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史论文十篇

时间:2023-04-12 01:25:41

艺术史论文

艺术史论文篇1

首先看看钟繇的史料:魏钟繇,字元常,少随刘胜入抱犊山学书三年,遂与魏太祖、邯郸淳、韦诞等议用笔。繇乃问诞蔡伯喈笔法于韦诞,诞惜不与,乃自捶胸呕血。太祖以五灵丹救之得活,及诞死,繇令盗掘其墓,遂得之,由是繇笔法更妙。繇精思学书,卧画被穿过表,如厕终日忘归,每见万类,皆书象之。繇善三色书,最妙者八分。据此讲解,可帮助学生认识到钟繇是三国时期曹操身边的红人,官至太尉,而其人又嗜书如命。一个于生活中时时刻刻沉浸于书法中不可自拔,且不惜性命、礼数去迷恋书法的人物形象可以通过这个材料活灵活现地展现在众人眼前。然后又导出与其并称“钟、王”,且名气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王羲之。时太尉郗鑒使门生求女婿于导,导今就东厢遍觀子弟。门生归,谓鑒曰:“王氏诸少并佳,然闻信至,成自矜持,唯一人在东床坦腹食,独若不闻。”鑒曰:“正此佳婿邪!”访之乃羲之也,遂以女妻之。学生由《晋书》这段记载可以感受到王羲之狂放不羁的坦荡个性。他面对太尉的选婿活动毫不在意,与其他人矜持相反的是,他依旧不拘小节地坦胸露腹吃喝。然而正是他这样率真越礼的行为博取了太尉的青睐,从而结下一段姻缘。从这里也可以看出晋代名士非常推崇“越名教而任自然”的玄学思想。总此二则材料,“钟、王”二人的人物性格、特点就非常鲜明地呈现于学生面前,这种由事见人的方式让学生更清晰地了解历史人物的年代、性情与喜好。如通过材料可以清楚看出钟繇是曹魏时期的人物,而王義之则是东晋王氏家族的一员。学生因此对二人形成了自己的认识及区別认知,这都得益于史料对历史人物性格特征的充分展现。

二、紧密联系课文内容,精选典故

史书上的历史人物一般人生经历丰富多彩,留于后人研究的资料众多,不可能将无关紧要的材料都于课堂上胡乱罗列一遍,不然只会取得适得其反的教学效果。宋苏轼于诗、文、书、画各方面皆有极高造诣,不可能在课堂上都一一道来,应当有针对性地精选与课文内容密切相关的典故以对其进行分析讲解。按课标的要求,教学目标除了让学生了解历史人物的特性外,还要知道书法家的一些代表作品。比如精选《新唐书》的史料来解读欧阳询:貌寝侻,敏悟绝人。……询初仿王義之书,后险劲过之,因自名其体。尺牍所传,人以为法。高丽尝遣使求之,帝叹曰:“彼观其书,固谓形貌魁梧邪?”尝行见索靖所书碑,观之,去数步复返,及疲,乃布坐,至宿其傍,三日乃得去。其所嗜娄此。从史料可让学生得知:欧阳询容貌一般,学书于王羲之而名扬海内外,又极为迷恋书法等。由唐太宗“观其书,固谓其形貌魁梧邪”语,引导学生观赏欧阳询书法作品究竟如何挺拔俊逸,让学生观赏课本欧阳询影印书法作品《九成宫温泉铭》,欣赏过程中给学生讲解该作何以被誉为天下第一楷书。《九成宫温泉铭》有三绝:一是其文歌颂之人乃天下第一明君唐太宗李世民;二是该文是千古诤臣魏征所撰写;三是欧阳询所书。如此讲述,让学生对欧阳询其人其作都有了形象具体的认识,从而避免了死记硬背知识点的弊端。同样方法也适用于介绍颜真卿及其行书作品《祭侄文稿》(课文有影印图像),还可结合作品创作背景对安史之乱的知识点作简要复习。讲解行书就不得不提王羲之传世之作《兰亭序》。先引导学生欣赏课文中影印《兰亭序》的艺术特点,提醒他们赏习之余留心文中作品旁注明的“摹本”二字,从而提出问题:王羲之书法作品《兰亭序》的真迹为什么没有流传下来,究竟真迹经历了什么样的遭遇?再选用史料向学生加以说明。王羲之《兰亭序》,僧智永(王羲之四世孙)弟子辩才尝于寝房伏梁上鑿为暗槛,以贮《兰亭》,保惜贵重,于师在日。贞观中,太宗以听政之暇锐志习书,临羲之真草,书贴购募备尽,唯未得《兰亭》,寻讨此书,知在辨才之所……此僧耆年又无所用,若得一智略之士设谋取之必获……始苏翼便驰驿南发至都奉御,太宗大悦……帝命供奉拓人赵模、韩道政、冯承素(课本中的摹本作者)、诸葛真等四人各拓数本以赐皇太子诸王近臣。贞观二十三年圣躬不豫,幸玉华宫含风殿,临崩谓高宗:“吾欲从汝求一物,汝诫孝也,岂能违吾心!即汝意何如?”高宗哽咽流涕引耳听受制命,太宗曰:“吾所欲得《兰亭》可与我将去,随仙驾入玄官矣。”今赵模等所拓者,一本尚值钱数万也。由以上材料可知《兰亭序》真迹的神奇经历。唐太宗从僧辨才手中诳得真迹,将其作为陪葬品带入昭陵中去了,传于后世的不过是唐代名家钩摹之作。引用这样富于传奇色彩的典故给学生讲解《兰亭序》收藏史,可以让学生更深入地体会《兰亭序》的艺术价值,并且能从侧面反映出王羲之对唐代书风的影响。与此同时,应当提醒学生思考:统治者的书法喜好是否会影响学界书风。王羲之其子王献之也是书法史上赫赫有名的大家,世称“二王”,《晋书》对二人的用笔及逸事多有描绘。可用影像展示对比王羲之《兰亭序》和王献之《中秋帖》、《鸭头丸帖》各自的书法艺术特点。学生可在视觉冲击下汲取历史知识,了解“二王”。宋四家之一的米芾是“二王”的忠实推崇者,《宋书》载其:“特妙于翰墨,沈著飞扬,得王献之笔意……自名一家,尤工临移,至乱真不可辨,精于鉴裁,遇古器物则极力求取,必得乃已。”再举事例向学生说明米芾是如何“遇古器物则极力求取,必得乃已”,让学生明白其人的可爱性格。米元章(米芾字元章)在真州,尝谒蔡攸于舟中,攸出右军《王略帖》示之,元章惊叹,以他画相易,攸有难色。元章曰:“若不见从,某即投此江死矣!”因大呼据船舷欲堕,攸遂与之。以《蜀素帖》不朽于后世的大书画家竟无赖至此,难怪时人称其为“米癫”。应用这样的典故进行讲解,学生对米芾鲜明的人物性格便会有很深的体会。选用与课文内容紧密相关的史料讲解历史人物形象,能在紧扣课本知识点的前提下,更好地理解历史人物的各方面情况。

三、妙用幽默典故,吸引学生注意

艺术史论文篇2

关键词:艺术;文学;关系

中图分类号:J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14)08-0073-01

艺术和文学的关系一直是西方文论史上的一个主题。在西方文论中“诗”的含义近似于中国文论中“狭义”的文学的涵义,而“诗”或“文学”又是艺术的一个门类。在神话的源头,“艺术”和“文学”是同一的。本文将通过对西方文论中艺术的形态分类进行梳理,来理清艺术和文学的关系。

一、“艺术”概念的历史变迁

“艺术”这个概念原来在古希腊是非常宽泛的,最初艺术和文学是同一的。在早期的神话中只讲到诗人们通常乞援的唯一一位缪斯:《伊利亚特》的起首“歌唱吧,女神!歌唱裴琉斯之子阿基琉斯的愤怒”。这位女神在古代地府神教中不仅是艺术创作的化身,而且体现着所有一般深入到存在的深邃奥秘之中的认识活动。亚里士多德见解的涵义就在于:“因此,如前所述,艺术是遵从真正理性的创作习惯。”

在希腊时代,“缪斯”艺术远未包括艺术的所有样式,其中既没有绘画也没有雕刻和建筑的席位。在那个时代已经是科学知识形式、而不是艺术创作形式的历史和天文学也包括在这类艺术中。人的活动形式的分类由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精神活动和物质实践之间开始出现的差别而产生。但这种分工没有硬性规定。以前的手工艺、技术都被称为艺术,如雕塑、耕地、炒菜。但人们对艺术世界的疆界,缪斯艺术和应用艺术的同源关系认识愈来愈明确,对缪斯艺术同科学的区别和应用艺术同手工技艺的区别的认识也愈益清楚。艺术的结合和它们同手工技艺的分离更加显著。柏拉图将它们对立起来,因为手工技艺是对理式的和物体的神的原型的“模仿”而摹仿性的艺术则是对摹仿的摹仿。亚里士多德那里“艺术”这个术语本身具有极其宽泛的涵义,但他使用较狭窄的涵义,即审美涵义,他在艺术的范围内使诸如音乐和雕刻或者是建筑师和音乐家的活动接近起来。亚里士多德系统对比了各种缪斯艺术,如诗和音乐。

到中世纪的时候。艺术被分为两类,一类是手工劳动的艺术即机械化艺术,艺人地位低。一类是动心智的艺术即自由的艺术。文艺复兴时期,社会风气出现了变更,开始把人世的快乐当做最重要的事。尤其是宗教改革后,发家致富不再是罪恶而成为侍奉上帝的表现。经济上富足的画家、雕塑家们不再甘心他们低下的社会地位认为他们从事的不是机械艺术也是自由艺术。为了挤进自由艺术的范围,他们重新想办法给建筑、雕塑等命名,最初被称为“七种艺术”。最后人们接受十八世纪巴多提出的“美的艺术”这个概念。由此我们可以看出,“艺术”这个概念最初是由建筑、雕刻、绘画等凑合在一起的。起源是这些艺术家们为了把自己的社会地位提升到和其他知识分子平等的地位才把这些艺术放在一起的,而不是发现这些艺术有共同的特征,但这并不意味着艺术一定是美的。

二、“艺术”与“文学”的关系

文学是一门语言艺术,但“语言艺术”是比文学术语包含更广泛的一组艺术现象的概念。它表示通过语言实现的一切艺术创作形式。它分为口头文学和书面文学。在口头文学的范围内,艺术作品不脱离于艺术演诵,而书面文学则分解了“第一性”创作和“第二性”创作的这种历史上原初的统一,导致了两类新型的语言艺术家的出现:一种获得作家的称号,另一种获得朗诵演员的称号。这两种语言艺术样式之间的区别,归根到它们作为社会交际工具的作用中。口头的文学是以情绪、精神状态、感情趋向和思想趋向的一致性联合人们团结人们。但有声语言只能作用于给定时间和给定地位能够集合在一起的有限听众。书面文学较之口头文学在无可比拟地大的程度上诉诸作为个性的人,要求他的所有的个性性质,而不仅仅是他的意识中把他变成某种社会集体的一部分的那些方面参与到知觉中来。书面文学的发展和它对口头文学的排斥,不仅仅是与这些外在的状况相联系:如文字的发明,书籍的出版,文化的传播,而且与这些深刻的社会过程相联系,在越来越广泛的文学艺术价值消费者的范围内个性性质的形成和发展。

三、艺术品和非艺术品德界限

怎样确定艺术品和非艺术品的界限?应该强调艺术所赋予的深刻的思想内涵表现性。认为把实用和艺术单纯强作区分是一种邪恶的谬见,不难理解。而现在把工匠看作是提升的艺术家,把技艺和艺术拉平。古代雕塑把宗教联系起来,带有宗教性质不具有独立性质。它是政治性、宗教性、实用性的和美没关系。而现在把实用性说成是美的是因为实用性也追求美不具有政治性。

艺术史论文篇3

人们往往有这样的感受,某些有特色的城市会给人们留下深刻印象,并能引发一种精神上的慰藉,随着时间的推移,城市环境感受、城市标识、空间色彩,甚至某些细节还印在脑海中。中国城市特色明显,不同的人工构成物都可构成城市的不同特色。不过,随着某些城市的过度开发,其出现了特色不明、趋同的现象。城市飞速发展,成为一个巨大的综合体,重塑城市形象、整合城市功能显得迫在眉睫。因此,做好公共艺术设计,对塑造城市形象、改善城市环境、提升城市品位、打造城市特色有着重要的作用。

二、益阳市历史文化脉络分析

作为湘北洞庭湖区域重要城市之一的益阳,背靠雪峰山,怀抱洞庭湖,是“长株潭”城市群的重要组成部分,自古以来就有“鱼米之乡”的美称,也是湖南农业比重较大的城市。在“绿色发展”理念背景下,益阳市在经济、人文、城市面貌、品牌创建等方面面临巨大的机遇和挑战。益阳市内名胜古迹裴公亭上有一幅楹联“裴亭有色树添色,资水无香士溢香”,它印证了益阳自古以来就“因广木而彰声,因人杰而地灵”的区域特质。近年来,益阳努力围绕“绿色发展”这一主题,在建设资源节约型与环境友好型社会的背景下,把山、水、林与湖湘文化结合起来,以生态、环保为目的,打造市民宜居的生态之都,以期最终将益阳建设成为生态宜居的现代化山水城市。

三、益阳市公共艺术设计分析

公共艺术以多种艺术形式存在于城市空间,雕塑、壁画作为早期的艺术形式对城市起着装饰作用,内容也往往反映城市的历史文化、人文背景,公共设施更是为方便市民生活而慢慢发展起来。长期以来,市民对于益阳市的印象,大多是一些地方缺乏良好的规划,如一些街道、小区、公园广场等,出现一些脏、乱、差等问题,道路、公共健身设施需要维护等。因此,要为市民创造一个美的环境,就要尽量改善这样的现状。第一,公共艺术设计除了设计人们了解的城市雕塑、壁画、公共设施、绿化外,还有重要的一点,就是公共艺术观念应该深入城市建设以及市民审美精神层面。公共艺术并不是简单在公共空间加几个雕塑、设施之类的艺术品就可以了,城市公共艺术最终应该追求人、环境、艺术的和谐,应该与市内建筑、绿化、历史、人文环境等发生对应关系,设计者要根据整体的环境规划设计公共设施,将周围景观要素的形态、色彩以及环境统一考虑,发挥自然特色,增加景观设计,借此提升城市的形象和品位。第二,从城市雕塑艺术方面说,益阳目前没有一件经典的、标志性的城市雕塑作为形象代表。城市雕塑就像城市的眼睛,如,说起纽约,大家都会想到典雅的自由女神像;说起美人鱼雕塑,大家都会想到浪漫柔美、充满童话色彩的哥本哈根……这些标志性的雕塑有着丰富的文化内涵,既是经典造型,又成为该城市的地标形象之一。益阳作为有着悠久历史文化的古城,也应该结合本地鲜明的人文特色,如桃花江传说、竹文化、蚩尤与梅山文化,创作原创性经典雕塑形象以代表益阳的形象。第三,市内的公共设施需更加完善并服务于大众。益阳城市公共设施存在配套不足的现象,部分公共设施存在安全隐患以及盲目引进、照搬、过于程式化的问题,一些地方的无障碍公共设施成为摆设,人性化设计不足,这些城市建设中的细节影响着城市的形象。一座城市的文明,往往体现在这些方便于民的细节之中,这些细节如果做不好,会破坏城市在人们心目中的整体印象,更谈不上绿色宜居。在考虑设计公共环境设施的时候,设计者应从功能、审美角度出发,从人的需求出发,设计出能引发市民共鸣的好作品。同时,还要因地制宜,根据本地的环境、风土人情、地方特色规划公共设施,以形成当地的风格特征,引起市民对地域的热爱。目前,国内众多城市已充分意识到公共艺术的重要性,积极通过公共艺术设计改善城市环境氛围。益阳也应该紧跟时代的步伐,根据本市的实际发展情况,把自身打造成具有标志性意义的城市品牌,提升城市的知名度,打造成绿色宜居城市,重塑绿色特色、生态特色的新形象。

四、结语

艺术史论文篇4

关键词:文学艺术 审美 变革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6097(2013)10-0095-02

作者简介:杨君谊(1989―),山东滨州人,西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古代陶瓷。

雷万鑫(1989―),甘肃兰州人,西北师范大学文物与博物馆学研究生。研究方向:文物与博物馆学。

一、汉朝诗赋的浪漫大气

西汉时期,文学作品以赋、乐府诗歌为代表。赋是两汉时期受先秦骚体和诸子散文影响而产生的一种新的文学体裁,汉赋在创作技法上对后世影响很大,代表作有司马相如的《子虚赋》《上林赋》等。汉代的文学作品深受战国时期楚国的影响,所表现出的是一种浪漫而又神秘的色彩。在这一时期,汉代的文学作品多表现大汉盛世,内容较为丰满,但又不失天真烂漫的传统。汉代文学的另一种表现是浑厚大气,这与西汉国力的强盛密不可分,这在文学中的反映是张扬大气,趾高气昂,注重文学意境的表现,而忽略具体细节的描绘。像《大风歌》所描写的就是这一时期雄浑壮烈的景象,与汉代的文学特征一脉相承。汉代的乐府诗歌有许多题材来自于民间,在内容上所呈现的也是民间生活的乐趣,形式贴近百姓,为当时人所喜爱。四川出土过说唱俑,造型生动,说与唱相结合,生动地反映出汉代诗歌的发展。当时的诗歌有很多是作为音乐唱出来的,所以这一时期民间形成了以说唱的形式来表现诗歌的内容的风俗,而这件汉代说唱俑就是一件十分重要的见证文物。

二、魏晋南北朝文学的独立发展

魏晋南北朝时期,社会战乱,民不聊生,这一时期的文人大多消极避世,其中最早的建安七子,文采卓著,所呈现的既有浪漫情调,也有个人英雄色彩。这一时期的真正代表还应是竹林七贤,他们大多放浪不羁,写出许多名篇著作。在这一时期,由于豪门大族把握政权,形成了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社会现象。许多文人雅士闭门不出,专做学问。在这一时期,文学也脱离经学的束缚,而成为独立的艺术。魏晋时期的文学艺术所表现的就是中国传统的主流文学意识,以这一时期的文人为代表,描写的文学景象多豪放不羁、消极避世,与秦汉时期的文学审美观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像陶渊明所写的《桃花源记》一般,魏晋南北朝文人避世的心态比比皆是。在这一时期,佛教文学也在中原大地广为流传,像敦煌莫高窟所发现的敦煌文书就是这一时期文学发展情况的反映,由于战火连绵,人们不得不借助宗教来寄托个人的理想,佛教文学是这一时期的鲜明写照。这在南北朝的许多文学作品中都有所体现。总体而言,这一时期的文学思想是比较消极的,这与魏晋南北朝的主流审美意识密不可分。在这个历史过程中,文学也真正意义上走上独立发展的道路。

三、唐诗的繁荣与博大

进入唐代大一统社会后,由于社会高度发展,文学也呈现出繁荣局面。由于政府的广为提倡,诗歌在上层文人中间广为盛行,并诞生了李白、杜甫、白居易等一个个耳熟能详的著名诗人。在民间也形成了喜爱作诗的传统,除了这些大家以外,民间诗人也比比皆是,像“人归千里来,心通一杯中。莫虑前途远,开航逐便风”就是民间题材的五言律诗,对仗工整,词句优美,表现出民间诗人不为仕途而担忧,自由通达的人生观。又如“客来莫直入,直入主人嗔。打门三五下,自有出来人”通俗易懂,作诗者并没有较深的文学功底,写得通俗易懂,也表现出下层民众对诗歌的热爱。唐代诗歌流派众多,浪漫的、婉约的,这一时期的诗文多为民间工匠创作,其中也不乏佳作,但总体而言,还是以表现民间生活为主,充分体现出了唐人热爱诗歌的时代风气。

四、宋词之含蓄婉约

进入宋代,由于政府重文抑武的政策,文学在这一时期得以大力发展,并且像唐代一样,诞生了这一时期的特色文学样式――宋词。宋词集文学与音乐特点于一身,具有通俗易懂、雅俗共赏的文学特征。坡、李清照是这一时期的文学代表。宋代的主流审美特征是含蓄内敛,由于道教的发展,清心寡欲的审美情调主导着这一时期的文学艺术审美观念。李清照的《醉花阴》“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橱,半夜凉初透”有着一种淡雅、静谧的情调。在民间,也不乏词人,磁州窑瓷枕上录着吴激的《人月圆》词一首:“南朝千古伤心事,犹唱花。旧时王谢堂前燕子,飞向谁家?恍然如梦,仙肌胜雪,云髻堆鸦,江州司马,青衫泪湿,同是天涯。”这首词就表现了诗人眷恋家乡的思想感情,将这首词写在瓷枕之上,表明了宋代人对文学艺术的热爱。再如,民间窑工所创的“曾醉桃源西宴,花落水晶宫殿。一枕梦初惊,人世光阴如电。飞雁,飞雁,不见当年人面”也有很强的文学功底,词句优美,语言生动,寄托了词人的哀思。磁州窑是宋代著名窑口,生产的产品主要投向民间,所以这一时期瓷器上的文学创作也是宋代文学高度发展的一个缩影。

五、元明清的世俗化文学

艺术史论文篇5

关键词:艺术学理论;艺术学;中华国学;艺术文献;学科建设

中图分类号:JO 文献标识码:A

一、艺术学与美学

艺术学的研究对象是艺术,美学研究的对象是美感与审美,这是艺术学学科得以独立的根本原因。西方艺术学源于西方美学,从美学之中分离出来,但是又不同于传统的西方美学。中国美学的学科概念来自于西方美学的传人,而中国艺术图书门类目录的建立远远地早于西方美学概念的传入。

西方美学研究具有千年以上的历史,而西方现代艺术学是20世纪之初诞生的一个新学科名称。现代艺术学概念是德国心理学家、美学家马克斯·德索(Max Dessoir)在1906年出版的《美学与一般艺术学》第一卷首次提出,至今仅有百年历史。1920年,欧洲留学归来的宗白华先生在《时事新报·学灯》发表了《美学与艺术略谈》,介绍美学研究六门,其中第五门是谈:

艺术天才底特性及创造艺术底过程。研究古来大艺术家底生平,从他生活史或自传中考察他创造艺术时的心理作用及技艺的运用手段。

宗白华先生从艺术创作、艺术家生平、艺术心理、艺术创作技法四个方面讨论艺术的问题。对艺术的定义是:“人类底一种创造的技能,创造出一种具体的客观的感觉的对象,这个对象能够引起我们精神界的快乐,并且有悠久的价值。”1922年,商务印书馆出版了两江师范学堂毕业、留学日本回国的俞寄凡翻译日本艺术理论家黑田鹏信《艺术学概论》,对美学与艺术学的界定问题明确指出:

所谓艺术学,是把艺术做主要的对象的,所以比较把美做对象的范围来的狭小。但是把艺术彻底研究起来,还是离开美学。叫做艺术学的为是。

黑田鹏信如此简洁的一句话,从研究对象的角度厘清了艺术学与美学之间纠缠不清的关系。当然,对于艺术学的具体研究对象与研究方法还有许多需要探讨的问题,需要拿出具体的研究方法。1925年至1949年宗白华先生在国立东南大学、中央大学讲授《美学》、《艺术学》课程,将艺术学研究的主要方向与课题归纳为:1,什么是艺术学;2,艺术的范围与其他aesthetic活动;3,艺术的起源与进化;4,艺术形式与内涵问题;5,艺术的风格论;6,艺术鉴赏论;7,艺术的范畴;8,艺术的分类问题;9,艺术系统(各种艺术);10,艺术的相互阐明;11,艺术的功用(Function)。a,人类精神生活的,b,人类社会上的;c,人类伦理上的。宗白华先生从艺术的范畴论、起源论、形式论、风格论、鉴赏论、审美论、分类论、系统论、关系论、功用论十个方面论述艺术学的基本问题,构建了艺术学研究的基本框架。提出的十个论题具有普遍性,至今对中国艺术学研究仍然具有指导意义。

根据宗白华先生提出的艺术学研究方向,艺术学的研究是具体的关于艺术问题的研究,而不是关于美感与什么是美的定义的问题研究。或者说美学是基于哲学思辨的形而上的研究,而艺术学是关于艺术、艺术创作、艺术作品与艺术家具体的形而下的问题研究。

二、我国宋代即有艺术其学

说起来不免有数典忘祖之嫌,中华民族是具有艺术气质的民族,在历史上中国艺术是久有其书,久有其学。中国历史上的礼乐制度,形成了中国艺术的特殊位置,乐舞诗歌从属于儒家的经学。南朝皇帝雅好丹青艺术,至隋唐中原艺术与胡人乐舞的艺术交融,两宋艺术走向文人化、市俗化,由于宋代皇帝对艺术的欣赏,设立皇家画院,编辑《宣和书谱》、《宣和画谱》,艺术图书得到重视,宋代艺术在图书分类的目录中得到独立。依据有三:

其一,宋代李淑,邯郸人,在馆阁中为官,曾经参加《崇文总目》的编目工作,编《邯郸图书十志》,将家藏图书分为五十七类,厘为十志。有经、史、子、集、艺术、道书、书、画八类。艺术与经、史、子、集并列。

其二,南宋史学家、目录学家郑樵《通志·艺文略》,将古今书籍分为十二大类:经类第一,礼类第二,乐类第三,小学类第四,史类第五,诸子类第六,天文类第七,五行类第八,艺术类第九,医方类第十,类书类第十一,文类第十二。

其三,南宋郑樵的族孙郑寅@撰《郑氏书目》七卷,分图书曰经、曰史、曰子、曰艺、曰方技、曰文、曰类共七类。将艺术、方技、文学、类书与经、史、子并列。

以上宋代三家依据具体图书目录情况创新,不守四部分类,将艺术独立为门类。根据中国学术思想“有其书即有其学”,所以说艺术在中国宋代就已经成为学科门类。

两宋时期完善了皇家画院体制,形成了中国特色的书画制度,各种艺术形式普及到市井民间。至元代艺术的地位一落千丈,江南文人没有出路与歌妓同等,将其才华用于了元曲与书画创作。至清代,清统治者崇尚汉学的同时,又例行严酷的文字狱,文人唯以考据学为营生。清代《四库全书》依例将乐属于经学,建筑、园林、工艺见于考工。古琴、书画、篆刻、杂技作为艺术纳入子部,子部艺术有古琴曲谱、书画、篆刻、杂技。南北曲归于集部。

尽管艺术学学科的概念在20世纪上半叶就已经传人我国,但是艺术学科在中国独立成为门类的道路还很漫长。其中主要的原因是中国历史上礼乐一体的传统与重道轻技的认识误区,导致了将礼用于节制人的欲望,以“乐”达到和的效果,艺术成为从属于政治的工具。新中国建立以后,艺术长期属于文学,以文学艺术并称,艺术隶属于文学。改革开放以后,经专家呼吁,哪于2012年艺术学成为独立学科,与文史哲等学科并列。这是一次合乎中国特色的学科门类目录修订,尊重了艺术的本质特征与事物发展的基本规律。

三、中国艺术学与中华国学

“国学”是中国学的简称,以研究中国传统学术。国学不仅仅是经学。经学主要是儒家经典著作,以六艺为主。史部是史学,子部包括诸子、兵家、农家、医家、天文、算法、艺术、以及道释典籍,集部是文学。四部分类法之中,子部文献最杂,突出了经、史、集的地位,形成了现代文史哲正统学术地位,忽视了自然科学、艺术、技术的独立学科地位,这是四部分类法的重大缺陷,文史哲文献编著以四部分类为主,艺术学文献如果按照四部分类,则艺术不能独立成学科门类。章炳麟先生说:

夫国学者,家所以成立之源泉也。吾闻处竞争之世,徒持国学固不足立国矣;而吾未闻国学不兴而国能自立者也。

中华国学有尚书学、史记学、春秋学、通鉴学、谱牒学、堪舆学、方志学、甲骨学、简牍学、金石学、考据学、辨伪学、文献学、敦煌学、郦学、徐学、徽州学等,这些学科都与艺术有直接或间接的联系。中国艺术学的任务是“做中国学术上一小部分彻底研究功夫”的学问。中国艺术学要彻底了解中国艺术文献的源流与传统典籍,了解中国艺术体系与理论体系,了解中外艺术交流的历史,建立中国艺术风格与气派的信心。早在20世纪上半叶,胡朴安《研究国学之方法》就已经将国学研究分为六类:

一、哲理类;二、礼教类;三、史地类;四、语言文字类;五、文章类;六、艺术类。

国学中甲骨学、简牍学、经学、文字学、汉画学、金石学、敦煌学等学科都包含有艺术学研究的内容。敦煌藏经洞出土文献约四五万件,时间上起三国两晋下至北宋历经千余年,内容包括政治、经济、军事、历史、宗教、哲学、天文、地理、民族、文学、艺术等,英国人称其为“中国文献遗存的大宝库”。敦煌以莫高窟为主体的石窟多达550多个,壁画约5万多平方米,壁画、彩塑与经卷、佛画、乐谱等丰富的文献资料构成了世界著名的敦煌学,法国人称敦煌壁画是“墙壁上的图书馆”,段文杰先生说,“敦煌学实际上就是中国学”。中国学包括敦煌学,包括中国艺术学,中国艺术学是系统地整理研究中国艺术的发生、发展、流派、体系、特征的科学。

四、东西方艺术是不同的艺术体系

中国艺术学理论有自己独特的艺术门类与艺术理论体系,东西方艺术的具体内容与涵义有很大的不同,这是建立中国艺术学即具有中国特色的艺术学的基本原因。西方艺术主要是指建筑、雕塑、绘画,以视觉艺术为主。西方艺术一词含义是美的事物的创造或表现,源于拉丁文Art,原意是指相对于自然造化的人工技艺,泛指各种手工制作的艺术品以及文学、戏剧、音乐等,广义的艺术还包括拳术、魔术、医学。现代西方艺术尤其是指视觉艺术如绘画、雕刻等。西方艺术史是建筑、雕塑、绘画的造型艺术史,不包涵音乐、舞蹈、戏剧,更没有东方的书法篆刻艺术,内涵不同体系相异。

西方文艺复兴后的西方艺术接近于自然科学,涉及到透视学、解剖学、数学、色彩学、地形学、建筑学、植物学等自然科学学科。西方研究中国的学问为Sinology,一般译为汉学。中国古代艺术以礼乐一体为特征,强调艺术的社会属性,重视艺术家内心的表现,艺术门类包含建筑、园林、绘画、雕塑、音乐、舞蹈、书法、篆刻、工艺、戏剧、曲艺、杂技等,中国文人士大夫艺术有琴、棋、书、画的传统,有诗、书、画、印合一的倾向。中国古代建筑与雕塑艺术的成就非常高,属于匠作与百工的范畴。现代中国教育体系将建筑隶属于工学院,工科建筑的理念削弱了现代中国建筑的艺术品质。由于宫廷艺术与文人艺术的特殊性,中国古代音乐、书画、古琴、戏剧方面的文献著录非常丰富,自立于世界艺术之林。

中国艺术学学科是建立在中国艺术实践与史料基础上的学科,中国艺术文献是中国艺术学理论研究的基础。中国艺术学研究的对象是中国历代艺术作品、艺术家、艺术流派与艺术风格,研究艺术发展的一般规律以及各门类艺术相互之间的关系,研究艺术的起源、艺术的作用与功能、艺术的历史、艺术的批评和艺术的理论,研究艺术创作的规律与艺术作品的欣赏、艺术作品的评论与历代艺术管理制度。

中国艺术学以研究中国各民族的艺术为己任,比较中国艺术与外国艺术的异同,是肩负创建“代之以新鲜活泼的、为中国老百姓所喜闻乐见的中国作风和中国气派”的艺术学科。艺术是社会生活的反映。不同的时代、不同的国家、不同的民族创造不同风格的艺术。中国艺术与西方艺术创作风格与理论有不同的流派与体系,形成了具有中国特色的艺术理论文献。西方造型艺术注重形体光影色彩的塑造,中国造型艺术注重线条、气韵和神采的表现。西方的绘画讲求立体的表现,中国的绘画较多是平面的表现。从艺术的门类说,西方没有书法、篆刻、古琴艺术门类,中国杂技、中国音乐、中国书法、中国篆刻、中国绘画、中国武术、中国舞蹈、中国建筑、中国园林、中国工艺形成了中国气派、中国气韵、中国艺术风格的艺术形式。中国特色艺术与各民族丰富多彩的民族、民间艺术,共同构成了独立于世界民族艺术之林的中国艺术体系,形成了汗牛充栋的艺术文献。整理研究中国艺术文献,建立中国艺术学是20世纪中国艺术理论界的学科共识。

五、中国艺术学文献的特征与研究方法

近现代以来西学东渐,法国艺术、前苏联艺术、西方现代艺术广为传播,中国传统的建筑、绘画、雕塑、音乐、民间艺术逐渐被肢解为“中国符号”与“中国元素”,中国传统艺术体系面临着碎片化和被解构的危险。建立中国艺术学理论学科研究中国艺术史,研究中国艺术批评体系与管理体系,整理中国艺术文献史料,寻找中华民族艺术之根,塑造中国艺术之魂,保护民族艺术的独特性与多样性的工作迫在眉睫。

《礼记·中庸》说:“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艺术学文献整理工作即是中国艺术学的修道工作。修道工作要在艺术学、以及艺术学文献的教学中展开。中国的玉器艺术、青铜器艺术、漆器艺术、建筑艺术、绘画雕塑艺术、陶瓷艺术、书法篆刻艺术、宗教艺术、民族音乐艺术、舞蹈杂技艺术、武术、戏曲艺术、评话相声艺术、民族服饰艺术、民俗艺术、古琴、书法、篆刻、京剧以及丰富多彩的地方戏剧是中国艺术特有的艺术门类。以气韵论、一画论、写意论、传神论、笔墨论、一体论、品评论等艺术理论形成了中国艺术的独特体系。中国古代艺术本来是一个整体,相互之间有密切的联系。石涛说:

书画图章本一体,老丑精雄贵传神,秦汉相形新出古,今人作意古从新。灵幻只教逼造化,急就草创留天真。非云事迹代不精,收藏鉴赏谁其人。只有黄金不变色。磊盘珠玉生埃尘。

由于现代社会分工的细化,在艺术方面产生了舞台表演的“舞者不歌”,书法艺术的“书者不画”,艺术理论工作者不从事艺术创作实践的现象。中国艺术学关注艺术创作现象整体的研究,中国古代文人往往能够兼诗词、书法、绘画、篆刻、古琴、棋艺诸艺于一身,在文学、书法、绘画、戏剧、音乐诸领域均有涉足。音乐、舞蹈、武术,诗词、书法、印章、国画构成中国艺术的有机整体。顾恺之有“三绝”之誉,王羲之长于书画,王维诗中有画,坡长于诗词、书法、绘画,徐渭在戏剧、绘画、书法、诗词诸方面均有建树,‘郑板桥以诗书画称绝,兼诸艺于一身的文化传统一直延续到近现代,李叔同长于绘画、音乐、戏剧,闻一多长于绘画、书法、篆刻、诗词创作与研究,齐白石长于雕刻、诗词、书法、绘画、印章,丰子恺以漫画、美术史、散文、书法、翻译见长,许幸之涉足诗歌、电影、绘画、艺术理论诸多领域,王朝闻由雕塑创作到艺术理论研究。由于学习前苏联培养单一学科的工具型人才培养模式,艺术的通才大师人物无法出现,艺术理论与艺术实践的分离,使中国艺术进入了缺少艺术通才、缺少艺术大师的特殊时期。

梁启超《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说:“明清之交各大师,大率都重视史学——或广义的史学,即文献学。”中国古代的“文”不仅指文字。司马迁《史记-孔子世家》说孔子:“观殷夏所损益,曰:‘后虽百世可知也,以一文一质。周监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这里的文是指周代的制度文化。刘勰《文心雕龙》所说的“文”具有图案、形象、文饰等诸多涵义。玉器的图纹造型、彩陶的图纹、青铜器族徽的含义需要多学科的解读与破译。明清的木雕、石雕寓意纹饰都具有广义的艺术文献意义。西南少数民族苗族的服饰图案有“穿在身上的历史”的称誉,其纹饰是图腾崇拜的历史遗存。中国艺术学理论的文献研究,不仅仅是古籍文献的研究,还要关注艺术史料、文物、纹饰、艺术品、艺术家、艺术流派的研究,这些都是艺术学研究的对象,也是艺术学研究与文学、历史学、哲学研究对象的不同之处。

中国艺术学理论研究的对象是艺术作品、艺术创作、艺术流派、艺术家,研究艺术的一般规律。恩格斯说:

旧的研究和思维方法,黑格尔称之为“形而上学的”方法,主要是把事物当做一成不变的东西去研究,它的残余还牢牢地盘踞在人们的头脑中,……事实上,直到上一世纪末,自然科学主要是收集材料的科学,关于既成事物的科学,但是在本世纪,自然科学本质上是整理材料的科学。

同样收集材料与整理材料是中国艺术学研究的基本方法。脱离中国艺术创作实践的艺术学研究,脱离中国艺术文献的艺术学研究,模仿西方美学的艺术学研究,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中国艺术学研究。文献是指一切历史性的资料,是朴实学风,收集、整理学科文献与运用文献的方法与途径。中国“文献”一词的出典之处,最早见于儒家经典《论语》。据《论语·八佾》记载,孔子说:

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文献不足故也,足,则吾能征之矣。

古籍文献是进行史学研究的先决条件,是学术研究能否进行的首要因素。研究学术要“征文考献”,一方面取证于书本记载,另一方面要拜访贤才,了解当事人的见闻言论,将文字书面知识与社会调查相映证。古代文献的含义,一是指历史资料、典籍档案等文字文献;二是指熟悉历史、掌故的人。前者是已经固化了的“死资料”。后者是存储在人脑中的“活资料”。“文献”一词的含义有典籍与耆旧两个方面。典籍是古代的文本书籍,耆旧是知道历史典故的才俊人物。

三国魏人何晏《论语集解》引东汉经学大师郑玄注曰:“献,犹贤也。我不以礼成之者,以此二国之君,文章贤才不足故也。”郑玄以文章贤才的不足来解释文献不足,“文献”一词具有文章、贤才两层含义。南宋经学家朱熹《四书章句集注》说得更加明确:“文,典籍也。献,贤也。言二代之礼,我能言之,而二国不足取以为证,以其文献不足故也。”东汉郑玄与南宋朱熹都认为“献”字具有贤才和耆旧的含意。贤才和耆旧是指有道德有才干的贤人和富有历史知识的老人。文献作为专有名词,在金元时期曾将“文献”一词作为谥号和书名。元代尚书右丞耶律履的谥号是“文献”,其文集为《文献公集》。元代黄晋的谥号“文献”。艺术史与艺术作品是艺术家创作的,艺术文献应该包括艺术家与了解艺术史的人,文献与人的关系密切,艺术创作、艺术史、艺术评论都是有人书写的,典籍也是由人书写传授的。

“文献”一词的出典之处与古代祭祀礼仪的舞蹈,艺术有关。八佾是夏代天子祭祀礼仪所用的舞蹈,佾的含义是舞蹈的行列,天子的祭祀礼仪舞蹈是纵横队形舞蹈者八队,每队八个人,共六十四个人。《谷梁传·隐公五年》:“夏舞,天子八佾,诸公六佾,诸侯四佾。”《左传·隐公五年》:“天子用八,诸侯用六,大夫用四,士二。”即天子祭拜祖先的舞蹈是八佾,由六十四人列队表演舞蹈;诸公祭祀祖先观舞是六佾,由三十六人列队表演舞蹈;诸侯祭祀祖先观舞是四佾,由十六人演出舞蹈;士大夫祭祀祖先观舞是二佾,由四人演出舞蹈。季氏是大夫,按礼仪应该用四个人舞蹈祭神,却用了天子八佾之礼,即六十四人跳舞祭祀祖先神灵,僭越了古代礼制规定。《论语·八佾》说:“孔子谓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孰不可忍也?”季氏作为大夫,竟然用周天子的祭祀礼仪等级,如果这样的事情都可以忍受,那么天下还有什么事情不能够容忍呢?作为祭祀礼仪的舞蹈要符合君臣等级的伦理次序,祭祀舞蹈的规定人数体现了社会的等级,这是古代艺术等级管理制度。

典籍是文献的载体,人是典籍的创造者。《史记·老子韩非列传》记载孔子见老子时老子对孔子说:“子所言者,其人与骨皆已朽矣,独其言在耳。”人生年寿有限,文献典籍记录了古人的语言可以跨越时空,生也有涯,艺也无涯,典籍文献可以将前人的思想代代相传。秦始皇焚书以后,孔府墙壁藏书保存了先秦典籍,由伏生授经,口传相授,使文化传承不灭。中国知识分子有“史书丧,犹有舌”的文化传承精神。在日寇侵华战争中,日军轰炸商务印书馆,在南京大量掠夺中国图书文献和艺术珍品。西南联大的师生在战火纷飞的年代不畏艰难,弦歌不止,传承和弘扬了民族文化。

古代“文献”一词的含义,有经史为文,论事为献的解释。宋末元初著名学者马端临用“文献”二字命名书名。写了一部贯通历代典章制度的著作取名《文献通考》,在《文献通考》序言中对文献的含义作了阐述,将文献分为“叙事”与“论事”两类,《文献通考·序》曰:

凡叙事,则本之经史,而参之以历代会要以及百家传记之书,信而有证者从之,乖异传疑者不录,所谓文也。凡论事,则先取当时臣僚在奏疏,次及近代诸儒之评论,以至名流之燕谈、稗官之记录,凡一话一言可以订典故之得失,证史传之是非者,则采而录之,所谓献也。

前者是经典著作的文字资料,后者是议论风生,是对经典著作的微言大义作阐发,是对经典文献的贡献。文献有叙事、会要、传记、评论、记、录等文体。古代经典著作谓之“文”。唐宋以来诸臣奏疏,诸儒议论谓之“献”,故名《文献通考》。在文体书写格式方面,经史为文,要顶格书写,名流论事为献,则降一格书写。

至明代时“献为贤才”的含义逐渐淡化,“文献”一词的含义几乎是图书典籍的别称。明成祖朱棣组织编篡《永乐大典》,初名为《文献大成》。至清代,“文献”一词成为通用语汇。现代词语中“文献”的含义成了图书典籍的代名词。

现代中国艺术学力求对中国艺术进行整体的研究,艺术学学科的中国化历程要回顾中国艺术发展的历史,了解中国古代艺术文献的发展的规律、文献的出处和门类艺术之间的关系。艺术学理论由艺术原理、艺术史、艺术批评、艺术管理构成基本框架。中国各少数民族文字的艺术文献内容异常丰富,是中国艺术理论研究的宝库,中国艺术学文献的文献研究范围包括中国各民族艺术文献。艺术文献的资料整理工作可谓是上穷碧落下黄泉,时空跨度非常之大,未开辟的领域非常之多,各民族的艺术文献非常之丰富,中国艺术文献工作将为艺术学研究工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六、文物的艺术文献价值

文献一词的含义包括文物在内的广义文献概念和狭义的书面文字。广义文献概念的定义是专指“具有历史价值的图书文物资料”。这是一个非常宽泛的概念,图书与出土文物、传世文物均具有重要的文献价值。

中国汉字的“献”字具有“祭献”的含义。祭祀礼仪的祭词乐舞、祭祀礼器、随葬冥器均为献祭仪式的必需物品。北京大学中国中古史研究中心吴小如考证说“献”是会意兼形声字,其繁体是“獻”,獻字是由“鬲”和“犬”组成,鬲是古代装盛祭品用于祭祀的礼器。献的含义是将犬作为牺牲盛放于鬲中以祭祀祖先神灵。所以说中国古代陶器的刻画符号、陶塑人像、装饰图形具有祭祀文献的含义;青铜器的铭文是古代祭祀、征伐等重大历史事件的文献记录。吴小如对古代文献中“献”为贤人的注释提出质疑。认为杞、宋去夏、殷已久,即使有高年耆宿,也不可能够活到几百岁以上。文字记载和前代器物可以用“足”与“不足”去形容。而贤人则不能像军队一样,有规定的人数名额,似乎不宜以“足”与“不足”去形容,而今天考古学界所用的“文物”,正与“文献”的初义相近。艺术文献可以依据时间分为史前史料、古代艺术文献和现代艺术文献三大部分。中国古代艺术文献研究仅仅依靠文字资料文献是不够的,还要关注艺术作品和文物。《胡适之文存》第二集《国学季刊发刊词》中说:

清朝学者好古的风气不限于古书一项,风气所被,遂使古物的发现、记载、收藏、都成了时髦的奢好。鼎彝、帛币、碑版、壁画、雕塑、古陶器之类,虽缺乏系统的整理,材料却是不少了。最近三十年来,甲骨文字的发现,竟使殷商一代的历史,有了地下的证明。并且给文字学添了无数的最古资料。最近辽阳、河南等处石器时代的文化发现,也是一件极重要的事情。

作为艺术品的出土文物、传世文物均可以纳入艺术学研究的范畴之中。随着考古发现和大规模的建设出土文物非常丰富。出土了大量的文物,有陶器刻画文字符号、彩陶文字符号、商周殷墟甲骨文文献,金石文献等等。从人类文明的发展时空来说,中国艺术学文献研究仅仅依靠有史以来的文字记载文献是远远不够的,因为有文字记载的历史只有三到五千年,而艺术发生、发展的历史动辄数五千年至一万年以上。发现的人类史前遗址有数百万年之久,如果艺术学仅仅研究文字记载的三到五千年的文字史部分,大量的史前艺术遗址就会丢失,艺术学关于艺术起源的研究就无从谈起。

中国考古界广泛使用的“文物”二字,可以理解为文化的遗存物,或者是“文献的证物”,具有文献证物的特性。传世文物与出土文物是中国艺术学文献研究的重要对象。《辞海》文献条对文献定义为:“今专指具有历史价值的图书文物资料。”这条定义可以理解为:一是有历史价值的图书,二是有历史价值的文物,三是有历史价值的资料。值得补充的是,仅仅具有历史价值还是不够的,文物具有历史价值、艺术价值和科学价值。《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第一节文物保护法概述文物的概念和文物的范围是:

文物,指人类历史遗留下来的具有历史、艺术、科学价值的物质文化遗物。例如建筑、碑刻、工具、武器、生活器皿和各种艺术品等。文物的表现形式多种多样,有埋藏于地下的,也有袒露于天地之间的,有国家精心收藏的,也有私藏于民间百姓之中的。古遗址、古建筑、古墓葬归于不动文物,精美的古代瓷器、字画、陶俑、钱币等归于可移动文物。

具有历史价值、艺术价值和科学价值的文物,应该具有了文献价值。如果仅仅是以文字记载的古籍文献为艺术文献,那么中国艺术学研究将失去99%的史料,中国艺术学文献将失去艺术所具有的形象性、直观性、可视性、欣赏性和艺术性的特征。文物属于艺术文献的重要研究对象在我国有悠久的历史,早在宋代即有研究古代金石器物的金石学,宋代赵明成著有《金石录》。梁启超《清代学术概论》说:

治经之外,则金石一学,几以附庸蔚为大国。郡国往往于山川得鼎彝,虽真赝间杂,然搜讨之勤,亦足多也。西人治史者,皆以此为一重要之补助学科。前辈致力于此,为将来传国史者储材,致可感谢矣。如最近发见龟甲文字。可为我民族与巴比伦同祖之一证,孰谓其丧志也耶?成、同间好之者遍天下。

从金石学、古器物学发展到现代的考古学,文物研究与历史学、艺术学的结合,丰富了学术研究的资料物证。中国自古就有收藏艺术品、收藏文物的传统,艺术史研究注意文物实物的发现,中国艺术学理论研究要注重文物和艺术品实物的研究,否则艺术学理论研究将失去研究的对象,走到哲学的形而上的思辨道路上去。20世纪初中国开始有以发掘为基础的近现代考古学。比较《文物法》界定的文物内容与艺术之间的关系,可以看出艺术品与文物的历史性、物质性、形象性特征。我国境内受法律保护的文物范围,主要包括以下几项:

1 具有历史、艺术、科学价值的古文化遗址、古墓葬、古建筑、石窟寺和石刻;

2 与重大历史事件、改名运动和著名人物有关的,具有重要纪念意义、教育意义和史料价值的建筑、遗址、纪念物;

3 历史上各时代珍贵的艺术品、工艺美术品;

4 重要的革命文献资料以及具有历史、艺术、科学价值的手稿、古旧图书资料等;

5 反映历史上各时代、各民族社会制度、社会生产、社会生活的代表性实物。

古代建筑、墓葬、石窟、遗址可以视为艺术遗存,与手稿、古籍图书资料同样重要。以上五条可以看出文物与艺术有密切的关系,文献与文物的概念有相近之处,只是研究的对象、研究的角度、表述的方式方法不同。现代文献的概念是专指书籍文字文献。艺术作品具有原生文献的意义。上海辞书出版社《辞海》“文献”条目界定文献的定义是:

原指典籍与宿贤。……朱熹注曰:“文,典籍也,献,贤也。”今专指具有历史价值的图书文物资料。如历史文献,亦指与某一学科有关的重要图书资料,如医学文献,

据此,可以说古代文献的含义是典籍与贤人;现代文献的含义是:1,图书典籍;2,文物;3,资料。艺术文献属于专门学科文献,艺术文献与其他学科的专门文献不同,具有艺术文献自身的特点。前苏联科学家伊林说,我们有了很多用文字写成的书搁在图书馆,还有一本用石头和其他东西写成的大书埋在地下,等待我们去阅读。金克木《古籍整理小议》提出文献与文物对应,他说:

现代世界上,尤其是中国,文献已经不是古代知识的独一无二来源;但中国古文献独多,而古文物又极其丰富,正如车之两轮。近些年来我国考古发掘成果极大,今后还会大大增长,研究发表的不过若干分之一。国际学术界对此艳羡之至,而我们似乎都委之于人数不多的考古学者。

考古工作者的田野发掘工作特点,难以担当大量文物的后期案头书斋实验室研究工作。鲁迅、郑振铎、向达、陈梦家、沈从文等学者早已注意到文物的文献作用。金克木先生编制《文物与文献的对应目录》将典籍文字与传统文物相对应,冲破文字的屏障。艺术学研究不能够仅仅限于已有的文字文献的阅读与研究,沈从文先生早年就认识到传统的“以书注书”研究方法的局限性,发表《文史研究必须结合文物》的长文,提出文史研究“从实物出发,倒比较省事”的观点。沈从文先生建议当时的高教部和文化部考虑全国每一所大学或师范学院,要有成立一个文物馆或资料室的准备,用它和图书馆相辅助,才能解决明天研究和教学上的种种问题。遗憾的是沈从文1954年10月3日在《光明日报》发表的建议,已经半个多世纪过去,建立文物馆、博物馆的大学据笔者所知仅仅有北京大学、南京大学、河南大学、山东工艺美术学院等为数不多的大学,许多重点大学都没有文物馆与博物馆,这是中国大学与欧美大学的显著差距。

艺术史论文篇6

【关键词】宗白华;艺术史观;研究方法;艺术精神

宗白华先生(1897-1986)是我国著名美学大师,在中国美学发展史上具有重要地位。宗先生的艺术思想及艺术史观为我国艺术研究提出了一种全新范式,对于一般艺术学的学科发展与体系建构具有极大典范作用。其在普通美学视野与比较文学之上建立起来的多元性、多样化的艺术史观,具有鲜明的哲学艺术色彩,对现阶段美术艺术仍具有独特意义与重要价值。

1.宗白华艺术史观的形成

宗先生的艺术史观是在我国面临重大学术危机、政治危机与军事危机这一特殊历史时期生成与发展起来的。在这一时期,政治与军事上,中华民族面临生死存亡的重要关头。同时,在学术领域,西方文化及学派的入侵、以来对我国传统文化的否定,共同对我国传统文化造成了严重冲击,“西化”逐渐成为主流倾向。然而,在西方文化大浪潮的冲击下,宗先生并未随波主流,而是采取对民族文化保护及发展的研究方式,在美学领域以中国传统美学为基础,参考西方思辨成果,在对中国古典美学进行梳理与阐发的过程中凸显我国美学个性及精神,同时以我国宝贵的美学精神对中国社会积极力量加以最大程度的汇集和凝聚,从而对人们积极向上的精神状态有效激发。在对美学进行研究时,宗白华先生在学术责任感驱动下对中国美学个性精神予以突出,在民族责任感促使下注重于利用中华美学精神对人们的奋斗热情加以激发,最终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艺术史观与研究方法,在中国美术史上留下了浓重的一笔。

2.宗白华的艺术史观分析

2.1关注艺术和人生的形而上学艺术观念

宗白华的艺术学与美学研究具有鲜明形而上学色彩,在对艺术问题进行思考时,常会提升到文化、人生与哲理的高度,从形上学层次对艺术本源进行探寻,使他的美学与艺术带有鲜明的“艺术哲学”的倾向。在宗白华看来,对艺术从文化哲学视角加以分析,艺术则具备形而上学性质。艺术和宇宙是同具生命的本体,可共同表现出形式与节奏的律动。

在宗白华形而上学艺术本体论中,主要存在两个向度的认知,分别是艺术与人生、艺术与哲学。在宗白华艺术思想中,艺术与人生是一个基本核心问题,这一问题同时也是上世纪初期文化学术界的讨论热点。宗先生所提倡的是超越“小己”的艺术人生观,把人生作为一种艺术对待,将生活作为一个艺术品展开创造,从而增强生活的意义、条理及丰富内涵。艺术本身就是人类文化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以实现人类的文化价值与人生价值为基本目的的。另外,对于“艺术是生命的表现”这个本质论,宗先生的艺术创造论就是表现论。宗先生认为,创造艺术的过程就是对生命进行表现,是对宇宙人生生命精神的表现。所有的艺术创造在本质上就是将无形的材料塑造成有形的、能够对主体内心中另一个真实世界加以有效表现的艺术品。因此,宗先生认为艺术的主要功能就是对真实生命世界进行创造,使生命精神的内在美得到充分表现。

2.2以艺术精神为主导的多元化艺术史观

温克尔曼认为,合理的艺术史应以对艺术起源进行回溯为目的,随着艺术的不断发展与演化达到艺术完美阶段,同时对其发展及衰落进行记录,一直到它们消亡。因此,艺术史应是经过研究留存给后世的古代文化遗迹。宗先生的艺术史观是建立在科学与哲学之间的,在文化视域中对中西文化进行比较,对以艺术精为主导的艺术风格变迁与美感类型演进更为关注。宗先生的艺术史观是在宇宙观决定论与美学诠释学基础上建立起来的,不像温克尔曼期待的科学艺术史那样具有丰富的史实与“合理性”原则,而是从艺术价值、艺术境界、艺术风格、艺术精神和美感类型等多向度对艺术史的演进方向和理论进行阐释。

中西宇宙观不同,在艺术中的直接体现就是艺术意志、艺术精神存在差异。在对中国艺术的空间意识研究方面,宗先生并未将中西艺术发展史的风格问题进行单一处理,而是从多个角度对中西艺术风格的差异进行分析。如体与线的风格。在宗先生看来,中国艺术是以“线”为主要形式的,由线对风格演变加以统领。因此,中国艺术演进的历程是线条的艺术,是对线纹流动的美感加以体现的,同时这一风格一脉相承,从商周时期的彝器花纹图案到汉朝壁画,到魏晋书法、人物画,再到宋元山水及花鸟画的兴起,都是运用笔墨线条对生命姿态与风格进行表达的。在每个时期的艺术发展中,体现的都是当代的精神节奏。

3.宗白华艺术史的研究方法

宗先生的艺术史研究方法是和其美学研究方法交织在一起的,在艺术史研究过程中,他关于美学史的研究方法具有极为重要的借鉴意义。总结来说,宗白华的艺术史研究主要用的方法包括以下几种:(1)在美学方法论中,将门类艺术提升至一般艺术史是最重视的内容。宗先生提倡在各门类艺术彼此之间加强横向联系,使众多门类的艺术界限打通,在对艺术门类进行会通的基础上对艺术史进行深切把握。(2)利用比较艺术学对艺术史进行研究。宗先生对艺术研究过程中的比较意识极为重视,认为研究艺术史时,必须跨学科、跨文化采用比较艺术学视角展开研究。通过跨文化的比较,可以对中国美学及中国艺术的独特魅力进行深刻揭示,如对法国园林与中国文化的比较可看出两者在美学观与艺术观上的差异。在跨学科视角研究中国艺术史演进时,“艺史互证”是宗先生极为重视的研究方法。其中,“艺”是指历代的工艺美术作品和文学艺术作品,而“史”包括地下史料(如出土文物等)与地上史料(如历代典籍等)。通过史料与艺术的结合与印证,可以推进艺术史研究朝着更为深入的方向发展。

宗白华艺术史研究的特征之一即是美术史和艺术史之间交融混杂。宗先生并没有专门的艺术史巨作,也未架构艺术思想史的完整体系,主要还是对于艺术哲学和美学理论进行研究。因此,宗先生的艺术学思想是涵盖在其美学思想之内的,其艺术史观也是和美学史混合在一起的,难以分离。在对艺术批评史进行评判时,宗先生是从审美意识出发的,通过美感发展史对艺术史规律进行探寻,这对于中国艺术史研究具有极为重要的启发作用。

参考文献:

[1]杨振宇.现代的传统主义者——论宗白华的艺术学观念[J].文化艺术研究,2010,3(2):15-23.

[2]张泽鸿.论宗白华的艺术史观[J].东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1,13(2):85-88.

艺术史论文篇7

【关键词】 汉斯・贝尔廷;艺术史;全球艺术;当代艺术

[中图分类号]J02 [文献标识码]A

一、质疑与辩白:艺术史的终结?

1988年,美国艺术史家大卫・卡里尔(David Carrier)撰长文对汉斯・贝尔廷(Hans Belting)的著作《艺术史的终结?》(1)进行了精彩的批评,在肯定贝尔廷这本颇具挑战性的著作的重要意义的同时,卡里尔对贝尔廷的写作策略甚至艺术史观提出了质疑,认为贝尔廷的这本书令人困惑,它更多展现的是贝尔廷对一种难以捉摸又颇具意义的无序感的精巧陈述但却缺少论证过程。[1]188-189

诚如卡里尔所言,贝尔廷的这本书确实令人困惑,甚至连标题也模棱两可。“艺术史”指的是艺术的历史,还是指的艺术史学科?“终结”又意味着什么?在英译本里,我们看到“艺术的历史”(History of art/Geschichte der Kunst)和“艺术史”(Art history/Kunstgeschichte)混杂使用,前者主要指艺术事件、作品的历史,后者主要是指作为学术研究的艺术史论。但也不尽然,多数时候二者界限是含混的,有时含义甚至完全相反(中译均译为“艺术史”)。(2)然而这种含混并没有对贝尔廷的论述造成干扰,相反,他利用了这种含混。尽管人们谈论“艺术史的终结”,但事实上,艺术仍在大量生产,艺术史的研究也在继续,艺术(史)并没有走向尽头。这并不是学术理论与现实情况的脱节,贝尔廷最初提出的“终结”并不代表“结束”、“死亡”,而是要质疑的“那个长期以不同的方式服务于艺术家和艺术史家的观念,即具有一种普遍意义的统一的‘艺术史’观念”[2]266-267。

卡里尔一针见血地指出,贝尔廷这本集子的简洁也意味着其分析的粗略,因而很多断言都是有问题的,而最让人沮丧的是这本书关于艺术史的论述并没有结合具体的文本案例加以讨论。[1]189-190不过,我们需要注意的是,正如贝尔廷这篇文章的副标题《关于当代艺术和当代艺术史学的反思》所示,贝尔廷是从当代的立场对艺术史学科进行反思与批判的,他所关注的并非是单独的艺术作品或历史事件,而侧重于艺术与艺术史的关系以及这种关系在当下的发展变异所导致的艺术史学科危机。通过回溯瓦萨里以降的西方史书写和阐释的脉络,贝尔廷得出了当下的艺术与艺术史发生了分离的结论,作为学科和学术研究的艺术史与艺术的表征关系(representation)被打破,传统的西方艺术史模式已经不能自然地将当今艺术现状纳入进去,我们需要新的“模式”来进行今日艺术史研究。然而由于这耸人听闻的标题总会招致人们的误解,以至于十年后贝尔廷还要在修订版中不得不说明:“我所说的是某种被称为艺术史的人工制品的终结,而且是从游戏规则的意义上说的,但是我的出发点是,游戏是以另外一种方式进行的。”[3]4这就是说,贝尔廷所指的是作为人为设计的艺术史学科的“游戏规则”因不再适应当下的历史发展而逐渐被放弃,但新的游戏规则将要建立,游戏还将继续下去。

尽管卡里尔举例反驳了贝尔廷的一些“匆匆结论”,但这并不足以推倒贝尔廷的整个论述逻辑。卡里尔指出的抒情有余、论证不足的问题,贝尔廷在十年后的修订本中做出了回应。在这个版本里,贝尔廷对当代艺术的发展状况作了更为具体的描述,今天的艺术怎样被生产、被看待、被阐释。在贝尔廷看来,当代艺术中的一系列新问题,东方与西方、全球与少数、媒体艺术、博物馆机构的变化等现象正好印证了他在80年代的观察,可以支撑当代艺术与传统艺术史相分离的观点。同时,贝尔廷建议用“破框”来代替“终结”,他将艺术事件与艺术史书写之间的关系比喻为“图画”与“框架”的关系,[3]7而“假如今天图像被从框架里取出来,因为框架不再适应,那么这意味着我们现在所谈的那种艺术史的终结”[3]14。

同样因“终结”问题而屡遭质疑的阿瑟・丹托(Arthur C. Danto)对“终结”(end)与“停止”(stop)(3)做了区分。丹托认为,他和贝尔廷都没有声称艺术停止了或正在走向停止,无论如何艺术都将伴随着走向终结而继续下去。这是一种叙事结构,和现实发生着的历史不同,他用了一个精妙的类比来区分“走向终结”(coming to an end)和“走向停止”(coming to a stop):《伊利亚特》终结的时候,战争并没有停止(The Iliad comes to an end, but the war does not stop.)[4]166-167。

“艺术史的终结”指的是现代主义的有序的、线性的历史叙事的终结,贝尔廷将英译本更名为《现代主义之后的艺术史》也是出于同样的思考。“现代主义之后的艺术史”意味着当今艺术已不同于以往,也意味着“我们关于艺术的话语已经走向了另一个不同的方向”[5]vii,同时他并不认为对西方艺术史的传统讨论面临崩溃,而是说我们应该重新打开讨论的大门,与其他非西方传统进行交流。[5]vii那么,我们关于艺术的话语走向了什么方向?当代艺术与艺术史的关系到底如何呢?

二、断裂与连续:艺术史如何处理当代艺术的问题?

贝尔廷对终结的论述是基于对当代艺术的观察而得出的。在他看来,当代艺术已经不再是单一的、连续的、大写的艺术,而是处于复数的、断裂的、不断变化的状况,当代艺术所呈现出来的许多问题,无法用现代主义传统的艺术史模式来解释甚至书写。然而,卡里尔对贝尔廷的观念提出了深刻的质疑,当代艺术是全然“断裂”而没有继承“传统”吗,艺术史和当代艺术之间存在所谓“表征”的危机吗?

卡里尔列举了艺术史上的很多艺术家的创作为例,来说明历史并没有贝尔廷所称的那种“断裂”,而“连续”与“不连续”在任何时代的创作中都是存在的。在绘画史上,从乔托到德・库宁,我们都可以从这些艺术家的创作中看出连续与不连续的地方。他认为:“一旦我们意识到,所谓的‘传统’既涉及到连续又含有持续的变化,那么关于新艺术是否延续了传统这样的问题看起来就不那么有趣了。”[1]191更重要的是,卡里尔指出,我们对这些连续和不连续的理解,本质上是基于我们选择怎样去叙述我们的历史。“一旦我们理解,连续与不连续并不是以事件本身呈现出来的世界事实,而是被描述这些事件的文本所定义的,那么我们就会意识到,从广义上说,谈论‘传统’或是‘与传统断裂’指涉的是这些文本的结构。”[1]192通过这样的方式,卡里尔至少是部分否定了新艺术与传统之间绝对的断裂,而且认为即使有所谓的“断裂”,也只是历史的文本叙事结构的问题,而非历史上真实的事件。

不过,贝尔廷考虑的并没有像卡里尔所说的那样简单,他并非仅仅是在要么连续、要么断裂之间做出选择。相反,贝尔廷对当代艺术所下的定语,是出于从整个当代艺术现状和艺术史学科发展的宏观层面上来讲的,而卡里尔枚举的反例,却是从单个艺术家的创作层面而且侧重风格、技法等方面来谈的(这些方面的连续与创新一直存在毋庸置疑)。因而,贝尔廷的分析并不如卡里尔所说是连续性比与传统断裂更重要。当代艺术与“传统”的截然不同,不仅仅体现在艺术风格、创作手法上,更重要的是传统艺术史失去了对当代艺术进行“表征”的功能――这才是当代艺术与艺术史学科的危机。

然而,这种艺术史与当代艺术的这种“表征”危机,在卡里尔看来也是不存在的,因为艺术史从来就不处理当代艺术的问题。贝尔廷认为,西方现代艺术史――由瓦萨里、温克尔曼、黑格尔开创的艺术史叙事传统――没有找到处理当代艺术的方法。到了90年代,他更加激进地认为,不是艺术史没能找到处理当代艺术的方法,而是根本就不存在正确的方法。卡里尔指出,既然我们以往的艺术史本身就不处理当代艺术,到了现在怎么能要求艺术史处理当下的、同时代的艺术呢?只有极少数的艺术家能够被同时代的杰出评论家注意到。要求今天的艺术与艺术史状况之间有特殊的联系本身就没有意义,因为这种断裂的说法更不能让人信服。贝尔廷关注的是艺术与艺术的叙述关系是否协调。过去的艺术史模式“总是以一种艺术整合(arsuna)的观念为基础的,其整合性和连续性被反映在一个完整的和连贯的艺术之中。”[2]274在这种整合观念之下,在一个统一的艺术史情境中,艺术史“作为艺术的表征”,呈现出一种历史性的陈述模式。然而,随着全球艺术的发展、东西方界限的逐渐被打破,以及新的艺术形式的出现,这种“统一”的艺术史陈述模式不再有能力陈述当今的艺术世界。

与艺术走向衰落的观点相反的是,今天我们的艺术界和艺术科学是“空前繁荣”的:艺术家、艺术投资者、画廊、博物馆的数量在迅速增加,但艺术的成就更多地取决于收藏者而不是制作者;作为学术研究的艺术史也在不断发展,学生人数、图书出版的数量都呈上升趋势,但单一的、下定义的、设立准则的艺术史失去意义;而在艺术理论方面,艺术理论被分工到各个领域,普遍的艺术理论没有产生,一体化的艺术理论不复存在,各种理论、作品、流派相互竞争,话语是游戏性的、论战性的形式。[3]22-23当失去单一的、普遍的原则之后,如何书写艺术史变成了难题。卡里尔毫不讳言他的分析借用了阿瑟・丹托的叙述,但是正如其对贝尔廷的质疑一样,对艺术进行哲学思考也不是60年代有的事,当人们思考艺术的时候,就可以提出这样的问题。贝尔廷认为,这样提问的背后,暗示着艺术史是一种虚构,一种“叙述/叙事”。但是,贝尔廷坚持认为,丹托意义上的终结,是某种“艺术史的叙述”的终结,“只有在一种内在的历史框架内才有可能发生,因为人们在一种体系之外不可能做出预言,也无须谈论一种终结。”[3]25-26但是在当代,这种“内在的历史框架”被打破了,艺术史与艺术之间的框定关系不再稳定。这也就是说,断裂的、发生变化的不仅是艺术的历史,更是艺术与艺术史的关系。

在这种情况下,宏大的、普适的艺术史不仅不能够适用、框定当今的艺术发展,反而成为解构的、多元的文化视角下被批判的对象。很难用一种理论统领整个复杂的当代艺术史,因而年代史、个案史、门类史成为了最主要的写法。年代史大多按照编年的方法记录每一年发生的重大艺术事件、重要的艺术作品,门类史几乎也是按照年代的发展梳理各个艺术门类的状况,但这样的艺术史更多是一种文献史,缺乏研究性。这也是面对斑驳的当代艺术材料无法下手的权宜之计,姑且用年代的方法将它们记录下来。有雄心的研究者在写作个案分析时,尝试从艺术家的个人创作中找出时代、社会的变迁对他们的艺术活动的影响,管中窥豹固然不能看到全豹,在多“管”中看到的部分拼接起来也不一定是立体的活豹。

三、尾声与破框:艺术史是全球性的吗?

2003年,汉斯・贝尔廷在英文版《现代主义之后的艺术史》的最后特意增加了一个名为《马可・波罗与其他文化》的章节。[5]vii在这篇文章里,贝尔廷指出,在最近的三十年里,当代艺术中非西方艺术与西方艺术的共存显得尤为重要,这点可以从日益增多的国际双年展上得到印证。但仅仅是关注这样的现象还不够,我们还需要找到处理这种现象的话语。这种话语在贝尔廷那里,便是一种“全球艺术”(global art)理念。

贝尔廷坚持认为,艺术史从来都是西方的(而且是文艺复兴之后的西方),它借助历史的方式来研究艺术。这并不是说非西方地区没有艺术的历史,而是关于艺术史的现代主义叙述模式是由西方开创并传播的。这种模式在面对当今日益全球化、市场化的艺术现象时,无论是其记叙模式还是阐释方法都受到了极大的挑战。现代派倡导的“世界艺术”(world art),仍然是以西方为主导,试图以统一的、普遍的艺术史去囊括世界上存在的艺术现象,同时传播现代主义的艺术观念,“中心与边缘”、“高与低”、“去语境化”是这种观念必然携带的价值判断。所谓的“全球艺术”史实际上并不能看作是全球艺术的历史,它并不是一个地域概念,而且全球艺术史的出现在贝尔廷看来是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事情,也就是说,是在当代艺术的时间和内涵的限定之下的。全球艺术关注艺术的特殊变化,关注艺术市场、博物馆等艺术机构在全球化过程中的作用,“这个术语暗示的是将当今触角伸向全球范围的艺术史视为一种方法和学术规则”[6]17。

这种“方法和学术规则”也并不是没有受到质疑,是否可能有这样一种全球性的艺术(界),是否存在、在什么意义上存在一种全球性的艺术(界)?2005年春,芝加哥艺术学院组织的一场国际学术探讨会即以“艺术史是全球性的吗?”(Is Art History Global?)为主题。参加会议的艺术史研究者来自不同的国家,会议同时邀请了许多活跃的艺术史学者和评论家对会议论文和圆桌讨论进行点评。在集结的文集《艺术史是全球性的吗?》的导论《作为全球性学科的艺术史》中,会议组织者詹姆斯・埃尔金斯(James Elkins)列举了十种论据,[6]3-23其中五种认为艺术史也许是不同实践之间的妥协,虽然共享着同一个名字,但艺术史并不是全球性的,其内部异大于同;另外五种认为艺术史应该被当作是一种单一的、紧密相连的事业,它应该是全球性的,或者正在成为全球性的。尽管与会学者的背景、研究兴趣各不相同,对这一问题的看法也时有相左,但他们都承认的一点是,全球化问题已经成为艺术批评和艺术史中最迫切的问题。这本关于艺术史的全球性问题的关键性读本并没有给出答案,只是呈现了问题的复杂性。当西方学者在谈论“艺术史的终结”的时候,非洲的研究者表示“我们的艺术史才刚刚开始”;当东方的学者认为西方艺术史/艺术理论的介入冲击了本土的艺术和理论时,拉丁美洲的学者认为他们融入这种话语体系完全没有障碍。同时,更令研究者们担忧的是,所谓的“全球艺术”是否是一种新的话语霸权?各国争相设立艺术学院,是否面临这样一个危险:即一种统一的实践在世界范围内流行并将设立一种“全球”的标准?

这场学术会议虽然在谈全球性,实际上着眼更多的还是地方性,强调地方特点与全球性之间的矛盾。但在贝尔廷看来,全球艺术并不是一种单一的概念,他要反对的恰恰是一种统一的标准。“全球艺术”的提出,是为了与“当代艺术”、“世界艺术”相区别,强调在当下艺术环境下,艺术的跨国交流等诸多现象。“全球”意味着语境的消失,“艺术不是在再现一个语境,语境或者焦点消失了,而艺术又因为民族、文化和宗教上的地方主义、宗教化等逆全球化运动而带有自相矛盾的特征”[6]16。我们批评80年代诸如“大地魔术师”之类的艺术展,认为其展出的非西方作品是剥离了其原初语境的意义的,但现在,作品在本国内是否持有原语境的特征都是值得怀疑的。现代艺术史模式走向尾声、艺术的发展超出艺术史设定的框架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开放性的、不确定性的甚至是无把握性的一个新时代,“全球艺术”的观念也只能从整体上、宏观上去描述当下某些艺术现象,并不能为具体的研究提供范式。汉斯・贝尔廷和他的研究团队在德国卡尔斯鲁厄新媒体艺术中心做了一系列的试验,通过全球艺术与博物馆项目考察博物馆等艺术机构在全球艺术语境下发挥的作用,尝试对当代艺术有争议的边界问题进行记录,讨论全球化进程如何影响了当今的艺术界。关注艺术作品、关注跨学科研究是他们倡导的研究方式,在贝尔廷看来,当下艺术研究的问题不在于“要么――要么”,而在与“不仅――而且”,艺术科学可以参与一种跨学科的话语,它对这种话语具有一种特殊的才能。[3]359

艺术史论文篇8

引子

郭晓(以下简称“郭”):您最近一次去美国讲学是什么时候?请谈谈大致的情况(如收到邀请的原因、演讲题目、观众构成、效果等)。

曹意强(以下简称“曹”):差不多去年这个季节,我受美国华盛顿国立美术馆邀请,参加两个特别的讨论会。一个是纪念摩尔斯的《卢浮宫画廊》(1830—1832年)一画修复研讨会。画家摩尔斯就是“摩尔斯电报机”的发明者,从描述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影片中,人人皆知摩尔斯密码的军事重要性,但很少有人知道发明电码机者是位职业画家。摩尔斯密码不仅具有军事作用,更重要的是创造了全球快捷信息传达的方式。艺术家摩尔斯的科学发明改变了世界,应当说他为当今的信息时代铺垫了道路。鉴于对我国教育中艺术与科学隔离的状态,近年来我撰写了许多文章论述艺术的智性问题,力图说明艺术与科学在思维模式和创造途径上,并不如人们通常认为的那样截然不同,事实恰恰相反,世上最富创造性的伟大科学家几乎都精通某一门艺术,哥白尼擅长绘画,爱因斯坦善拉小提琴。在真正的创造领域里,艺术与科学本为一体。钱学森在谈到我国教育时,一针见血地指出其病症在于将科学与艺术分离。他认为创造性源于量智与性智的融合,量智是科学思维,性智是艺术智性思维,缺一不成智慧,即无创造之功。我认为,艺术不止于仅给科学提供想象力,它本身即是高级的科学手段。当摩尔斯结束留学欧洲学画并考察名作后,在横渡大西洋时突发灵感,欲发明一种发报机,其同行的物理学家朋友觉得他的想法可笑而不可实现。回到美国后,摩尔斯把画室变为科学实验室,不出数月就发明了发报机,1837年,在另一位摩尔斯协助下发明信号代码即“摩尔斯密码”。新修复的摩尔斯的油画表现的是集欧洲杰作的画廊,摩尔斯把他精选的经典之作汇成一个画面,旨在创造画布上的博物馆,带回艺术尚不如欧洲发达的美国,供艺术家顶礼膜拜。在会议上,两位英国修复者详细介绍了修复该画的思路与技术问题,接着面对原作,来自英国、法国、意大利和荷兰的学者进行了讨论。我借此作品重申了一直在思考的问题:艺术在给予我们审美愉悦的同时是如何磨砺我们的敏感性,塑造我们的思维模式,改变我们观看世界的方式的?画家摩尔斯的科学发明为我的观点提供了一个生动的实例。我的发言和其他与会者都不同,引起了关注。

几天后在同一地点召开的会议也别出心裁。英、美、法、意、 俄、澳、日各大博物馆的馆长或主管19世纪法国艺术的专家聚集一堂,在华盛顿国立美术馆法国绘画主管的主持下,对如何展挂19世纪法国艺术展开了讨论,展示的方式背后隐含着美术史观念的变化,例如,德加与梵高作品的展挂关系处理就会呈现出不同的美术史。我对这次会议的兴趣主要出于对我国美术博物馆建设的关注,我希望从中得到专业启示。我在国内曾组织编写了《美术博物馆学导论》,旨在介绍博物馆研究的核心问题、重要学术论著和国际最新动态,以及美术博物馆的历史、性质与组织机构。目前,受文化部艺术司委托,我正在负责撰写美术博物馆工作手册(暂定名),旨在为我国的美术博物馆建设提供基本规范参考。我个人关心美术馆问题是与我相信艺术的智性力量密切相关的。艺术构成了人类文明的重要内容,展现了丰富的创造智慧与审美形式,因此,陈列展示它们的博物馆对于民众就是直观可视的大学,通过享受美的愉悦而赋予量智以灵感。

郭:在您的众多学术兼职中,您最看重的是哪一个?为什么?这和您的人生理想有联系吗?

曹:我很重视国务院学位委员会艺术学科评议组和教育部艺术专业学位指导委员会的工作。这并非出于其学术地位的考虑,而是直接与我的艺术教育的观念相关。我国的艺术教育非常繁荣,其繁荣程度超过历史上任何时期,超过当今任何国家。然而,也存在着一些严重影响其发展的问题。在学科分类上,艺术曾长期隶属于文学,因而产生了不合理的评估体系和学位制度,这完全违背了艺术教育、创作和研究的性质与规律。在过去近十年里,我为艺术学科门类的独立与艺术硕士学位的设置和建设做了些工作,同时围绕艺术学科建设和研究、创作与人才培养问题发表了一系列文章。我的艺术智性观念为我做这两方面的工作奠定了理论基础。

从“美术创作”到“艺术史”

郭:您去英国之前是搞美术创作的。从美术创作到艺术史研究的转型,期间经历了什么机缘巧合?还是自然而然?

曹:是的。我1977年考进了浙江美术学院(现中国美术学院)版画系,后来转向理论研究,起因在绘画问题。考美院前,我主要画中国人物画,报考时填报了油画系。当时很羡慕西画的写实功夫,认为学好素描与色彩会把国画画得更好。那时新浙派的代表性人物如李震坚、方增先等就得益于写实素描。我从未碰过油画就报考油画系,自然未被如愿录取,幸运的是去了版画系。我比较喜欢自发轻松的画法,可版画重制作,我就遇到了如何在技术制作过程中保持最初的新鲜感觉的问题。于是,我试图从艺术理论中去寻找答案。后来,我到学报编辑部工作,遇到了范景中,他当时正在组织译介西方艺术史名著,特别是贡布里希的著作。我当时不识外文,读了贡氏著作的中译,茅塞顿开,他对艺术程式、再现和表现问题的论述让我第一次感到理论的艺术力量。范景中先生鼓励我从事艺术史研究,并强调外语学习的重要性。我决定自学英语,不久试着翻译英国著名艺术学者肯尼斯·克拉克的《人体:一种理想形式研究》。这本书非常优美,行文优雅、雄辩、流畅,我为其语言之美而震撼,感受到了一种语言的艺术力量。在读艺术史论系研究生期间,曾把我拒之油画系门外的全山石教授鼓励我研究理论,我的硕士论文“艺术世界与超凡世界——康定斯基早期绘画中的玄学因素”得到了他的肯定。那时新潮在美术界兴起不久,人们对抽象绘画不甚了解,全老师觉得需有专论加以研究。不久,他在出版自己的油画作品集时让我作序,这件事对我影响深远,与结识范景中的缘分合在一起,就推动我走向了漫长而艰辛的理论研究之途。

郭:当初为什么选择去英国牛津?为什么选择研究艺术史?而不是艺术论?

曹:我觉得自己比较幸运。全山石教授是我院教务总长,他曾安排我去列宾美术学院读艺术史,可我对欧洲艺术史更感兴趣,并在范景中老师的书面引荐下已与贡布里希通信,同时也与另一位重要的艺术史家巴克森德尔有书信往来,直接向他们请教。在这种情况下,我就放弃了去俄国留学的机会,转而去了英国牛津大学跟著名的艺术史家哈斯克尔教授读博士。长期以来,艺术史在我国主要充作专业艺术院校的课程,没有形成学科。范景中倡导艺术史即人文学科,这个思想对我影响很大。在欧洲,自19世纪以来艺术史是大学的一门学科,各大学都设有专门系科。中国学者似有重论轻史的倾向,20世纪30年代,曾有一些优秀学者赴德学习艺术研究,德语国家是西方艺术史的策源地,在那里,艺术史研究发展为艺术科学即演化出各种探究取向与方法论。中国留学生到达德国时,西方艺术史泰斗人物如沃尔夫林等正处于学术高峰时期,然而中国学生却热衷于当时已衰竭的美学。中国失去了一次引进西方优秀艺术史成果的机会。历史有时非常无情。如今,我国艺术学科中的有些问题就是“轻史重论”的后遗症。艺术被叫做艺术学,而“艺术学”这个不通并且没有外文对应词的概念就是对德语国家“艺术科学”的断章取义,其危害延绵至今而不绝。艺术理论包含于艺术史之中,没有艺术史基础的理论易成空论。我回国后,曾发表一文谈此问题,该文的题目是“没有理论,历史照样留存”,这句话出自我的导师哈斯克尔给我的一封长信。贡布里希和巴克森德尔都以理论见长,但他们都称自己为艺术史家。范景中也一再强调,没有艺术史实质的理论体系不过是沙滩建塔。我个人体会,艺术史与理论本为一体,而中国的现实更需要强调艺术史以纠理论空泛之偏。我从中国出发去牛津那一刻起就决定学成回国,实现范景中念兹在兹的理想:将中国艺术史建设成一门名副其实的人文学科。我内心为伟大的中国艺术传统而自豪,但也为我们无法做出无愧其伟大的学术研究而感到内疚与悲哀。我常想,这么伟大的艺术为何迟迟未能走向世界,而西方艺术为何能在短短的时间里全面走进中国?可以说,我们对于本国的艺术遗产的理解已不如对欧美艺术的了解。我认为与其说这种境况跟政治、经济等强弱有关系,不如说是由艺术史研究水平高低造成的。学术研究不先行,艺术就走不向世界。15、16世纪意大利文艺复兴艺术之光照遍全球,在很大程度上是19世纪至20世纪中期欧洲艺术史研究的造化。我当时在牛津就决定研究欧洲的艺术史学史,希望能从中汲取灵感和适用的视角,建设中国艺术史之借鉴。这就是我选择学习西方艺术史的原因。

郭:迄今为止,您在艺术史领域研究中最具创新性的观点是什么?您是如何发现这些空白的领域的?这种发现对于中国广大从事艺术史研究的学者有何方法论意义?

曹:创新已是我们的口头禅,我相信教育应致力于培养创新性人才,但我不相信世上真有全然的创新,由此更不相信能填补空白。最有创新的时代,如欧洲文艺复兴时期,中国唐宋时代都不喊创新二字,相反倡言复古,前者复古希腊之古,后者复两汉文章之古,复古方能更新。每一棵新生的树苗都是在肥沃的土地上把根扎深刻,才能茁壮成长为参天大树。这棵树的形状也许新颖,可其根在同一土壤。一个人一辈子能有一个新思想,就可谓天才了。而这个思想也必有根源。唯无知者无畏,动辄以创新自称,动辄说填补了空白。其实,我们所以为的每一个创新观念,没有一个是前人所未言的,只是我们可能从新的侧面拓展了其意义,或从新的视角唤起了对之的关注。思想与学术的历史永远是反复校正、平衡和拓展核心观念的历程,怀德海说,整个西方哲学都是对柏拉图的注释,我们也可以同样说中国思想都是对孔子和老庄的注解。这样说,虽显夸张,可事实真是如此。我回国后,着重介绍欧美艺术史学史与方法论,并从艺术史延伸到一般史学与观念史领域。如提出了“图像证史”的观念,意欲阐明艺术史研究并非仅局限于艺术家生平描述、作品真伪鉴定、风格与形式分析,以及审美批评,它是历史研究的有机组成部分。记载人类很长一段历史的文献只有图像,没有文字。即使有了文字文献,人类的许多方面还是依赖图像的记载而存留后世。可是,在历史研究中,人们从来没有把传世图像视为正当的史料,充其量为装饰性插图,从未认识到图像之中蕴含着文字无法捕获的往昔信息。艺术史就是读解这种珍贵史料的学问。从另一个角度说,艺术史在拓宽历史研究视野的同时也需拓宽自身。为历史研究的目的,它不应把目光只盯着经典作品,而应关注所有的图像产品,经典是天才的创造,天才不是走在时代的前面就是走在时代的后面,就研究一般趋势而言,经典作品不具有时代典型性,而普通的图像倒能反映特定时代、社会和地域的特定状况。在上世纪90年代后期,我在阐释图像证史问题的同时,开始研究艺术的智性模式,在国内率先招收视觉文化研究博士生。如今,视觉文化与非物质文化或文化创意产业已成为人人都可“啃食”之地,而我心目中的视觉文化研究必须以艺术史为基础,道理很简单,就如历史研究必须懂古文,必须掌握史学理论与方法,视觉文化研究即图像研究,必须懂图像的形式与风格密码,必须谙熟艺术史的理论与方法。我就此问题发表过专题文章,如“艺术史中的视觉文化”、“可见之不可见性——论图像证史的有效性与误区”,提醒大家这一简单的事实。

我前面说过,世界没有空白,思想没有全然的创新,只是视点的变动与视域的扩大,使一些问题呈现出新的意义,使处理这些问题的理论与技术更系统化。关于图像证史,一旦提出这个观念,我就发现中国现存最早的画论谢赫的《古画品录》中就有“千载寂寥,披图可鉴”的说法,而郑樵在《通志》中创图谱一略,明言无图不成史,他精心绘制数百幅图,最终因担心图像比文字更具欺骗性而毁图不存。他意识到图像的直观性假象背后的复杂微妙性。这点往往被当今学者所忽略。关于艺术的智性观念,我也发现中西前人都有论点。唐代张远彦的《历代名画记》序开言就说:“夫画者,成教化,助人伦,穷神变,测幽微。”这几句话犹如谢赫的话,我在学生时代就读过,当时根本没注意到如今所理解的含义,艺术不仅提升我们的道德情操,而且是我们探索世界的重要方式,德国美育之父席勒说过类似意思,卡西尔说宗教、艺术、科学是衡量人类文明的平行尺度,马克思也指出人类把握世界有哲学、艺术和科学等方式。这些说法可以用东汉徐幹的一句话加以概括:圣人因智以造艺,因艺以立事。而所有这些皆可归结到孔子对艺的重视。我所做的就是将这些思想放在新的上下文中系统地阐明其意义——也许以往被忽略、被曲解的意义。人文学科的进展在于对前人智慧的继承与发扬,而不在于平地重起高楼,孔子所曰“述而不作”“疏通知远”,一劳永逸地指明了人文研究的必由之路。

从“欧洲艺术史”到“中国艺术史”

郭:我感觉:欧洲艺术史与艺术哲学、艺术理论等是同步发展的,非常协调,甚至从古希腊时代就形成了这种传统。但中国艺术史与中国哲学一直都是一种割裂状态。您认为我的这种感觉有道理吗?为什么?

曹:你的感觉总体没错。中西在思考问题的方法及处理学术的方式上的差异是显而易见的。从古希腊起,西方学术偏重思辩分析,亚里士多德即将研究领域进行分类而细析,基本奠定了学科分类体系,我们可以把亚氏自身的研究成果划入哲学、政治学、物理学、诗学等学科领域。而中国重整体性感悟,我们很难将儒、道、释的观念与学术归入具体的学科门类,在上世纪初,胡适这代人甚至认为它们连划入哲学的资格都没有。中西文化的差异,如同大米与大麦的差异一样明显,但不能从这种外在的区别就认定其本质的对立。我们都是人,无论来自哪个时代的哪种民族,具有共同的情感、期望和忧虑,对人类美德具有基本共识,只是表现的方式与程度有所不同,而共通之处则是我们理解相异形式的基础,否则,我们何以理解不同时代和不同的民族呢?在美国的一次讲演中,我曾提出“隐形之链”(hidden links)理论。我认为,人类的思想文化交流并非皆产生于直接的接触,有些伟大的思想犹如在空气中游动,超越时空,无处不在,仿佛有一根隐形之链将之与某时某地的类似观念联系起来。举例来说,我在论述艺术教育对人生整体教育的重要性时,谈到了孔子与柏拉图的思想。这两个一中一西的文化思想奠基者不可能有过交流,可他们都强调了艺术是教育的基础,并都特别指向了音乐教育。“大学之事,董于乐正”,音乐训练人的敏感性,培养节奏感以及对结构和谐与秩序的理解力,这点荀子说得很明白:“乐者,圣人之所乐也,而可以善民心。其感人深,其移风易俗……故乐行而志清,礼修而行成,耳目聪明,血气和平,移风易俗,天下皆宁。”音乐代表了人与社会的秩序。所以孔子说,“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一根隐形之链将人类不同时空的思想连接成智慧世界。艺术始终是人类理解世界的重要智性模式。西方哲学从来未排除过艺术的这个作用,从柏拉图到康德直至20世纪海德格尔等人,其哲学皆以审美为思想之助。叔本华在论述作为世界的意志时,认为形而上超越有欲意志的手段是视觉艺术与音乐。相比之下,视觉艺术难脱再现性,多少会粘着所表现的对象,而音乐则更抽象而纯粹,它能使人暂时物我两忘,进入无欲之我的形而上哲学境界。英国美学家佩特把这种庄子式的观点用于艺术研究,铸成一句影响欧洲艺术的名言:一切艺术趋于音乐。康定斯基将欧洲的这个哲学思想付诸绘画实践,创作了艺术史上第一幅抽象画,并常以标示音乐作品的标题命名自己的作品。康定斯基的绘画是对欧洲形而上哲学的视觉阐释。从这个角度说,西方艺术的发展与哲学具有密切的联系,从中也可以看出西方艺术史与哲学思想的联系。可是,这种联系并非如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大家知道,因为视觉艺术的再现性即写实错觉性,柏拉图欲把它驱逐出其理想国,而他心目中的艺术应具有永恒不变的公式化表现,如古埃及艺术。这个统治西方美学的观念并未阻止写实艺术的发展,反而成为再现性艺术的理论激素。而古代中国重视艺术的教化作用,强调写真观念,却从中演化出写意文人画传统。中国的文人画不仅形成了世界艺术中的奇葩,而且对欧美抽象艺术产生了深刻的影响。我曾应邀策展过美国纽约抽象主义画派代表人物马瑟威尔的展览,在导论中我详述了这个问题。

中国文人画传统与老庄思想有正面关系,而20世纪前的西方艺术与柏拉图哲学有负面关系,到了20世纪转化为正面联系。我认为,艺术是智性模式,它与宗教(信仰与世界观即哲学)和科学一起构成了我们的文化宇宙,无论在西方还是中国,艺术从未与哲学割裂过,艺术史也是如此。文明是相互关联的整体发展,只不过是有些关联在某时某地凸显,而有些隐形而已。我们学术研究的目的不应简单定义它们,而是要揭示其复杂性、丰富性,从中发现思想、艺术与科学的智慧,让一代代人变得更聪明,更有创造力。

郭:中国艺术史研究的症结在哪里?

曹:我认为艺术史与艺术的发展基本同步,我们很难从中分辨出谁先谁后。例如,19世纪与20世纪之交,沃尔夫林等人提出形式分析理论,而当时正值西方抽象艺术的兴起,点线面等形式要素在抽象艺术中起核心作用,这个新的侧重面可能启发了艺术史家特别关注艺术中的形式构成。而这种形式理论很快转化为哲学思想,或者说,很快融入了相应的哲学思考之中。相对而言,中国的情况似乎没这么明显,你觉得中国艺术史与中国哲学处于隔裂状态,这种感觉没错。但正如我上面已暗示的,这里涉及两个层面的问题。中国艺术与中国哲学思想从未隔裂,而你的隔裂感来自中国艺术的研究水平。在欧美,从18世纪以来,艺术史成为哲学、历史等整个人文学科中的有机组成部分。艺术太重要了,其研究不能仅留给艺术家。西方有黑格尔、席勒、叔本华、尼采、布克哈特、赫伊津哈、本雅明、柏林这样数不胜数的哲学家、历史学家和人文学者研究艺术,更不用提从温克尔曼到瓦尔堡直至沃尔夫林、潘诺夫斯基、贡布里希、哈斯克尔、巴克森德尔等艺术史家了。相比之下,我国的艺术史既未植入人文学科的大框架内,又较忽视对艺术本身的尊重与理解。上述西方名家不仅将艺术视为其研究体系中的有机部分,而且对艺术本身具有极高的审美鉴赏力,其中很多人还进行艺术实践。我在2006年曾组织过一个研讨会,探讨你问我的问题,你可以看一下我当时的发言“中国美术通史的观念”,其中谈到了中国艺术史研究的症结。我现在觉得,要铲除这些问题,首先要提高对艺术研究的认识问题,其次要理顺学科的架构。艺术研究在我国受轻视的程度可从其表面繁荣中见出。任何学校都可随意办此学科,任何人都可从任何专业转入所谓的艺术学研究,当教授,当博士生导师。试想,一个专业从事艺术史研究者能允许当文学博导吗?即便艺术史是历史的组成部分,艺术研究者能被允许当历史学博导吗?当然,艺术史是人文学科,理应吸纳各学科的人才,这也是我回国建设中国艺术史所抱的希望,我们中国美术学院的艺术人文学院就吸收了来自其他学科的各类人才,因为艺术史是一门综合学科,需要各种类型的研究者。

从“艺术史”到“艺术观念”

郭:在您的很多演讲和著作中,都在强调“艺术观念”和“艺术思维”,但这些东西在常人看来是“深不可测”或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假如我是一名刚刚涉足艺术学研究的本科生,您如何让我在最短的时间内了解到,您对艺术观念和艺术思维本质的认识?它与中国人日常生活的内在联系体现在什么地方?

曹:艺术思维、艺术研究都不是抽象的活动,它们与艺术理解本身密切相关。我自己虽然30年未动画笔了,但感觉我的史论研究依然基于艺术实践体验。当前的学术工业将知识世界划分成零碎专业领域,造成学术研究与研究对象脱离的现象。搞文学批评的不读文学作品,从概念到概念;搞艺术研究的,不培养对艺术的鉴赏力,从文字到文字,失去艺术研究赖以成立的根基。研究艺术,不仅要了解艺术赖以产生的社会、历史等背景,而且要理解艺术创作的机制,没有对后者的理解,就无法理解艺术创作与社会和时代的具体关系,无法读解艺术的社会和个人的心理动机。艺术创作是个人的创造,无法用一般的理论统摄它,必须从理解具体作品出发。艺术史论研究者不必非去从事艺术创作,但必须加强自身的艺术体验能力,朱光潜等前辈的教导值得我们艺术研究者铭记:不通一艺莫谈艺。艺术关乎体验而非言词解说。艺术的体验与我们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生活的品质来源于对艺术的理解而非物质的豪华。艺术给我们的生活增添乐趣,我从上周起,有空时随便采些野花草,插在杯中,而插花、插草本身即是艺术的训练,插完后我花十分钟时间用彩笔写生,留下其影迹。艺术即生活,生活即艺术。艺术不但增加我们的快乐指数,更重要的是于快乐中不知不觉磨砺了我们的敏感性或感受力,以及把握事物品质的能力。这点我在许多文章中谈过,在贵刊发表的所有文章都涉及这一方面,尤其是最近的“艺术与教育”、“艺术教育与创意时代”。

郭:中国当代的很多哲学家都认为东方文化和西方文化具有本质的差异,有很多著作支持这样的观点。我们注意到,您经常引用西方艺术领域的案例来解析中国艺术的问题。您认为东西方在哲学思维、艺术思维上是一致的,还是有差异?

曹:我前面说过,中西显然存在着思维方式与处理问题的方法的差异。我们寻找其相异点的目的不是为了简化界定其不同,甚至对立,而是探求其区别的复杂性,“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建立有启示的参照系。中国传统学术与思想强调悟性,而今天正与此相反,人们似乎喜好下概念定义,试图用一、二、三点界定其本质。常听人说,“天人合一”是中国哲学和艺术的精神,殊不知,西方也讲大宇宙(天)与小宇宙(人)的相应合一。在艺术领域,西方艺术写实,中国艺术写意,西方艺术是物质的,中国艺术是精神的,此类定义似乎是天经地义,不容置疑的。我个人并不反对定义,定义犹如GPS导航,但决不可把GPS上的概念地图与实际的丰富地点环境相混淆。在很长一段历史中,西方艺术旨在通过生动逼真的图像再现宗教精神和道德精神,而中国写意艺术只是多元的中国艺术中的一种形式,如果说写意是中国绘画的定义,那么就意味着否定伟大的宋代绘画。况且,逸笔草草的写意观念并非中国特有。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是再现性绘画鼎盛时期,当时提出的最高品鉴标准就相当于中国的写意观念,说法不同而实质归一。从艺术创作上看也是如此,伦勃朗的一些水墨人物速写难道称不上逸笔草草的写意画吗?我深感若要推进中国学术和艺术史的进步,必须摆脱这类简单化定义,而找出中西的差异不是为了固步自封,作为拒绝其他文化的理由。历史一再证明,人类伟大的文明创造时期都是不同文化交融的成果。个人的成就也是如此。在我们所称20世纪的“国学大师”中,其成就真能进入历史的是那些精通西学者。王国维在诗词学上面对深厚的传统遗产有新的创获,这有赖于康德、叔本华等西方参照系。不通西学无以通汉学,反之亦然。学无古今之分,中西之分,有用与无用之分。王国维的博怀是任何学科应进入的境界。其实,学也无学科之分,唯有优劣之别。

郭:您从艺术史的研究中悟出艺术思维和艺术观念,那么,对于当前我国艺术教育存在的种种问题,您有何高见?请以您渊博的艺术史研究背景为素材,大致描绘出您所憧憬的中国艺术教育图景?

艺术史论文篇9

关键词:艺术学;艺术史;艺术理论;应用艺术;学科建设

中图分类号:J02 文献标识码:A

自从国家专业目录的一级学科“艺术学”下增设二级学科“艺术学”以来,“艺术学”在全国大学院系、研究所发展甚快,至今又有“艺术学”升格为“门”的要求,原来的二级学科“艺术学”,和同是二级学科的“美术学”、“音乐学”等都将升格为一级学科。据报道,在“艺术学门”之下,并列的一级学科将是“艺术学理论”、“音乐与舞蹈学”、“美术与设计学”、“戏剧戏曲学”、“广播影视学”等五个一级学科。那么,“艺术学理论”的语意是什么?“艺术学理论”下的二级学科又应该包含哪些内容呢?作为学术问题,应当允许各人有自己的理解,本文所述,就是作者个人一管之见。

一、“艺术学理论”的“名”

俗云:“名”是“实”的影子。“艺术学理论”的“理论”一词,在“名”的概念上框定了该学科是“纯”理论。这里产生两个由“名”引起的逻辑问题。

一个是:学科上的“理论”是和“史”对应并列的关系。中国历史上的学术是“以史出论”、“以史带论”,和今天的现代学术研究要求相类。过去几十年前在向苏联学习阶段的“以论带史”的方式方法已基本不再强调了。所以,一旦设立一级学科“艺术学理论”的“名”,逻辑上就排除了“艺术史”的成份;如果在“艺术学理论”“名”下的二级学科中再设定“艺术史”,很明显,就混淆了“史”和“论”的学术范畴的区别,在学理逻辑上难以自圆。

另一个是对“理论”的理解。

众所周知,艺术离不开技艺、技术。

“理论”原本有“技术”、“技艺”层面的理论,还有“概念”、“逻辑”层面的理论,仅仅从“艺术学理论”的“名”来讲,“艺术学理论”应该涵盖上述两方面内容。但是,“艺术”不是抽象的,一旦牵涉到“技术”、“技艺”,就必然具体落实到某项艺术实践,如绘画、书法、昆曲、京剧、电影、电视等其它一级学科范畴内,艺术实践在学科上的归属性十分明确,上述艺术实践分别属“美术与设计学”、“戏剧戏曲学”、“广播影视学”,等等。更要紧的是即使“艺术学理论”是“概念”、“逻辑”层面的内容,一旦“理论”起来,也是要具体落实到绘画、戏剧、电影等其它一级学科范畴内。而且,在绘画、戏剧、电影等一级学科范畴内原本也都各有自己“概念”的、“逻辑”的内容。

在这种情况下,“艺术学”的“名”有点与“实”相错位了。即以“艺术批评”为例,试翻去年和今年出版的一些“艺术学”刊物,很多目录中“艺术批评”栏的论文其实可以分属“电影评论”、“美术评论”、“戏剧评论”,在学科归属上就是“美术学”、“戏剧学”、“影视学”的“名”下。

由此可见,“艺术学理论”虽有其“名”,但更重要的是“循名责实”的“实”是什么?“实”如果可以“游离”到其它学科,不具有“唯一”性的明确,就必然使“艺术学理论”作为独立的学科研究范畴难以成立。以致有论者以“模糊性”一语而蔽之,如此一来,“艺术学理论”的“名”就很容易陷入一个似有还无,似无又有的状态。

作为学术研究,那是远远不够的。

因此,从“名”的逻辑方面说,一级学科“艺术学理论”不如“艺术学史论”的“名”更为妥贴一些。所谓“妥贴”,就是此“名”与其“实”的关系可以相安。

二、“艺术学史论”的“实”

有论者认为支撑的二级学科是:艺术史、艺术批评、艺术理论。

回想起最早设立“艺术学”二级学科时候,作为学科支撑的三个方向是:艺术史、艺术原理、艺术美学。

比较一下就知道区别在于“艺术原理”和“艺术批评”、“艺术理论”三个“名”的不同。

艺术原理是艺术的本质研究,如易中天在《艺术:情感与形式》中说:“艺术学,作为一门严密的学科,首先应该给艺术的本质定义做出一个较为精准的解答,从而形成自已的‘第一原理’,进而逻辑地推演出一切艺术现象和审美活动的本质规律。”

虽然易中天先生自己没有在“第一原理”方面做进一步探讨,但他提出“严密的学科”的条件,即对“艺术本质”的“第一原理”必须有所成果是正当的。而一切艺术理论,包括艺术批评,根本上都是对“艺术原理”的运用。从这一点说,最早的“艺术原理”之“名”确有很好的学术研究方向的包容度。

而艺术美学则立足于“艺术”基础上的“美学价值”的思考。至今我们只看到丹纳的《艺术哲学》,是立足于欧洲的艺术实践,是欧洲美术实践基础上的美学思考。

中国艺术完全不同于欧洲艺术,这一点无人怀疑,那么,中国艺术美学当然不等同于丹纳的思考,于是有“艺术美学”的研究必要。

艺术史的“名”,说起来很容易,至今名为“中国艺术史”的著作在出版社书库、书店都有物可睹。但翻开看看,其实是“美术史”、“音乐史”等艺术实践门类“历史”的“集印本”,可见在事实上“艺术史”还是在“掠他人之美”了。出现这种现象的原因之一,是无法把“美术”、“音乐”、“戏剧”等一级学科内容从“艺术学”中剥离,于是有集中汇编的现象。

对如何展开“艺术史”的“实”的研究,我的看法在两个方面。第一个方面是对“艺术史”阶段中处于“领先”地位的“艺术”的分析、归纳;第二个方面是对“艺术史”整体发展中各“领先”地位相互影响、派生的逻辑关系的思考。为便于讨论,现略加申论。

不论哪一个方面的“实”的研究。都要承认“文学”――“诗词、小说、散文”都是“艺术”,事实上,这些也确是“艺术”(这里不牵涉到“学科目录”上的“文学”分类,那是一个有历史渊源,有人为因素的结果,也不是学术讨论的问题)。

从第一个方面说,“艺术”包含有很多不同表现形式的技艺:画、书、唱、弹……也由此分别出“绘画”、“书法”、“音乐”、“舞蹈”等种种不同的艺术实践。“艺术史”不是要把各个历史时段的“美术”、“音乐”……诸实践状况罗列出来,而是寻找出最能代表这一历史时段“艺术成就”的某一项或某两项艺术实践。

更重要的是在这几项具体的艺术实践(此时必然会落实到某一级学科中)中分析归纳出其实践层面之上的“独特性”,因为这种“独特性”既是具体的一级学科的“独特性”,但在整个“艺术史”上看,已具有引领“潮流”的要素,成为艺术史上某一个阶段的“代表”。

艺术史的标准不是要求某艺术为我们今天提供什么,而是要求为它的前代提供了什么新东西。

一个历史阶段中的各门艺术,在技艺上、思想上都不可能齐头并进,总是互有参差,有前有后,是一种“滚动式”的发展,所以,这一方面的研究内容,就在于展现出“滚动式”发展关系中,“领先”地位的艺术是哪一门、哪一项:为它的前代提供了什么新东西。显然,寻求、分析、类比、归纳各历史时段的“新东西”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从第二个方面说,“艺术史”要解决“为什么”会发生上述艺术实践的彼此消长现象。换言之,解决艺术史中各项艺术门类、项目的互相影响、派生的逻辑关系。

有的《中国艺术史》编著者已经认识到要“按艺术自身规律的发展”进行分阶段的论述,他们分期的理由是:

最确切的分期法,应该是远古、三代为艺术的发生期,春秋战国、秦汉为艺术的发展期,魏晋南北朝、隋唐、五代两宋、元为艺术的成熟期,其中的门类艺术先后达到顶峰,明、清为古典艺术的终结期,并孕育着近代艺术。

虽然如此,最后仍然因为:

但我们的读者已习惯于历史博物馆的分期法,为求简明,也为求适应,我们姑且将艺术史分为远古、上古、中古、近古四大时期,然后按朝代分章描述。

由此可见,艺术史的分期最后仍然落实到“通史”的模本才能进行,艺术自身的规律哪里能指望说清楚呢?

其实,艺术分期的研究,最早从外国学者开始,而后带动一批中国学者介入其事。只是这方面研究没有真正进行下去罢了。

如上述,“艺术史”研究必须承认“诗词小说”都是“艺术”,也因此承认历代“诗话”(中国独有的表达艺术思想的文体)是“艺术文献”。

那么,中国艺术史的逻辑演进关系,粗线条的勾勒,应该是:

首先是题材内容必在中国特有的“以血统为纽带嫡长子继承制”的“宗法伦理观念”制约之下,即使是宗教的思想和精神产生后,仍然是在“宗法伦理道德观念”框架下,才能对艺术产生影响。

而最早的宗法思想、宗法意识下的伦理道德观念总是先在“诗艺术”中反映出它的“艺术情趣”、“艺术追求”,后来再扩及到绘画、书法、雕塑等美术的、音乐的表现艺术领域。

唐人传奇、小说的流行,反映的也是当时最早最典型的社会艺术欣赏倾向,但在当时,这些倾向对美术、音乐的艺术情趣没有多少影响。到宋元戏曲和明清通俗小说盛行,加上雕版工艺的条件,美术中的绘画、雕刻在题材、造型上就大受其制约。罗列明清两代的木版画,可以清楚看出,时代越往后,戏剧艺术对美术创作的影响越大。尤其是清代,建筑中的砖雕、石雕、木雕,以及年画、木版插图、中堂,都直接取材于戏剧,并按照戏剧演出的格局加以表现。

另一方面,随着小说传奇、戏剧艺术的出现,也进一步推动了上述宗法意识的传播,更快、更有效地强化、改变了建筑、绘画、雕塑的艺术风格。

在这些不同门类艺术之间的相互影响、促成的关系中,它们之间也渐渐形成了某种共通的东西,这种“共通的东西”,是一种艺术“共性”,也是构成中国不同门类艺术间都具有的某种“纽带”。有了这种“纽带”,就具有了“中国艺术”的“情韵”,就成为“中国艺术”中的“一员”。

这种“纽带”是什么呢?

可以从艺术表现的原则上加以归纳,也可以从艺术鉴赏的要素上加以总结。前者偏于技巧性的分辨,后者偏于精神性的感悟。也都是艺术史要探索的重点。

技巧性的分辨,不是指具体的“技巧”本身,而主要是指“技巧”的属性。譬如说,美术中的绘画和戏剧表演,绘画中的“寓意”表现极常见,以“水墨”、“彩墨”技巧表现“四君子”、“岁寒三友”,以至“八骏”、“耄耋”、“五福捧寿”、“高山流水”……都是“标号”式、“象征”式的艺术手法;相类的则是戏剧中的“脸谱”、“说念唱做打”中的“做打”,也都是“标号”、“象征”的艺术手法。

这两种手法在性质上同类。

精神性的感悟,更可在诗与画中得到相类的归纳。俗云“画中有诗”和“诗中有画”,已经点明了两者有所“共性”。这些“共性”之所以存在,需要进一步深究到中国艺术的思维方式。有论者认为中国艺术着重的是“参与性”,“结果”怎么样倒在其次。而欣赏者观赏艺术,要的也是“参与性”,于是中国艺术就出现重“行为过程”,轻“心理反映”的倾向。看《水浒传》、《三国演义》,都是“行为过程”的描写;看中国画,传统上称作“读画”,当然只有把自已放在“画”的“环境”中,才能完成“读”的过程。

以上都是大而化之的一说,更深入的探讨和验证,还有待未来。

以前笔者曾就艺术自身技艺表现的形式发展加以探讨,提出一个从“工艺”转向“绘”、“刻”,从“工笔”转向“写意”的问题,认为这就是艺术门类“派生”现象。当“绘画”技艺提升,影响力增大,也出现“反哺”的现象:如宋代绘画成就突出,就影响到工艺的发展,花鸟画、山水画都成了“缂丝”的“蓝本”;元之后,连“髹漆”也大受绘画影响了。

这些“派生”、“反哺”的关系确是一种逻辑的关系,它不是随意发生的,而自有它一定的历史必然性。但是,这类逻辑关系的研究局限在“美术”的圈子内。所以我称之为“美术的逻辑发展”,落实到“美术学”中“美术史…‘逻辑关系”研究范畴,和“艺术史”的“逻辑关系”研究有差异。

三、“艺术学”和“应用艺术学研究”

综而言之,学理上“理论”之“名”和“史”之“名”是并列关系,“理论艺术学”之“理论”不能涵盖、包括“艺术史”。所以在“理论艺术学”之下列出“艺术史”,是逻辑之“名不顺”。不若传统上的“艺术史论”基本概念之“名”的“名实相称”。

从学科目录角度说,“艺术学”升为“门”,一级学科的“艺术学”可以仍旧是“艺术学”支撑的二级学科,如上述,可以是“艺术史研究”、“艺术理论研究”、“应用艺术学研究”。

个人认为这符合“艺术学”和“艺术”现实的对应关系。

“艺术学”的研究对象是“艺术”,“艺术”是人类情感的社会活动,可见“艺术学”研究对象的体量极为丰富。

但是,艺术的体量不论有多大、多丰富,都可以分为两大类。一类是属于满足人类的“精神生活”的欣赏为主的“艺术”,如诗、画、雕刻、书法、音乐、戏剧、影视;另一类属于满足人类“物质生活”,并且旨在提升人的生活品质的“艺术”,这就是“设计艺术”。如果把前者的整体研究归之为“艺术史”和“艺术理论”范畴,那么后者就可以相对地称之为“应用艺术学研究”。

“应用艺术学研究”的范畴包括“设计艺术”和“艺术产业”的整体研究。以“设计艺术”为例,过去的20世纪是公认的“设计时代”,这个时代的众多设计是伴随、顺应着材料科学及加工技术的发展而诞生的,同时也造就、反映了社会不同消费人群的生活需求、生活理念,这些需求、理念的“外化”是“艺术欣赏倾向”。

同时,资本的介入也产生正反相悖的效应。正向的效应是推动了设计艺术涉及的生活领域更广更细致;悖向的效应是引发了人自身更多的贪欲,使“艺术设计”的“提升普通人生活品质”目标“异化”。

所以,“应用艺术研究”不以具体的单项的“产品设计”、“景观设计”为研究重点,重点是剖析“艺术设计”历史、社会的“横断面”,进行“一叶知秋”的研究。它的意义在于提示和警醒“设计艺术”及“资本运作”中的自我反省。

显然,这是一个难度颇大的待开发领域。

“艺术产业”是另一个有难度待开发领域。

“艺术产业”本身并不是“艺术”,是以“艺术”为主体的“产业”运作。它牵涉到“作者”、“艺术(不论是美术、音乐,或戏剧、影视、小说、诗歌,等等)”和“市场”三个方面的协调。毋庸置疑,其出发点和归结点都是“市场”。目前中国的“艺术产业”亟待开发,已有的“艺术产业”现状不能令人满意。和国外发达国家“艺术产业”相比,距离甚大,这也说明了“艺术产业”在研究方面的紧迫性。

综上述,“应用艺术研究”就因为它自身的容量极大,渗入到社会的“衣食住行用”的各层面;也因为社会发展的现实状态,而显出需要的迫切性超过上述任何一项“理论研究”;更因为这种整合性研究已非“设计学”本身能容纳,它须借助更多的学科知识和方法,进行跨学科的分析归纳研究,从“社会”、“人”的大艺术欣赏背景开始,归结到“社会”、“人”的艺术价值取向的评判,争取起到增加“利导”,减少“误导”的社会效应。也因此应该在“艺术史”、“艺术理论”之外,独立成为一门二级学科。

当然,不论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办公室组织的艺术学学科目录如何修定,艺术本身不会停滞不动。俗云“生活是长青的”,艺术实践也是“长青”的,它不会依照人为的“目录修定”去塑造自己的形象,只会用自己的发展实践去检验“目录”的得失。

参考文献:

[1]刘道广,艺术学:莫后退[J],艺术百家,2007,(01):102―105,

艺术史论文篇10

[关键词]艺术史 艺术创作 途径

随着我国社会的巨大变革,学术界对传统艺术的研究,有了新的参照体系和新的视角。特别是近年来不断发掘和发现,推动了艺术史论科研的深入开展。对艺术史与艺术理论的综合研究是我国艺术史的特征,这种综合研究表现为艺术创作和艺术史方面。它作为人类精神的创造并不完全与人类社会发展史同步的,不可避免地会受到时代、社会习俗、经济、政治等的影响。因而,艺术史的发展与社会的发展也并不完全吻合。这就是时代在变、社会在变。

艺术史的研究应抓住其主流,从艺术品本身出发研究其风格的发展与变化。同时不可忽视嬗变的选择性和必然性。要了解一件艺术品,一个艺术家,一群艺术家,必须正确的设想他们所属的时代的精神和风俗概况。这是艺术品最后的解释,也是决定一切的基本原因。纵向上,应考虑时代的变化、艺术本身独特的沿袭与演化。脉络分明的理清艺术思想和艺术实践在时间飞驰中的传承转折,这是社会最高意识和时代最高精神在刹那间透过人类形象的伟大创造。智性的启示和永恒的定格;艺术史在研究社会、民族、地理、气候和其他方面以及哲学、心理学、社会学等其他学科对艺术发展的影响和干预,种种的影响和干预、种种社会生活和社会文化的精华和糟粕都无可逃遁地深深地烙在了人类至上的智慧――艺术的深处。这种艺术史的权力。有时反映了时尚,有时体现了某一社会阶层的趣味。当艺术史的写作被置于不同文化的背景时,那么,这时的艺术史还具有了文化的权力,具有文化的价值观和文化的偏见。黑格尔曾说:“每种艺术作品都有属于它的时代和它的民族,各有特殊的环境,依存于特殊的历史的其他的观念和目的。艺术的发展与特定的历史阶段紧密相连,是与社会综合的意识形态、经济、政治、文明传统与文化教育水平相关联的复杂而现实的问题。脱离社会历史语境,会造成片面理解,有悖于历史发展进程,也无助于发现艺术的独特审美特征。历史的变化,如同艺术与其他文化创作活动之间的跨学科的联系,只能够在一种微观历史的层面上被加以解释。任何与经济结构转变、与心理学或抽象理念相联系的观念化的艺术史都似乎是有疑问的或靠不住的。艺术又是综合的。不管各门类艺术发展得多么精微细腻,它们毕竟是我们民族特定时代社会文化的一枝一叶,艺术百花园中的一个品种,都生根在一个艺术文化的综合体里,相互融合,相互吸收。都是广大人民和艺术家长时期地一点一滴地积累和创造的。中华民族历史形成的独到的认识生活、表现生活的能力,崇高向上的审美理想,多样的审美情趣,以及对艺术的意境、风格、神韵的多彩多姿的追求,都结晶在历代艺术精品的不朽的魅力里,并在时代的变革与发展中显示其连绵不断的总体脉络。以整体的和系统的视野研究艺术史,是艺术内在规律不断发展的要求,是对于艺术发展予以全面理解和宏观把握的需要。在各艺术样式之间,虽然存在着程度不同的差异,但无论是艺术活动的基本动机与艺术体验,还是艺术创作的基本形式美法则或者创造的过程,均有相近之处,艺术家的创造所必须具备的心理要素、赖以使用的思维方式,以及艺术物化的基本目标、艺术创作的最终使命等等,也都是相通的。正是基于各艺术门类的差异与同一,才使得不同艺术样式既拥有属于自身独具和赖以生存的特质,同时也具有在社会文化的庞大系统中作为艺术文化体系所共有的特性。

在当代,更多的艺术创作样式越来越趋向于交叉与互融,不同的特质经过人们的精心创造,实现了提升,创作了大量新颖的艺术作品,甚至推出新的艺术创作,这些都引发人们进行深入的思考。基于此,我们更有必要将人类有史以来的艺术现象与衍变放在一个整体性框架上,进行多元的研究。追寻其间那些类同的质素,找到可以融会贯通的契机,以求获得整体关照与具体分析的统一。对于艺术史的研究确实不仅需要具体门类、断代或个案的研究,同时也需要做宏观的全方位式研究,或者在进行具体门类与断代式研究的同时,以更为宏观的研究为参照。这样,一方面显现出每一个案在艺术史的整体系统与框架中的地位和价值,另一方面,也可以展开对于艺术家、艺术作品、艺术创作的比较式研究,以求使人开拓视野,高屋建瓴,开阖自如。获得更大的自由。艺术史的学者研究的方法就非常具有启发性,可以说融会古今,贯通东西。打通了各个艺术门类的界限。认为各门传统艺术都有各自独特的体系,而且各门传统艺术之间。往往互相影响,甚至互相包含。诗文、绘画中可以找到园林建筑艺术所给予的美感或园林建筑要求的美,而园林建筑艺术又受诗歌绘画的影响,具有诗情画意。大量的出土文物器具给我们提供了许多鲜活的古代艺术形象。可以同原有的古代文献资料互相印证,启发或加深我们对原有文献资料的认识。如果脱离当时的工艺美术的实际材料,就很难透彻理解他们的真实思想。但如果仅仅限于文字,我们对于古代思想家的美学思想往往了解得不具体,因而不深刻,应该结合古代的工艺品、美术品来研究。传统艺术在艺术创作、艺术鉴赏乃至艺术门类等方面,都鲜明地体现出中华民族的审美意识,具有浓郁的民族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