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平凹的散文十篇

时间:2023-04-04 01:06:23

贾平凹的散文

贾平凹的散文篇1

关键词:贾平凹;散文;艺术特色

中图分类号:G633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3-2851(2010)02-0176-01

贾平凹的散文被学者和评论家排在了优秀之列,并且有多篇被选进中学课本。本文就结合其散文,从取材、手法、语言、地域特色等方面入手,来谈谈其散文所表现出的艺术特色。

一、取材自由广泛

贾平凹的散文取材自由广泛。他的散文似乎不拘一格,丑汉、退伍军人、屠夫、石头、树木等统统走进了贾平凹的散文。从反映的内容和笔调去看,大致可以分四类:一是人物篇。一般以粗线条勾画人物为主,如《我的老师》塑造了一个纯真、正义、极富爱心的儿童孙涵泊形象,《米脂婆姨记》则描写了一个对爱情充满憧憬的农村少女形象。二是世相篇。这类散文常常评说人生,针砭时弊,如《病人》借一个病人的口道出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玩牌》则将麻将桌上的众生相刻画得淋漓尽致。三是游记篇。《游寺耳记》给读者展现了一幅“野开花落,云雾忽聚忽散”的山间图画。《入川小记》描绘了四川的山光水色、物产人情,让读者想身临其境去领略一番。四是风情篇。通过描摹地方风俗,记述地方风物,把个人的主观情感融入自然景观之中,与大自然构成一种和谐的关系。如《五味巷》通过巷中景、巷中事、巷中人、巷中风俗,展现了古风很浓的长安小巷,这里的人们重人情、讲信用,知足乐观。《静虚村记》则描绘了一幅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的画卷,“静虚村”是一个偏离市区的地方,显得既原始又古朴,没有受到现代文明的浸染。

二、小说化写法

贾平凹一直倡导散文写作小说化。他在《散文就是散文――自我告诫之二》中说:“小说家可以以散文的笔调去写小说,为什么你不可以以小说的笔法写散文?”散文与小说的不同点在于重视抒情,而不刻意追求情节的曲折和完整。情节是小说的基本要素之一,在小说中担负着表现人物性格的重任,是吸引读者的重要因素。

贾平凹的不少散文在结构上带有明显的小说色彩――情节化。如他的散文《摸鱼捉鳖的人》,开头先写这个“摸鱼捉鳖的人”的相貌丑“眼睛小小的,甚至给人一种错觉:那不是先天生的,是生后他的父母用指甲抠成的”,再写他的捉鳖的动作和言行,这一切都看是平淡无奇,但文中一个细节始终吸引着读者的眼球,就是这个“摸鱼捉鳖的人”每天都向河里扔一个酒瓶。在结尾,读者方知道,这个丑人每天向河里扔的是一封求爱信,目的是希望能被游客或者村民看到。求爱信写道:“我能养活你的,我不会打你,你来我们村落户也成,我也可以招过门去,生下孩子姓你的姓也行。我等着你的信。”这篇散文讲究情节的完整和曲折,悬念的设置,这应该算是贾平凹散文写作小说化的一个代表。

贾平凹散文的小说化倾向还体现在典型化人物性格的塑造上,对人物性格进行高度集中、概括和提炼,让读者感到文中的人物面熟,就在自己的身边。这样的写法,让他的散文有了许多类似小说的元素。以《闲人》为例,文中所刻画的“闲人”形象,既带有鲁迅小说中“阿Q”之类的性格特征,但又不完全相同,而是反映了中国当代社会转型期生活有的人物形象:“闲人”潇洒自在,能吃能喝,勇武有力,敢 “为朋友两肋插刀”;“闲人”三教九流,无所不交,没有贵贱老幼之分;“闲人”目无领导、权威,敢与嘲笑一切,甚至把名人签名的纸拿去让别人上厕所用;“闲人”买书“从不读完一本”,然“无所不知”。以简略的笔法,勾画了社会转型期一类人的形象,这类人集社会百态、人间百态于一身,性格特征十分典型。

三、语言简朴、幽默

贾平凹十分重视语言的锤炼。贾平凹的散文语言,不以华丽见长,简朴是他的重要特色。他的散文中,很多处运用了质朴的语言。如 “原来月亮是长了腿,爬着那竹帘格儿,先是一个白道儿,再是半圆,渐渐那爬得高了”此处用了一个“长了腿”和“爬”字,形象地描写了月亮变化的悄无声息,情境优美,语言平实。

他的散文,还善于用幽默的语言去展现真实的生活,让读者在笑声中去体会散文的美。如《秦腔》中的一段描写“一个说:狗年快完了,你还叫啥哩?一个说:猪年还没到,你便拱开了!”让读者在轻松而平淡的语言中感受到他特有的幽默。再如“一孩子在家做作业,解释‘孔子曰……而已’,遂去问爹:‘而已是什么?’爹下棋输了,一挥手说:‘你娘的脚!’孩子就在作业本上写:‘孔子曰……你娘的脚!’”这段幽默的语言,把一个输棋农民描写的活灵活现。

四、地域特色明显

贾平凹扎根于生他养他的商州大地,吸取现实生活和历史文化的养分,尤其是大量方言土语的运用,体现了鲜明的地域特色。他的散文《秦腔》则是典型代表。如“最可贵的是那老辈的秦腔迷,他们没有力气挤在台下,也没有好眼力看清演员,却一溜一排地蹲在戏台两侧的墙根,吸着草烟,慢慢将唱腔品赏”写出了村民对秦腔的钟爱。“吹,拉,弹,奏,翻,打,念,唱”勾勒出秦腔的特点,而“广漠旷远的八百里秦川,只有这秦腔,也只能有这秦腔,八百里秦川的劳作农民只有也只能有这秦腔使他们喜怒哀乐”,则点出了秦腔是劳苦农民的精神食粮。

有人说贾平凹的散文像小说,他的散文舒畅自然,柔美质朴,是真正的美文。

参考文献:

[1]范培松.贾平凹散文选集[J].百花文艺出版社,004.

[2]王玉强.时文选粹――秦腔[M].南方出版社,2007.

[3]洪宗礼.语文教师教学用书[J].江苏:江苏教育出版社,2006.

[4]邓星雨.中国当代散文史[M].山:山东文艺出版社,1995.

贾平凹的散文篇2

一、贾平凹创作历程中的困惑与求变

纵观贾平凹的创作历程,有的学者认为其小说创作经历了几个较为明显的发展阶段:“从平凹小说创作内在的文化追寻上看,大体经历了文化和谐——文化错位——文化崩溃——文化建构几个大的段落,这些段落相互交叉、渗透,却又有着相对明晰的区间和界限。”②但这样线型的发展过程未免过于简单。一个国家从一种文化型态向另一种文化型态的过渡常需要几个世纪的时间,一个作家写作观念的变化可能不需要那么长时间,但也需要一些必要条件才能实现,譬如像早期五四人那样有过在异域文明生活长达数载的浸染,或是早年与有着先进思想文化的人物进行交流碰撞。但对于一个创作时已是成年,以后即使是完成了由乡村到城市的转变,但大致仍属于同一文化圈的贾平凹来说,这样的历程转变是相当困难的。到底是有这样一个由传统到现代的明显转变,还是某些重要的创作要素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而变的只是写作素材,这个问题值得探究。

贾平凹早期以中短篇小说和散文创作为主,从《浮躁》开始则主攻长篇。早期的《满月儿》、《鸡窝洼的人家》、《腊月·正月》、《小月前本》等小说笔调清新唯美,但过于精致化,把活生生的人当作既不能碰更不禁摔打的花瓶来写,试图塑造出理想的乡村世界来。对人性丑的一面的有意遮蔽,限制了其对人灵魂深处的探索,使得小说虽唯美但少深刻。《天狗》、《五魁》、《白朗》、《地》等心理小说展示了被传统的伦理道德束缚下的鲜活生命的痛苦挣扎,对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人的生存状态有着较为深刻的提示。这些创作基本是以农村生活作为题材的。

在贾平凹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商州》里,小说与其说是叙写了刘成与珍子之间凄美的爱情故事,不如说是描绘了商州奇异的自然风光和地方风俗。这里的人既有北方人的刚强,又有南方楚人的妩媚,这是一片奇异幽美的土地。商业文化对人们生活的冲击初显端倪,走私等现象开始出现。但这并不是《商州》所要关注的主要对象,它所要完成的是塑造一个世外桃源来安放在现实中无处存身的爱情。刘成和珍子只有跑到了深山老林才能厮守在一起,并以双双的死亡完成了对爱情的祭奠。这和贾的散文《商州三录》是同一主题。《商州三录》描写了商州这片古老的土地在改革开放初期的生存样态,风景秀丽,风俗古朴。他笔下的商州多是实景描写,在此之上,得到的是以原有的乡村体验观照下的商州。

贾平凹笔下的商州和他内心的乡土世界是和谐的。但到了《浮躁》,作者笔下的乡土世界受到了商业文化的冲击。出身农村的金狗从农村到了城市,最后又返回农村,这期间勾连着与小水、英英和石华之间的感情纠葛,反映了改革开放初期中国人思想观念的变化。一批有想法、有闯劲的年轻人试图通过个人奋斗改变命运,但根深蒂固的官僚文化对其形成了巨大阻碍,而像雷大空这样的人则走上了买空卖空的歧路。面对如此变化,作者心中的乡村世界已无力保持原来的悠然自得。贾写作这部长篇花了很大的时间和精力,并决心要换一种新的写法:

中西的文化深层结构都在发生着各自的裂变,怎样写这个令人振奋又令人痛苦的裂变过程,我觉得这其中极有魅力,尤其作为中国的作家怎样把握自己民族文化的裂变,又如何在形式上不以西方人的那种焦点透视法而运用中国画的散点透视法来进行,那将是多有趣的试验!有趣才诱人着迷,劳作而心态平和,这才使我大了胆子想很快结束这部作品的工作去干一种自感受活的事。③

这种看似对创作方法的反思,实际上是内心乡土世界在面临挑战时无力把握自我的退却,并试图以此来避免在现实矛盾面前的尴尬处境。试想如若直面现实的残酷并自啮其心,这种写作怎么可能是“自感受活的事”呢?焦点透视法易于集中反映现实矛盾并突现人物的性格特征。用散点透视法写小说,也不独为中国所有,西方的意识流小说大概也可以算作某种意义上的散点透视,但这是以对人生的更高的哲学认识为前提的,并不是一系列无意义的瞬间和片断的组合。如果作者仅仅是因为感到“我的哲学意识太差,生活底气不足,技巧更是生涩”④而采用这种方法进行创作的话,那么不仅不能将写作引向更为阔大的生路,反而是走向了一条瓦解自我创作价值的死路。正如有的学者在批评《废都》时所指出的,“渗透全书的废都意识,主要还不是对于古玩、丰臀、小脚之类的迷恋,而是被传统文化浸透了骨髓的人们,无法摆脱因袭的重担,无力应对剧变的现实,在绝望中挣扎的那种心态”。⑤这实际上反映了由传统文化所培养造就的旧文人人格,在现实剧变面前的无力与退却。

贾平凹的精神是立足乡间的,即使在城市生活多年,仍坚持认为“我是农民”,“可后来,做起城里人了,我才发现,我的本性依旧是农民,如乌鸡一样,那是乌在了骨头上的。”⑥由农村人到城市人的身份转换是容易的,但由认知到审美的思维习惯的转变绝非一朝一夕所能完成。“我是农民”是理解贾平凹作品的金钥匙,由此衍生出来的乡村世界是贾观照外在世界的内在审美依据。有学者在新世纪之初就指出贾的创作缺乏精神的超越性,在早期的短篇及《浮躁》中尚有“为中国农民寻找新出路和新的生活方式的追问和探寻”,而此后,从《废都》到《高老庄》则“更多地关注自我对外部世界的感受,并对变化中的世界表示怀疑和失望”。⑦中国社会的加速发展,使得固守传统观念的作家无所是从,社会发展的速度大大超过了作家适应这一变化的能力。有学者认为“贾平凹原本赖以寄托的‘家园’于90年代却在现实、政治、精神等层面上均已丧失”。⑧于是,作家的世界塌蹋了,只剩下了“一地鸡毛”式的碎片。大致以《浮躁》为分水岭,在此之前的创作,贾平凹可以比较从容地以内在建构的乡村世界观照写作题材;但在此之后,他意识到了内心的乡村世界在现实变化面前的无力与失语,原先那个较为明晰的内在乡村变得越来越模糊不清。穷则思变,贾平凹开始尝试用散点透视法进行创作,以解除创作危机。

二、转型后创作理念的混乱及原因

经过十多年的创作,贾平凹对心目中的小说进行了较为详细地阐述:在表达上,追求不带任何技巧的平平常常的说话;在精神上,追求整体的、浑然的、元气淋漓而又鲜活的天然境界;在实与虚上,倾向直接将情节处理成意象;在中西之间,追求在分析人性中弥漫中国传统中天人合一的浑然之气,意象絪缊。通过这样的处理以求达到尽量原生态地写出生活的流动,并张扬小说中的意象。⑨这些貌似圆通的小说设计,其实是不容易取得良好的创作效果的。

无论作者如何标榜自己的小说绝对不包含个人对生活的剪裁,而只是忠实完整地记录生活的原本状态,但其实都是对生活进行选择的结果。如果我们不加任何取舍地原样记下生活中人们之间的对话,那么不仅显得啰嗦絮叨,而且也不利于人物形象的刻划。李建军指出,小说中的叙事是不能取消的,例如场景描绘和概括叙述,如果取消的话,那么将会使写作变得混乱琐碎,给读者的阅读带来困惑。⑩贾在创作《白夜》时提倡不带任何技巧的说话:

禅是不能说出的,说出的都已不是了禅。小说让人看出在做,做的就是技巧的,这便坏了。说平平常常的生活事,是不需要技巧,生活本身就是故事,故事里有它本身的技巧。所以,有人越是要想打破小说的写法,越是在形式上想花样,适得其反,越更是写得像小说了。因此,小说的成功并不决定于题材,也不是得力于所谓的结构。{11}

小说让人看不出用了什么技巧,并不等于说作者没有使用技巧,而恰恰是对技巧更为精妙更为纯熟的运用。以此理论指导完成的《白夜》无疑是失败的,小说中基本没有什么情节,大量的繁琐的生活细节使得小说显得拖沓沉冗,人物面目模糊,整个小说文本显得缺乏张力。

贾平凹在创作长篇小说时,多次表达在现实面前的茫然失措。他写作《废都》是因为“现在,该走的未走,不该走的都走了,几十年奋斗的营造的一切稀哩哗啦都打碎了,只剩下了肉体上精神上都有着毒病的我和我的三个字的姓名,而名字又常常被人叫着写着用着骂着”{12},他想用创作来安妥自己“破碎了的灵魂”。但创作完以后却发出感慨,“这本书的写作,实在是上帝给我太大的安慰和太大的惩罚,明明是一朵光亮美艳的火焰,给了我这只黑暗中的飞蛾兴奋和追求,但诱我近去了却把我烧毁。”{13}在创作《高兴》这部农村人在城市的小说时,“我吃惊地发现,我虽然在城市里生活了几十年,平日还自诩有现代的意识,却仍有严重的农民意识,即内心深处厌恶城市,仇恨城市,我在作品里替我写的这些破烂人在厌恶城市,仇恨城市。”{14}虽然说作者最后将这样的初稿毁去,但这样的思维方式仍然会保留在接下来的写作中。如果怀有这样的认识,那么小说的偏狭也就不可避免。刘高兴和五富来到城市后,欺骗同行,将牙签插到锁孔里。五富受人欺负后,刘高兴在幻想中替他出气,这些不禁让我们想到了阿Q式的无聊的破坏和在虚幻中的自欺。贾平凹在描写城市时总是捉襟见肘,《白夜》和《废都》与其说写的是城市,不如说是明清文人生活的现代演绎。《高兴》这部描写农村人在城市的小说,将刘高兴安排成捡破烂的角色,而他眼中的城市注定是丑陋的。这实际上反映了贾平凹的乡村体验在认识现代都市生活面前的失语。

精神上追求整体浑然、元气淋漓而又鲜活的天然境界其实是一种语焉不详的东西。至于将情节处理成意象则是混淆了基本概念。情节是在时间轴上展开的一系列相互关联的事件的集合体,意象则是具有特定内涵并达到一定诗化色彩的情与物的混合体。一个特定的情节可能会有典型的意义,但它不会像意象那样具体可感并固定下来。贾平凹在创作《怀念狼》时直接将情节处理成意象,”但这样的处理不能算是成功的,狼在整部小说中如果说作为一个意象的话,它的内涵是模糊不清的。它到底是人类凶残的天敌还是竞争的对手或是人活力的守护者,小说里是混成一团的。

由于缺乏对写作对象的深刻认识,贾平凹小说中零碎的细节描写,不能给人一种完整的印象。这里面很难说有前因后果的逻辑,而充当将这些琐碎的东西前后贯穿在一起的是作者所营造的神秘物象。贾平凹对神秘物象的描写,在他早期的小说是比较成功的,这有效地增加了作品对风俗的描写,并且营造了一种亦真亦幻的氛围。但他在后来小说中的运用多是不成功的。因为由巫术文化派生的神秘物象,是商州那片土地上人们生存方式的组成部分,但到了当下的生活中,这些东西在人们的生活里已失去了原来的作用,或者说影响已逐渐式微。因此,这些物象不仅不能增加作品的厚度,反而成为了多余的东西。如《废都》中的牛,《白夜》中的大蜥蜴,《土门》中的佛石,《高老庄》里的白云湫,《怀念狼》中的金香玉,这些怪异的物象不时在文本中跳出,神神道道地暗示着所列现象之间的联系,并预示着下一个事件的发生。这些物象能够给阅读者带来视觉惊竦的效果,但并没有比较确定的内涵。

贾平凹最后所要追求的在天人合一中洞悉人性,是将两种完全相反的哲学概念混在了一起。中国哲学追求圆融合一,而西方哲学则崇尚推理分析。这两者是无法搞在一起的。这样的小说设计,是在对中西文化差异没有清晰认识的前提下,试图强将二者融合的虚妄之举。

贾平凹的小说对于具体生活场景的再现,对于时代情绪的把握无疑是成功的。但由于缺少对时代变化以及自我内心的双向开掘,而只是依据顽固的乡村体验来观照所有的写作素材,而这又不足以解释现实。因此,在《浮躁》以后的写作中,小说的写作总是片断性的。作者对现实的认识只是停留在情绪性的体验上,这都源于作者无力突破早期形成的以乡村体验作为最终取向的审美选择。这种所谓的原生态写作其实是一种放弃了价值判断的混沌式写作。

注 释

{1}{9}贾平凹:《我心目中的小说——贾平凹自述》,《小说评论》2003年第6期。

{2}肖云儒:《贾平凹长篇系列中的〈高老庄〉》,《当代作家评论》1999年第2期。

{3}{4}贾平凹:《浮躁·序言之二》,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年版,第4页。

{5}雷达:《心灵的挣扎——〈废都〉辨析》,《当代作家评论》1993年第6期。

{6}贾平凹:《棣花街的记忆——〈秦腔〉后记》,《中国作家》2005年第4期。

{7}张晓峰:《从浮躁到幻灭——贾平凹小说创作中的精神困境》,《新余高专学报》2000年第5期。

{8}叶君、岳凯华:《贾平凹90年代长篇小说创作的心理根源》,《中国文学研究》2004年第1期。

{10}李建军:《是高峰,还是低谷——评长篇小说〈秦腔〉》,《文艺争鸣》2005年第4期。

{11}贾平凹:《白夜·后记》,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年版,第414页。

{12}{13}贾平凹:《安妥我破碎了的灵魂——〈废都〉后记》,《当代作家评论》2006年第4期。

贾平凹的散文篇3

关键词:贾平凹;小说;传统文化

中图分类号:12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6959(2009)01-0101-05

新时期以后,中国文人们再一次接过五四文学的旗帜,把目光投向西方,积极向西方借鉴和学习,但是当大多数人热衷于横向移植、借鉴模仿的时候,贾平凹却以纵向承接为基础,在传统文化的母体里汲取现代艺术的营养,用传统的审美方式和书写方式思考着现代人的生活,建构了自己的一个独特的艺术世界。读贾平凹的作品,我们都会感到一种深深的传统之美,但是,这种美是如何体现出来的呢?笔者拟从以下几个方面加以浅析。

一、语言、结构等外在形式上

(一)贾平凹的语言有着鲜明的民族味,这首先体现在对传统语言的借鉴以及对古典诗、词、曲的偏爱。在不少人跟里,贾平凹是一个旧式文人,士大夫人气极重,原因之一就是他对传统艺术的偏爱与把玩,比如古典诗词曲,比如古韵浓郁的秦腔。我们读贾平凹的小说时,似乎在读古代的白话小说,感觉到非常的熟悉、流畅,没有任何的刻意和做作。贾平凹深得文言文言简意赅之精神,惯用一系列短句子,使行文节奏流畅、明快。让我们随意来看几个句子,小说开头时写再生人再生后回到家来敲门,戚老太太不敢开门。 “再生人看见了柜下放着的一个蛐蛐罐儿,热爱的样子,一口气将罐口上的蜘蛛网吹开了,开始说许多当年做夫妇的隐私。譬如戚老太太怎样是粮庄吴掌柜三姨太的丫鬟,脸黄蜡蜡的,却一头好头发,八月十八的清早他去买粮,她是蹲在马路边的石条上,呱啦呱啦用竹刷子刷便桶,刷完了,揭底一倒,浮着泡沫的脏水随石板街石往下流,水头子正好湿了他的鞋。他穿的是白底起跟皂面靴的,跺着脚,才要骂,阿惠仰头先吐舌头,又忙赔了他一个笑。这笑软软和和的,这就是缘分,从此他就爱上了她。譬如……”。(《白夜》)费秉勋在旁边是这么评的:“请看此段叙讲风调,直射宋元说话神髓!”贾平凹的小说没有王朔语言的“痞子气”,也没有莫言语言的磅礴的气势和无尽的张力,有的只是如流水般的自然、流畅、清新、凝练。在贾平凹的小说中,时时会出现古代的诗、词、曲等,与内容融合在一起,韵味悠长。在《白夜》中,姜白石凄清、惆怅的词曲时时萦绕着全书, “疏疏雪片,散人滨南苑,春寒锁旧家亭馆。有玉梅几树,背立想东风,高花未吐,暗香已远”,更加衬托出了虞白这位末世美人的孤寂。在《秦腔》中,秦腔作为一种特殊的声音被吸纳与借助, “在整部作品中,秦声弥散为一种气场,秦韵流惯为一股魂脉而无处不在,它构成小说,小说中的一种生活,小说中的人物所共有的质地。”。贾平凹把传统语言和声音艺术运用得如此娴熟和美妙,在当代文坛中,独具特色,不得不令人佩服。

其次是对民间语言的吸收、借鉴。自寻根文学起,作家们开始有意识地把各自所在地的方言纳入文章中,贾平凹也不例外,他在自己的小说中大量的吸收了商州的方言、俗语,增强了作品的民间气息。长篇小说《高老庄》的主人公子路是搞语言的,他回乡的目的之一就是研究家乡的历史,搜集故乡的方言土语,作者借子路的眼把很多具有文化意蕴和地方特色的文字展示给读者。如下面的句子:

“这时候,苞谷杆上都大小不等的揣了棒子,苞谷颗儿还水泡似的嫩,害人的獾却成群结队地从山里下来了。” (《小月前本》)

“河畔里漫上来一群羊,羊群里站着云云。” (《古堡》)

“湖的对岸的龙山常年被雾缠绕,有时看山很肥,有时就瘦得可怜,且没根没基的,像是天外飞来,又像是欲飞天外,但龙山顶上云一出岫,如丝如缕,正令人看得,村后的虎山上就要起风。这风很辣。” (《龙卷风》)

“棒子、水泡似的嫩、羊群里站着云云、没根没基的、风很辣”这类词语具有浓重的地方色彩。类似的惯用语、口语、谚语,在贾平凹的小说中时常能见到,如“长胳膊长腿”、“眉不是眉眼不是眼”、“巴儿狗站在粪堆上,看好占了个高便宜”等等,还有《废都》中收破烂老头的歌谣, 《白夜》中库老太太的念叨和对目连戏的大段的摘录,都体现了浓郁的方言特色。贾平凹还大量运用了散落于民间并仍在使用的古词语,这些词在字面意义上与普通话差异很大,但是在具体语境中的使用效果却很奇特:“城里人醒不开咱的话哩,咱也说官话――你长得美哩,大美人。 (《高老庄》)在贾平凹看来,古典汉语与方言是天然地联系在一起的,他对方言的看重与创作实践是对一种生活、一种文化、一种生命权利的坚持,这种坚持的价值与意义在传统文明日趋失落的今天尤其弥足珍贵!

谢有顺在赞赏贾平凹的独特的写实才能时说:“这首先得力于贾平凹超常的语言能力,他对古白话小说遗产的娴熟运用,使他的小说语言获得了惊人的表现力。凝练的,及物的,活泼的,口语化的,民间的,几乎每一个句子每一个词都触及事物本身和人物的内心,这是贾平凹一贯的语言风格。”语言是作者思想的载体,贾平凹对传统和民间语言的借鉴实际上反映了作家对传统审美情趣、思维方式的认同。王一川指出:“这种语言并非单纯的‘技法’,而是文艺领域的依托着深厚的古典宇宙观和美学精神的基本表现方式。这种古典宇宙观和美学精神表现为自无而有、虚中见实、以形写神、以少总多、气韵生动等原则,是中国古典文化的核心的东西。”贾平凹的小说有着浓重的民族的味、东方的味、含蓄、外柔内刚、古朴、拙厚,像一幅幅的中国山水画。

(二)结构上的无技巧

贾平凹的小说,结构上没有特别的现代技巧的设置,没有明显的单线或者几条线索的设置,有的只是在看似闲散、自然的说话中的故事的自然推进。像一张蜘蛛网密密麻麻,复杂但又很清晰,你不知道从何说起的,但不觉中就已经织好了一张网。“贾平凹的机智在于随物赋形,利用生活自身的起承转合、疾徐疏密来安排文字,他找到的小说创作的最高技巧便是无技巧。”拿《白夜》为例,一开始写到“宽哥认识夜郎的那一个秋天,再生人来到了西京。”点出两个人物的同时,开始写再生人的再生和再死,(其中的钥匙、古琴和琴曲在后面还会一再地写到)“再生人死后,竹笆街筑起了一座宾馆,因为正好在自焚的地方,又要取名吉利,就叫做‘平仄堡”’于是,故事从再生人到了“平仄堡”,“那时节,社会上的会议繁多,平仄堡的生意非常的兴隆……”于是,夜郎遇见了南丁山,“南丁山海有着一个本事,能撇两笔兰草,结识了一帮书家画家,与市府的秘书长祝一鹤也拉上了关系”,于是,开始了夜郎和祝一鹤的故事。 “在平仄堡安建完石狮,又联系了在宾馆发廊打工的颜铭,每日到祝家作钟点保姆”,这样,夜郎与颜铭的故事也同时在展开。就像我们平时的聊天一样,以一个话题开始,聊着聊着待到结束时,再看那话题早已与开始时的讨论毫不相干了,但其中的过度我们谁也不会觉得不自然。整个小说 就像在聊天,在说话,自然流畅的从这儿流到那儿,从这个人物到那个人物,从这个事到那个事,但不是天南海北、海阔天空,因为是从一个头流开的,所以是连贯的,顺畅的,交织的、娓娓道来的。

贾平凹的小说观念,用他自己的话说是一种说话,说一段故事。这种聊天的写法决定了他的小说特点,“给家人和亲朋好友说话,不需要任何技巧了,平平常常总是真。”“小说让人看出是在做,做的就是技巧的,这便坏了。”贾平凹崇尚的就是无技巧性,“说平平常常的生活故事,是不需要技巧的。甚或本身就是故事,故事里有它本身的技巧。”这种“散文化”的心态,使得贾平凹的小说结构犹如行云流水般自然,其中蕴含的正是传统文人的闲散与逸趣。费秉勋说:贾平凹的“这种叙述体系是用凡常的、平和的、聊天式的口吻来叙说生活的自然形态,打掉叙述人那种居高临下的作报告架势,把‘五四’开始搬用的西方小说叙述方式,创变为一种中国画的叙述风格。”

二、内在的人物形象的塑造

贾平凹笔下的女性人物身上都闪耀着传统的美的光辉。《浮躁》中的小水、《小月前本》中的小月、《鸡窝洼人家》中的烟峰、麦绒等等这些女性身上都有着传统女性的善良、贤惠、纯朴;而《白夜》中的虞白作者更是把她塑造成了林黛玉的形象,美丽、清高、孤芳自赏;即使《废都》中的那些女人虽然有些比较风流,但他们身上仍有着动人的美丽之处。《废都》中的女性人物,一位叫牛月清,是庄之蝶的妻子,是一位恪守传统道德的东方淑女,新社会的思想教育和妇女开放的文化几乎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丈夫就是她的精神支柱,是她生活的全部,为了丈夫的事业和名望,她两次放弃了生孩子的机会。她朴实而又善良,具备了传统妇女的诸多优点:“我就见不得人可怜,谁家死了人,孝子一放声哭,我眼泪就出来了。门前有了讨饭的,家里没有现成的,也要去饭馆买了蒸馍给他。”她从来不可以打扮自己,也不参加任何社交活动,只是想“一心当个好家属”,为的就是不让丈夫分心。牛月清对唐婉儿的天生丽质自叹不如,但是却并没有觉得自己在丈夫心目中就比不上对方,她性格中的这份自信正是她传统思想观念和道德观念的表现和反映。她认为婚姻就是“女人嫁得男子汉,吃人家饭,跟人家转”,所以一心一意伺候丈夫,忍受丈夫的各种不良习惯。尽管从现代女性主义的眼光来看,牛月清无疑是被时代抛弃了的那一类,但是她却代表着传统文化熏陶下最典型的民间女性,作者在《废都》里为她唱了一曲无奈的挽歌。《鸡窝洼人家》中,烟峰和麦绒都是可敬可畏的女人,并且深深影响了禾禾和回回这两个男人。烟峰的大胆和韧性激励了禾禾,使他在养蚕业愈挫愈勇,最终取得成功;麦绒的细腻持家帮助了在家务农的回回,后来成了做挂面的能手,打通了回回的旧思想。在这两位女性的身上,闪烁着传统女性坚韧、善良、多情的美好品质。

接着我们来看那些男性人物,不管是名人庄之蝶,还是普通的金狗、夜郎、门门、才才、回回等,要么是敦厚善良,要么是虽然有不少毛病但对朋友都很侠肠义胆,讲信重义,有着中国人的传统之美。高子路是在乡土文明孕育下成长起来的现代知识分子,带着乡村人的勤奋与执着考上了大学,并成为一位著名的语言学教授;但是无论他在行为方式上表现得多么像个城里人,他的根永远在乡土,他的精神世界和思维心态时时都表现出与现代文明的格格不入,回到高老庄的子路才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他沉迷于村民的粗犷和原汁原味的泥土气息,传统士大夫式的精神坚守由此可见一斑。《废都》中尽管有很多看似与传统道德背道而驰的描写,但是在小说中最受关注的“四大名人”却都是传统文化的代表:画家汪希眠,书法家龚靖元,音乐家阮知非和作家庄之蝶,与他们紧密相联的西京更是十二朝古都,这些男性的周遭弥漫着浓厚的传统文化氛围。除了这四个主要男性之外,小说里面还有一个贯穿始终的人物形象――编谣辞的老头。作者表面上对这个人物着墨不多,实际上却凝注了特殊的情感和理性思维,寄予着作者对传统文化的信赖和期待,是一个独具匠心的艺术创造。在小说里,都市环境充满着末日的狂欢与颓废,一切都在虚无、荒诞的追求中走向腐烂,唯有这个编谣辞的老头在世态浑浊下独自清醒着,对披着文明外衣的都市充满了愤怒和仇恨,他用他的语言和行为无情地嘲讽眼前的现实世界。追根究底,这其实就是传统文明在现代社会发出的声音,而老头无论从外表还是内心都是这个声音的代言人,也是小说中充满象征意味的一个形象。

三、儒、道、释的传统文化和对民俗的叙写

在贾平凹的小说中,鲜明的地体现着传统的儒道释精神,应该说在早期的作品中儒家的精神体现得更明显、更集中,比如《鸡窝洼人家》、《小月前本》、《黑氏》等,其中最为典型的当数《高老庄》。贾平凹以孔子七十二贤徒中的子路为主人公命名,而且子路的一言一行处处体现着儒家文化的影响,在文中成为儒家文化的代表,而他自幼生长并念念不忘的高老庄也是一个以儒家文化为支柱的宗法社会。子路等人之所以和苏红处处不和,本源上就是因为他们精神世界里根深蒂固的儒家传统文化与以苏红等地板厂员工为代表的现代商业文明之间发生着剧烈的文化冲突。但是在这场冲突中,子路是个失败者,他一心想要寻找的宁静、古朴、原始的乡村在渐渐消失,现代文明无孔不入的强大力量使高老庄人告别了田园牧歌式的传统生活,他们办起了纸箱厂和地板厂,没有人再像过去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些与传统迥异的现代文明不仅改变了高老庄人的生活方式和观念,也改变了子路对传统文化的自信。在“商州系列小说”中,作家对传统文化采取了与以往不尽相同的立场,其认同多于批判、接受多于拒绝的态度发生了逆转,把目光更多地投向多元文化,如《废都》写庄之蝶取庄周梦蝶之意,而成了道家文化的意象。而庄之蝶在尘世的一切潇洒、享受、浑噩、抗争到最后彻底归于失败、只剩下完全的绝望、颓废,这又何尝不是对佛道的印证呢? 《白夜》中有再生人,有目连戏,成了佛家文化的意象。贾平凹在《白夜》中是有意识地以佛家智慧来洞察人生的。夜郎的一切从无到有、再从有到无;祝一鹤由叱咤风云和风流倜傥的得意之境转瞬间变成瘫在床上、吃喝拉撒要人照顾的傻老头,矿山老板宁洪祥的暴富与暴死;东方副市长的坍台等等都暗含着佛教的因果报应观念,深藏人世无常之概慨。

贾平凹的散文篇4

2008年1月至12月,美文杂志社和《西安晚报》联合举办了“连腾杯”报人散文有奖征文活动。在为期一年的征文活动中,《美文》杂志收到征文稿件500多篇,刊登了20多篇,《西安晚报》收到600多篇,刊登了60多篇。

“报人散文奖”评委会由《美文》杂志主编贾平凹、西北大学新闻传播学院院长杨立川等海内外新闻界、文学界、文化界著名专家组成。经评委会严格评审,从80 余篇刊出稿件中评选出了10篇优秀散文。获奖者有:梁衡(《人民日报》原副总编辑),崔济哲(新华通讯社副社长),屈胜文(《西安晚报》执行总编),职烨(《上海城市导报》),韩小蕙(《光明日报》文荟版主编),徐怀谦(《人民日报》大地版主编),耿翔(《陕西日报》特稿部主任),彭程(《光明日报》文艺部主任),高亚平(《西安日报》社会经济部副主任),苏北(《中国城乡金融报》安徽记者站站长)。

“报人散文奖”颁奖会于3月27日下午在西北大学金海恒业报告厅举行。颁奖会由贾平凹主持,出席颁奖会的有西安市委常委、统战部长张雷,新华社陕西分社社长王丁,西北大学党委副书记、教授李映方,西安市委宣传部副部长蒋少宁,西安日报社社长郝小奇,西安日报社总编辑李颖科,西安市文联党组书记、常务副主席于孝军,西北大学新闻传播学院院长杨立川等领导和专家。

这次活动是建国以来传媒界举办的首次报人散文奖。贾平凹主编自1992年《美文》创刊时即提出了“大散文”的概念,《美文》杂志则是这种办刊理念的直接体现。而当散文遇上新闻,让散文面向即刻的社会现实,恰恰与“大散文”的理念不谋而合。这次征文的获奖作品都有一种怀、大气度,它们海纳百川,包容万千,体现着当今社会的方方面面,贾平凹介绍说,“我欣赏这些散文作品,是因为他们出自一批报界精英笔下。这批人通常都是文化人,是社会的t望者、记录者,其中甚至不乏饱读诗书的大学者,他们有着关注社会现实的敏锐视角,他们的散文中也有真实的故事,作品干净、利落,读来痛快淋漓,贯穿着大散文的理念和气势。” 报人散文拓宽了以往散文略显狭隘的视角,因为新闻是历史的初稿,他们则是对历史、民族文化的传承负责任的文化工作者,而且媒体内部也蕴藏着一大批散文家,写出的散文呈现出一种对历史与现实、自然与社会的“大文化”追求,关注且契合着社会进程和生活细节,符合现代人的精神需求和审美趣味。而现代散文发展正需要这种态度,更深入地关注社会现实,这样才能扩大散文的影响力,让散文走进读者的现实和精神生活中。

贾平凹的散文篇5

文/李俊辉

在我的心目中,有两位作家堪称先生:第一位是鲁迅。称为先生,缘于敬重。学生时代学习鲁迅先生的文章,至今记忆犹新,许多名篇还能背诵出一大段来。

另一位先生是贾平凹。原因有三:一是先生对父母有孝心,每次读先生怀念父母的文章,无不感动落泪;二是先生对创作的执着,年过花甲,以笔为锄,勤耕不辍;三是先生对社会的责任感,不管是早期的《鸡窝洼人家》,还是近期的《带灯》,作家对时展和社会变革的思考从未停止。

第一次读贾平凹先生的作品是小说。那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在老家菊村街道的旧书店里淘来的一本《贾平凹小说选》,里面收录了《腊月正月》、《鸡窝洼人家》。上初三的那年腊月,我读完了先生的的代表作《腊月正月》。掩卷沉思,对先生的敬仰之情犹如黄河之水。

腊月人都很忙,韩玄子也不例外。可是他从腊月忙到了正月,最后说了一句:死也不服!不服有什么用呢?时展,社会进步,用老眼光看新事物,终究行不通。相比之下,王才思想解放,顾全大局。从他身上,我看到了一位年轻作家对社会变革的思考——他坚定地站在了新生社会力量的一边。

改革开放的号角刚刚吹响不久,先生就创作出了《腊月正月》,发生在韩玄子和王才身上的故事告诉我们,思想不解放,发展无从谈起。这就是贾平凹给我的最初印象,虽浅显,也深刻。

在我读完《腊月正月》不久,陕西作家轰动中国文坛——五部长篇横空出世:陈忠实的《白鹿原》、贾平凹的《废都》、高建群的《最后一个匈奴》、程海的《热爱命运》、京夫的《八里情仇》。五部长篇的相继出版,被誉为文坛的“陕军东征”。其中最有争议的当属《废都》,后来干脆被列为禁书。

《废都》虽然被禁,但我还是非常赞同当年十月文艺出版社副编审田珍颖对它的评价——这是一部奇书,它不能用好或不好的简单标准来衡量。它是作者对自己过去创作生涯的大思考、大总结,乃至大生发。这其中或许也有对过去创作中某些方面的否定……小说光彩四射的是真的人、真的事、真的社会、真的美丑爱憎、真的情感流露……

《废都》出版不久,读高一的我省吃俭用两周半,硬是从少的可怜的伙食费当中挤出13元钱,骑自行车跑到县城的新华书店买了一本,书店那个戴着近视眼镜的胖店员不解的目光让我至今无法忘却。当教师的叔父知道我买了《废都》,见面训斥我一顿,说这书不健康,是禁书,不能看。我顶嘴说,历史上被禁的书大多都是好书,比如《红楼梦》。叔父虽然生气,但也拿我没办法。上大学的堂哥回来后也批判我:把文化课学好,不要整天看那些闲书;想当作家的人很多,西北大学中文系,几十年也就出了一个贾平凹,书还被禁了。

那一年,不管是看《废都》还是读《白鹿原》,都是偷偷摸摸,犹如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2000年7月,我在《三秦都市报》文艺部实习,通过指导老师杜晓英的引荐,有幸去贾平凹先生家里拜访。那天先生穿着一件浅蓝短袖,深蓝裤子,腰上挂着一个BB机,比我的大,一看就知道是汉显。先生很热情,没一点大作家的架子,亲自给我泡茶,之后又递上一根烟。先生的随和让我受宠若惊。茶几上没有烟灰缸,我正发愁烟灰往哪儿弹,同样吞云吐雾的先生指着沙发旁边一个直径约一米的瓦罐说:就往喔里面弹,没事。说着自己伸手将烟灰弹在了瓦罐里。

说起上学时偷看《废都》的事,先生笑着说:是瞎是好,让后人评说去吧。那一天,先生写了一幅字勉励我:龙藏流水井,马站清风桥。这是上个世纪80年代,有人将当时广州西湖路“大马站”和“小马站”附近的“龙藏街”、“流水井”和“清风桥”几条街名缀成一联:龙藏流水井;马站清风桥。此联地名嵌入得自然,读来颇有诗情画意。但是先生解释说,做人做事都要有“龙马精神”。

2009年7月28日上午,我从报纸上得知《废都》解禁,赶忙给先生发了条短信道贺:昔日作茧,今朝化蝶。先生回复信息表示感谢。

前几天,先生关于散文的论述受到许多文友的赞同,我当即在微信朋友圈转发。先生说:“小说可能藏拙,散文却会暴露一切,包括作者的世界观、人生观、思维定势和文字的综合修养……读散文最重要的是读情怀和智慧,而大情怀是朴素的,大智慧是日常的。”

贾平凹的散文篇6

穿过贾平凹纪念馆,沿着贾府大院左边一条羊肠小道前行不足二百米,一座七八十年代修建的瓦房就挡住了去路。由于这座房子地势低,几乎和羊肠小道持平,所以“高兴家”这几个字一下子就映入眼帘。拐个弯顺着台阶下去就来到了刘高兴家的正门,跨过门槛,只见正对面的厢房里摆着一张巨大的书案,书案上摆着笔墨纸砚和两捆书以及一些零碎的物品,显得异常凌乱。墙上挂着一些书画作品以及相框等物,一看就不是特别讲究。在这些书画作品里,一幅贾平凹的墨宝《哥俩好》尤其引人注目。

一位年逾六旬的老者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一手握笔,一手压纸,正在习字。对于类似我的这种造访貌似早已习惯,他只是轻轻抬了下眼皮打量了一下,又沉浸在自己的创作之中。据早先进去的游客讲,这位老人就是传说中的刘高兴。

进入院子环视四周,除了几间房子外,能看到的就是碗口粗的杏树和挂满葡萄的葡萄树,青黄色的杏儿甚是惹眼,葡萄的幼果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书案前,一串类似蒜瓣儿的莲蓬自上而下挂在房檐,随风摆动,有一种艺术世家的味道。

我走进书案,拿起一本叫做《我和平凹》的书,边看边和高兴聊天。高兴说:“我的这本书五十块钱一本,不但可以签名,而且还可以免费合影。喜欢我书法的,我还可以另外赠送一幅字。我的字单买也要四五百块钱呢,绝对很划算。”当我问及书的销量时,高兴摇摇头:“不行,二一五年印了一千本,到现在还没有销完呢,咱是自己玩呢,不像人家平(他称呼贾平凹为平)是专业的,有市场,咱只是业余的,充个门面而已。”

当他得知我是从事文化传播行业的时候,他异常兴奋:“你能帮我设计个手提袋不?你看我的书这样放着多没有档次,如果用手提袋装起来,不但很扎实,还有利于宣传。你看,我把商标都注册下来了,就叫刘高兴。”说着,他从墙上把商标注册证摘下来,让我拍照。其实,我也很乐意与刘高兴这样的实在人合作。很快,我们就达成了初步的合作协议,他的手提袋由我先设计,觉得满意后再确定制作数量。刘高兴再三强调:“一定要便宜,可不敢太贵了,我可没有钱。娃还在西安给人开出租车哩,钱要省着花哩,都不容易。”

合作的事情确定后,刘高兴裁了一块儿宣纸,在上边写下了“‘高兴’系列丛书――读书明理”几个字,并盖上自己的大印,说:“这是咱的内容,你给咱设计得美美滴,我不会电脑,弄好了你就给我打电话。”

贾平凹的散文篇7

此间,王洁的散文集《六月初五》由作家出版社出版。著名作家贾平凹、著名文化学者余秋雨分别为本书作序,贾平凹同时题写了书名。《六月初五》分为“寸草春晖”“落花微雨”“含英咀华”“晨钟暮鼓”“拂云弄影”等多个章节,题材多样、风格多变。作者王洁系近年来在文坛崭露头角的青年作家,因多才多艺且又热心公益事业而广受赞誉。

她是“一个内心干净,行为大方,能激情,好幻想,永远有追求的人”,贾平凹一度感叹“世上还真有既是美女又是才女的人”。贾平凹表示,“之所以喜欢她,是她的那些散文既大气又细致,在质朴中又洋溢着浪漫的气息。尤其那些写儿时的生活,写奶奶,父母的篇章,亲情倾泻,又自自然然地发出那么多精妙的句子,如同水流到了哪儿,那里就有了河床,脚走到哪儿,哪儿就有了路。”

本书同题散文《六月初五》是王洁的代表作,“这篇文章的标题就很好,她已经亡故的奶奶,我以为会有一些常见的激情抒发,但是却没有,只录下了奶奶生前写给她的几封信。角度独特,文笔收敛,是我所喜欢的散文路数,于是就读了下去。”余秋雨对王洁创作的此类涉及亲情的文章颇多赞誉,“她写母亲,写父亲,都一味朴实真切,不涉虚华。”

“慢慢品味,文中的一字一句,一感一慨,一招一式,像是流淌着的潺潺细涓,柔暖如丝,宛若一古典美女从久远的历史风尘中款款走来,让你似乎依稀能触到一抹意切情深,一缕幽怨哀婉轻轻地拂过你的脸颊……”中国首部大型实景历史舞剧《长恨歌》总策划张小可读过王洁散文《永远的长恨歌》后如是感叹。余秋雨则认为王洁作品“为《长恨歌》的演出提供了现代文本。”

与此题材相关,由王洁任总策划并亲自作词、主演的MV《霓裳吟》在2016年的年末面世。缘于对那段爱情传奇的独特会意和深度解构,加之自身气场不凡外形完美,使得王洁成为MV《霓裳吟》“女一号”的不二人选。导演评论称,“肤如凝脂、手如柔荑。时而双眉颦蹙,梨花带雨;时而浅笑焉然,轻歌曼舞。王洁版的杨贵妃,恍惚间如同穿越时空回归大唐。”

贾平凹的散文篇8

贾平凹原名贾平娃,1952年出生,陕西丹凤人。1975年毕业于西北大学中文系。1974年开始发表作品。著有小说集《贾平凹获奖中篇小说集》《贾平凹自选集》,长篇小说《怀念狼》《白夜》《废都》《浮躁》《秦腔》,自传体长篇《我是农民》等。《腊月・正月》获中国作协第3届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满月》获1978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废都》获1997年法国费米娜文学奖;《浮躁》获1987年美国美孚飞马文学奖,《秦腔》获得第七届茅盾文学奖。其散文内涵深厚、情真意切、富含哲理、朴实自然,成就更是蔚为大观。

妙文一

风雨

贾平凹

树林子像一块面团了,四面都在鼓,鼓了就陷,陷了再鼓;接着就向一边倒,漫地而行;呼地又腾上来了,飘忽不能固定;猛地又扑向另一边去,再也扯不断,忽大忽小,忽聚忽散;已经完全没有方向了。然后一切都在旋,树林子往一处挤,绿似乎被拉长了许多。往上扭,往上扭,落叶冲起一个偌大的蘑菇,长在了空中。哗的一声,乱了满天黑点,绿全然又压扁开来,清清楚楚看见了里边的房舍。墙头。

垂柳全乱了线条,当抛举在空中的时候,却出奇地清楚,刹那间僵直了,随即扑撒下来,乱得像麻团一般。杨树叶千万次地变着模样:叶背翻过来,是一片灰白;又扭转过来,绿深得黑清。那片芦苇便全然倒伏了,一节断茎斜插在泥里,响着破裂的颤声。

一头断了牵绳的羊从栅栏里跑出来,四蹄在撑着,忽地撞在一棵树上,又直撑了四蹄滑行,末了还是跌倒在一个粪堆旁,失去了白的颜色。一个穿红衫子的女孩冲出门去牵羊,又立即要返回,却不可能了,在院子里旋转,锐声叫唤,离台阶只有两步远,长时间走不上去。

槐树上的葡萄蔓再也攀附不住了,才松了一下屈蜷的手脚,一下子像一条死蛇,哗哗啦啦脱落下来,软成一堆。无数的苍蝇都集中在屋檐下的电线上了,一只挨着一只,再不飞动,也不嗡叫,黑乎乎的,电线愈来愈粗,下坠成弯弯的弧形。

一个鸟巢从高高的树端掉下来,在地上滚了几滚,散了。几只鸟尖叫着要飞来守住,却飞不下来,向右一飘,向左一斜,翅膀猛地一颤,羽毛翻成一团乱花,旋了一个转儿,倏乎在空中停止了,瞬间石子般掉在地上,连声响儿也没有。

窄窄的巷道里,一张废纸,一会儿贴在东墙上,一会儿贴在西墙上,突然冲出墙头,立即不见了。有一只精湿的猫拼命地跑来,一跃身,竟跳上了房檐,它也吃惊了;几片瓦落下来,像树叶一样斜着飘,却突然就垂直落下,碎成一堆。

池塘里绒被一样厚厚的浮萍,凸起来了,再凸起来,猛地撩起一角,唰地揭开了一片;水一下子聚起来,长时间地凝固成一个锥形;啪地摔下来,砸出一个坑,浮萍冲上了四边塘岸,几条鱼儿在岸上的草窝里蹦跳。

最北边的那间小屋里,木架在吱吱地响着。门被关住了,窗被关住了,油灯还是点不着。土炕的席上,老头在使劲捶着腰腿,孩子们却全趴在门缝,惊喜地叠着纸船,一只一只放出去……

品读

文章既有全景式的简单勾勒,也有精致的细节铺陈描写,大自然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的细微变化被表现得淋漓尽致。

文章最令人称道的是炉火纯青的语言,那些文字在作家的调配下,仿佛被施了魔法,全都异常形象生动。比喻、夸张、重复等修辞手法,记叙、描写等表达方式,侧面烘托、白描等写作手法运用自如,体现出作家深厚的功力。

妙文二

淫琉

贾平凹

我愈来愈爱生我养我的土地了。

就像山地里纵横的沟岔一样,就像山地里形形的花木一样,我一写山,似乎思路就开了。文笔也活了。

我甚至觉得,我的生命,我的笔命,就是那山溪哩。虽然在莽莽的山的世界里,它只是那柔得可怜,细得伤感的一股儿水流。

我常常这么想:天上的雨落在地上,或许会成洪波,但它来自云里;溪是有根的,它凉凉地扎在山峰之下。人都说山是庄严的,几乎是死寂的,其实这是错的。它最有内涵,最有活力了;那山下一定是有着很大很大的海的,永远蕴涵感情,永远是不安宁,表现着的,恐怕便是这小溪了。

或许,它是从石缝里一滴儿一滴儿渗出来的;或许。是从小草的根下一个泡儿一个泡儿冒出来的。但是,太阳晒不干、黄风刮不跑。天性是那么晶莹,气息是那么清新;它一出来,便宣告了它的生命,着自己的道路要流动了。

正因为寻着自己的道路,它的步伐是艰辛的。然而,它从石板上滑下,便有了自己的铜的韵味的声音;它从石崖上跌落,便有了自己白练般的颜色,它回旋在穴潭之中,便有了自己无尽的深沉。

它终于慢慢地大起来了,要走更远的道儿;它流过了石川,流过了草地,流过了竹林,它要拜访所有的山岭,叩问每一块石头,有时会突然潜入河床的沙石之下去了呢。于是,轻风给了它柔情,鲜花给了它芬芳。竹林给了它凉绿,那多情的游鱼,那斑斓的卵石,也给它增添了美的色彩。

它在流着,流着。它要流到哪里去呢?我想,山既然给了它生命,它该是充实的,富有的;或许,它已化为一颗露珠儿去滋润花瓣,深入到枝叶里了,使草木的绿素传送;或许,它竟能掀翻一坯污泥,拔脱了一丛腐根呢。那么,让它流去吧,山地这么大,这么复杂,只要它流,它探索,它就有了自己的路子。

我是这么想的,我提醒着我,我鼓励着我,我便将它写成了淡淡的文字,聊作这本小书的序了。

(《序》)

品读

庄严的山一有水就有了灵气,溪流是山的活力和语言。溪流一路欢歌,在山间蜿蜒回旋叮咚做响。溪流天性晶莹,气息清新,浅浅的溪流永远按自己的步调去探索去流淌。它率真自然又充满个性,终于小溪汇成江河,滚滚向前。这篇散文清新自然,沁人心脾,意境优美。贾平凹通过写溪流托物言志表达了真挚的情感,溪流其实是他自己的化身。来自商州大山里的贾平凹,在文学艺术的道路上不懈探索,终于开掘出属于自己的道路,溪流一般奔向远方。

明月清泉自在怀

贾平凹

读王维的《山居秋暝》时年龄还小,想象不出“松问明月”的高洁,也不懂得“泉流石上”是什么样。母亲说这是一幅很美很美的风景画,要我好好背,说背熟了就知道意思了。我虽将诗句背得滚瓜烂熟,其意义依然不惜。什么空山、清泉、渔舟,这些田园风物也只是朦胧,而乡野情致则更模糊了。

后来上了大学,有了些古文功底,常常自豪于同窗学友。翻来覆去的“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也能时常获得师长赞许。再后来深入乡村,那儿有田园,却无松竹流泉;及至上了华山、峨眉山,并且专在月夜听泉。古刹闻钟,乘江南渔舟,访溪边浣女,都为寻找王维《山居秋暝》中的那种意境,都为了却对“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那份执著情结。一段时间,于人世纷杂之中,自以为林泉在胸,甚至以渔樵野老自居,说和同事纠纷,劝解祸中难人。自以为心中有了王维,就了却

了人间烦恼,看透了红尘纷争;更自以为一壶清茶,便可笑谈古今。

真正进入了人生的生存程序――结婚、生子、住房、柴米油盐等等,才知道青年时代“明月松间照”式的“超脱”,只不过是少年时代“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浮雕和顺延。真正对王维和他的诗的理解,是在经历了无数生命的体验和阅历的堆积之后。人之一生,苦也罢,乐也罢;得也罢,失也罢――要紧的是心间的一泓清潭里不能没有月辉。哲学家培根说过:“历史使人明智,诗歌使人灵秀。”顶上的松荫、足下的流泉以及坐下的磐石,何曾因宠辱得失而抛却自在?又何曾因风霜雨雪而易移萎缩?它们自我踏实,不变心性,才有了千年的阅历,万年的长久,也才有了诗人的神韵和学者的品性。我不止一次地造访过终南山翠华池边那棵苍松,也每年数次带外地朋友去观览黄帝陵下的汉武帝手植柏,还常常携着孩子在碑林前的唐槐边盘桓……这些木中的祖宗,旱天雷摧折过它们的骨干,三九冰冻裂过它们的树皮,它们甚至还挨过野樵顽童的斧斤和毛虫鸟雀的呐啄,然而它们全都无言地忍受了,它们默默地自我修复,自我完善。这风霜雨雪,这斧斤虫雀,统统化做了其根下营养自身的泥土和涵育情操的“胎盘”,这是何等的气度和胸襟?相形之下。那些不惜以自己的尊严和人格与金钱地位、功名利禄做交换,最终腰缠万贯、飞黄腾达的小人的蝇营狗苟算得了什么?且让他暂时得逞又能怎样?

王维实在是唐朝的爱因斯坦,他把山水景物参悟得那么透彻,所谓穷根物理形而上学于他实在是储之心灵,口吐莲花!坦城、执著、自识,使王维远离了贪婪、附庸、嫉妒的装饰,从而永葆了自身人品、诗品顽强的生命力。谁又能说不呢?的确,“空山”是一种胸襟,“新雨”是一种态度,“天气”是一种环境,“晚来”是瞬时的境遇。“竹喧”也罢,“莲动”也罢,“春芳”也罢,“王孙”也罢,生活中的诱惑实在太多太多,而物质的欲望则永无止境,什么都要的结果最终只能是什么都没有得到。唯有甘于清贫,甘于寂寞,自始至终保持独立的人格,才是人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精神财富。王维的人生态度正是因为有了太多的放弃,才有了他。“休荫无恶木,饮水必清源”的高洁情怀,也才有了他哲悟金铂般的千古名篇。

“明月松间照”,照一片娴静淡泊寄寓我无所栖息的灵魂;“清泉石上流”,流一江春水细浪淘洗我劳累庸碌之身躯。浣女是个好,渔舟也是个好,好的质地在于劳作,在于独立,在于思想――这是物质的创造,更是精神的明月清泉。

贾平凹的散文篇9

    1985年1月在陕西省作家协会和中国小说学会的主办下,《小说评论》在西安创刊,它是全国唯一的专事小说研究的杂志。随着刊物的顺利发行,《小说评论》周围很快荟萃了一大批致力于小说批评及文学研究的省内外学者:胡采、阎纲、张韧、缪俊杰、蒙万夫、吴亮、白烨、肖云儒、陈孝英、曾镇南、何镇邦、费秉勋、刘再复、乐黛云、肖云儒、刘建军、王愚、雷达、何西来、季红真、蔡葵、刑小利、贺绍俊、周政保、吴秀明、畅广元、李健民、邰尚贤、李星、徐岱、孙豹隐、管卫中、李运抟、赵俊贤、王仲生、李国平、朱寨、秦兆阳、宋遂良、南帆、李昺、李洁非、周海波、丁帆、仵埂、郜元宝、韩鲁华、孟繁华、鲁枢元、温儒敏、王彬彬、孙绍振等等,他们及时评述当代小说创作、发表小说理论研究成果,很快《小说评论》杂志成为陕西小说批评研究的重要阵地。90年代,陕西文学的批评队伍由两部分人员构成,一是活跃在80年代文坛上的笔耕文学组成员,二是来自学院的一批中青年学者,他们以饱满的热情与良好的知识结构为文坛注入新鲜的血液,这批老中青三代批评者依托《小说评论》、《延河》文学月刊,从批评的理论基点、方法、风格等多方面展开多维的探索。陕西文学批评格局性的变动在90年代。长篇小说《白鹿原》、《废都》的面世,在当代陕西文学史上是界碑性的事件。陈忠实、贾平凹等作家对传统经典现实主义文学创作手法的超越,引发了文学批评界对传统批评模式的深层反思与话语策反。90年代文学批评阵地《小说评论》的成长以及陕西文学批评队伍的壮大,表明文学批评多元化发展条件已经具备。

    在90年代以来的文学批评结构中,除了传统的社会历史学批评外,还有深受社会历史批评学影响又独具理论视角和批评方法的其他批评模式,如印象主义批评、心理分析批评、历史美学批评、地域文学批评、神话原型批评、文化诗学批评等,形成了陕西文学批评多种模式并存、风格纷呈的局面。这种多元化的文学批评模式,根本改变了陕西文学批评单调的文学地图,文学批评逐渐走向多维发展的空间。印象主义批评模式最初来自法国,批评者重视对批评对象的主观感受以及由此生发的对作品意旨的理解和发挥。笔耕文学研究组不少人驾轻就熟印象主义批评模式,他们的文章标题就以“有感”、“印象”、“漫谈”命名,行文不断出现“感到”、“似乎”、“恐怕”、“使你”等字眼,如肖云儒的《贺抒玉小说印象》、王愚的《贾平凹创作漫谈》。文本中批评者的阅读感受与印象随处可见,王愚这样评价贾平凹:“读贾平凹的作品,会使你情不自禁地去这丛山环绕、流水淙淙的山区,热爱山区生活中正在成长中的新一代,而这种热爱常常会激发你对我们整个生活、整个人民的深挚而又亲切的感情,这也就是贾平凹的贡献。”

    王愚将个人的感受和情感浇注于批评对象,其批评散发出生命的激情和才情。笔耕文学研究组成员经历了当代革命史上的曲折动荡,对历史与革命、文艺与人生有着独特的体悟,这使得他们的见解富有深度、直抵事物本源。心理分析批评随着现代心理学的发展而形成的文学批评模式,它在当代中国文学批评中能被广泛运用,在于东方文化重直觉、重体验、重灵性的精神活动与西方心理分析因素的契合。1993年畅广元等着的《神秘黑箱的窥视》是心理分析批评模式的重要成果,该书以贾平凹、路遥、陈忠实、邹志安、李天芳五作家为研究对象探微创作的神秘黑箱,论文有:吴进的《贾平凹创作心态探析》、费秉勋的《生命审美化———对贾平凹人格气质的分析》、李继凯的《矛盾交叉:路遥文化心理的复杂构成》、肖云儒的《路遥的意识世界》、李凌泽的《乡土之爱与现实忧患的变奏———陈忠实小说创作论》、孙豹隐的《谋理性与感性的统一》、陈瑞琳的《野火?荒原———对邹志安创造的“爱情世界”的思考》、陈孝英的《邹志安,一个又不安分的灵魂———与邹志安陈瑞琳对话》、屈雅君的《回首向来萧瑟处———李天芳论》、李星的《道德、理性、文化和人》。另外,赵学勇的《乡下人的文化意识和审美追求———沈从文与贾平凹创作心理比较》、韩鲁华的《贾平凹、路遥创作心态比较》、畅广元的《〈白鹿原〉与社会审美心理》、李继凯、李春燕的《新时期30年西安小说作家创作心态管窥》等论文也是心理分析的收获;专着有费斌勋的《贾平凹论》、李继凯的《新文学的心理分析》和阎庆生的《鲁迅创作心理论》;屈雅君、李继凯编的理论研究专着《新时期文学批评模式研究》是90年代陕西文学批评重要的理论收获,此书系统分析了影响新时期文学的八类批评模式,开篇首章对心理批评进行研究,对陕西及全国的文学批评理论与实践具有一定的意义。美学历史批评②作为文学批评方法,要求将美学方法和历史方法结合起来,在艺术与历史分析的相互渗透中剖析文学作品。“美学和历史的观点”是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文学价值标准和批评原则。当代陕西文学批评基本上是在美学历史批评的方法体系中进行,50、60年代强调文学与社会、时代环境的关系,80年代兼及文学与美学的关系,90年代美学历史批评将社会学、文化学、心理学、哲学、人类学诸多学科的新成果融入其批评体系中,实现美学与历史的双向渗透,使研究水平达到新高度。这方面王仲生的陈忠实研究成果喜人:《从与农民共反思走向与民族共反思———评陈忠实80年代后期创作》、《白鹿原:民族秘史的叩询和构筑》、《白嘉轩:文学史空缺的成功填补》、《人与历史历史与人———再评陈忠实的〈白鹿原〉》。王仲生“历史的观点”突破对历史的静态认识,关注到历史纠结处的关联性,把人与社会、环境、文化焊接一体,置于社会结构演变的流程中。他这样评述陈忠实的历史观:“人,人的命运,始终居于白鹿原的中心位置,他们不再是历史事件中的工具性存在,历史结论的形象性注释,他们是活生生的历史存在和血肉生命。这反映了陈忠实历史意识的现代性。”王仲生在研读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基础上,有机汲取了新历史主义理论的成果,承认历史与人的平等关系和对话原则:“真正的历史对象,并不是一个纯粹的客体,也不是任主观意识摆布的玩偶,它是自身和他者的统一,是一种关系,一种对话。在这种关系中,同时存在着历史的真实和历史理解的真实。”

    此外,李星的《在历史与现实之交———读陈忠实中篇小说〈四妹子〉》、《走向〈白鹿原〉》、李震的《20世纪中国乡村小说的基本传统》、周燕芬的《贾平凹与30年中国文学的构成》等文,也是美学历史批评结出的硕果。神话原型批评是新时期文学批评中出现较晚的批评形式,早在1962年就有一组原型批评文章载于《现代英美资产阶级文艺理论文选》,1982年荣格的《心理学与文学》也有译介,但当时并未引起重视。直到1987年叶舒宪选编的《神话一原型批评》一书由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神话原型批评才激发起人们自觉运用的热情。其实,叶舒宪1986年在《民间文学论坛》第1期发表《英雄与太阳:〈吉尔伽美什〉史诗的原型结构与象征思维》,引起了学术界的注意。此后推出了运用原型批评的系列成果,专着有《探索非理性的世界》、《英雄与太阳?中国上古史诗的原型重构》、《太阳女神的沉浮———日本文学中的女性原型》(与李继凯合着)、《诗经的文化阐释》、《高唐神女与维纳斯》等。叶舒宪的研究成果填补了神话原型批评的学术空白,季红真给以充分肯定,认为原型批评对于人类精神之谜的解密极有意义:叶舒宪把原始思维即非理性的象征思维纳入原型批评的理论框架中,揭示集体无意识层面上文学原型的置换变形,拿到一把打开现代人和前人心灵沟通的钥匙。

    叶舒宪的批评研究集中在古代文学与外国文学范畴,对陕西文学尚未涉猎,但对整体慢半拍的陕西文学研究而言,陕西神话原型批评由于叶舒宪等陕西师范大学学人③的践行,在全国文学批评中一时独领风骚。文化诗学批评段建军做出了突出的贡献,他将陕西文化诗学批评研究水平提升到一定的高度,专着《白鹿原的文化阐释》是这方面的力作。段建军多年从事文艺美学研究,对西方哲学美学烂熟于心,萨特、尼采、海德格尔、杜夫海纳、福柯、巴赫金的思想影响着其学术的建构。在中国传统美学思想与西方文论的交汇中,他提炼出“肉身化存在”的文化命题:“长期受封建主义和理性主义压抑贬损的人类肉身是一种非常高贵的存在。它通过自己独特的肉身化思维,把整个世界人化。于是,世界具有了人的形体结构、情感愿望、生命追求。这个人化的世界实际是人肉身的诗意创造物。”

贾平凹的散文篇10

12月2日,省作协许如珍老师打来电话,5日下午4点到省作协报到,6日上午在雍村饭店开表彰会。终于来到省城,我无暇顾及四周的美景,匆匆忙忙吃了点饭,因为不知道路,中途被一辆出租车给忽悠了,白白浪费了两个小时,绕了一个大圈子才走到省作协,一路颠簸劳顿没有影响我的心情。我战胜了自己,我来了。

12月6日,陕西省残疾人优秀作家表彰暨座谈会隆重召开,省作协领导与我们欢聚一堂。省作协党组书记雷涛、贾平凹主席考虑到我们行动不便,颁发奖金、奖牌及荣誉证书时,都分别送到我们面前。尤其是颁奖后,贾平凹亲切地握着我的手说,“你是精神上的贵族,希望你在文学艺术道路上继续有所作为。”

2010年春天,茨沟镇的一名小学老师在我打工的远明打印店等我给复印材料,他一边聚精会神地看贾平凹的书,一边嘀咕:“写得太好了。”听他说起贾平凹,我激动地说,“我也很崇拜他,希望有一天能见到他。”那老师却说:“别胡思乱想了,也不弄镜子把自己照一下,人家是名作家,我们都见不到他,更何况是你。”万万没想到,半年后我居然见到了贾平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