一个复杂的力量场里的运动。建构这样的一个描述模式就必须对资本主义文化进行整体性考察。《后现代主义,或晚期资本主义的文化逻辑》一书便体现了他的这一总体性理论构想。语境化是评估后现代文化多元性的有效途径,“只有依据某种主导性文化逻辑观念或霸权主义式样,真正的差异才能得到估价”[4](p146)。

詹明信对后现论的最富挑战性的理论便是在资本主义生产模式之内将现象进行连接。他从两个方面为其总体化理论的合法性进行辩解:首先,差异自身不可能在关联着的系统的语境之外得到理解。也就是说,任何文化符号或代码意义都产生于它自身所在的系统之内,都是在其具体的语境中被理解的,因此,这一文化语境就具有总体性的价值特征。其次,总体化的分析对于描绘资本主义霸权化和体制的效果图式是必不可少的。詹明信认为,对差异性、独特性和异质性的强调一方面会产生一种混淆视听的虚构来将单一性、特异性实物化,又可能将人们关注资本主义的发展倾向转移,忽略了大规模生产消费、大众媒体宣传、社会一致性以及全球性市场关系产生的雷同、无个性、统一制式的弊端。

毋庸讳言,詹明信对总体性叙事的合法性问题的认识基于这样一种认识观,即人类社会的发展筑基于其发展进程中所依循的内在的逻辑发展规律。而这一点又必然伤害到他的后现代文化批判立场,即认可西方后现代社会或晚期资本主义的合法性。这显然与他的社会批判立场相矛盾,似乎也是其理论立场的致命伤。

从另一方面看,对于普遍标准和原则的放弃排除了常规的批评立场,对总体化思想、宏大叙事以及其他现代知识的特征的攻击便会陷入另一困境。否定总体性理论的后现代主义理论家在批评现代性的同时肯定了总体性的存在,因为他们所谓的那个与现代性断裂的后现代状态的概念实际上也是一种理论预设。而且这个后现代性概念的预设实际上是设定西方社会从旧的历史阶段向新的历史阶段过渡的这样一个总体叙事,因此他们同样无法回避这样一种总体化的立场。正是现代性及其急剧的历史断裂的理论预设导致了对一个全新状态的描述,并以此证实后现代术语的合理性。总之,后现代的观念必须建立在某种总的控制性叙事和总体性的概念的基点上。

从总体上看,詹明信的总体化理论比较令人信服地回应了后结构主义者对元叙事的批评和质疑。事实上,任何一位后现代主义理论家如果始终坚持对总体性理论原则或元叙事的否定认识,就无法再进行他的后现代语言游戏。因为被标上“后”这一前缀的术语终究会将人们带入历史的连续性的话语之中。任何承认后现代状态存在的理论都必须面对此前的存在,而对“前”与“后”的历史叙事本身就预设了这一话语中所暗示着的某种总叙事、总体化的历史阶段划分以及历史的相继性的思想。后结构主义理论对于普遍标准和原则的放弃使他们排除了常规的批评立场,而他们对总体化思想、宏大叙事以及其他现代知识的特征的攻击又恰恰使他们陷入另一困境。如果我们在描述中承认后现代主义文化状态确实存在,并在这一前提下进行我们的文化批判,那么,我们对其进行批判的立场所依据的理论前提又可能将我们带入到某种理论预设之中,从而使我们陷入现代思维模式,承认元叙事的存在。从某种意义上讲,詹明信对总体化理论的坚持正好可以使我们避免这种理论的困境。

【参考文献】

[1]f.jameson,1981,the political unconscious,new york:cornell universitypress.

[2]詹姆斯·威廉姆斯.利奥塔[m].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2.

后现代文化论文篇9

20世纪90年代,是我国文学理论日益感到全球化影响的时代。其实,早在80年代的最初几年,当外国文论不断介绍到我国,那时我们讨论问题,总要把它们放到更为宽阔的文化背景上去探讨,自觉不自觉地汇入世界文艺思想的潮流,从而使我们的意识逐渐趋向一种全球化的倾向。

90年代,是我们深深感到经济观念、生活观念、文化观念进一步发生重大变革的时代,从国内到国外,似乎到处都在发生着文化争论、爆发着冲突的时代。在我们自身周围的生活中,到处弥漫着不安与焦虑,好像一切都翻了一个身,一切都在迅速地流动与转变之中;所有事物似乎都失去了原有的规范,显得不很确定,难以定形。颠覆、解构、反中心、反权威、边缘化等体现了现代性与后现代性的种种思潮大为流行,似乎所有现象都受到它们的浸淫,这使得那些竭力要保持中心、权威的人们,一听到这些名词就心惊发憷。同时,这个时代也是兴起流行文化的时代,一些知识分子通过对它们的研究,能够表达一定的思想,有限地表述自己的意见,整理并批判各种文化思想,企图参与现实、历史的进程,期望着发生某些相互的影响。无疑,这些文化行为正使我们渐渐融入一种全球化的意识之中。

至于在文学艺术、文学理论、文学批评方面,90年代正是它们获得自主性同时又是走向边缘化的时代。在经历了近百年的风风雨雨之后,文学艺术、文学理论与批评终于回归自身、同时也就失去了人为的轰动效应,而逐步趋向正常状态。80年代下半期和整个90年代,市场经济的影响与信息技术的直接介入,使得大众文艺、影视艺术以及传媒工具,对原有的文学艺术发生了重大的冲击,这导致文学观念又一次发生了重大的变化,趋向多样与宽宏。文艺思想进一步分化甚至相互对立,文艺界实际上派别林立(正常意义上的)而又相互共处。多种文学话语与理论话语,可以相对自由地喧哗,以至达到前所未有的思想、话语狂欢的地步,自然,其中既有严肃的文学的探索,也有颓唐的文字经营与媒体的无休止营利炒作。开头我们对于这种复杂的文化现象不甚了了,随后意识到,我们正被不依我们意志为转移的经济势力,投入了商业化的操作之中,这是难以抵御的经济全球化和由此而形成的全球化语境所必然产生的现象,现代性的消极因素与种种后现代性因素杂然并陈。

在这种多变的、不确定的似乎是非理性的语境中,作为人文知识分子,我们还是应当采取一种新的理性精神的立场,一定的价值判断的立场,来理解90年代文化现象。我们所持的价值立场,可能会大体一致,或者有很大出人,甚至相互对立,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但是只要不是那种故意弓;起“轰动效应”的、横扫一切的、红卫兵式的批评,或是乱打棍子的痞子式的批评,大家就完全存在着求同存异的对话的可能。

我国80年代后半期以来的文学理论,是一个解构同时也是建构的过程,解构与建构是共存一体的。解构什么?解构那些严重束缚、阻碍文学艺术发展,无法对文学艺术进行科学解释的教条规定。这在早期当然是行政力量起了作用,但是我们看到,后来再行设置任何新的条条框框、清规戒律,己无济于事,文学艺术与文学理论批评,在市场经济的影响下,已按着自身的生存方式与自身的规律办事,远离行政的号召与指令。这一趋势的进展,在90年代中后期尤甚。促进这一趋势的出现,现实生活的需求当然是最为根本的原因。只要是不符现实生活发展趋势的各种号召与指令,即使应时顺势,再也难以发挥它的影响力。

在这种情况下,我以为文学艺术、文学理论获得自己应有的独立自主性,确立了自己的主体性,是这一时期的最为激动人心的、最为重要的成果之一。

所谓文学理论的自主性,主要是指文学理论摆脱了政治的束缚,使文学理论回归自身。几十年来的沉重的政治管制,使文学理论完全成了一些政治家手里的、不断朝令夕改的某些政治行为的等价物,文学理论完全失去了自身存在的尊严与价值。如今,文学理论分清了与政治的界限,作为一门独立的学问,开始建立起自身的学理。自然,政治作为一种行政的意识与手段,仍有可能来干预文艺现象,但已不易收到实际的效果,这就是所谓解构了。解构还表现在过去不少被奉为重要的理论原则,如今已退出文学理论,这也是事实,这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文学理论的自主性,自然还在于理论自身的学理建设。80年代下半期和整个90年代,是我国文学理论比较全面地建立自身学理的时期,确立自身主体性的时期。在文学理论学理的探索、建构中,无疑,西方文学理论发生过重要影响;80年代初期,在西方文学理论思潮如潮水般涌入我国的时候,我国文学理论中的西化倾向十分流行。但是西方文学理论中的审美研究、作品形式、结构等因素的内在研究,和那时我国美学问题的大讨论,都对我国文学理论改造起到良好的作用。同时在讨论中,不少学者对现代文论传统进行了有批判的吸收,并且力图打通古今中外。所以到了80年代后期和90年代,我国的文学理论研究就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生动景象,新说屡起,佳作迭现。文学理论中的新作,都是在解构旧说的基础上出现的,同时又是新的建构。因此,在我看来,这十多年的文学理论,不是一味的解构,不是一味地听从外国人说话,不是把外国人的文学理论进行简单的移植,而是在批判。借鉴的基础上,对文学理论既有改造,又力图有所创新,并且卓有成效地创立了一些新的文学理论范畴。在商品经济的大潮下,文学理论在不断地走向边缘化,不被人们重视,但是应当承认,文学理论是个有成绩的部门,真正的理论创新,自会留下自己的印痕。自然,我们不必把成绩估计过高,但也没有理由妄自菲薄。新的理性精神的解构与建构,正是文学理论现代性的体现。

正是本着这一认识,我和童庆炳先生编辑出版了《新时期文艺学建设丛书》,广收我国在新时期文学理论方面有创建的著作,以记录学者们所作出的努力与文学理论的更新,为新世纪文学理论的进一步建设,留下一份思想资料。

在这套丛书里,有探讨文学审美特征的著作和审美价值结构与感情逻辑的著作;有研究文学艺术精神与艺术的生存意蕴的著作;有阐释艺术与人和文艺学的人文视野的著作;有文学艺术本体反思、文化批评、汉语形象和现代性与文学理论现代性问题的理论思考;有文艺学的民族特色、比较诗学、宗教文艺审美创造的探索;有新意识形态批评、圆形批评与圆形思维主张的张扬;有诗学研究、创作心理、文化诗学、文本生产、原型的理论与实践的细致剖析和审美实践文学论;有新理性精神文学论等文学理论主张的标举等。此外还将收入一些著名学者的论著。从上面涉及的不少论题来看,它们触及了文学理论的各个方面,这是过去的文学理论所没有过的现象。这些论著阐发问题的深度可能不会令人完全满意,但重要的是其中一些著述,并非泛泛之论,它们并非食古不化,更非盲目崇洋,而是针对文学、理论的现实,提出了新的见解,或是新说;出现了一些新的核心概念,并已在理论实践中发生作用,初步形成了我们自已的文学理论的视界。上面提及的不少问题,可以作为重要课题而继续深人,同时新的理论问题还会不断出现。丛书的出版,显示了新时期以来文学理论进展的实绩的一个侧面。自然,此外还有一些学者的重要的文艺论著,由于出版条件关系,未能列入,使我们深以为憾,这是需要说明的。

在全球化语境中,当鸟瞰20世纪中外文论的发展时,我曾指出两者之间曾经发生过两次错位。一次是80年代前,西方文学理论的主导研究是一种内在研究,而我们则把文学理论的外在研究发展到了极致。结果是两者都走入绝境,难以为继。另一次是80年代初开始,当全球化语境正在逐渐形成之中,西方文学理论的主导倾向,由内在研究而走向外在研究,而且声势越来越大。而我国文学理论,则由外在研究而走向内在研究,大力探讨文学理论自身的问题、规律等等。从目前的双方文学理论情况来看,说不定可能是第三次错位了。

在70年代末、80年代初欧美文论研究向外转的潮流中,我觉得学者们的取向,是不尽一致的。像法国的某些结构主义者,发觉了文学内在研究的局限性之后,要求将文学研究与文学所包含的其它文化因素结合起来,努力发掘文学本身固有的文化涵义,以充实文学研究,这大体是属于文化诗学的研究范围,如托多罗夫。另一些学者特别是后来的美国学者,实际上一开始就转向了所谓“文化研究”。欧美的这种文化研究,其实早在几十年前,在德国、英国就开始了,80年代初,不过是完成了一个巨大的转变而已,并且由于时代的变化,文化研究相应地改变了自身的涵义与主题。关于这点,我国一些学者已有介绍。我们看到,在当今这种文化研究思潮的高涨中,欧美国家的文化研究,发挥了解构主义、后现代主义的精义,不仅把文艺研究视为文化研究的一个组成部分,而且实际上以文化研究取代了文学理论的研究,渐渐消解了文学理论研究,趋向后现代文化思想。

欧美的“文化研究”,贯穿了后现代主义文化思想,体现了后现代性的诉求,解构了以往的学说。诚如美国学者哈桑所指出的那样,后现代主义主要表现为如下特征,即它的“不确定性”与“内在性”。所谓不确定性,即含混、不连续性、异端、多元性、随意性、变态、变形、反创造、分裂、解构、离心移位、差异、分离、分解、解定义、解秘、解合法化,等等。所谓内在性,即强调人的心灵的能力,通过符号来概括他自身,通过抽象对自身产生作用,通过散布、传播、交流,来表现他的智性倾向[i]。

于是历史与虚构可以混同,历史的真实可以被创造,而真正的历史真实则完全成了偶然事件。文化研究通过文学艺术、大众文化。城市文化、影视文化、广告动画、甚至建筑风格与思潮,探讨政治、种族压迫、新的殖民现象、妇女权利与文艺、文化新潮现象,以切入当今社会、政治、文化状况等,展现了后现代性的文化特征。

后现代主义文化恩潮,表现了全球化语境中人的思维方式、人们的社会心理的重大的变化。在当今全球化的语境中,我们看到,各种社会的、文化的矛盾,正在酝酿、冲突之中,文化研究正好适应了这一情况,从而表现了这一研究的广泛的社会性、政治性特征,使社会、政治问题学术化。这种体现了多元化精神的文化研究,表现了对当前政治、社会、制度、文化霸权、经济、民族问题、种族压迫、新老殖民主义的反思与批判,显示了人文科学、社会科学的某种批判性的一面。同时,几百年来科学分析方法受到了怀疑,学科愈分愈细的做法受到抨击,要求人文科学与社会科学以至自然科学之间的综合研究的呼声时有发生;但由于缺乏真正的理论建设,又立即拆散、解体了这一趋势。这种种矛盾的文化思想与心态,成了催生当今五花八门的、颇有声势的文化研究的内因,展现了后现代主义的文化景象。

80年代中期,美国学者曾经来我国介绍欧美流行起来的文化研究。接着后现代主义、新历史主义、后殖民主义、东方主义、女权主义、种族理论等又风靡我国文论界,并且扩大到社会科学、人文科学的各个领域。80年代下半期,当文化研究在我国还未流行开来.那时我们还把这种研究视为文学理论的一种跨学科研究。90年代初以后,人们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沉静反思,发现了后现代主义思潮并初步了解了其妙处和特点,于是迅速在文艺界广为传播,并且形成了一股争说后现代的热潮。稍后我们看到,一些原来的文学研究者,转向了经济、政治、思想的评论研究,出现了文学理论、批评队伍跨向其它学科的分流现象。这一现象,与我们在80年代上半期见到的情况截然相反,那时讨论文学问题,指责过去忽视审美,同时对文艺与政治、伦理、历史、社会等联系,避之犹恐不及;或是对这些方面形成的干扰,与文学审美应有的文化选择捆绑一起,进行挞伐,要使文学变得纯而又纯。现在正好相反,一些原来的文学研究者,致力于译介外国那些探讨社会、思想、经济、科技的学术著作,进行经济、政治、制度、思想的评论,力图介入政治。社会、思想批判,既有指点江山式的激扬文字,又有随意套用西方术语的现象发生,又一次出现西方术语的大移植,产生了极为复杂的影响。

这自然是,一,在我们的社会生活中,作为多种思想原则诉求的现代性、前现代性与后现代性相互影响而又杂然并陈。后现代主义文化的一些特征、风尚,已经存在于我国的社会生活之中,所以一些学者的学术思想与之一拍即合。二,我国学术界向来有向西方学术前卫思想迅速靠拢、及时学习甚至移植的风尚,把握前沿性问题,以扩大学术探讨的领域,迸而掌握这一话语赋予的话语权力。所以不久之后,媒体就册封了我国的“后现代大师”。有趣的是,一些中外学者原本竭力反对要有什么中心,倡导颠覆、消解。现在通过后现代话语权力的占有,赢得了声誉,自己就成了中心,却从来没有听说要对自己的地位与宣扬的学说进行颠覆、消解。三是我们发现,后现代研究形形,它们把政治、历史、社会。文学等问题搅在一起,结合起来,介入现实、社会、历史。政治生活,批判现行制度以及体制的不合理的地方,既可使学术政治化,又可把政治问题学术化,起到知识分子与社会、历史、现实相互交流、相互影响的作用,争取到了以往只为少数人把持的部分政治话语权力,力图负起知识分子的使命,这无疑是学术的也是社会的一个小小的进步。四,这种文化研究,大大推动了探讨大众文化、城市文化。影视文化以及后殖民主义、女权主义、女性写作、建筑艺术的倾向,而这些部门,也就成为文化研究的主要领域,进而形成了一种新的研究热潮,但是由于客观原因,这种研究与我国实际存在的重大问题还有不小的距离。五是这种文化研究对于文学研究,毫无疑问,具有方法上的借鉴意义。确实,文学研究完全可以从文化研究中引进多种方法,以补充自己。比如,重读中外文学,我们完全可以借用后殖民主义、女权主义等视角,来开掘作品的新意,扩大文学研究领域,但这不是解构主义的研究,这是借用后现代主义的某些方法,以丰富现代学术的研究。

现在,“文化研究”在我国方兴未艾,一些中外文学研究者得风气之先,率先进入这一领域,随后不少从事政治、经济、哲学、社会学的学者,都卷了进去,显示了我国当代文化研究中对后现代性的热切诉求,期望能够争取到更多的学术权利与扩大社会科学、人文科学的学术空间。但是,我们也知道,作为当今文化研究思潮的思想导师如福柯、德里达,在今天中国虽然声誉正盛,不过在他们的祖国,他们的理论不断在受到质疑与批判;而风行一时的文化研究,由于自身理论、方法、实践上存在着不少问题,在今天的美国研究界也颇受垢病,我们在后面还将涉及。

我们在上面讲的文化研究,主要是指近几十年来流行于欧美的文化研究,这是一种相对狭义的文化研究,新起的文化思潮的研究。其实,文化研究在各国文化活动中早就存在,有着多种文化观就有多种派别存在,只是没有像当前的“文化研究”那么炫耀而已。比如,我国有历代政治、经济体制的大型文化课题研究,有考古、语言、哲学、文学等方面的大型文化课题研究,它们是我们文化研究的真正主体。在我国文化研究中,主要作为后现代主义思潮的文化研究,只占整个文化研究的一小部分。我国整体上的文化研究,其主导倾向应诉诸于现代性。现代性意味着使社会不断走向进步的新理性精神,是一种不断进行反思的、批判的科学精神与人文精神,它是不断变化创新、具有无限丰富资源的未竟事业。后现代主义文化研究提出的种种问题.丰富了文化的研究。但对于文化整体来说,除了吸取后现代性中的某些合理因素,则更应倾向现代性的诉求。

文学理论研究还能继续存在、发展吗?会被“文化研究”替代吗?现代往与后现代性问题

美国解构主义学者希利斯·米勒,在我国刊物上发表了多篇文章与座谈会上的谈话,他多次谈到文学、文学研究问题,认为在当今电信时代,文学是个幸存者,文学艺术从来就是生不逢时的;而“文学研究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再也不会出现一个时代——为了文学自身的目的,撇开理论的或者政治方面的思考而单纯地去研究文学。那样做不合时宜。我非常怀疑文学研究是否还会逢时,或者还会不会有繁荣的时期”[ii]。另一位美国学者加布里尔·施瓦布教授认为,“美国批评界有一个十分明显的转向,即转向历史的和政治的批评。具体来说,理论家们更多关注的是种族、性别、阶级、身份等等问题,很多批评家的出发点正是从这类历史化和政治化问题着手从而展开他们的论述的,一些传统的文本因这些新的理论视角而得到重新阐发”[iii]。当他们在学术交流中,发现一些中国学者所选择的题目较多地倾向于“审美诉求”,探讨诗学、诗性文化、神话美学、中西文论比较等,就觉得这类问题大而无当,说在美国三四十年前就不做了。同时,他们很想了解中国一些重要理论批评家的文风,忠告中国学者的研究能够具体、细致[iv]一些,等等。

在这里,美国学者的一些意见,确实是切中肯綮的。比如我们有些会议上的个人论题,相对都比较大,很抽象,个人力有不逮,但还是要做,结果是大题小做,空有架子,缺少血肉,学术质量受影响;而且确定某个问题。样样不管前人有没有做过研究,解决到了什么程度,却是一切由他重新开始,还自以为是创新,实际上这是重复劳动,这自然不符学术规范。不少外国学者的著作、论文,就不是这样,一般论题小而具体,论述方式是先从某部作品,引出一段文字,或一个细节,作为一个引子,然后围绕引文中的思想,旁征博引,展开阐释,以说明某个问题,这叫小题大做,做得好,十分讨好。我国一些精通英美文学的老专家,多数受过这类训练,就是这么做文章的。但有时也有这种现象发生,即有些外国学者这类文章有时做的过于琐碎,难以卒读。这种学风,从新近的传统来看。无疑受到新批评、作品细读方式的影响。同时这种写作方式,在我国学术研究中其实也是一种基本方式,稍远一些看,可以说是乾嘉学派的余绪,近一些说,无疑受到实证主义思想的影响。

对于米勒等学者所作的表述,如果我理解得不错的话,还有另一方面的问题,那就是认为,一,文学理论不可能再去探讨文学自身的问题,这样做已不合时宜;二是不可能再形成一个文学研究的繁荣期、一个文学研究的时代;当然,文学研究还会存在;三是文学研究在美国已转向文化研究,文化研究的某些方法,可以为文学研究提供一些视角,丰富文学研究。但不管怎么说,文学研究和文学理论研究,已退居到次要地位。美国学者的上述意见,透露了一个重要的信息,这就是在全球化语境的文化氛围中,文学理论能否继续存在并获得发展。

从美国学者的意见来看,为了文学自身的目的,而不顾理论、政治方面的因素,单纯地讨论文学问题,将是不合时宜,而且看来在他们那里己经有一段时间。这就让我明白了过去极感疑惑、十分不解的下面这些现象:譬如在美国哲学家理查德·罗蒂的《后哲学文化》中读到,在英美的文学教学课堂上,讲讲诸如弗洛伊德、德里达、萨特、伽达默尔就算是讲文学理论课了。大学英语系的哲学课,不是由哲学系的老师讲授,而是代之以英语系的教师来操作[v]。再譬如有关全球化文化的讨论中,有的学者认为,要把文学作品当作哲学著作来读,或是相反,要把哲学著作当成文学著作来读,并要求把文学研究的方法,引入其它学科的研究,如此等等。纯粹的文学理论研究受到“文化研究”的冲击而呈现解体现象,这可能就是我们已经好久没有读到当代欧美学者那种精深的文学理论著作的原因了。

人们常说,20世纪是批评的世纪,这对于欧美文论来说确是如此。从世纪之初到80年代,欧美文论经历了它的繁荣期。内在研究方式排除文学与外在因素的联系,使得在分解文学作品各个因素的探讨方面,曲尽其妙。各种学派一个接着一个,把文学作品的存在方式的探讨,发挥到了极致,以致觉得再往下去,已经难以有新的作为。这些研究自然都以“审美诉求”为其基础的。所以研究文学性、审美现象、审美思维、细读、象征、神话、修辞、叙事方式等等这类诗学著作,已经出版很多很多,再探讨下去,一时也难有突破。不少被我国译者翻译过来的这类著作,如果我们留心一下,确实大半是外国几十年前的东西,近期这类论著已是不很多见。像20世纪欧美文艺批评那样群星灿烂的繁荣的时代,可能在未来很难重现。

可是,中国学者为什么仍然要以“审美诉求”为基础,来探讨文学理论问题呢?在我看

来,在当前全球化的处境中,这种倾向正好显示了中外文论相互之间的差异所在。这就是由于社会、文学艺术发展的不同,中外学者在文学艺术研究上所持的不同观点,正好在于中国学者主要是从现代性的诉求出发,而外国学者的着眼点则是后现代性,这就是我在前面所说文学理论研究上可能发生的第三次错位的原因了。如果说外国文论确是美妙无比,即使全部翻译过来,但也仍然替代不了我们自己的文论;我们还得建设自己的文论,这就是我国当代文论的现代性诉求。

这可否说明,在当前全球化的语境中,实际上存在现代性与后现代性两种思想的不同诉求,以何者为主,则要看那个国家的文化发展的具体情况了。

中国文论滞后,其原因在一个相当长的时期里,政治了文学艺术的本质特性,即最根本的审美特征,进而完全遏制了文学艺术的审美的自由想象力。摆脱了这种不幸境遇,文学艺术要成为文学艺术,自然首先要恢复其原有本性,即审美特征。于是在80年代初期,美学、文学理论中就出现了有关“审美”的大讨论,使文学艺术恢复其自身特征,以回到自身,建立自己的学理,确立自身的独立自主性。但是,我们随后又看到,由于对文学艺术的审美特征压制既久,所以反抗也烈,以致在一些学者的著述中,认为审美就是审美,审美与其它文化因素无关,排除了审美本身的文化选择与其所具有的文化内涵的现象。

这样,在我国,所谓对文学艺木的“审美诉求”,至今尚在清理与探讨过程之中。我国文学艺术所经历的这种艰辛,可能外国同行是难以想象的。我们今天面临的不少文学理论问题,对于他们来说,似乎已成过去;从他们后现代性的角度来看,自然已不成问题。但是正好是他们不成问题的问题,对于我们来说,还正是些重大问题,需要深入,进行理论的重构。同时在我看来,即使在他们的文论里,也还有一些重要课题要做,如对文学艺术本质的探讨,恐怕也并未完成。在这方面,外国学者也只是各说各的,并元统一定论和现成答案。而且近几十年由干反本质主义思潮与后现代主义思潮的流行,不少人宁愿多研究具体问题,而少谈或不谈主义即理论,这种思潮在我国文学理论界也有反映。

比如,如前所说,各类文化方面的冲突与矛盾,引发了“文化研究”的兴起,而且大有涵盖其它学科的势头。90年代下半期之后,在感受到全球化氛围的、体现了后现代性的外国文化研究的影响下,我国一些学者以为现在再来探讨文学艺术的审美特征。文艺诗学、文化诗学已经有点过时了,外国早就不这么干了;只有通过几个文学的例子,引申开去,探讨社会、经济、政治、种族。阶级、公共空间、后殖民主义、女权主义、后现代与后后现代,才算进人了国际学术前沿,这恐怕未必尽然。自然,外国人说得在理的地方,我们需要学习、借鉴,从中得到启发,获得灵感,但是没有必要用外国人这么说了,那样做了,来规范我们的行动,或是当成我们的学术规范。这种一反不久前的唯审美诉求的做法,又使我们感到困

惑,文学艺术怎么了,怎么把主要是虚拟的文学现象,与经济、史实、社会调查一视同仁,等量齐观了呢?它怎么又成了别种意识形态的附庸,它还能成为一种独立的审美意识形态吗?

退一步说,外国人的文学理论的确高明,搬用外国文论,以替代我们自己的文学理论,这在过去就出现过,而且在80年代又发生过一次,但是这种搬用与完全西化的办法未能奏效。对于我们来说,今天文学理论的深入探讨恐怕只是开了个头,我不相信我们的研究开头就成了终结,我倒更相信现代性是个“未竟的事业”。比如,我国古代文论并没有一种特定的形态,更不具现代意义上的文学理论形式。一些专家对及其丰富的著述在清理、整合,力图厘清古代文论的核心观念,进行阐释,建构它的体系,并且已经取得了重大成绩,多种论著各有千秋,但它们分歧也很大,一时难有定论。古代文论的研究,无疑还应寻求新路,进行下去。这是我们文学理论研究的一个重要方面。

当然,更为重要的是,我们还要建立我们自己的当代文论形态。现代性重在精神与价值,要求重构与建设。近百年来西方文论的简单移植的倾向,或是替代,固然使我们了解到不少东西,但也留给我们不少的教训。原因在于我国作为一个文化大国,在众多的国家文化中,地位确是太特殊了,它几乎在各个方面都有着自己独特的悠久的文化传统。传统悠久,内涵深厚,可能成为财富,也可能成为包袱。如果因为自己的文化制度、文化传统存在问题,企图跨越它们,弃置不顾,而把他人的文化思想、原则搬过来就用,这在现实中往往寸步难行,弊端丛生,主要它们并不完全适用于我们特定的文化环境与精神的需求。我国毕竟不同于欧美诸国,后者不仅有着共同的文化源流,而且由于地域关系,在进入商业资本时代之后,交流方便,虽然一些国家仍然保留着不同的民族的文化风尚,传统与习惯,但无疑有着几乎大体一致的文化大背景,有着更多沟通的机会,存在着文化上的更多的相似性乃至一致性。世界各国的文学与文学理论,确有它们的相通之处,否则就难以相互交往与沟通。但是一个民族,它所赖以生存的地域的特殊性、它所特有的政治文化制度以及文化传统的悠久性,在新的文化的建设中,起着极为重大的作用。所以要想更新。要想前进,就必须以现代性而不是后现代性来观照传统,既尊重传统,又批判传统,融会传统。不是简单地采用他人的文化替代自己的文化,而是吸取他人文化中的长处,融会自己文化传统中的精华,创造新的理论,指导新的文化的创造,迸而更新传统,又形成新的文化传统。这就是文学理论简单的搬用总是不能成功的原因,这也就是为什么要把现代性思想视为我国文学理论建设的主导思想。

20世纪的我国文学理论走过了极为曲折的道路,经验与教训并存,清理与重新评价正在进行。虽然已有一些批评史、理论史著作,但不少著作由于尚缺乏自己的理论立足点,或带有方法论上的缺陷,如仍然承袭了非此即彼的思维方式,所以往往把探讨变成就事论事;或是只重视某些表面性的文艺论争,以此代替理论自身的探索,结果现代文论自身的形态不见了,这种趋势还会持续一个时期。看来需要把种种问题与论争,置于国际文化、文学思潮与国内社会、文化。文学语境中加以探讨,并应用多种方法,努力阐明我国文学理论的现代性与民族性在不同时期的自身要求、差异与内涵,揭示文学理论现代形态的不断生成与变化。以现代性、交往对话精神、人文诉求,进行学理性的探索;以真正历史主义的态度,来处理历史理论现象,对存在于一些人中间的非历史主义观点与态度,进行适当的辨析。如果不了解20世纪我国现代文论的多种形态,并把它们看成传统自身.只用后现代主义的思想进行片面地描述、消解与否定,那么,我们就很难找到新的文论建设的起点。因此我们文论的建设与创新,还有一段很长的道路要走。这又是文学理论研究自身问题的一个重要方面。

这里附带说一下文学史的研究。我们还将在适应现代性的要求、“审美诉求”的基础上,运用多种方法,对我国几千年来的文学遗产,必须进行新的整合,尽管现在古代文学遗产研究中有“危机”说,如缺少“兴奋点”,甚至可能不会出现“文学研究”的时代。但对以往经典仍然需要重新进行阐释,同时新的文学材料还会被不断发现,新的文学经典还会被不断界定,作为文化遗产的继承与发扬,还会重新进行下去的。我国古代文学的研究,素有与多种文化因素结合一起进行阐发的传统,这一传统看来将会获得丰富与发扬。又如有关近百年来的中国文学史的研究,著述不少,但有新意的不多,而且即使是些富有探索精神的著作,也是言人人殊,纷争不休。有的称作文学史,编排有如教程,但很有新意;有的文学史称作教程,但提出的新说,学术个性太强,公认的程度不够高,仍需切磋。

在当今来势凶猛的、主要是体现后现代性的文化研究的潮流中,作为一门独立的学科的文学理论,如上所述,恐怕还会按着自身的规律运作下去的,而不会被文化研究所吞噬。同时,文学理论不会被文化研究所吞噬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即我们还不能不考虑到今后文学存在的形式与文学艺术创造的思维方式。

把文学视作文化的组成部分,自然是不错的。几千年来,文学以独立的艺术形式出现之外,相当部分一直混迹于其它学科之中,人们不断认识这些现象,了解它们的特征,直到近百年来,才把文学现象从其它文化形式中分离出来,也产生了现代意义上的较为科学的观念。在高科技带来的物质生活的巨大转折的全面影响下,人的思维方式也会随之变化,相应一切意识形式自然会在内部发生变异,文学艺术存在的形式也正在变化之中,语言文字的艺术将受到极大的冲击。但是文学艺术的形式无论如何多种多样,它只能是艺术思维的产物。比如小说,虚构的也好,标榜非虚构的也好,网络小说也好,影视小说也好,写实的也好,玩玩叙事策略的也好,而且即使是那些不断出现的艺术新形式,它们都只能是艺术思维的产物。艺术意识、审美思维,是人在千百年的自身形成过程中所形成的本质特征,是对人的自身本质的确证。在当今文化手段的多姿多彩的变化中,文艺创作会增加自身文化选择的可能,从而使自身变得更加丰富起来,但它恐怕不会被文化掉自身千百年来已经形成的特征,而被一般意义上的文化所兼并。就是说,人的审美思维将会继续存在和得到丰富,那些引不起

文学理论也是如此,19世纪外国的文学理论批评家提出了建立文艺科学的初步设想,但只是在20世纪,文学理论才形成了自己的独立形态,用以较为科学地阐释文艺现象。文艺作品自然可以被文化研究视为研究对象,但真正能够全面说明它们的特性的,恐怕还是文艺批评、文学理论。文学研究与文化研究相比较,在思维方式上是同又不同的。两者都是综合性理论思维,但各有专职。文学研究通过审美感受和接受,探讨文艺作品自身存在的艺术思想、叙事方法。技巧使用等问题,即使涉及多种文化因素等方面,如政治、社会、伦理、哲学、殖民主义、女权主义等,仍以作品的审美特征、审美观念、审美变异、审美思潮、审美传统等方面为其主线,意在阐明作品自身的问题。审美意识中的文化的选择与阐释,丰富了诸种审美因素的阐明,所以它仍是文学的研究。这种审美的文化选择的探讨.大体属于文化诗学的研究范围。

当前流行的文化研究同样是一种混合型思维的研究,但不同于文学研究之处,在于它实际上是一种社会、经济、政治、思想的研究,它一开始可能从某部文艺作品出发,某个作品的细节作为例子,但其目的不在于说明文艺作品本身的问题。从目前我们见到的文化研究主要表现形式来看,它着重探讨的是全球化经济问题、社会或社会思想问题、政治或政治思想包括诸如后殖民主义、女权主义、身份、阶级等问题。这种研究大多数情况下是政治、经济、社会、文学问题相互混合一起的,文学艺术在这种研究中的地位,大部分情况下只是被用来论证、说明其它学科思想的例子或工具,审美因素实际上被排除、榨干了。我们看到一些外国文艺学家所做的这种研究及其著作,主要在于阐明,文学艺术的现状在何种明显的或隐蔽的程度上成了反映了经济、政治状况的手段,这里也涉及大众文学、艺术趣味、艺术形式如何变为一种风靡一时的时尚,时尚又如何变为群体的一种追求,但主要在说明杜会、政治、经济等状况与问题。这里文学研究与文化研究往往相互交织,这一方式的确扩大了我们对文学艺术的认识,但大多数情况下,涉及的文学艺术作品,实际上往往被看成了某种意义上的政治、经济、社会思想的风向标,或是它们的附属物。

在当今的全球化语境中,思维的综合是一种趋势,以致会导致某些学科的合并。但是人类思维方式是否会急剧向混合型思维方式转向,并完全支配社会科学、人文科学,我看这可能是一个相对缓慢的过程。过去各种学科由于分工过细,妨碍了对事物的整体的理解,而今必须走向综合,一些学者包括我在内,在大力倡导综合,主张一些课程的综合与兼并。但相当部分的学科看来还会长期存在下去,各种专门性的探讨仍然需要,因为它们自身还有许多问题需要阐明,而且问题又在不断发展。在这方面,具有综合性的理论、主义要研究,专门的、局部的问题也要探讨;综合性的本质论要深人,单一的现象学问题也不能偏废,文学理论就是如此。同时文学艺术创作中的新问题又层出不穷,文学理论批评的探讨也无止境,所以这一过程可能会较长,此其一。其二,后现代主义文化思潮作为一种综合型思维形式,它

的特征显然不同于前者,它确是力图发现现实中的新问题,但这是一种重在描述、报告、趋向彻底消解以至否定的思维方式。凡是新的就是好的,主要是对以往一切文化只提质疑,或进行颠覆,而不顾其历史、人文的价值。经典经过几下贬抑批判,就算被消解了,但是没有新的什么可以替代,也不想用什么替代。

自然,文化研究大大拓宽了社会科学。人文科学探讨问题的范围,它把一些学科打通起来了,使得不少文艺批评、理论研究者,可以两栖于文化研究与文学批评研究之间,由文艺而进人经济、政治、社会问题研究的层次,从而也拓宽了个人研究的领域,这可能正是对我们原有发展得过于精细的学科思维的一种反拨。而在这些方面,很可能正是中外学者有着更多的共同语言、可以进行对话的公共活动的领域与舞台,体现了现代性与后现代性在某种程度上的协调、交叉与结合。至于这类文化研究课题,原先都是外国人根据他们文化发展现状提出来的,是否都适合中国,适合到什么程度,在何种意义上可以发挥它的作用,也是一个值得观察的问题。况且,中外文化研究的现实作用恐怕也不尽一致。

文学理论批评有其自身范围的综合性研究,它可以从文化研究的方法中吸取教益。学者可以一身兼作几种研究,或以文化研究为主导,使文学艺术种种材料为我所用;或主要探讨文学艺术问题,兼用其它学科与方法。但是以文化研究的那种综合性研究来取代文学理论、批评研究,是很困难的;抹去文化研究与文学理论研究的界限,效果未必会是积极的。

比如,在我看来,在大学文科教学中设置文学理论批评这类课程是相当重要的。因为文学理论、批评与文化研究的目的不尽一致。比如文学理论、批评课程,它不是满足于对文化现象的描述,它探讨以及提供有关文学艺术的风尚、审美标准。审美的文化选择等问题的基本知识,辨明作品的艺术思想质量的高低上下,多样中的优伪良莠,乃至是非曲直,这对于形成人的健康的审美趣味、鉴赏能力至为重要。这是一门人文性的、具有一定价值判断的学科。缺少文学理论的基础知识,人们自然仍能写作,并且生活得很好,但是也是一些人在艺术上不能分清高低上下的一个原因。同时,文学理论批评的审美标准,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趋向多样,需要不断发展的。至于文化研究的注意力,文化研究的学者的真正兴趣,恐怕述不在于文学艺术自身的问题,而主要是研究经济、社会、政治。人的活动的公共空间的状况,人群、阶级、妇女权力的变化上,两种知识不好互相替代。

一般来说,在欧美国家的大学教学的课程设置中,并无文学理论一说,有的只是作品分析,现今似乎也为文化研究或文化批评所替代。前面提及,在课堂上,除了谈谈德里达、弗洛伊德等人就算是讨论文学理论了。有一则消息说到,大学课堂上的内容设置主要是大众文化、影视艺术、行为艺术、春宫画片、广告动画等。因此,美国现代语文学会主席爱德华·萨伊德说:“现在,文学本身已经从课程设置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残缺破碎、充满行话、俚语的科目。”同时由于解构主义思潮的影响,过去的经典著作渐渐被否定;文学教学为了不断求得新奇,以引起听者兴趣,课程就得不断花样翻新,于是争先恐后地引进那些品位不高的、冷僻的文学文本,以替代原有的文学经典。解构主义的影响还表现在对文学意义的消解上,在语言多义、语言能指无限膨胀的思想指导下,以为人们讨论文学作品的价值是徒劳的,论者充其量不过是在“表态”而已。当文学的意义、价值、感情被消解干净,突然,相反方向的潮流,如国家、民族、阶级、等级、殖民主义、权力消解、文化冲突等问题又滚滚而来,让人应接不暇[vi]。这实际上是一种泛文化教学了,它提供了不少知识,但缺乏了人文的关怀。我以为,这些信息不一定反映了全部的情况,但我想也并非空穴来风.作者也曾就此问题向一些外籍学者做过了解,情况大体如此,这是很值得我们思考的。

最近在《文艺报》上见到一文,该文作者有一段时间曾经亲临美国的文化研究领域,并做了考察,用不少见闻说明美国文化研究的情况。他说到美国的文化研究,原本盛极一时,但是近十年来,已渐渐走人令人尴尬的处境。主要是文化理论批评脱离实际,始于词语,终于词语,看上去提的问题十分尖锐,实际上是些不装引信的炸弹,并没有什么危险。同时,文化理论批评不断更新,十分时髦,但没有系统理论。一些保守的名牌大学虽然并不公开反对,但把它们视为左道旁门,在课程中不予认可,以致使得那些原本站在潮头的理论家们的理论难以进入现实。像德里达、克里斯蒂娃、萨伊德等人,后来都写起小说来了。也有像斯坦利·费什这样从事理论研究的理论家,公开宣布理论与实践元关,理论与理论之间也无联系,主张“理论无用论”。倒是萨伊德对文化批评理论的遭遇十分痛心,并追悔莫及,他“指责当代批评理论的泛文化趋势,痛感当今人文传统消失,人文精神淡薄,人文责任丧失,称之谓‘人文的堕落”’,呼吁去掉浮躁,回归旧时细读传统,从文化回归文本[vii]。说的很是实在,他抓住了文化研究的重要问题方面。至于理论家写写小说,我以为是一种好现象;不过上面这幅图景真有些使人心惊,也逼迫我们思考一些问题。

文化研究是一种新的文化现象,也是门相当困难的学科,比较文学研究也是如此。从事这方面研究的学者恐怕得在学养上大下功夫。单凭懂得一些外文,搬用一些外国词汇,对问题并不内行,就拉开架势大谈文化问题,好像天下大事尽在自己掌握之中,但令人读后或是觉得整篇文章好像是篇翻译文章,或是尚缺乏可信性,有些隔靴抓痒,可能在开头阶段在所难免。文化研究既然是门综合的学问,研究者恐怕得精通几门专门知识,对一些问题确是做过认真的研究,发表过一些独到的见解,才有发言权。当然,由于我国情况特殊,有时这类文章不免要使用伊索式的语言,从而增加人们理解的难度,这也在情理之中。

文学理论的建设,是新的文化建设的需求,在当今全球化的氛围中,它无疑应当面向现代性的诉求,面向创新,面向人文价值的追求,面向重构,面向建设,面向新的理性精神。它可以适当地吸取某些后现代性因素,如反对文化霸权主义、文化的唯中心论、僵死教条等等,但不是后现代式的满足于事态的描述、报告与消解。

这是我理解的文学理论在当今全球化语境中的主体性表现。

[i]见伊哈布·哈桑:《后现代转向》,第155-156页,时报文化出版企业有限公司,1993年。

[ii]见希利斯·米勒:《全球化和新的电信时代文学研究的未来》,《文艺报》2000年8月29日;《全球化时代文学研究还会继续存在吗?》,《文学评论》2001年第1期。

[iii][iii]见《理论旅行(的交流),对话录》,《中华读书报》2000年10月25日。

[v]见理查德·罗蒂:《后哲学文化》,第98页,上海译文出版社,1992年。

后现代文化论文篇10

在我看来,后现代主义与后殖民主义在世纪末中国文化“场”的文化过滤和思想互动,必然发生一系列的文化折射和问题变形。那种将诸种“主义”的术语到处乱用套用的作法是一种非学术的态度,因为其特点是坠入了“主义的陷阱”,只注意到“主义”这一术语的范畴和阐释角度,而未能注意到中国的特殊情况和语境,没有对这种阐释的前提及其有效性和合法性加以质疑。在这个意义上,对西方当代历时态的多种“主义”共时态地照单全收或动辄全盘排斥,都不可能获得知识的增长和价值的正当体认。

一 后现代后殖民主义在中国的播撒

当代中国知识界、学术界和艺术界确实出现了一种“后现象”,即后现代主义、后殖民主义、后结构主义(甚至有人提出后当代、后革命、后东方主义)等一系列新思潮的涌动,而影响最大的当是后现代主义和后殖民主义。后现代主义进入中国语境后问题不是变简单了,而是变得更为复杂。这倒不是因为中国属于前现代或在时间断裂中走向现代,而是传统、现代、后现代、东方和西方、后殖民话语一下子搁上工作平台,使得问题的当代处理变得相当棘手。这一状况促使我们必得弄清后现代的范畴及其基本精神,因为其与当代中国形象的塑形和基本问题的解答,有着非此不可的关系。

(一)后现代在中国的文化症候。

“后现代主义在中国”是一个相当复杂的问题,研究日深,进入问题日深,问题与困惑就越大。进入“主义”的陷阱,必然遭致“阐释”的失效,不仅是用“后”理论对西方的阐释失效,用这一理论对当代中国问题的阐释也同样可能失效。换言之,中国处于一种“杂糅语境”中,任何单一的方法想透彻分析这一现象及其意义都必然落空。在后现论的盲点上,也许后殖民主义理论可以从另一角度补充,使得对中国“后学”问题的理解具有某种新角度。

后现代主义在中国出现有其现实条件和思想基础。在经历过僵化话语的秩序和思维惯性后,后现代主义中亦此亦彼的思维方式,以及消解中心话语僵化模式的基本思路在中国学术界受到重视,而对走出那种非此即彼的一元心态大有好处。这使不少学者开始走出本质主义模式,对问题既不是简单的否定也不是简单的肯定,而是力求揭示事物更深入复杂的内在机制。同时,不少学者从各自不同的学术理路、知识话语和学术层面进入这一领域,并通过这一阐释代码对当代复杂的文化和文学状态加以阐释,寻绎出新的问题和问题意识。通过这不同于往昔学术研究的角度,对我们今天所面临的若干精神价值问题,传统和现代冲突的精神模式,甚至整个文化思潮的重大转型加以新的把握。

当然,后现代主义既充满新知也充满谬误,对这种思想应该谨慎地加以评价。那些没有研究就望文生义地、或仅凭个人好恶就断然加以肯定或否定的做法,其实是对学术规范的盲视。我以为,后现代时期关注问题和问题的清理变得十分重要。这就是说,以共同对话取代话语对抗,以多元阐释取代话语霸权,用兼容并包取代话语独断,用承认差异的新思维代替强求统一的旧思路,正在成为一种新的理论取向。未来的文化和理论,将不再是中心话语的独白,而是用对话沟通并拓宽言路,在对话中达到话语交流和有效性理解。也许在有效厘清后现论的负面效应的同时,这一理论将有助于我们摆脱前现代、现代、后现代之间话语沟通的理论困境,并使我们在接受新的文化理论变革理念时,获得对历史和现实的新的观照。

(二)后学研究的阐释中国的焦虑。

后现代在中国呈现出研究主体的复杂性。中国学者研究后现代主义的困难在于,这一“舶来品”本身的多元属性和中国的前现代(或走向现代)的语境错位。加之九十年代“后现代主义”文本创作和批评都既“新”又“热”,既多又杂,不易评价,同时更因研究者各自的价值归宿、精神意向、思想资源和学术意趣不同,造成了学界研究群体中观点的彼此对立或价值判断的多元并存状态。

大体上说,研究者在思想交锋和话语流变中逐渐分层,大致可归为以下几类:第一类可称为后现代主义的客观研究学者。这类学者不盲目追“新”逐“热”,而是以学者的冷峻眼光分析后现代主义的正负效应和得失利害。第二类为后现代主义积极推行者。这类研究者往往以后现代主义者自居,著文为后现代主义在当代中国的出现而欢欣,对“后”这一词缀有特殊的好感,喜欢用后现代为标尺去看待并衡量一切文化现象。第三类为后现代主义的尖锐反对者。第四类为海外的“后学”研究者。最后,后现代论战中的情绪性宣泄者。这种非常情绪化的谩骂,或未曾深刻地研究而仅凭自己的好恶加以拒斥的态度,在我看来,殊不可取。这类跻身于学界然而却是非学术态度的情绪,对学术知识增长难以增添任何东西。真正的学术态度应该是对这一问题的来源、产生、发展、前景及其带来的严重后果,对后现代主义在20世纪末期在中国出现所隐含的意义进行深度研究,浅尝辄止的情绪性宣泄当于事无补。

这几类(主要是前四类)后现代研究者出发点和价值归宿截然不同,共同构成了起伏跌宕的中国后现代批评思潮。总体上看,中国的后现代主义“研究语境”的复杂,导致了无休止的论战和无原则的分派。这种因观念不同而产生的多方论争实属正常,但是如果在学术上拉山头,则有可能违背学术的基本精神。如何清晰地把握这种差异,使人窥见其当前态势和未来发展的不同走向,实在是需要细心分析,不宜大而划之一概而论。如今,后学研究的主要取向已进入严谨对话并力求达到共识的学术研究层面,这对描述后现代后殖民主义在中国的基本轨迹和特性,提供了有效的工作平台。

(三)后学研究的文化身份。

后现代语境与后殖民氛围是全球化浪潮强加给中国的。在这一语境中,中国知识分子在跨国资本主义经济运作和高科技发展的双重压力下,开始了对传统、对现代、对后现代的共时态反思,并不时表现出一种顾此失彼的尴尬。但不管怎样,反思启蒙、理性、元话语,审理自己的主体身份和价值诉求,成为一种新的学术要求。当然问题分明存在,即:从历史必然性到生命偶然性,而只要肉体感觉而无视历史社会群体意识;从二元对立论到多元论甚至无元论,对人的超越性和目的加以嘲弄怀疑而走向虚无;从意义确定性到不确定性甚至到生命的意义化约为权和钱;从精英文化到大众文化的世俗游戏,甚至只有世俗游戏而拒斥一切非世俗的价值诉求,这事实上是以新的“一元”取代旧的“一元”。这些后学研究中出现的问题,并不能说明后学研究没有价值,而仅仅说明需要更深入地把握后现代后殖民研究的历史肇因和基本原则。

后现代主义并不是一种文化奢侈,相反,它来自对“现代性”弊端所带来的诸多问题,并包容着新世纪即将出现的诸多问题。将后现代性作为现代化的一种有效参照系,而对它在知识性、权力话语、价值论等方面上的正负面效应进行谨慎地剖析,是后学研究的题中之义。事实上,中国知识界在90年代出现对后现代的研究比较集中的现象,是对意识话语权力加以质疑,同时拓展更大的对话空间,不仅是东西方对话,而是言说者和大众的对话,民间与中心话语的对话等。其中不少东西很值得考辨。

当代中国的后现代主义理论研究的时间并不长,总体上看,是在1980年前后起步。较早对后现代主义加以评介的文章有:董鼎山《所谓“后现代派”小说》,[1]这篇文章在《读书》发表后,学界开始对后现代有了一些注意,但是并没有形成什么影响。其后,袁可嘉《关于“后现代主义”思潮》[2]一文在《国外社会科学》发表,使人们对后现代主义的历史和特点有了比较清晰的了解,在学界具有了一定的影响。自从杰姆逊1985年应乐黛云教授邀请,到北京大学作为期数月的《后现代主义文化理论》的演讲后,文艺理论和批评界形成了新一轮关于后现论的关注。这期间关于后现代主义的研究文章开始多了起来,如刘峰《后现代主义文艺思想》[3]、唐小兵《后现代主义:商品化和文化扩张》[4]、杭法基《后现代主义和中国绘画》[5]、王天锡《一定要在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之间做出抉择么?》、[6]史建《对后现代主义文艺思潮的思考》[7]等,在学界渐渐形成一种对后现代思想特征、后现代艺术特点,以及后现代主义同现代主义的异同等问题的探讨兴趣。一些从事西方文学研究和文学理论研究的学者,进一步尝试着翻译后现论著作和文艺作品。除了一些散见的译文外,最早的完整译著是唐小兵翻译杰姆逊的《后现代主义文化理论》[8],这部书是在北大讲演的整理稿,书中对当今世界范围内的后现代主义文化现象进行了马克思主义理论的阐释,在中国后现代文化研究中起了较为广泛的作用。这一时期出版的后学理论译著还有:詹克斯著《后现代建筑语言》[9],戈德伯格著《后现代时期的建筑设计》[10],詹克斯著《什么是后现代主义》等。其后,当代文学研究者面对一些青年作家参照模仿西方现代后现代作品的作品,进行新的层面的评论,于是出现了中国式的后现代作品和理论批评。到了90年代初,由于一场政治风波的巨大影响,知识界进入了沉闷期,不少学者开始对80年代的激进思潮和乌托邦情结深加反省,并从后现代主义那里获得了新的学术资源和进入问题的新突破口,于是后现代主义研究迅速发展起来。[11]

总体上看,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学界一般性的译介和论文多,而有深度的学术专著并不多见。而90年代中后期,比较有分量的论著和译著的出版,成为了学术出版的一道风景,表明后学研究著作方面有了一些基础性的研究成果(按出版时间先后为序):王岳川著《后现代主义文化研究》(1992年版),陈晓明著《无边的挑战》(1993年版),王宁著《多元共生的时代》(1993年版),王治河著《扑朔迷离的游戏》(1993年版),张颐武著《在边缘处追索》(1993年版),陈晓明著《解构的踪迹》(1994年版),郭贵春著《后现代科学实在论》(1995年版),赵一凡著《欧美新学赏析》(1996年版),陆扬著《德里达——解构之维》(1996年版),曾艳兵著《东方后现代》(1996年版),徐贲著《走向后现代与后殖民》(1996年版),潘知常著《反美学》(1996年版),盛宁著《人文困惑与反思——西方后现代主义思潮批判》(1997年版),张颐武著《从现代行到后现代性》(1997年版),张国清著《中心与边缘》(1998年版),杨大春著《文本的世界》(1998年版),陈亚军著《哲学的改造》(1998年版),王小章、郭本禹著《潜意识的诠释》(1998年版),河清著《现代与后现代》(1998年版),王宁著《后现代主义之后》(1998年版),王岳川著《后殖民主义与新历史主义文论》(1999年版),陈晓明《仿真的年代》(1999年版)等。除了出版著作以外,这期间上千篇,这还不包括港澳台有关刊物发表的这类论文。

港台学者的后学研究成果颇丰,显示了港台学者研究后现代后殖民的实力。香港学界后学主要著述有(按出版时间先后为序):朱耀伟著《后东方主义》(1994年版),也斯著《香港文化》(1995年版),洛枫著《世纪末城市:香港的流行文化》,(1995年版),朱耀伟著《当代西方批评的中国图像》(1996年版),郭恩慈著《影像启示录》(1996年版),陈清侨编《文化想象与意识形态》(1997年版),王宏志、李小良、陈清侨《否想香港》(1997年版),朱耀伟著《他性机器:后殖民香港文化论集》(1998年版)。台湾后现代研究方面的著作有(按出版时间先后为序):廖炳惠著《解构批评论集》(1984年版),罗青著《什么是后现代主义?》(1989年版),路况著《后现代主义及其不满》(1990年版),廖炳惠著《形式与意识形态》(1992年版),张小虹著《后现代/女人:权力欲望与性别表演》(1993年版),廖炳惠著《回顾现代:后现代与后殖民论文集》(1994年版),丘延亮著《后现代政治》(1995年版),陈儒修著《电影帝国:另一种注视》(1995年版),蔡铮云著《从现象学到后现代》(1995年版),简瑛瑛编《认同·差异·主体性:从女性主义到后殖民文化想象》(1997年版)。这里并没有包括海外华人如杜维明、李欧梵、张隆溪、赵毅衡、周蕾等这方面的著作。可以说,中国后现代后殖民研究著作,已成为西方学者后现代研究中不可缺少的参照系,并引起了国际知名学者的兴趣。

90年代召开了一些后现代学术讨论会,如北京召开了后现代主义研究的国际会议,西安召开的后现代哲学与中国当代思想学术讨论会,在澳门召开了中外学者关于后现代与中国文化建设的研讨会。而且,在不同的艺术圈,包括电影、小说等批评界,都召开过后现代文学与当代文学艺术的若干讨论会,并出了一些质量参差不齐“后现代主义丛书”。九十年代初期,一些边远出版社出版的后现代文选丛书,无论质量还是数量均存在诸多问题。而近年来,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出版的“知识分子图书馆”丛书中,有关后现代后殖民主义研究的译著(如德里达著《文学行动》、德曼著《解构之图》、杰姆逊著《快感:文化与政治》、卡勒著《论解构》、米勒著《重申解构主义》、赛义德著《赛义德读本》、佛克马等著《国际后现代主义》等)质量均属上乘。三联书店推出的“学术前沿”丛书中的福柯著《疯狂与文明》、《规训与惩罚》,萨义德著《东方学》、《文化与帝国主义》等,皆为“后学”方面的经典著作。而中央编译出版社的“新世纪学术译丛”中的后现代后殖民主义方面的译著,选目精审,值得称道。使得这一问题的研究逐渐摆脱了情绪化色彩,逐渐进入一种严谨对话的学术研究之中。

二 “后学”与当代中国思想的互动与平面滑行

(一)大陆港台及其海外学者的“后学”研究。

“后现代后殖民在中国”与“中国后现代后殖民”是互相联系的问题。“后现代后殖民主义在中国”主要强调西方后学进入中国后,中国学者在文化冲突中的具体理论反应,一种多元并存的纳受、抵抗、整合、消融的过程;而“中国后现代后殖民”则是一种具有某种普遍意义的后学新思维,逐渐进入中国学者的学术神经,并成为一种看世界的新角度方法,甚至成为一种新的思想平台或流派。这两个问题有着内在不可分离的联系,又可以看成一个问题的两面,彼此相依,互为因果。后学问题上的“西学东渐”,表明当代中国在哲学思想和文化观念上同世界保持了灵动的联系,并使西方的学院派问题进入中国后,不再是纯理论问题,而成为理论与实践的双重问题。对中国而言不是全面植入后现代问题,而是在现代性全面展开中择优而行。

大陆后学研究的理论与实践是值得分析的。从历史发展的轨迹看,大陆学术界二十年的“后学”研究中,主要做了三方面的工作:一,注重“西方后现代后殖民”研究,不仅对原著大量翻译介绍,出版了为数不少的译著,而且对其历史渊源、发展趋势和内在问题等有深入研究,对西方的后学精神和踪迹有了比较清晰的了解。二,强调“后现代在中国”的研究,对后学进入中国后,中国知识阶层在思想话语交锋中对后现代在中国的特殊症候加以审理,并共时性地遭遇到以下诸多问题:后学研究的阐释中国的焦虑,后现代中的语言学转向及其汉语思想的当代言说方式,后现代哲学与中国哲学审理以及哲学新方向,后现代主义与现代西方哲学关系,后现代主义与社会科学的复杂状态,后现代主义与新实用主义、科学主义、女权主义,形而上学的命运与后现代实在论,后现代问题与当代宗教神学思想,后现代主义与文学艺术的危机,后现代主义之后的东方后现代问题,当代诗学与后现代审美文化,日常生活与后现代性等等。三,注重“中国后现代后殖民”状态中的现实问题研究。主要问题有:后主义问题与启蒙话语,全球化与中国政治经济法制问题,后现代后殖民与文化保守主义,公共领域与公共舆论关系及其共识性与公共性的丧失,人文精神的困境与价值反思,后殖民语境中的知识分子与精神家园,后殖民主义的发展与中国文化思想的内在矛盾,东方主义与西方主义的对抗性态度,后殖民场域中的第三世界文学和批评,后殖民话语叙事碎片与时尚怀旧,后殖民主义与民族主义,以及妖魔化中国与知识的买办化批评等。在一系列彼此缠绕,互相牵连的话语中,大陆学者进行了持续不断的研究,并取得一些不容忽视的成果。

同样,港台与海外华人后学研究中的成果与问题,不容忽视。香港后学研究具有学术功力上的整体性,学者们大多能在学术范围内深入检讨后学话语,并触及到香港自身诸多后现代后殖民的思想问题,诸如:香港后殖民理论与现实境况分析,后殖民城市与香港文化的地位与前途,全球化世界秩序中的身份认同与文化想象,后东方主义与殖民文化问题,后殖民话语中的性别身份,后殖民文化危机中的神学思考,文化霸权与后殖民困境。总体上看,学者们的著述具有相当的分量,不仅展开同西方学界的对话,也展开同大陆学界的对话,并深切关注香港本地发展和文化负面效应的批评。当然,尽管有些学者的论述尚存在残留的冷战意识和悲观情调,但通过学术争鸣,这些理论层面的问题会在现实实践中逐渐获得解答。

台湾后学研究大抵局限于书斋话语,对福科、拉康、德里达等解构思想的学术圈研究较多,对社会现实文化形态影响较小。但是台湾后现代后殖民研究仍颇有深度,并得出一些有启发意义的思路,诸如:女性主义与殖民记忆问题,后现代性别与文化差异研究,殖民话语与电影话语中的中国形象,后殖民语境中的政治学问题,后现代思维与神学和史学思想,民族经验和历史记忆对当代人的心理塑造等。

海外话语相当复杂,主要因为不同的意识形态归属,不同的话语体制建构,不同的文本政治解读角度,致使海外汉学界的后现代后殖民反思具有斑斓的色彩:注重现代性反思与文化中国问题,强调现代性问题与后现代地图重绘,关注文化工业与后殖民问题中侨居者身份与后殖民话语,考察后现代语境中的儒家思想处境和新走向,倡导多元社会中的文化研究和走向边缘的文化批判,坚持在世界新格局中看中国文化,并对后冷战时代的中国问题加以反省。

总之,中国后学研究范围广,涉及问题多,话语领域宽泛,从而能够在第三世界理论与东方主义,传统文化在后现代后殖民语境中的命运,后殖民氛围与消费主义批判,西学东渐中的当代中国文化建设等课题上,有不俗的建构,并成为世界后现代后殖民理论研究中的一个重要维度。

(二)中国后学研究研究中的内在紧张。

后现代研究在中国的情况比较复杂,总体上看,具有以下几个方面的问题:

其一,表征为后现代主义研究中的共识性破裂。后现代主义的看法,不仅西方学界看法五花八门,莫衷一是。中国学界同样可以说是针锋相对,判若霄壤。这种尖锐对立的看法,表明“后现代在中国”的语境中有着对抗、接受、过滤、变形、汰变、退隐等问题。而后现代进入中国所形成的“中国后现代”,既有西方的否定性精神素质,又具有当代中国文化变革的创新意识;既有否定性价值的消解性后现代主义,又有重建价值的建构性后现代主义。如何坚持在对中国现代性审理中,保持正确的心态和严谨的学术态度,而不是人为地炒问题,可谓殊为重要。中国的后殖民主义研究同样如此,一些学人将后殖民看成是对西方文化霸权批判的重要方式,深入到了文化帝国主义的神经系统;而另一些学者则认为后殖民研究回避了重大的政治社会问题和经济阶级问题,在文化传媒电影电视广告等问题上小题大做,会使问题浅化泛化。这些看法大抵因为出发点、学科观察角度和清理程序的不同所导致。如何能够在学界形成的综合性合力研究中,得出比较客观的研究成果,既需要求同存异,也需要时间。

其二,学术研究水平两极分化。一方面,一些直面学术前沿的学者,能够写出相当深刻的学术著作同世界一流思想家对话,并使中国思想资源在新的思想嬗变和文化过滤中,铸造自己的新形式。而另一些热衷于兴潮或跟潮的人,则在发表的为数不少的文章中表现出低水平重复多,有独到体会的研究少的特征,尤其是在研究的立场、观点、方法上,有突破性的真知灼见、对整个“后现代在中国”的文化策略和弊端进行清理的有开拓性的研究论著比较少见。有些人在没有进行全面深刻研究,就急于对先行者的研究工作全盘否定,如有文章在中国后现代研究的讨论中,对近二十年中国后现代研究成果一笔抹杀,但细看其全文,却提不出任何新见解,甚至对中国后现代是什么也没有说清楚。在这个意义上,思想懒汉在后现代研究领域中也是普遍存在的——追逐热门而人云亦云,或是不动脑筋地挪用搬用套用的情况不少。这样的学风颇值怀疑。另外,在后现代后殖民的学术争论中,尽管大多数学者能够以事实为依据,但是也有过分情绪化的讨论,甚至有人仍坚持话语霸权和形上学论,对问题及其危机意识未能有更深刻的体认。在我看来,对后现代思潮从本土化角度批评是容易的,反过来要肯定其思想推进意义也不难。新世纪的中国后现代研究,应该在理性的边界、现代性与后现代性的关系、后现代性内部自我思想的纷争与思维把握的不同层次上有多维多层的推进。否则,这样的低水平的重复,很难与西方的后现代论著进行高水平的哲学对话。

其三,追逐后现代与告别后现代的时尚化。也就是说,一些学人在追逐潮流中,以时间的线性发展为尺度,将当前人类面临的全球性的重大问题,还原成为一种飞驰而来又瞬间消失的时髦或时尚。面对这种时尚,似乎后现代来临时,就应全力以赴地去占有学术阐释的优先地位,当它倏忽消失之际则应去追逐更新的话题。将后现代看成是已经过去的,而将后殖民、东方主义、后东方主义当作时髦,因而放弃现代后现代而拥抱后殖民后东方主义,以此显示“追后逐后”的超越性。这种研究态度我以为是大成问题的。另外,在研究的视野上出现了重宏观理论研究而忽视微观现实分析,重思想流派研究而忽视中西后现代异同比较问题,而且不少研究者受个体学术视野的局限——或局限于市民文学和通俗文学评论,或缺乏哲学思想体系的穿透能力,或未能将其批评置入社会理论、公正理解、民主政治、自由原理中,甚至出现后学研究庸俗化现象:或随便比较(将中国古代套入后现代),或随意对文化思潮文学流派作家写作命名,或以偏概全地谈论东方的后现代后殖民主义,或进行以差异为独断、以共识为霸权的学术炒作。这些,皆不可取。

其四,后殖民主义研究的误区。诸如:强调后现代与后殖民两种“后”之不同,认为后现代主义是强调西方权力中心,而后殖民主义则是反对西方中心霸权,这种简单的非此即彼在新保守主义那里尤为明显。再就是,认为后现代与后殖民是西方人的东西,中国人应该拒之门外而祭起民族主义或新东方主义(neo-orientalism)的大旗。在我看来,如果不弄清楚后殖民主义的前提是对现代性的深刻反省,简单地将之看成为东西方之间的对抗性意识形态,则可能会出现一种过时的冷战意识,这样的后殖民研究恰好是殖民主义文化研究的继续,甚至是新殖民文化研究,而并非后殖民主义文化研究。我认为,从当代中国语境看后现代策略与后殖民问题,可以超越文本层面的无休止争论,而直面问题本身。在“后学时代”,疑问无处不在而且难以消除,我们在民族主义现象背后往往会触及到更多的问题,诸如:后殖民后现代是否真正能够给中国提供面对西方文化霸权的新支撑点或新价值选择?用后现代性去反现代性,是否可以使中国获得一种超越西方权力模式的正当形象?挪用后现代和后殖民主义的中断、颠覆、转型、反中心与反权力的解放性话语,在文化多元主义中消解文化身份的焦虑并获得国际性地位是否可能?

而对这一系列问题,我以为,不仅要研究后现代由何而来,是否在中国产生了各种的变异和变形,而面对这种变异和变形及话语权力的争斗,应该用怎样的清明的理性进行反省,正确解决它与传统、现代和多种学科之间的关系,否则可能将一种学问、一种沉重的思想还原成一种时髦的游戏,或对当下时尚的撷取。我感到,在历史不再出现戏剧性变化的后现代中,人们的精神指向和价值热情也将在后现代秩序中变得冷漠。面对这种冷漠,当代后学研究必得关注中国社会世纪之交的社会转型问题,透视个体伦理与政治伦理经济伦理内在紧张和个体身位与超个体身位的断裂。事实上,历史并没有象福山所说的那样“终结”,社会意识形态图绘也没有在“后”时代“终结”。后现代在现代的废墟上并没有承诺价值新生,只有神学家们在以科学之名重建“后现代神学”。这使得后现代后殖民主义问题已经超出“个体身位”的安顿层面,而深达人类信仰的超个体身位层面。对这一新的整体性问题解决,需要更大的学术知识构架的支撑。

(三)走向新世纪的中国思想。

通观中国学者的著作,对后现代后殖民问题大都从各自不同的角度加以阐释,迄今未达成共识。这一方面说明中国当代学界已经走出了一元文化模式,而进入多元文化氛围之中;另一方面也说明“后学”自审意识的缺乏,思潮的交互出现成为时尚景观,“追新逐后”成为时代风向标。这意味着,世纪之交中国文化场在意义世界和认知地图上出现了新的“战国”状态,没有任何一种声音能够成为主流声音,没有任何一个流派能够主宰局面,没有任何一种话语能够成为当代话语的中心模式。

后学思想对现代性思想前提的审理,使得走向现代化的中国同时存在着传统性、现代性、后现代性文化断片和经验杂糅,于是,一方面有着全球化意识中的后现代文化视野与跨文化经验,另一方面又有着在后殖民氛围中的文化身份认同与历史阐释焦虑,同时还存在着全球化文化霸权中的历史记忆和民族寓言问题。这种问题的重叠化,语境的杂糅化,场域的错综化,使得“后学”从文化批评进入政治批评领域,并在解构与建构、时尚与守成、虚无与信仰、悲观与乐观中重新书写自我文化身份,当代性的“文本政治”问题因之得以敞开。

当代知识分子中研究“后学”的群体,面对着充满焦迫的当代思想文化问题,在研究中使自己走向了边缘性,具有一种独立的个体存在意识和个体批判品格精神,拒斥与任何权力话语包括商品权力话语的共谋关系,拒绝一切为世俗欲望张本的话语,进而审理西方文化霸权的话语,同时进行自身话语清理,既反本质主义,又反非理性主义,既杜绝绝对形而上诉求,也要杜绝膨胀的形而下欲望。尽管这一研究还有诸多问题,甚至不被另一些学者理解,但通过学者们对问题努力清理,使第三世界文化问题,在多元权力的世界局势和精英文化与大众传媒紧张中,逐渐为当代世界所关注,使新世纪中国形象的设定不再是少数人的事,而成为每一个人的事。

三 全球化与当代中国文化问题

后现代主义同后殖民主义有着紧密的关系。冷战结束后,一种新的跨文化、跨国界、跨语言的“文化对话”成为当代学界的核心问题,于是,现代性与后现代性问题、后殖民主义与文化研究问题,成为当代思想史反思的切入点。进入后现代后殖民文化时期,阶级、国家、民族、性别、文化资本、跨国资本、话语霸权、权力运作等概念和批评方法进入了研究者的视野,成为文化理论和文化研究的当代话语。

在现代化“发展”“进步”的强光眩惑下,20世纪西方思想标划出了这样一种明显的发展轨迹:从所谓的主客体的哲学,转向了多维多元价值取向的文化研究,由单一理性、意志、真理、思想,转向了解构、话语、文化,甚至是国家社会、文化身份、民族差异等。意义不再是与纯粹客观对象的重合而产生的“客观意义”,而是人的主体性意义以及主体意义的“踪迹”。文化也不仅仅是单纯的精神信仰的表征,而成为人类对冷漠、疾病、疯狂、现代性陷阱的反省。理性并非万能的,而理性所显的冰山一角下面的整个无意识的非理性,同样是值得关注和研究的。意识权力的元话语地位遭到质疑,其合法性叙事也同样受到追问。在知识与权力、大众文化与商业文化、建构体系与消解体系、走向真理与价值消平中,人们发现以人为中心的“主体”地位已是四面楚歌。人失去了全面确定的自我,而从乐观的理想主义走向了悲观的玩世主义。20世纪对现代性思想的反省,是语言转向中的失语的自我清理,是历史与当下的坐标失范以后的重新整合。在这个世纪的价值论危机中,思维论也从现代性的一元走向后现代的多层多元,即从超越性、经验性、神圣性走向了世俗性和本能性,从审美哲学、审美心理学走向了非审美、非艺术的大众传媒和文化研究。思想的传承创新与思想的变异矛盾共存,传统意识与现代生活在冲突中获得新的话语组合方式。在全球范围内,在本土文化和外来文化之间,出现了根本性的文明冲突;在主流文化与民间文化之间,在意识话语与边缘话语之间,形成了多维多角的文化交往模式。

处在跨国文化语境的中国接受光谱上,后现代主义已然成为一种争议很大的当代话语方式。但是,人们已不像80年代那样简单地谈论在所谓“前现代”的中国是否存在着所谓的后现代“主义”,而是进一步探讨应该怎样面对和分析后现代性这一复杂“问题”。因为中国当代先锋话语确乎具有了某些明显的后现代式特征。这种先锋性批评语言,拒绝意识权力话语,而力求保持“平面化”和“反信仰”的立场。它抛弃任何价值建构倾向和精神净化的诗意诉求,而在日常语言中获取自己的理论和实践资源,在反抗权力话语的束缚的同时,又力求保持自己的观念和方法的前卫性,在一味标举欲望话语的同时,又试图同大众时代流行的“伪艺术”保持某种距离。中国式的后现代主义文学的一个重要特征,是文本的游戏与价值的消解问题。无论是后现代式的诗歌、小说、还是评论的文本,都能感到明显的语言游戏成分。在这种文本的游戏中,那些无价值的价值和有价值的价值统统遭到放逐。人们在精神的平面上,仅仅获得文本的快乐。写作成为排除意义和为了自己消逝而涂抹的踪迹,写作的完整性仅仅是由文本的碎片所构成,文本的意义并不能指出作者消逝的痕迹,而只能标划出他曾经在场的可能性。同样,后现代传媒也问题不少。大众传媒只有当其具有最时髦的形式和最粗陋的内容,最微妙的欲望和最离奇的叙事,才可能使一些羸弱的、在神经敏感和无感觉之间骚动着的当代人的神经兴奋起来。

当前中国学界,后现代主义与后殖民文化研究互相生发促进,使文化批评与文学批评日益重视经典与通俗、精英文化与通俗文化、文本研究与传媒研究之间的复杂关系。同时,注重研究者的自我身份及其国家、民族、阶级、性别等文化身份的考察,重视在跨国资本和消费主义中与中心文化相对应的边缘话语的研究。因此,后现代主义、后殖民主义和文化研究作为方法论、政治论、批评论的杂糅,不仅研究大众传媒、通俗文化,也研究女权主义、少数话语和多元文化主义等的文化理论与实践,从而构成其杂色纷呈的当代多元文化景观。在后殖民文化时代,我们在认真地思考现代性问题和后现代性问题的同时,还需进一步对后殖民状态中的东方文化身份加以重新书写,从更大的文化语境思考:在后殖民与后现代这一多元文化时代,我们在反对独断论和决定论时,怎样才能不可滑向另一极——绝对的相对主义。

后殖民主义同样存在着自己的问题:它将冲突斗争和政治意识形态等作为世纪末的文化阐释代码,使冷战式的对立思维得以进一步扩充。另外,后殖民主义强调从前殖民到新殖民再到后殖民,第三世界的民族主义文化往往就成了激进的抗议文化。如何在普遍性与差异性之间找到一个好的制衡,是后殖民主义理论必得解决的问题。在后殖民主义研究中,进一步透析后殖民主义在某些方面对当代文化研究的思维突破作用以及其理论盲点,看到它在其具有诱惑力的话语效应中又具有历史性上的文化保守性,而且它在强调文化冲突的同时也使不同群体之间的观点很难达到冲突化解后的问题解决。这样,在东方与西方、不同阶级与民族之间,是以冲突的矛盾性强调权力强弱对比和中心与边缘的对立而达到矛盾的激化呢?还是以和而不同的差异性,强调不同民族、不同人群、不同国家、不同文化间的差异性,从而使得全球冷战后的“文明的冲突”的思维得以消解,使得和谐对话逐渐取代文明冲突,文化差异性逐渐成为人们普遍性思维的重要方面呢?

当然,后殖民主义文学确实在创作中提供了重要的想象力和新的民族精神,甚至也表现了共同传统基础上的群体意识及其理论依据,但是如果全盘否定具有某些普遍性的东西作为人类的共同性尺度的话,就有可能使世界在诸多话语领域逐渐丧失一些合法的、平等的、富有建设性的对话,从而使“敌对斗争”成为后殖民景观中的新场景。在信息时代如何避免这种反西化、反现代化而导致的第三世界的相对贫困,同时在保持自我相对差异性的同时,而对具有普遍意义的全球标准加以认同,确实上非常困难的事情。

对当代中国的“后”现象的审理,是一项相当复杂而难有定论的重要工作。后现代主义与后殖民主义作为一种全球性的文化现象,对其发生发展的文化轨迹、多元思维论意向、价值消解问题,以及其对中国当代文化学术产生的影响加以正当地学术研究,具有重要的当代意义。这一研究将有希望深入到全球政治的、文化的、权力话语关系网罗中,去切实地揭示其理论的真正意图之所在,从而使我们摆脱自身的视域局限性,而进入一个更大的世纪性和世界性的真实“问题”之中。

不管是纳受还是拒斥,当代社会中的后现代后殖民主义思潮都已经改变了我们阐释世界和重建意义的符码,并改写了过去的乌托邦话语和中心性价值观。尽管其中的偏激使得社会正常的肌体也遭到了损害,但是总体上看,“政治正确”(political correctness)的基本共识使得边缘声音浮出了历史地表,多元价值和文化宽容精神使得当代社会更为个体化。如果说,后现代主义关注文本之外的边缘问题和被中心话语遮蔽的问题,那么,后殖民主义则注重在文本政治的解读中转换文本的解释语境和意义结果,在新的政治话语体系中重新寻觅文本失落的意义,进一步关注资本主义在全球范围渗透中所暴露出来的第一世界和第三世界的内在紧张问题。这种通过某种理论在社会现实中的具体实践使社会产生重大转型的话语,让中国知识界产生了离心和分化,这种离心和分化有其负面效应,同样也有其积极意义。一种理想的共识的破裂,表明今天的多元时代,每个人只能通过自己的思考获得自己的思想结论,没有放之四海的现成真理,也没有可以为万世开太平的圣人先师,而只有通过不同集团群体、不同思想层次、不同话语领域的持续不断的良性对话,才能获得多种意见的短暂共识,而后再分化,再力求获得新的共识。

(原载《当代美术家》2000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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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董鼎山《所谓“后现代派”小说》,载北京《读书》,1980年第12期。

[2] 袁可嘉《关于“后现代主义”思潮》,载北京《国外社会科学》,1982年第11期。

[3] 刘峰《后现代主义文艺思想》,载上海《文汇报》,1986年6月。

[4] 唐小兵《后现代主义:商品化和文化扩张》,载北京《读书》,1986年第3期。

[5] 杭法基《后现代主义和中国绘画》,载北京《美术》,1986年第8期。

[6] 王天锡《一定要在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之间做出抉择么?》,载北京《文艺研究》,1986年第3期。

[7] 史建《对后现代主义文艺思潮的思考》,载北京《文艺研究》,1988年第5期。

[8] 杰姆逊著《后现代主义文化理论》,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86年版。

[9] 詹克斯著《后现代建筑语言》,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1986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