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贸易范文10篇

时间:2023-04-08 06:17:03

海外贸易

海外贸易范文篇1

大体说来,唐代海外贸易的管理,主要包括唐政府对朝贡贸易和市舶贸易的管理两个方面。以下依据有关史料,分别予以探讨。(一)朝贡贸易的管理唐政府不仅与其周边诸少数族政权之间存有朝贡贸易,与海外诸国之间也存有朝贡贸易,同样在政权关系的政治色彩的光环下,进行着实际上的物与物的商品交换。史料表明,在朝贡使的礼仪接待和贡物的回赠酬答方面,唐政府对海外诸国也实行着与对周边诸蕃相同的制度和规定。《新唐书》卷221下《西域传》赞语称唐对朝贡使“有报赠、册吊、程粮、传驿之费,东至高丽,南至真腊,西至波斯、吐蕃、坚昆,北至突厥、契丹、靺鞨,谓之‘八蕃’,其外谓之‘绝域’,视地远近而给费”。[1]就对朝贡物品的酬答而言,唐政府也有着一套较为细致的制度,其详见前文民族贸易的管理部分,兹不赘述。不过,有所不同的是,在朝

论文分类

国际经济国际贸易行业经济新经济学中国经济国债研究发展战略税收理论税务研讨财政税收财政政策财税法规财政研究金融研究证券金融证券投资债务市场地方战略银行管理公司研究经济学理论保险学西方经济经济贸易保险信托计量经济财务分析期货市场

大体说来,唐代海外贸易的管理,主要包括唐政府对朝贡贸易和市舶贸易的管理两个方面。以下依据有关史料,分别予以探讨。

(一)朝贡贸易的管理

唐政府不仅与其周边诸少数族政权之间存有朝贡贸易,与海外诸国之间也存有朝贡贸易,同样在政权关系的政治色彩的光环下,进行着实际上的物与物的商品交换。史料表明,在朝贡使的礼仪接待和贡物的回赠酬答方面,唐政府对海外诸国也实行着与对周边诸蕃相同的制度和规定。《新唐书》卷221下《西域传》赞语称唐对朝贡使“有报赠、册吊、程粮、传驿之费,东至高丽,南至真腊,西至波斯、吐蕃、坚昆,北至突厥、契丹、靺鞨,谓之‘八蕃’,其外谓之‘绝域’,视地远近而给费”。[1]就对朝贡物品的酬答而言,唐政府也有着一套较为细致的制度,其详见前文民族贸易的管理部分,兹不赘述。

不过,有所不同的是,在朝贡使团入京觐见人数的控制上,唐政府对海外诸国使团的限制,要比对周边诸蕃使团的限制严格得多。《新唐书》卷48《百官志三·鸿胪寺》载云:“海外诸蕃朝贺进贡使有下从,留其半于境;由海路朝者,广州择首领一人、左右二人入朝。”规定由陆路而来的海外诸国朝贡使团,入境时边地政府部门要将其使团人数的一半留于边境安置,只准许另一半人员随同使者入京觐见;对由海路经广州入境的,则只准许使者及随从二人入京觐见,对海外诸国朝贡使团的入京人数有着明文限制。而周边诸蕃朝贡使团虽有时因过于宠大要由边地政府部门留其一部分人员于边境外,对其使团入京觐见人数,唐政府并无制度上的明确规定。对海外诸国朝贡使团入京人数的严格控制,反映的应是唐政府对国家安全更为谨慎的考虑。

唐政府对非经广州而由其他沿海口岸入境的外国朝贡使团的管理,可由《空海入唐求法记》寻得一些端倪。记文载空海随同日本国朝贡使团,于德宗贞元二十年(804)八月十日到达福州长溪县赤岸镇海口,“当时日本使船,率由扬子江向苏、扬。闽疆僻左,罕睹外人,州吏闭船待命。空海乃代大使上福州观察使书……刺史阎济美阅之感动,因开船存问,给资粮,借屋十三烟,并奏长安取进止,全船感激流涕。数十日敕令至,大使给七珍鞍。十一月三日,一行二十三人,溯闽江向长安,空海与焉。余人及来船则回航明州,以待大使之归”。入京使团于十二月二十一日,抵达长安以东的长乐驿,二十三日,宦官赵忠将飞龙家细马二十三匹来迎,兼持酒脯宣慰,由春明门进城,入住宣阳坊官宅,二十四日,国书、贡物附监使刘昂献上,皇帝嘉纳。[2]可见,日本国朝贡使团到达福州之地后,福州地方政府一方面招待使团,一方面上报朝廷请示如何处理。等皇帝敕令到达后,州府乃准敕允许使团中的二十三人入京觐见,其余人等及所乘船舶回航明州以等待入京使团的返回。入京使团到达京师长安附近时,由宦官赵忠负责一番接待,进行慰劳,然后进入京城,被安置在官宅中居住。次日国书及贡物由宦官专人进献,德宗皇帝嘉纳。虽然入京使团的人数不止三人,但是由此仍可看出,政府在朝贡使团的入京管理上,一是行事十分谨慎严肃,二是也有着明确的人数限制。从宦官赵忠率二十三匹飞龙细马迎接使团,可以推定二十三人的使团入京规模是早由德宗所颁“敕令”规定了的。总而言之,作为唐政府与海外诸国沟通政治关系的辅助手段,朝贡贸易有其特殊意义。这类贸易不与国内百姓接触,完全由唐政府一手操办,实为官方贸易。

(二)市舶贸易的管理

这里的市舶贸易,也可称之为通常的海外贸易,是指不以沟通政治关系为目的、专以经商牟利为目的的海外贸易。在唐代,市舶贸易集中在东南沿海之地,而以广州为中心。如天宝九载(750),鉴真和尚第五次东渡日本到达广州时,看到“江中有婆罗门、波斯、崑崘等舶,不知其数,并载香药、珍宝,积载如山。其舶深六、七丈,师子国、大石国、骨唐国、白蛮、赤蛮等往来居[住],种类极多”。[3]市舶贸易已有相当规模。从现有史料看,唐政府对市舶贸易的管理经历了管理体制和管理内容上的逐步变革过程,以下详为论之。

最早反映唐政府管理市舶贸易的史料见于《唐会要》。《唐会要》卷66《少府监》:“(高宗)显庆六年二月十六日敕:‘南中有诸国舶,宜令所司,每年四月以前,预支应须市物,委本道长史,舶到十日内,依数交付价值。市了,任百姓交易。其官市物,送少府监简择进内。’”有学者认为,敕文所云“所司”应即是唐政府管理市舶贸易的机构——广州市舶使院,并认为到显庆六年(661)或稍前的时候,广州市舶使之职即已创置。[4]笔者对此不能认同。依笔者愚见,高宗的敕文是对市舶贸易的管理做出规范。敕文中的“所司”是泛指中央各有关政府部门,并非专指某一机构。而敕文中的“本道长史”,显然指的是高宗永徽之后于广州设立的岭南节度使府长史,即岭南道长史。[5]敕文的大意是规定中央各有关部门,如果需要

购买海舶之物,则要在每年的四月份以前,支付需要购进物品的所须钱物,交由岭南节度使府的长史去负责购买。长史在海舶到境十日之内,将官方拟购的物品购买完成。官市之后再允许外商与国内百姓进行交易。长史购进之物,要送到中央少府监,由少府监选取一些精品送入皇宫,供皇帝、皇室使用,其余物品,再发送各有关政府部门。

就对市舶贸易的管理而言,敕文所云有两个要点:一是外商以船舶载货物到达广州后,先要与唐政府官方进行交易,然后才能与国内百姓进行交易,即政府官方具有优先购买权。二是政府官方购物由岭南节度使府的长史负责,即由岭南节度使的属僚负责,尚无专门的市舶贸易管理机构及管理官员的设置。不过,长史作为正五品上的职事官,为岭南节度使府的高级幕僚,这足以反映出唐政府对市舶贸易管理的重视。

另一条较早的史料见于《资治通鉴》。《资治通鉴》卷203武后光宅元年(684)七月条载:“秋,七月,戊午,广州都督路元睿为崑崘所杀。元睿闇懦,僚属恣横。有商舶至,僚属侵略不已,商胡诉于元睿;元睿索枷,欲系治之。群胡怒,有崑崘袖剑直登厅事,杀元睿及左右十余人而去,无敢近者,登舟入海,追之不及。”史料表明此时市舶贸易的管理权仍属岭南节度使府,即广州都督府所有,由都督府属僚具体负责,仍无专门管理市舶贸易的政府机构和官僚,在管理体制上,与高宗显庆六年时的情况一样,没有什么变化。已故著名经济史专家傅筑夫先生,依据顾炎武《天下郡国利病书》卷120所载“贞观十七年,诏三路市舶:番商贩到龙脑、沉香、丁香、白豆莞四色,并押解一分”,推测从唐初起,南海市舶贸易就置于市舶使的管理之下。[6]这一推测是错误的。对顾炎武所言,日本学者桑原骘藏早已指明其误,是误将《宋会要》关于宋绍兴十七年之事记为唐贞观十七年之事。[7]所言甚是。

市舶贸易的管理体制发生变化至迟不晚于唐玄宗开元二年(714)。显示这一变化的史料见于多处。如《旧唐书》卷8《玄宗纪上》载开元二年十二月,“时右威卫中郎将周庆立为安南市舶使,与波斯僧广造奇巧,将以进内。监选使、殿中侍御使柳泽上书谏,上嘉纳之”。《新唐书》卷112《柳泽传》载:“开元中,转殿中侍御使,监岭南选。时市舶使、右威卫中郎将周庆立造奇器以进,泽上书曰……书奏,玄宗称善。”《册府元龟》卷101《帝王部·纳谏》云:“开元二年十二月,右威卫中郎将周庆立为岭南市舶使,与波斯僧广造奇巧,将以进内。监选使、殿中侍御史柳泽上书谏,帝嘉纳之。”同书卷546《谏诤部·直谏十三》亦载,“柳泽,开元二年为殿中侍御史、岭南监选使,会市舶使、右威卫中郎将周庆立、波斯僧及烈等,广造奇器异巧以进,泽上书谏”云云。

诸处史料所记为同一件事,均载明玄宗开元二年时广州已有市舶使之职的设置。需要指出的是,《唐会要》关于此事的记载与诸处史料有所不同。《唐会要》卷62《御史台下·谏诤》载云:“开元二年十二月,岭南市舶司、右威卫中郎将周庆立、波斯僧及烈等,广造奇器异巧以进。监选司、殿中侍御史柳泽上书谏。”把诸处史料所载之“市舶使”记为“市舶司”;“监选使”记为“监选司”。对《唐会要》的这一不同记载,喻常森先生已研究辨明其误。[8]遗憾的是,迄今仍有一些学者还将《唐会要》的这段记事据为信史,错误地断定开元二年时唐政府已在广州设立管理市舶贸易的机构----市舶司。

从诸处史料不难看出,市舶使周庆立的职事本官为右威卫中郎将,官阶四品,是唐中央禁卫军的高级将领。可以肯定,他是以中央禁卫军高级将领的身份出任广州市舶使。根据唐代惯例,周庆立可能是由君相直接任命出使的。[9]这表明,开元二年时,市舶使已握有对市舶贸易的管理权,也反映出唐中央对市舶贸易管理的愈益重视。然而,由于诸处史料所云太过简略,周庆立管理市舶贸易的具体情况不得而知,他对市舶贸易的管理权限有多大,是全部拥有,还是部分拥有,也不清楚,但是,毫无问题的是,市舶使的设置说明市舶贸易的管理体制已发生重要变化。幸好,后来的相关史料证明,市舶使对市舶贸易并不握有全权,而是形成了与岭南节度使共掌市舶贸易的管理新体制,取代了先前由岭南节度使属僚具体负责的旧体制。

周庆立是以朝官身份被差遣充任广州市舶使的。此后不久,又出现了许多以宦官充任市舶使的情况。《全唐文》卷371于肃《内给事谏议大夫韦公神道碑》载韦某幼有奇操,“髫龀之年,参内侍省,出入门阁,情志专良。开元十年,解褐授内府局丞,典御府之藏,列内官之秩……事因绩著,官以课迁,录充市舶使,至于广府,賝赆纳贡,宝贝委积,上甚嘉之……天宝初,拜朝议郎,判宫闱令,知本局事”。《旧唐书》卷98《卢怀慎传附子卢奂传》载,天宝初卢奂出任南海太守,以清廉著称,贪官敛迹,“中使市舶,亦不干法”。《旧唐书》卷11《代宗纪》载广德元年(7

63)十二月甲辰,“宦官市舶使吕太一逐广南节度使张休,纵下大掠广州”。王长启、高曼《西安西郊发现唐银铤》一文[10],载一枚进贡于大历十二年左右,最迟不晚于德宗建中三年的银铤,即是由广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充岭南节度支度营田等副大使知节度事张伯仪和宦官监军市舶使刘楚江共同进贡。后来到德宗贞元前期,由于广州市舶贸易管理上侵夺太甚,致使外商多弃广州而往安南贸易。为确保向朝廷进奉,贞元八年(792),岭南节度经略使李复上奏,说:“近日舶船多往安南市易,进奏事大,实惧阙供,臣今欲差判官就安南收市,望定一中使与臣使司同勾当,庶免隐欺。”主张在安南新设市舶使,由朝廷派出宦官充任,与岭南节度使府的判官共同负责安南市舶贸易的管理,从事“收市”,确保进奉无阙。这一建议虽然因为重臣陆贽的反对而未能实施,但可看出由宦官充任市舶使当已成惯例。[11]《旧唐书》卷177《卢钧传》载文宗开成元年(836)冬,卢钧替代李从易出任广州刺史、御史大夫、岭南节度使。其时,“南海有蛮舶之利,珍货辐湊。旧帅作法兴利以致富,凡为南海者,靡不捆载而还。钧性仁恕,为政廉洁,请监军领市舶使,己一不干预”。宣宗大中二年(848),韦平出任岭南节度使,史载其“锄侵牟之窟,削冒名之吏,尽反为民,烦促顿舒,流庸尽复。先是海外蕃贾赢象犀贝珠而至者,帅(岭南节度使)与监舶使(市舶使)必搂其伟异,而以比弊抑偿之,至者见欺,来者殆绝。公悉变故态,一无取求,问其所安,交易其物,海客大至……越三岁,寝疾,薨于位,实(时)大中五年七月二十三日”。[12]

上述史料说明,在自玄宗开元十年至唐中晚期,一直有宦官市舶使的存在,多数由朝廷差遣、少数由岭南监军使就地充任。从史料中还可看出,宦官市舶使对市舶贸易并不拥有独立完全的管理权,岭南节度使也参与市舶贸易的管理,也有着对市舶贸易的管理权,形成了宦官市舶使与岭南节度使共同掌理市舶贸易的管理体制,共同负责官市,以“賝赆纳贡”,确保向朝廷“进奉”。笔者以为,时下许多学者所持之市舶使是专门管理市舶贸易的官员的认识并不准确。

需要强调的是,开元二年后,除了以朝官和宦官充任市舶使之外,还有以岭南节度使兼任市舶使的情况。如德宗贞元年间,岭南节度使王虔休即兼任广州市舶使,一身而二任。[13]也有以岭南节度使府的幕僚充任市舶使的情况。如柳宗元《唐故岭南经略副使马君墓志》所载墓主人马某即曾以幕职出任广州市舶使。[14]这说明,开元二年后形成的由市舶使和岭南节度使共同掌理市舶贸易的管理体制并不十分固定,只是一种大体上或总体上的格局。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笔者认为在于市舶使属使职差遣,需要时,则由朝廷任使派出,不需要时,则仍可由岭南节度使府负责,实行与高宗、武后时期相同的管理方法。不过,就管理的性质而言,不管是由岭南节度使府单独管理,还是由岭南节度使与市舶使共同管理,是并无差别的,即都是由唐政府的官员,按照政府的利益进行管理,都具有由政府官方一手操控的显著特点。而这一特点还可由唐政府对市舶贸易具体的管理内容看得出来。

唐政府对市舶贸易具体的管理内容也有一个前后变化过程。前述高宗于显庆六年所颁的敕文,明确规定在由岭南道长史完成官市后,听任外商与国内百姓进行贸易,说明此时唐政府对市舶贸易的管理内容即是官市。李肇在《唐国史补》中所云市舶使对外商“籍其名物,纳舶脚,禁珍异”[15]的管理内容,从该项记事前后皆述贞元、元和间事推测,应是德、顺、宪三朝时期唐政府对市舶贸易的具体管理内容。这比高宗时期有了重大变化,管理内容增多起来。后来到文宗朝时期,唐政府对市舶贸易规定了纳舶脚、收市和进奉的三项具体管理,制度上的规范更加明确。[16]唐政府对市舶贸易具体的管理内容虽有前后时期的简繁变化,但这些管理的共同特点是市舶贸易必须首先满足政府的官市或征税、索取的欲望,即以政府获取利益为前提,市舶贸易的生死盛衰实际上操控在唐政府手中。

总起来说,市舶贸易管理体制上的调整,以及管理内容上的由简到繁,反映了唐中央对市舶之利的日益重视。事实上,随着对市舶贸易进行管理的内容的增多,特别是征收重税和进奉聚敛,使得市舶收入在唐国家财政中的地位日趋重要。僖宗乾符五年(878),黄巢起义军围攻广州,左仆射于琮惊呼:“南海有市舶之利,岁供珠玑,如令妖贼所有,国藏渐当废竭。”[17]一语道明市舶收入在当时国家财政收入中的举足轻重的地位。

(三)境内居留外商的管理

作为市舶贸易管理的重要组成内容,唐政府对居留境内的外商也有着相应的管理措施。根据现有研究成果,蕃坊制的创立是这种管理的一项重要内容。研究表明,至迟在文宗太和末年,唐政府即开始在外商聚集的广州、泉州等地设立蕃坊,[18]作为外商的集中居住区和商品交易区。蕃坊有蕃长或都蕃长负责,对外商进行集体管理。蕃长、都

海外贸易范文篇2

_________________

①国外较早研究这一问题的当数日本学者加藤繁。所著《唐宋时代金银之研究》(1944年中国联合准备银行中译本)中,第8章以唐宋时期为中心,集中对白银的输出与输出进行了探讨。近年日本学者山村和神木(YamamuraKozoandTetsuoKamiki)所著SilverMinesandSungCoins-AMonetaryHistoryofMedievalandModernJapaninInternationalPerspective.InPreciousMetalsinthelateMedievalandEarlyModernWorlds(EeditedbyJ.E.Richards.Durham,N.C.:CarolinaAcademicPress、德国学者贡德.弗兰克所著Reorient:GlobalEconomyintheAsianAge(汉译本《白银资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0年3月出版,等均有论及。国内的研究分别来自货币史和外贸史两个方面,前者如彭信威《中国货币史》(上海人民出版社1958年11月版)、萧清《中国古代货币史》(人民出版社1984年12月版)等,后者有梁方仲《明代国际贸易与银的输出入》(载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研究集刊》第6卷第2期),全汉昇《明中叶后中日间的丝银贸易》(《史语所集刊》第54本第2分册),陈高华《宋元时期的海外贸易》(天津人民出版社1981年9月版),陈高华、吴泰、郭松义《海上丝绸之路》(海洋出版社1991年11月版),关履权《宋代广州的海外贸易》(1994年10月广东人民出版社出版),黄纯燕《宋代海外贸易》(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3年3月版)等。

②见《宋史》,卷186《食货》下八(中华书局1977年11月版);《宋会要辑稿.职官》四四之一(北平图书馆影印稿本,中华书局1957年11月版)。

一、熙丰以前的白银输出

北宋自建隆元年(960年)开国,至治平四年(1067年)神宗继位,已经走过了一个世纪的历程。在历时一百多年的时间中,宋朝的海外贸易获得了较大发展,对外贸易的格局初步奠定。而宋王朝建立不久,白银就广泛地出现在各种贸易方式之中。

在贡赐贸易方面,宋代最早见于记载的贡赐贸易始于建隆元年(960年)。当年九月癸卯"三佛齐王悉利大霞里壇遣使来贡方物"。而至迟在建隆三年(962年)贡赐贸易中即出现了用银的明确记载。当年十一月丙子,三佛齐贡方物,宋廷"赐其使冠带器币。还,赐以锦彩银器。"①白银以银器的形式付给了三佛齐来使。此后,通过海上丝绸之路进行贡赐贸易的例子不绝于书,贡赐贸易中也常常少不了白银。而雍熙四年(987年)五月,宋廷还曾"遣内侍八人,赍敕书、金帛,分四纲各往海南诸蕃国,勾招进奉,博买香药、犀牙、真珠、龙脑"②。8名内侍所赍金帛中,当然也少不了白银③。

在市舶贸易方面,宋朝于开宝四年(971年)二月灭南汉后,立即于六月壬申"置市舶司于广州"④。宋廷直接管理的市舶贸易正式展开。而《宋史》在简略记述了开宝四年(971年)置市舶司的情况后称:"凡大食、古逻、阇婆、占城、勃泥、麻逸、三佛齐诸蕃并通货易,以金银、缗钱、铅锡、杂色帛、瓷器,市香药、犀象、珊瑚、琥珀、珠琲、镔铁、鼊皮、玳瑁、玛瑙、车渠、水精、蕃布、乌乌樠、苏木等物。"⑤显然,宋朝与南海诸番间的市舶贸易中,也有不少白银。

宋朝设立市舶司后,曾明确禁止贡赐贸易、市舶贸易之外的对外贸易,民间商人没有自由地直接从事对外贸易的权利。对此,宋廷曾明令规定:"商人出海外蕃国贩易者,令并诣两浙市舶司请给官券,违者没人其宝货。"太平兴国、淳化间又反复申严有关禁令⑥。但由于宋境海岸线很长,宋廷不可能完全控制沿海商人出海,外来番舶也不免因气候、逃避市舶抽解、博买等原因在宋廷未置市舶的港口停靠。于是,在贡赐贸易、市舶贸易之外,零星存在着其他方式的对外贸易。而这类贸易方式中也出现了用银的例子。如仁宗朝,监察御使朱谏上书指出:"福州递年常有舶船三两只到钟门海口,其郡县官员,多令人将钱物、金银,博买真珠、犀象、香药等,致公人百姓接便博买。"⑦

细审宋代史料,我们看到,神宗朝以前海外贸易中的白银流动,具有一系列突出的特点。而这些特点向我们表明,白银的流动总体上呈现出流出多于流人的状况。

首先,在贡赐贸易中,宋廷通过常赐、特赐、答赐等方式,向诸蕃来使回赐白银,且为数不少。其中,常赐属礼节性回赐。宋廷规定:凡"诸州、镇、蕃国进奉牙校人从见辞,皆有赐"。其所赐钱物,"两制以上有主钱银,虽或数百、它百,有二三百千至数十千已上,各有常数"⑧。其中,对诸蕃进奉的常赐中通常含有银器。如乾德三年(965年)四月回赐占城银器、淳化四年(993年)回赐高丽银器二百两、天圣七年(1029年)四月回赐交州进奉使银器等⑨。特赐有奖励、慰勉性质,非常制。宋廷主要根据实际进奉情况,对诸蕃来使给予具有奖励、慰勉性质的赐予,即史料中所云"特赐"、"优赐"、"厚赐"等,其中亦常含有白银。如建隆二年(961年)"优赐"占城器币⑩等。又如嘉祐二年(1057年)正月,占城使人贡还至太平州,因"江岸崩,

_______________

①《宋会要辑稿.蕃夷》七之二。

②《宋会要辑稿.职官》四四之二。

③关于宋代"金帛"与白银的关系,笔者曾在《宋代白银货币化研究》(云南大学出版社2001年12月版)一书中作了较系统的考证,参见该书第126-131页。

④《续资治通鉴长编》卷12(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2月版)。

⑤《宋史》卷186《食货》下八。

⑥《宋史》卷186《食货》下八。

⑦《宋会要辑稿.职官》四四之四。

⑧《宋会要辑稿.礼》六二之一七。

⑨《宋会要辑稿.蕃夷》四之六三。《宋史》卷487《外国三》。

⑩《宋会要辑稿.蕃夷》四之六三。

沉失行橐",仁宗"诏广州赐银千两"①。

宋廷的答赐是贡赐贸易的主体,一般以进奉物的价值为基础,实行增价回赐。因海外诸国进贡数量较多,回赐中的白银也为数不少。北宋有关史料中,明确记载答赐白银超过千两者不少。如咸平三年(1000年)赐大食舶主银二千七百两②等。尤为突出的是,由于占城等国人贡商品繁多,价值重大,宋廷回赐的白银甚至突破了万两的大关。其中,天禧二年(1018年)回赐占城的白银达到了四万七千两之多③。

与宋廷回赐中包含大量白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文献中关于诸蕃使臣进奉的各种商品的记载,却大多没有白银。如天禧二年(1018年)九月,占城遣使"以象牙七十二株、犀角八十六株、玳瑁千片、乳香五十斤、丁香花八十斤、豆蔻六十五斤、沈香百斤、笺香二百斤、别笺一剂六十八斤、茴香百斤、槟榔千五百斤来贡。"④所贡商品种类不少,却无白银在内。有关文献中虽也有高丽、交趾、占城、大食等国为数不多的几条进奉白银、高丽答赐宋使白银的事例,但人贡、答赐宋使的白银数量一般不过数百两。如太平兴国五年(980年)十月,交趾"江巨瑝、王绍祚以方物金银器五百两、通犀六株……来贡。"⑤大中祥符九年(1016年)"十一月,大食蕃客截沙蒲黎以金钱、银钱各千文来贡。"⑥淳化四年(993年)二月,陈靖等出使高丽,高丽王亦"遗以袭衣、金带、金银器数百两"⑦等。不仅如此,诸蕃在获得宋廷的回赐之后,还有用回赐的钱物收购白银带出宋境的情况。如景德元年(1004年)"九月,有司言,蒲端使多市汉物金银归国,亦有旗帜之类。"⑧由此观之,在宋廷与海外诸蕃之间的贡赐贸易中,宋廷的回赐当超过了诸蕃的进奉,白银的流向当以流出为主。

与贡赐贸易中的情况类似,市舶贸易中白银的流向似乎也以流出为主。北宋初置市舶司之际,通过市舶输入、输出的商品情况不甚明了。由于对外贸易初兴,商品流通量不大,白银即使有出有人,其量也为数不多。淳化二年(991年)后,宋廷放开了部分舶来品的经营权,规定在市舶司完成抽解和博买之后,商人可博买分销部分舶货,但抽解和博买所占比例亦不低。因此,包括抽解、博买在内的市舶收入,为我们考索白银的输人情况提供了重要线索。《宋史》在记"淳化二年,诏广州市舶,除榷货外,他货之良者止市其半"之后,对广州市舶的收人情况作了如下说明:"大抵海舶至,十先征其一,价直酌蕃货轻重而差给之。岁约获五十余万斤、条、株、颗。"⑨所获之物虽不甚明确,但从“斤、条、株、颗”的计量单位来看,应当没有白银。此后,天禧末全国财政总收人中虽有"银八十八万二千余两",但其来源"除坑冶丁税和市外,课利、折纳、互市所得皆在焉"⑩。应当说,严格意义上的互市是不包括市舶之利的。由此不妨推断,由于市舶贸易中没有或少有白银输入,故市舶之利与天禧末全国财政收入中的白银并无直接关系。反之,当年财政总收人中有"香药、真珠、犀、象七十余万斤、条、片、颗"。结合这一时期市舶收入均在七十万斤、条、片、颗以下的情况来看,这一数字当为市舶总收入。也就是说,如果市舶收入除这七十万单位外,还有不少白银按品类计入了总收入中的白银类的话,市舶总收入的数字将显得过大,超出了这一时期市舶收入所可能达到的量。此后仁宗、英宗两朝,关于市舶收入的记载是:"皇祐中,总岁人象犀、珠玉、香药之类,其数五十三万有余。至治平中,又增十万。"从其计量单位来看,其中似乎也没有白银。由此观之,神宗朝以前市舶收入中的白银,只存在三种可能:一是根本没有白银;二是白银为数很少,少到了史家认为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三是有一定量的白银,但输入量少于输出量。输入与输出两抵后,市舶纯收人中已没有了白银。

——————————————————————

①《宋会要辑稿.蕃夷》四之七一。又见《宋会要辑稿.蕃夷》七之二九;《宋史》卷489《外国五》。

②《宋会要辑稿.蕃夷》四之九一。

③《宋会要辑稿.蕃夷》四之六九。

④《宋会要辑稿.蕃夷》四之六九。

⑤《宋会要辑稿.蕃夷》四之二二。

⑥《宋会要辑稿.蕃夷》四之九一。

⑦《宋史》卷487《外国三》。

⑧《宋会要辑稿.蕃夷》四之九五。

⑨《宋史》卷186《食货》下八。

⑩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97。

更进一步,从白银输出的角度看,宋朝通过市舶贸易输出的白银却不少。淳化二年(991年)以前,宋廷完全垄断市舶物资的博买,博买中不能排除参照贡赐贸易的方式,用白银和其他物资博买蕃货的可能。而淳化二年后,由于抽解、博买之余的蕃货可售给宋朝民间商人,市舶司与民间商人博买蕃货的商品当无太大差异。从前述仁宗朝福州郡县官员"多令人将钱物、金银,博买真珠、犀象、香药等"的情况来看,市舶司和民间商人均用银博买蕃货当不会是例外。甚至天圣中,章献太后为了于明州舶船求购摩婆石和无名异,不仅"内出银三百两为价",而且规定:"如不足,更许于州库贴支。"①因此,大中祥符年间,当三司感到乏银支用时,仁宗曾"谓辅臣曰:咸平中银两八百,金五千,今则增踊逾倍,何也?"王旦等明确指出:"两蕃、南海,岁来贸易,有去无还。"这正是银价持续上涨的重要原因之一②。市舶贸易中的白银输出,已经到了足以推动宋朝银价上涨的地步。

贡赐贸易中回赐白银多于进奉白银,而市舶贸易中下至普通商民,上至章献太后,均用白银与其他商品博买舶货,甚至对外贸易中的白银输出足以推动宋朝银价上涨。这意味着,熙丰以前的海外贸易中,白银输出量远大于输入量。白银的流向总体上呈现出持续输出的特点。二、熙丰至绍兴间的白银输入与输出

治平四年(1067年)神宗继位,次年改元熙宁。延至南宋高宗绍兴中叶,宋朝的历史又过去了80多年。从海外贸易的发展情况来看,这一时期宋廷对发展海外贸易的热情持续高涨,从神宗朝的大幅度降低抽解、博买比例,哲宗、徽宗时增设市舶、扩大对蕃商的开放范围,到高宗时高官重金招诱蕃舶,鼓励、支持和有利于海外贸易发展的措施步步推进。在这样的条件下,海外贸易中的白银流动,也进入了一个新的时期。

这一时期海外贸易中白银流动的首要特点是,以熙宁年间市舶收人中出现有关白银的记载为起点,通过市舶贸易输入的白银有较大增加。《宋会要辑稿.食货》中,留下了关于宋廷矿课收入的记载。据王菱菱考证,该条资料的时间在熙宁七年(1074年)至十年(1077年)间③。尤为重要的是,这条关于熙宁间矿课收入的记载中,不仅分项记述了"租税之人"、"山泽之人"、"诸路上供之数",而且单列一项,具体记录了白银的"赋人之数"一百二十三万一千二百七十七两。其中,除成都府路、梓州路、夔州路课税、榷场收入,诸路茶税、杂税、买扑、酒曲及人籴买卖所得外,有来源于市舶的白银"二千二百五十四两"①。这一数字绝对值不多,在赋人之数中的比例也不足千分之二,但却是笔者所见最早的市舶收人中出现白银的例子。

——————————————

①沈括:《梦溪笔谈》,《补笔谈》卷3,《摩婆石》。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②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85。

③王菱菱:《宋代"山泽之人"矿课时间考》,《中国史研究》1989年第2期;又见漆侠主编:《宋史研究论丛》,河北大学出版社1996年1月版。

不仅如此,至哲宗元祐元年(1086年),市舶收人中含有白银的记载又一次出现。《文献通考》载:"杭、明、广三州市舶,是年收钱、粮、银、香药等五十四万一百七十三缗、匹、斤、两、段、条、个、颗、脐、只、粒,支二十三万八千五十六缗、匹、斤、两、段、条、个、颗、脐、只、粒。"②这条材料虽无从考证白银收支的具体数字,也无法比较市舶贸易中白银收支之间的差额,但至少表明,熙宁及其以后的市舶贸易中,有白银输入当不是偶然。

此后,市舶收人中出现白银的记载已不难获见,商人从海外贩人白银的情况亦时有发生。如哲宗时,泉州商人徐戬在杭州雕刻《夹注华严经》版2900余片,经海运献于高丽,"受酬答银三千两"③。尽管徐戬的行为有违宋廷禁令,但白银流人了宋境确是事实。特别是绍兴三年(1133年)"十二月十七日,户部言:勘会三路市舶除依条抽解外,蕃商贩到乳香一色及牛皮、筋角堪造军器之物,自当尽行博买。其余物货,若不权宜立定所起发窠名,窃虑枉费脚乘。欲令三路市舶司将今来立定名色计置起发下项名件,欲令起发赴行在送纳:金、银、真珠、玉、乳香、牛皮、筋角、象牙、犀脑子、麝香……夹杂银、石碌、白附子、铜器、银口朱、苛子、南蕃苏木……诏依。"④在宋廷明确规定须起发行在的诸色蕃货中,同样包含有白银。显然,神宗熙宁年间至高宗绍兴年间,白银输入史料凤毛麟角的情况有了改观,而这正是输入宋朝境的白银有所增加的直观反映。

市舶贸易之外,熙宁年间至绍兴中叶,贡赐贸易中输入宋境的白银也有所增加。如神宗时,钱勰奉使高丽,高丽王"遣二吏追饷金银器四千两"⑤。尽管钱勰最终没有将白银带回。但高丽所饷白银的数量,已是淳化四年(993年)陈靖出使所得白银的好几倍。此后,海外诸国进奉白银的绝对数量开始突破数百两,出现了不少人贡千两的记载。如建炎四年(1130年)八月一日,交趾人贡有"金厮锣五面,共重二百五十两;银厮锣二十面,共重一千两"⑥。绍兴二年(1132年)"闰四月三日,高丽国王遣使朝散郎礼部员外郎赐紫催清、閤门祗侯沈起等一十七人,奉表贡纯金器三事,共重一百两;注子一副,盘盏二副,白银器一十事,共重一千两,……惟清、起各进奉白银合四副,共重二百两……"⑦高丽国王来使人贡的白银加上来使本人带来的白银,总数已超过了千两。不仅如此,熙宁后三佛齐人贡频繁,而白银则已成为三佛齐来使常备的人贡品。《宋史》载:元丰中,该国"使至者再,率以白金、真珠、婆律薰陆香备方物"。白银通过贡赐贸易输入宋朝,具有了经常化的特点。

——————————————————

①《宋会要辑稿.食货》三三之二七。

②《文献通考》(浙江古籍出版社1988年11月影印本),卷20,《市籴考》一。但《宋史》卷186《互市舶法》将该条资料系于熙宁九年。汪圣铎先生指出:《宋史》系于熙宁九年疑误(见《两宋财政史》下册,第723页,中华书局1995年7月版)。此从之。

③苏轼:《乞禁商旅过外国状》,《东坡全集》卷58《奏议》。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④《宋会要辑稿.职官》四四之一七。

⑤《宋史》卷317《钱勰传》。

⑥《宋会要辑稿.蕃夷》七之四五。

⑦《宋会要辑稿.蕃夷》七之四五。《宋史》卷487《外国三》记载略有不同,称:"(绍兴)二年闰四月,(高丽王)楷遣其礼部员外郎崔惟清、阁门祗侯沈起人贡金百两、银千两、绫罗二百疋、人参五百斤,惟清所献亦三之一。"

然而,市舶和贡赐贸易中白银输入的增加,是否意味着宋朝海外贸易中的白银流向发生了逆转呢?情况似乎仍不容乐观。细审有关史料,同一时期输出的白银,也在大幅度快速增长。

首先,随着海外诸国人贡频率的增强和人贡量的增加,宋廷回赐的白银也创下了历史新高。这一时期,除对海外诸蕃来使继续给予常赐外,宋廷答赐、特赐大量白银的记载进一步增加。就答赐而言,熙宁十年(1077年)注辇人贡,宋廷回赐的白银即达到了五万二千两.创下了答赐量的新高。元丰二年(1079年)、元祐元年(1086年),三佛齐、高丽人贡,宋廷答赐白银也分别为一万五百两、五千三百两①。

在特赐白银方面,神宗、哲宗两朝不仅赐予频繁,而且所赐白银为数不少。如熙宁五年(1072年)在回赐占城进奉之外,又特赐银二千一百两②,元丰六年(1083年)对层檀来使不仅"诏颁赉如故事",而且又"加赐白金二千两"③。对三佛齐的频繁来贡,也"每优赐遣归"④。至哲宗朝,又有元祐元年(1086年)特赐高丽国僧人银器一千两、元祐六年(1091年)二月特赐高丽来使银器五千两⑤等。甚至靖康年间,宋廷已无遐自顾,但宋朝官员卫肤敏因奉诏迎接高丽来使,也不辱使命,在开封已经失陷的情况下,仍"以币易银帛,得六千匹两,厚贶其使,而移文遣之"⑥。用银绢对来使给予了厚赐。

至南宋绍兴初,宋廷不仅对海外诸国人贡使臣给予奖励性质的特赐,而且一度大力奖励蕃商来华贸易。如绍兴六年八月,宋廷认为大食蕃商"蒲罗辛造船一只,般载乳香投泉州市舶,计抽解价钱三十万贯,委是勤劳,理当优异"。于是,宋高宗诏:"蒲罗辛特补承信郎,仍赐公服履笏,仍开谕以朝廷存恤远人,优异推赏之意。候回本国令说喻蕃商广行般贩乳香前来,如数目增多,依此推恩。余人除犒设外,更与支给银彩。"⑦对大量贩运乳香前来的蕃商特赐银绢,已具有了制度化的意义。

此外,海外诸国来使在人贡白银的同时,仍继续从宋朝境内回购白银,且回购数量不少。如熙丰间三佛齐来使虽"率以白金"等备方物人贡,但元丰二年(1079年)来使群陀毕罗也曾明确提出"乞买金带、白金器物"的要求,宋廷则按照对待注辇国来使的方式,通过回赐满足了其要求⑧。而绍兴初年,大食国进奉使人蒲亚里则"将进贡回赐到钱,置大银六百锭及金银器物、疋帛"⑨。其中,所购置的六百锭白银,按每锭50两计算,总数已达到3万两之多。

————————————

①《宋会要辑稿.蕃夷》四之六九;《宋史》卷489《外国五》;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299、卷364。

②《宋会要辑稿.蕃夷》四之七一。

③《宋史》卷490《外国六》。

④《宋史》卷489《外国五》。

⑤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369、卷455。

⑥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4,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⑦《宋会要辑稿.蕃夷》四之九四。

⑧《宋史》卷489《外国五》;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299。

⑨《宋会要辑稿.蕃夷》四之九四。

同时,在市舶贸易方面,这一时期白银的输出情况也有明显增长。前揭《文献通考》关于元祐间三市舶司的年收支数中,支出钱、粮、银、香药等"二十三万八千五十六缗、匹、斤、两、段、条、个、颗、脐、只、粒"。其中,市舶司支出的白银中,有相当一部分用于向蕃商博买市舶物资显然属于文中应有之意。这意味着白银已开始成为市舶本钱的价值载体,正式由宋廷的市舶司向外输出。而追溯元祐以前,熙宁二年九月制置条例司曾言:"银铜坑冶市舶之物皆上供,而费出诸路,故转运使莫肯为,课人滋失。今既假发运司以钱货,听移用六路之财,则东西南经费皆当责办。请令发运使副兼提举九路银铜锡冶坑市舶之事,条据利害以闻。"条例司的这一建议得到了神宗的认可,并诏令发运司正副使同时"兼都大提举江淮、两浙、荆湖、福建、广南等路银铜铅锡坑冶、市舶等"①。宋廷从坑冶中获得的白银,也可能直接成为市舶司博买舶货的手段。

此后的市舶贸易中,不仅抽解、博买之余的蕃货仍在换取民间白银输出海外,而官府掌握的白银,也有相当一部分直接用于博买,向海外输出。这正是北宋末南宋初,各地市舶司均存有数量不等的白银的重要原因。如建炎四年(1130年)正月丙辰,南宋政权在不太稳定的情况下,曾一度"命福建市舶司悉载所储金帛见钱白海道赴行在"②。所送纳的金帛中自然包含一部分白银③,且这些白银就是市舶司用于博买蕃货的本钱。相应地,绍兴二年(1132年)八月六日,福建市舶司废罢时,宋廷也没忘记将"其本司银器钱物并令起赴行在左藏库送纳"④。原准备用于输出海外的白银,因为宋廷的政策调整而暂时留在了宋境。

最后,值得注意的是,元丰四年(1081年)琼管体量安抚朱初平等奏称:在海南岛,"自来泉、福、两浙、湖广来者,一色载金、银、匹帛,所直或及万余贯。自高化来者惟载米包瓦器牛畜之类,所直或不过一二百贯。"⑤也就是说,熙丰年间有大量内地商贾持续向海南贩运白银。奏书没详说所贩白银的用途,但从当时的情况来看,用于博买南海舶来品的当为数不少。而其中用于博买舶来品的白银,一旦由商人贩运出境,则当然地构成了海外贸易中的白银输出。

因此,宋神宗至高宗朝,在海外贸易中白银输入有所增长的情况下,输出也大幅度增长,白银的流向总体上未发生全面逆转。即使把熙宁间市舶收入白银二千二百五十四两全部作为抽解数,把抽解比例设定为熙宁间的最低值十五抽一,通过市舶输入的白银总量也不过33810两。全年经市舶输入的白银,也仅相当于熙宁十年回赐注辇国白银的65%。而《宋史》述及高宗绍兴年间的情况时也称:"南渡,三路舶司岁人固不少,然金银铜铁,海舶飞运,所失良多,而铜钱之泄尤甚。法禁虽严,奸巧愈密,商人贪利而贸迁,黠吏受赇而纵释,其弊卒不可禁。"⑥正因为如此,熙丰至绍兴间,在钱荒不断加剧、铜钱购买力较为稳定甚至有所增强的情况下,白银与铜钱的比价仍从每两1贯持续上涨至2-3贯⑦,白银的继续外流,在一定程度上仍旧推动着银钱比价的不断攀升。

——————————————————

①李焘著、黄以周等辑补:《续资治通鉴长编拾补》,卷5,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2月版。

②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31。

③《宋会要辑稿.蕃夷》四之六九;《宋史》卷489《外国五》;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299、卷364。

④《宋会要辑稿.职官》四四之一五。

⑤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310。

海外贸易范文篇3

偏见和愚信总是人们所固有的,尤其当他们不断地接受那些被认定为真理的所谓真相时,这种病症显得尤为突出。毕竟,在盲目的崇信和执著的渴求中包含的,是对真理的渴望和追求,按照精神分析学的说法,这种追求将导致情绪的剧烈浮动,并造成凭空的猜测和无端的幻觉,从而引导我们滑向谬论的深渊。有一点必须明确——我不认为世界上存在任何除宇宙以外的另一个绝对,甚至在我们本身也无法对宇宙的性质做出确切的答复时,我们又有什么资格论断一种妄想的绝对呢?如果我们断言一种事物是所有事物的根源,那么我宁愿承认矛盾是一切的根源。我承认历史的绝对存在,拒绝承认历史的绝对性,一种事物的产生不过是无数事物运动的结果。我非常悲伤地看到,人类惯于以他们的愚昧和无知断言他们所膩想的事实,尽管我承认这确是矛盾的衍生物,然而我所存在的这种状态不

论文分类

国际经济国际贸易行业经济新经济学中国经济国债研究发展战略税收理论税务研讨财政税收财政政策财税法规财政研究金融研究证券金融证券投资债务市场地方战略银行管理公司研究经济学理论保险学西方经济经济贸易保险信托计量经济财务分析期货市场

偏见和愚信总是人们所固有的,尤其当他们不断地接受那些被认定为真理的所谓真相时,这种病症显得尤为突出。毕竟,在盲目的崇信和执著的渴求中包含的,是对真理的渴望和追求,按照精神分析学的说法,这种追求将导致情绪的剧烈浮动,并造成凭空的猜测和无端的幻觉,从而引导我们滑向谬论的深渊。有一点必须明确——我不认为世界上存在任何除宇宙以外的另一个绝对,甚至在我们本身也无法对宇宙的性质做出确切的答复时,我们又有什么资格论断一种妄想的绝对呢?如果我们断言一种事物是所有事物的根源,那么我宁愿承认矛盾是一切的根源。我承认历史的绝对存在,拒绝承认历史的绝对性,一种事物的产生不过是无数事物运动的结果。我非常悲伤地看到,人类惯于以他们的愚昧和无知断言他们所膩想的事实,尽管我承认这确是矛盾的衍生物,然而我所存在的这种状态不也是如此?事实是,我们存在于自我的悲哀中无法解脱,于是诳念像野草一样从石缝中钻出来,并主导世界。

如果不幸读到这段批判性宣言的人认为我的言论中隐匿着一种不可救药狂傲,我得向您坦承这点,并且我深以为荣。但是,当我面对我所断定的巨大谬论时,我不得不严厉如斯,因为它们看起来是如此地强大,使得于我必须回之以更为凶猛的攻击。问题在于,有什么事实足以论证明代的中国人和他们的帝国政府莫明拒绝巨大而可观的海外利益?并且这种解释的理由是诸如:“儒家思想重农仰商的结果”这样的论述。我不想论及这种思想的起源,这脱离了本篇所要论述的范围,但我绝不相信有人会在1000%的贸易利润面前止步,就像意大利并不怜悯斯拉夫人的鲜血而用他们的自由换取穆斯林的财富一般。

1573年6月中旬,一件在当时的菲律宾土著看来无关紧要的小事,于今天被正式载入史册。两艘挂着西班牙国旗的大帆船从马尼拉港驶往墨西哥海岸的阿卡普尔科,船上载着绸缎712匹、棉布11300匹和瓷器22300件,总值30万比索,折白银7.5吨,贸易利润高达600%。这就是被称作“马尼拉大帆船贸易”的首航。至此,马尼拉确立了它作为中介港的地位,由西班牙人经营着明帝国与美洲的贸易,他们从帝国的商人那里获取丝、絹、瓷等高级奢侈品,并将之转口到美洲以换取白银,再将这些白银作为支付给明帝国商人的硬通货。这条航线利益巨大,西班牙王室本在1579年王家法令中承诺给予新西班牙、秘鲁和危地马拉的所有西班牙商人通航权,但很快地,王室发现自己犯下了一个愚蠢的错误,大量的西班牙商人被吸引到这条航线上来,白银流量以每年一倍的数量增长,到1597年便达到了创记录的375吨。西班牙人深感忧虑,1587年一名忠诚的西班牙官员在写给国王菲利普二世的密信中谈到:“许多白银和银币都被运到马尼拉去交换中国的货物,虽然部分仍留在那里,但其余全部都被中国商人运走。”菲律宾总督于1597年复述了这一事实。次年,马尼拉大主教再次向西班牙国王做出汇报:“每年从新西班牙运来的一百万银币全都违返陛下的命令,落入中国异教徒的手中。”王室并非袖手旁观,1593年时王家禁令已被颁布,西班牙王室力图以此限制白银的流出,并将此条航线交由王室专营,但作用有限,西班牙商人不顾禁令以走私的形式予以回应,白银以平均每年80~125吨的数量继续流入明帝国。

大规模贸易的倾向并非始于今日,隆庆元年海禁大开前早有人冒险涉足,但明帝国与美洲的间接贸易确由西班牙人开启。自此以后,帝国的商人被巨大的利润吸引到东南亚,数万人集中在吕宋,带去丝织品、棉织品、瓷器、茶叶、布匹、锦段、丝绒等商品,换回自美洲运来的白银。福建晋江人李廷机曾谈到:“弟生长海陬,少时尝见海禁甚严,及倭讧后,始弛禁。民得明往,而稍收其税以饷兵,自是波恬,或言弛禁之便,盖以贫民籍以为生,冒禁阴通,为患滋大,而所通乃吕宋诸番,每以贱恶什物,贸其银钱,满载而归,往往致富。”张燮在<东西洋考>中曾提到:“东洋吕宋,地无它产,夷人悉银钱易货,故归船自银钱外,无它携来,即有货亦无几。”从帝国本土来到这里的海船技术先进,每艘造价仅千余两白银,而所获每每过万,财富的积累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多,帝国的官员、将领大都参与进来,形成一个巨大的南方利益集团。

因为大部分属走私贸易,得到一个确切的数据绝不可能,但一个简单的推导可以说明,100~125吨白银是一个合理的数据。因为当时从阿卡普尔科运往马尼拉的白银平均每年运量达到了150吨,根据当时的航海资料和西班牙官员的信件可以得知,其中的绝大部分都被作为支付给帝国商人的货币而运走,如果排除这个唯一可能的解释,我们找不到任何理由说明那些白银的去向。万历十年,棉价每匹0.3两白银,绢价每匹0.7两白银,按照每匹最低获利十倍的价格计算,历年自帝国输出的商品根本无法统计,当时普遍的说法是,“从智利到巴拿马,随处可见质优价

廉的中国丝绸。”“他们的丝织品质地优良,所要的价钱只是我们所要价钱的三分之一,他们很容易与我们竞争。”很显然,这样高的价格优势只能出自一种情况:规模化生产。

有充足的资料可以证明,帝国充分参与了这场由西班牙发起的美洲掠夺运动,并且从中受益良多。据估算,作为明帝国纺织业支柱的江南地区17世纪初产棉布已达2500万~3000万匹,丝织品70~100万匹,然而如此之高的产量仍然因海外贸易的巨大需求而导致价格持续攀升,巨大的利润刺激促使生产者改进技术、提高产量,至中清时棉布可年产8000万匹,丝织品600~800万匹。不仅从业人数急剧增加,技术上也出现了新型的机种,值得注意的是,纺纱的工作效率远远落后于织布,使纺车成为技术进步的瓶颈,虽然后来出现了足踏多锭纺车,但仍未从根本上解决这一问题。生产技术前进的动力只有一个:市场需求。究其根本,阻碍中国发生技术革命的最大因素就是没有足够的市场需求。流入的资本虽然数额巨大,但相对于庞大的中国市场仍然显得过于乏力,中国的市场相对于中国的庞大人口基数仍然太狭小,如果中国的商品输出能够持续增长,迫使全世界持续地以白银甚至黄金作为硬通货支付给中国,那么中国将自发地兴起工业革命。

世界并非没有给中国机会,相反…中国曾经以庞大的商品生产能力赢得了白银的大量流入,它曾理所当然地将以一个伟大帝国的姿态继续君临东方,可这一切都因为明帝国的灭亡而光芒黯淡。如果所谓的“康乾盛世”能够称之为盛世,那么我们要将因无效的人口增长和无效的土地获得而抵消的资本集中称之为什么呢?集中的资本、与资本数量相对应的人口、庞大的市场需求,我相信它们三者可以成为技术革命的支柱,很显然,明帝国的灭亡使我们离它们越来越远,并最终于1840年堕入深渊。例如,根据当时的资料统计,福建省所产的粮食只能养活其本省人口的一半,另一半人必须自谋出路,于是他们选择了海洋。另一方面,帝国政府无力组织农民垦荒,它也没有能力将流动的农民限制在土地上,这最终导致了它的败亡,但却孕育着无限的生机,我们本应欣喜地看到由于粮食价格上涨而导致的人口限制迟迟没有出现,1911年的革命者们却惊恐地看到了这样一种情况:农村人口过于庞大,城市被无数贫穷的乡村包围,传统工业中最先进的部分已经破产,四处是一片萧条的景象。美洲农作物的传播和清廷的专横造就了4亿人口,但这样的人口增长毫无效率,他们只会消耗大量的资源而无助于国民经济内涵的转变,谁告诉你们美洲财富的流量可以随着中国人口的增长而增长?诚然,我的假设倾向于将可能当作必然,它也确实滑翔在一根钢丝线上。那就是一个颇为软弱的帝国政府,它无力组织大规模的垦荒运动,无力将农民禁锢于土地之上。但请不要忘记这样一个事实:明帝国的人口增长率远比它的后继者来得低。这其中存在三个因素:美洲作物此时尚未大量种植,限制了人口的直接增长;频繁的天灾和弱化的帝国政府管理体制,共同导致了流民的增加以及开垦荒地的效率低下;美洲白银流入而改变的农业结构对人口增长的影响被抵消了一部分。有一种说法是棉桑导致人口激增,曾雄生在它的<明清桑争稻田,棉争粮田与圈地运动之比较>一文中论述到:“据明万历年间归安人孙铨的估计,蚕桑生产和水稻生产两者所需要的劳动力的比例为100:5,棉花也需要比高粱多一倍以上的劳力,于是桑争稻田和棉争粮田必然导致中国农村人口的增加。因此,种桑种棉面积的增加,就意味着对劳力的需求加大,也就是说桑争稻田和棉争粮田必然导致了农村人口呈不断增长的趋势。”可事实并非如此,栽种水稻与栽种棉桑不仅在劳动时间上存在差异,它们的劳动力也完全不同,后两者的主要劳动力是老弱妇嬬,在无棉桑可种的情况下他们显得多余,在这时不仅弥补了劳动力的不足,甚至为家庭挣得了额外的收入,所以棉桑导致人口激增的说法言过其实。我无意忽略它们的影响,但我同样注意到了,帝国市场自动地通过外部输入大米的方式缓解了这个矛盾。盲目地限制棉桑并不可取,由于海外市场的巨大需求,粮食价格的上涨必然无法紧跟丝棉价格的上涨,平易这种价格差距,从外部输入大米是一条必要的途径,它们主要来自东南亚,通过以物以物的方式获得,“暹罗米”便在这一时期为人所知。清帝国出现的农业劳动生产率明显降低与自明帝国开始的美洲白银的流入有着直接的关系。先前我们谈到,由于巨大的利益诱惑,帝国南方的农民将稻田改种桑树,北方的农民将粮田改种棉花,粮食产量的下降于是成为必然,田地被分割成碎片,以前用作大规模生产的劳动工具不再具备使用的价值,劳动生产率开始下降。明帝国可以通过大量兼并田产的方式加以弥补,但在清帝国这种方式却被强大的政府力量所阻止。如果明帝国能够坚持下去,如果它的整个体制不那么混乱不堪,它是能够熬过这段艰难岁月的。如果朱由检选择逃到一直忠于帝国的南方,帝国

或许可以抛开早已成为累赘的北方各省,得到脱胎换骨的改变。在财政上,粮长制度将像洪武年间一样行之有效,经济管理体制将抛开北方单纯而并不富产的农业所带来的负面影响更趋务实,帝国财政也不会如此无效率地被用以维持如同陕西那样的贫瘠之地。

马尼拉大帆船的航行远远无法满足帝国对白银的迫切渴望,至少有三条主要贸易航线存在于帝国与他的四邻之间,如果我们将吕宋形容为帝国与美洲的中继站,那我们不妨将马六甲视作帝国与欧洲的桥梁。早在隆庆元年的那份诏书颁布以前,马六甲就驻扎着许多帝国的商人,那些来自福建的人与来自浙江的人形成了比较明确的分工体系,前者通常由于到来的时间较早而负责当地的商业运营,后者由于家乡作为商品输出地的有利条件而负责船货的运输,这些帝国的商人和葡萄牙人、荷兰人、亚美尼亚人和阿拉伯人一起经营着获利极大的印度-东南亚-中国贸易航线,或许因为包含一些信仰的因素,葡萄牙和荷兰人扮演了一个颇具攻击性的角色,他们与当地的穆斯林展开竞争,并多次试图以武力驱走穆斯林商人,取得香料群岛的控制权。明帝国的商人则从帝国本土运来大量的纺织品、瓷器和草药这样的生活用品,换回的主要是香料,还有不少珍珠和玛瑙。越南、缅甸和暹罗作为这一地区贸易体系的分支,作用不可低估。尽管他们与帝国的贸易大都以朝贡贸易的形式存在,但对生产力非常落后的他们而言却是极其重要的,这使得他们可以通过宝石换取不少生活必须品,有时为了获得某些诸如纸张、铁器这样的东西,他们可以冒险进行走私。

马六甲与中国的航线起初也是以走私的形式存在,它的另一端很可能在距浙江舟山百里之遥的双屿港,那里地势险要,悬于海洋之中,在被走私集团占据以前,是个荒无人烟的小岛。它的腹地是浙江,帝国最富产丝绸的省份,同时也是帝国粮食和税收的主要来源之一,那里水运交通发达,在历经多年的发展后,繁荣富裕作为一条真理已深入人心,它的城镇化远远高于全国平均水平,人们享受着白银大量流入带来的种种好处。双屿的走私贸易是在1548年被朱纨摧毁的,根据他的说法,“海寇勾引各夷占据双屿港相传二十余年”,可以推断,双屿港早在1528年以前就成为了国际走私贸易的一个重要据点,海洋贸易或许因为帝国政府的禁令而受到了限制,但商品的大规模输出从未间断,同样引自朱纨的说法,“土著之民,公然放船出海,名为接济,内外合为一家。有力者自出资,无力者转展称贷,有谋者诓领官银,无谋者质当人口;有势者扬旗出入,无势者投托假借。双桅、三桅车樯往来。愚下之民,一叶之艇,送一瓜。运一樽,率得厚利,训致三尺童子亦之双屿为之衣食父母。”每日往来双屿与外洋之间的船只上千艘,这些人在那里筑码头,建仓库,设医院,开商店,盖教堂,其繁华程度可见一斑。浙江巡抚朱纨如此厉行海禁,被冠以“专擅妄杀”的罪名落职按问,最后仰药自尽。

双屿虽被破,朱纨却身首异处,官员们不再敢于谈论海禁,大量的贸易活动被转移到月港和澳门继续进行。1567年,帝国政府最终宣布开放海禁,其间还间隔着嘉靖三十年的海禁放宽。根据当年朱纫自己的看法:“大抵制海中之寇不难,而难于治窝引接济之寇;治窝引接济之寇不难,而难于治豪侠把持之寇。”<明史>记载:“舶主皆贵官大姓”。大量的资料可以证明,帝国的南方利益集团早已深受海洋贸易的影响,他们大规模地参与了国际贸易,并使帝国成为其中的一个重要环节。在这个时候,他们在北京的宫廷里拥有大量的代言人,已经能够直接影响到帝国政府的决策,帝国政府不再像以前那样被农业情结深重的保守主义者们所把持,相反,他们中的很多人已经在白银的诱惑下选择转换阵营。

马六甲的这条航线可能将大量的白银带入帝国,而且也是海洋贸易的主要渠道,否则就无法解释长期以来困扰帝国的白银缺少问题是如何得到解决的。葡萄牙人登上了澳门,开辟了一条从里斯本到果阿,从果阿经马六甲再到澳门的航线。可以断定的是,在英国工业革命以前,我们找不到任何欧洲商品向亚洲大量输出的记录,即使为他们自己所称道的纺织业,其最低成本价格也在中国商品的三倍以上,尼德兰最好的棉织品的质量仍不能与产自中国杭嘉湖的丝绸相比,这促使西班牙、法国和英国先后采取行动限制中国商品的流入。根据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资料可以证明,1602-1682年中国的瓷器输出达到了1600万件。因为种种因素,大量产自美洲的白银的确通过葡萄牙人的航线源源不断地流入帝国,中途经过了印度,有一部分长期滞留在那里,其余大部分来到东南亚,通过购买香料的形式置换掉一部分,剩下的汇合马尼拉航线的白银被中国的商人运走。留在东南亚的那些白银一部分通过穆斯林商人回到印度,其

余部分由于拥有香料和宝石的交易而放缓了流入中国的速度,但最终仍然来到了中国。此外,葡萄牙人通过澳门得到了特殊的贸易地位,由于日本自始至终都无法得到与帝国直接贸易的权力,所以葡萄牙人可以通过转手中国货物获得每年二百三十五万两白银的收益,现代的日本学者对此颇有微词,认为日本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然而,如果日本在初始的官方贸易时便遵守游戏规则,他们是不会落到如此境地的。

帝国政府禁止与日本的贸易确有充分的理由。早在朝贡贸易时,他们便常常没有国家作为信誉担保,他们所谓的朝贡不过是地方番主为了获得与帝国的贸易机会而产生的自发行动,逾期不归已被他们当作赚取利润的必要手段,他们的番主不仅在朝贡贸易时相互之间大相争执,甚至通过与帝国的海盗集团勾结的方式掳掠东南沿海,帝国的东南沿海深受其害。杨守陈在<议倭>中指出:“倭拏舟载其方物戎器,出没海道而窥伺我,得间则张其器而恣肆侵扰;不得其间则陈其方物假称朝贡。”“倭夷来朝,利与中国关市久留,鄞守臣趣有司牵海舶行,倭操短兵操乎,杀纤夫数人,知鄞县朱讷驰骑入其曹,语译者以祸福,约三日出关乃定。”必须指出的是,由于没有涉及到多少幕府的利益,幕府对颁发“勘合”(朝贡的证明,国家保证信誉的证书)并没有严加审核,致使其成员组成异常杂乱。“今朝廷未纳其贡,而吾郡先罹其害。芟民稼穑为之舍馆,浚民脂赏炎之饮食,劳民筋力役使防卫,昼号而夕呼,十征而九敛,虽鸡犬不得宁焉!且彼且纵使无道,强市货物,善谑妇女,貂珰不之制,藩宪不之问,郡县莫敢谁何,民既哗然不宁矣!”帝国希望通过禁止对日贸易的形式遏制危害的蔓延,却反而加重了危害。倭人与中国的海盗勾结,肆意妄为,无恶不作,严重干扰了正常的贸易秩序,所以在1567年海禁大开时帝国政府仍然坚持禁止对日贸易便在情理之中了。值得一提的是,日本虽然由于先前所述的原因而被排斥于直接贸易体系之外,但是它却是帝国白银的几个主要来源之一。日本富产白银,日本人在石田、但马、佐度、甲斐、秋田等地开采银矿,用“银山银吹”的方法使矿渣分离,提高了白银产量,从而使白银成为他们的主要硬通货。当时日本市场上中国商品的价格非常高,一斤丝市值六两,一斤丝绵市值二两,红线一斤七十两,水银一斤三两,每一针值银钱七分,一口铁锅值银一两。银矿的大量开采促使日本的白银价格持续降低,而此时由于银荒所导致的银价居高不下却困扰着明帝国,这无疑大大刺激了日本白银的对外输出。“让白银继续留在国内造成高昂的物价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输出白银以换取明帝国的商品,然后再将商品运回国内高价销售才是获利的良方。”抱持着这种想法的人必然不在少数,即使他们无法用现代经济学的观点解释当初的经济现象,但人类是被现实利益所驱动的一种生物,他们总会想方设法赚取利润,在这一过程中,经济学的规律就显现出来了。

这样的走私让人由衷欣慰,因为它是以商品持续而大量的输出为存在前提,白银和黄金源源不断地流入帝国的腰包,全世界不断地向帝国支付硬通货,这一直支撑着帝国工业的发展。现在,我们将视野回到1550年。我们注意到世界上最具活力的两个商品生产地区,在西方是法国北部、英国和尼德兰,在东方则是中国的江南。它们都依靠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从美洲运来的大量黄金和白银支撑其工业生产,这些贵金属源源不断地流入最终造就了技术革命,却没有使得它们的运输者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从中获得最大的利益。然而,西班牙并非没有下意识地保护本国工业,但面对国内低廉的白银价格所造成的高通胀率,那些黄金和白银持有者根本无意服从王室的命令。事实是:黄金和白银的数量远远超过了西班牙所能承受的极限,对外输出是缓解危机的必要手段。英国、法国北部和尼德兰的纺织业最先尝到好处,接下来这种趋势开始向世界蔓延,不久以后到扩散到中国。

大量的白银流入在导致物价上涨的同时,解决了一直困扰帝国政府的白银短缺问题,使实施银本位真正成为可能。我们必须注意到,由于帝国发行纸币的失败导致了对白银和铜钱的迫切需求。后两者最终成为相互竞争的货币,虽曾一度出现铜钱价格持续上涨的情况,但我们也应该看到,那种建立在社会对铜钱普遍认可基础上的信用关系是经受不住私钱泛滥的打击的,最终的事实证明了这一点,帝国的最后一个皇帝朱由检继位时,白银与铜钱的比价是1:3000,黄金与白银的比价跌到了1:13,显示美洲白银的流入持续增加。16世纪末17世纪初时,西班牙市场金银的比价浮动于1:12.5到1:14之间,而同时期明帝国的比价却浮动于1:5.5到1:7.5之间,如此悬殊的汇率差距在今天必然因金融资本的迅速流动而立即平衡,但限于那时的信息、交通因素,这样的平衡显得非常缓慢,并且是以帝国黄金的输出为代价,这样的趋势无法持续很久,白银的不断流入必然导致金价的上涨,从而在某个临界点形成对黄金的迫切需求。张居正的一条鞭法正

是建立在银本位的基础之上,在他通过帝国政府的名义正式宣布改革前,民间早已储备好大量的白银用以支撑帝国的货币信用,被货币危机折磨了近百年的明帝国从此步入了新的时代。

城镇开始迅速发展,大批新兴市镇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其中很多都是以专业生产丝棉著称。这些市镇人口普遍超过两千,无暇统计他们之中有多少受益于海外贸易而发达,因为帝国政府从未承认海外贸易是其税收的主要来源,帝国的海关数据也支持了这种论断。但根据当时的记载,“富商大贾数千里辇万金而来,摩肩连袂。”“闽广人贩其归乡者,每秋航海来贾于市,无虑数十万金。”“标布盛行,富商巨贾操重赀而来者,白银动以万计,多或数十万两,少亦万计。”而万历后期福建月港的统计是29000两白银,其余主要港口都低于这个数字。由此,我们不难推断大量的税收被逃避了,帝国损失的尽管难以统计,但其数额必定极其惊人,因为1567大开海禁前,几乎所有的货物都是通过走私渠道输出境外的,那一部分流失的税收无法统计。

海外贸易范文篇4

公元15世纪末到16世纪初欧洲海洋探险家的地理大发现标志着长达数百年之久的西方资本主义全球扩张和殖民掠夺的世界历史新时代的开始。新航路的发现及随之而来的西方人对亚洲、非洲、美洲的殖民掠夺不仅深刻影响了西欧的社会和经济发展,促进了那里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迅速成长,而且极大地改变了世界,重绘了世界政治地图。葡萄牙、西班牙、荷兰、英国这些昔日处在欧洲文明圈边缘地带的国家,随着新航路的发现和海权扩张而登上世界历史舞台,先后成为显赫一时、影响遍及全球的世界强权。1588年击败西班牙无敌舰队、17世纪又逐渐排挤荷兰而取得海上霸主地位的英国,更是通过海洋,依靠全球性的财富掠夺和商品市场,迅速发展了国内的资本主义并首先完成了工业革命,成为世界工厂,建立起称雄地球二百余年之久的“日不落”帝国。

新航路发现后西方资本主义以勃勃生机向全球扩张,按照自己的需求和面貌改造世界,成为世界近代史的主流,其势汹汹,不可阻挡。在这股汹涌大潮的冲击下,许多亚、非、美洲的古文明衰落了,甚至消失了。中国是世界的一部分,当然不可能置身事外。事实是:巍然屹立于东亚数千年、世界历史上最悠久、最辉煌的古文明之一的华夏文明,正是从16世纪起,即从明王朝的中后期起,与西欧资本主义的蓬勃兴起形成鲜明对照地走上了下坡路。当然,此后的几百年里,中国仍在发展,经济、政治、文化都有可观的成就,甚至还出现过明中后期国内工商业超过两宋的繁荣和资本主义在某些手工业部门的萌芽,出现过清前期空前统一、强大的“康、雍、乾盛世”,但是,放到世界历史的坐标下观察,中国在这一时期各方面都逐渐落伍是无庸讳言的。到了18世纪后期工业革命在英国兴起,貌似强大的天朝大国实际已被无可挽回地远远甩在了后面,终于在19世纪40年代被西方资本主义用大炮轰破国门,从此开始了长达百年的屈辱历史。

为什么一个直到世界大航海开始仍然丝毫不落后于他人,并且就幅员、人口和综合国力说仍然毫无疑问是世界最强大国家的东方大国会走下坡路并最终被打败?对这个问题,笔者的意见是:尽管导致中国在近代落伍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人们可以从经济、政治、军事、思想文化、科学技术、内部矛盾、对外关系等各方面进行分析和阐释,但是,这一时期中国封建统治集团昧于世界大势,从维护自身统治利益出发而对海外贸易及交往采取的限制、某些时期甚至是禁绝的保守主义政策,如果不是最关键的,至少也是十分重要的原因之一。这种短视的、愚蠢的政策,使中国丧失了在世界上继续保持大国领先地位并与西方争雄的历史机遇,而这种机遇,在大航海开始以后的一个很长时间里,一直是存在着的。

本文是阐述笔者上述观点的开篇,主要检讨明及清前期海外贸易政策的发展演变,指出其保守主义的实质。关于这一时期海外贸易政策的形成原因及其历史后果,另外撰文分析。

一、明代的海外贸易政策

(一)明前期的朝贡贸易

明初实行海禁,严禁民间私人贸易。在明朝开国以后一个很长的时期内,中外贸易基本上限定在“朝贡贸易”的框架之内进行。“朝贡贸易”是一种由政府统制的对外商业交往形式,即政府特许前来进贡通好的外国“贡舶”附带一定数量的商货,在政府指定的地点与中国做买卖。明初沿袭宋、元制度,在沿海口岸设立市舶提举司作为主管对外贸易的机构,“置提举官以领之,所以通夷情,抑奸商,俾法禁有所施,因以消其衅隙也”。第一个市舶司设立于朱元璋建元称帝之前的吴元年(1367年),地点在长江口的太仓黄渡镇。洪武三年(1370年),以黄波市舶司过于接近南京将其停罢,另于浙江宁波、福建泉州及广东广州三处传统日岸设置市舶司机构,宁波通日本,泉州通琉球,广州通占城、暹罗及后来的西洋诸国。其后,因沿海不靖,一度关闭对外口岸并实行海禁,至永乐初复置浙、闽、粤三市舶司。市舶司负责查验来华贡使身份、安排贡使食宿、管理口岸互市及抽分征税。永乐三年(1405年),以诸番来华渐多,在三市舶司分别建造专门接待外国商使的馆驿,福建曰“来远”,浙江曰“安远”,广东曰“怀远”。(注:《明史》卷81《食货五》。)贡使团到达京师后,除朝见皇帝、进行“贡”与“赐”的礼品交换外,还被允许在隶属礼部的会同馆与中国商人进行一定规模的互市,也属朝贡贸易的组成部分。

朝贡贸易是明前期唯一准许进行的合法对外贸易,所以王圻说:“贡舶与市舶一事也。凡外夷贡者皆设市舶司领之,许带他物,官设牙行与民贸易,谓之互市。是有贡舶即有互市,非入贡即不许其互市矣”(注:《续文献通考》卷26《市籴考二》。)

朝贡贸易作为明初外交活动的一部分。政治色彩远重于经济色彩。其时明王朝初建,北驱蒙元,一统全国,政治、军事强大,经济逐渐恢复并得到初步发展,正处于国势蒸蒸日上的阶段,因此愿意招徕海外各国遣使通好,以壮大国声威。在中国历史上,“天朝”兴旺发达,四海仰慕,遣使来朝,是“盛世”的标志,统治者一向将其视作自己的荣耀。为了吸引外国遣使来华,明初统治者在中外贸易中只重政治效果而不重经济实惠,实行厚待贡舶的“优值”及“免税”政策。明初朝廷不但每年都要花费大量金钱接待外国贡使,而且对其带来的贡品一律本着“薄来厚往”的原则回赠价值更高的中华礼品(锦缎、纱罗、金银、铜币等)。对贡使团附带来华贸易的商货,虽例有抽分,但往往特旨免税,并由政府出高价收买其大部分。如洪武二年(1369年)规定:“朝贡附至番货欲与中国贸易者,官抽六分,给价偿之,仍免其税”(注:《续文献通考》卷26《市籴考二》。)。永乐初,西洋刺泥国回回哈只马哈没奇等来朝,附载胡椒与华商互市,有司请征其税,为皇帝所拒绝,并发表议论说:“商税者,国家抑逐末之民,岂以为利?今夷人慕义远来,乃侵其利,所得几何,而亏辱大体多矣”(注:《明史》卷81《食货五》。)。就是说,国家对外贸易,不以征税得利为目的,而是要服从朝廷厚待远客政策这个“大体”。显然,当时与朝贡联系在一起的对外贸易是被当作政府外交活动的一部分来看待和进行的,即贸易从属于外交,重政治而轻经济。此为当时朝贡贸易的一大特色。

在明初优惠政策的招徕下,洪武时期有东洋、南洋的十几个国家和地区来华通好并进行贸易。永乐以后,随着郑和下西洋船队的广泛外交活动,海上贸易的范围扩大到西亚及非洲东海岸,前来进贡通好的国家和地区增加到数十个,朝贡贸易达到了空前的规模。

由于只重政治而轻经济,明初政府从朝贡贸易中所得经济好处有限,而财政负担却不小。贡使前来,不仅口岸及进京沿途的地方官府都要负责接待、护送,到京师后的接待及赏赐礼物也花费巨大。尤其郑和下西洋以后,随着各国贡船及附舶商队人数大量增加,明朝廷每年接待贡使的花费也不断增大,且有应接不暇之感。为减轻财政负担,自永乐时起,渐对朝贡的国家和地区实行认定资格,颁给“勘合”的制度,即发给允许来华朝贡的国家或地区特许凭证,没有这种凭证的外国船只不许入口。后来,主要是在明中期以后,更对贡期、贡船数目、随船人数、进境路线及停泊口岸等也都做出限制性规定。如日本,定例10年一贡,入宁波港,人毋过300,舟毋过3艘;琉球入泉州港,2年一贡,毋过100人;占城、真腊、暹罗及西洋诸国入广州港,3年一贡,等等。对朝贡贸易的限制趋严,说明明初那种大力招徕外国来朝的热情已经消退。

(二)私人海外贸易的发展及明政府的禁海、开海

明中期日益严重起来的东南沿海倭患促使封建王朝的对外政策进一步向着内向和保守的方向发展,最终导致了嘉靖年间的全面海禁。倭寇之患从元末明初就开始了,洪武初先开市舶接着又实行海禁,即因倭寇不断骚扰沿海而起。成祖即位后重置市舶司,允许日本入贡,惟限定10年一次,且船不得过2艘,人数不得过200(后改为船不过3艘,人不过300)。通商虽然恢复,倭寇骚扰仍未止息,不过当时明王朝军备整饬,海防严密,又值日本北朝足利氏称霸,愿与明王朝维持较为正常的贸易关系,故在明初倭寇尚未成为大的祸患。15世纪后期,日本进入战国时代,割据一方的大小封建诸侯争来中国通商,同时还有许多失意浪人纠集海上,这些人多私带武器,既贸易,又充当烧杀劫掠的海盗,沿海倭患从此严重起来。嘉靖二年(1523年),宁波发生两拨日本贡使互争勘合表文的“争贡”事件(注:当时日本将军足利氏的管领细川氏派遣贡使瑞左、宋素卿,西海路诸侯大内氏派遣贡使僧宗社,分道来宁波通商,两拨贡使互争勘合表文的真伪,以夺取对华通商特权。宁波市舶太监赖恩得宋素卿贿,有所偏袒,素卿船后至反先验货,招待宴席上又坐宗社之上,致宗社怒,杀与素卿同来的正使瑞佐并焚其舟,又追素卿至绍兴城下,不得,乃大掠沿海诸邑,返宁波后夺船出海,史称“争贡之役”。),由之引发了明王朝内部一场关于是否撤废市舶司并禁止海外通商的争论,最后明世宗采纳夏言一派官员“倭患起于市舶”的意见,停罢市舶司并实行海禁,关闭了海外贸易的大门。

嘉靖时期的海禁并未能有效防止倭患,徒使正常的海外贸易受阻。关闭口岸以后,正常的贸易往来没有了渠道,东南的富商势豪便乘机大搞走私获取厚利,甚至勾结日本浪人、海盗劫掠沿海,骚扰内地。明王朝禁海而不修武备,对倭寇袭扰毫无办法。尤其嘉靖二十九年(1550年)主张打击倭寇的朱纨被诬陷自杀后(注:朱纨于嘉靖二十六年(1547年)受命巡抚浙江兼管福建军务,因严行海禁并搜捕沿海通倭奸商,受到当地势家大豪及朝中闽浙籍官僚的攻击陷害,先被降职,后御使陈九德又劾其擅杀,纨被迫自杀。),十数年间,“中外摇手,不敢复言海禁事”,致东南一带海防废弛,任真、假倭寇横行,烧杀蹂躏,沿海的工商业受害非浅。

海禁不但给东南沿海地区带来了严重的经济及社会问题,也使明政府的财政、尤其是军政及杂项开支的很大部分要依靠外贸收入维持沿海数省的财政大受影响。因此,明朝廷内部关于重开市舶的呼声一直不断(主张者多为与海外贸易有利益关系的闽、浙籍官僚),市舶的罢与复、开与闭的争论时起。随着嘉靖末年沿海倭患基本肃清,明政府在隆庆初部分开放了海禁,本国商船准赴除日本以外的东西洋国家贩货,日本以外国家的商船也被允许随时进入中国口岸贸易(注:张燮:《东西洋考》卷7。)。万历二十七年(1599年),恢复广州、宁波二市舶司,算是正式开放了海禁。但这时距离明朝灭亡已经不远,市舶制度已经演变成市舶太监和地方官吏通过抽分恣意勒索、掠夺的手段,纲纪荡然,漫无法度,中外商人和正常贸易都深受其害。

不过,重开海禁毕竟使海外贸易有了合法开展的空间。尤其是民间私人海上贸易,自从明后期海禁开放以后,早就蓄积的能量得到释放,一时蓬勃发展起来,成为当时对外商业交往中十分突出的景观。私人海上贸易即使在明初森严的禁令下也始终存在。明中期以后,随着国内工商业特别是东南沿海地区工商业的发展,开拓海外市场已日益成为不可遏制的客观经济需求。只是由于当时倭患严重,统治者实行了闭关禁海的政策,这种需求不可能以正当形式得到满足,才演化为大规模的走私贩海活动。嘉靖时期,浙、闽、广沿海一些府县人民及徽州商帮不顾政府禁令造船出海,走洋成风,“富家以财,贫人以躯,输中华之产,驰异域之邦”(注:乾隆《海澄县志》卷15《风俗》)。当时中国海商的足迹遍及日本、吕宋及南洋各地,许多人长期侨居国外,形成中国人的聚落。嘉靖初年,侨居日本的中国人“不下数千,居成里邑,街名大唐”(注:王忬:《倭夷客留叛逆纠结入寇疏》,载《明经世文编》卷283。),福建前往吕宋贸易的华商“至数万人,往往久居不返,至长子孙”(注:《明史》卷323《外国传四·吕宋》。)。在今马来半岛有的地方,华人流寓者“踵相接”。更南边的爪哇也有华人客居成聚,称为“新村,约千余家”(注:张燮:《东西洋考》卷3。)。

开放海禁以后,民间私人海上贸易更如开闸之水不可遏止。隆庆初,仅福建漳州府的月港(嘉靖时著名的海上走私贸易中心)一地,出海者每年所贸金钱即“无虑数十万”(注:张燮:《东西洋考·周起元序》。)。为了对日益扩大的民间海外贸易活动进行管理,明政府在开海后以月港为治所设立海澄县,建督饷馆专门管理海商并收取税饷。明政府规定,凡出海者都要向政府领取船引(出海执照,每船一引)并缴纳引税。船引有定额,初为88张,以后逐渐增至100张、210张。引税数额,初定赴东西洋之船每引税银3两,赴台湾鸡笼、淡水者每引1两,后来前者增至6两,后者增至3两。商船出洋,船主必须严格按照船引开列的贸易目的地前往,所载货物不得违禁及超过规定的数量,要在规定的日期内返回,凭引进港,违者法办。引税之外,又征水饷、陆饷和加增饷。水饷征于进口商船,按船只大小抽收。陆饷为货物进口税,从量或从价计征。加增饷专征于从吕宋回来的商船。当时赴吕宋贸易的中国商船货物大多由西班牙人转贩于墨西哥及南美洲各地(即所谓“大帆船贸易”),以墨西哥银元作为支付手段,是以由吕宋返回的商船无货税可抽,乃改抽加增饷银,每船150两(后减为120两)。(注:参见张燮:《东西洋考》卷7《饷税考》。)

开放海禁并允许私人商船出洋是明政府海外贸易政策的一个转变,但是来得太晚。其时明王朝早已不是处在蒸蒸日上的历史阶段。相反,由于国内社会矛盾、阶级矛盾的发展和尖锐化,它的统治正在日趋腐朽、没落,已经日薄西山,气息奄奄,因此无法赋予这种转变以本来应该具有的更加积极的意义。明政府这时允许私人出洋,实际是在禁止无效情况下的一种无可奈何之举,其目的仍然是对海外贸易进行控制而不是主动开拓本国的海外市场,因此是保守的而不是积极进取的。对出洋商船加以种种限制,数量有限制,货品种类有限制,贸易地点有限制(到日本贸易仍为非法),海外逗留时间有限制,等等,就说明当时对私人海外贸易的态度仍然是尽量控制并防范对自己不利的影响,而非如同当时的西方国家那样予以大力支持和鼓励。明后期蓬勃开展的私人海外贸易是在没有国家力量做后盾的情况下由民间独自向前推进的。政府在这里所起的作用,除了力所能及的控制,就只有出于财政目的的税收而已,而在明后期的腐败吏治下,这种税收只能是对出海贸易商人的掠夺和勒索的同义语,对中国海外贸易的发展有害而无利。

综观有明一代的海外贸易政策,可以说是“禁”多于“放”,限制、防范多于鼓励、支持。早期的朝贡贸易政治、外交色彩重于经济色彩,基本是得不偿失的赔本买卖,于国家经济发展并无多大好处。中期以后,朝贡贸易的政治色彩有所减弱,外番货品免税政策渐改为按例抽分(注:正德三年规定番舶附载货物除贵重者如象牙、犀角、鹤顶之类仍解京外,其余十分抽二,抽分后即允许入市交易。次年改为十分抽三,但后来又改回十分抽二。明后期,到口外番货物十分抽二为常例。)。这一改革一般被看作明代对外贸易政策的一个进步,问题是实行不久就又迎来了嘉靖时期的海禁,使正常的中外贸易受到极大影响。隆、万开海以后,外国商船来华已不限于有朝贡关系的国家,贡期、船只数量等等限制也已放松,基本是来船都可以进口,照例抽分纳税后便可入市交易。但这在任何意义上都不是自由贸易。来华外商必须通过官牙行的中介才能进行买卖,而不能与民间商人直接交易。明后期,市舶太监和地方官吏在口岸贸意中恣意抽分和掠夺,极大地损害了中外贸易正常发展的环境。民间私人海外贸易的开放只是在不能有效禁止情况下的无可奈何之举,并且仍有诸多限制,管、卡和防范的色彩浓重,完全谈不上主动推动、大力支持。这与当时西方国家的做法是大有区别的。转二、清前期的海外贸易政策

(一)清初的海禁和康熙开海

明后期有限度地开放海禁,官私对外贸易得到一定发展空间的局面并未维持多久。17世纪中期,随着明王朝的灭亡和清王朝的继之而起便嘎然而止了。清初统治者出于维护新王朝安全的政治需要,实行了比明代更为严厉的海禁,一度几乎完全断绝中外正常贸易往来。历史又开始了一次新的轮回。

清朝海禁从入关之初就开始了(注:如《清世祖实录》卷33,顺治四年七月甲子条所载清廷因广东平定颁发的“恩诏”中说:“广东近海,凡系漂洋私船,照旧严禁”。又《明清史料》已编第2本页142载顺治十年三月户部题本亦云:“自我朝鼎革以来,沿海一带,俱有严禁”。可见,自清初起即有海禁。清廷正式全面推行海禁,是在顺治十二年,规定:“海船除给有执照,许令出洋外,若官民人等擅造两桅以上大船,将违禁货物出洋贩往番国,并潜通海贼,同谋结聚,及为向导劫掠良民,或造成大船,图利卖与番国,或将大船赁与出洋之人,分取番人货物者,皆交刑部分别治罪”(《光绪大清会典事例》卷629《兵部》)。次年,又令沿海各省督抚镇申饬所辖文武官员“严禁商民船只私自出海”,并“不许片帆入口”(《清世祖实录》卷102,顺治十三年六月癸已)。),但当时东南沿海一直是奉明为正统的抗清势力最活跃的地区之一,很多地方都是双方反复争夺,清朝政令不能有效贯彻,因此海上贸易在一个时期内并没有断绝。真正有效海禁的实施始于顺治十八年(1661年)全面铺开的“迁海”。其时清王朝经过十数年的残酷军事征服,基本统一了中国大陆地区。为进一步巩固自己的统治,特别是防范当时仍然占据金、厦,拥有强大海上武装的郑成功与内地残余抗清势力的合流,清政府从是年起到康熙初,在北起直隶、山东,南到广东的沿海各省实行了坚壁清野、制造无人区的迁海措施,将沿海一带居民一律内迁数十里,“所有沿海船只悉行烧毁,寸板不许下海。凡溪河桩栅,货物不许越界,时刻了望,违者死无赦”(注:江日升:《台湾外纪》卷12。)。此后二十余年间,清政府一直严禁人民出海,无论捕鱼还是经商都不允许。这一时期,中外商业交往几乎完全断绝,只在澳门仍有小规模的对外贸易活动,海禁之彻底远远超过明代。

清初的海禁,特别是强迫迁海制造无人区的政策不仅妨碍正常的海外贸易,而且使沿海各省数百万人民流离失所,引发出严重的社会问题,同时也极大地影响了政府的税收,当然不可能长久维持。康熙帝亲政以后,沿海地区设置界栅,严禁人民“透越”,违者处死的规定在一些地方实际已有所松动,有的地方逐渐“开边”、“展界”,允许内徙人民回乡复业。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清政府出兵平定台湾,东南各省疆吏乘机请开海禁。次年,康熙帝以开海既“于闽粤边海生民有益”,又可“充闽粤兵饷,以免腹地省分转输协济之劳”,下令准许人民出海贸易(注:《清圣祖实录》卷116,康熙二十三年九月甲子。)。康熙二十三至二十四年,在福建厦门、广东广州、浙江宁波及江南松江先后设立闽、粤、浙、江4海关,与外国通商(注:参见彭泽益:《清初四榷关地点和贸易量的考察》,载《社会科学战线》1984年第3期。)。至此,海禁放开,中外正常贸易关系得到恢复。

(二)从禁止南洋贸易到广州一口通商

开海以后,民间私人出洋贸易和口岸中外互市都一度有所发展。但从康熙末起,主要是从政治安全出发,海外政策又日趋保守,限制逐渐增多。乾隆以后,重新进入半闭关状态。清朝海外贸易政策总的精神,仍与明代一样是管和卡,完全不准通商行不通,但须严格管理,防范中外私相交接,危害清王朝的统治。

在民间私船出海方面,开海时规定:除照例纳税外,出海船一律限定载重500担以下,且须预先禀明地方官,登记姓名,取具保结,领取印票,还要在船头烙印号码以备出入海口时官府查验(注:《清圣祖实录》卷115,康熙二十三年四月辛亥。);私带违禁品如硫磺、军器等物出洋的“照例处分”(注:《清圣祖实录》卷117,康熙二十三年十月丁已。),已经表现出种种顾虑,不敢完全放开。不过,当时的限制尚不严格苛细,且允许出海的阀门一旦打开,就很难再加以控制。故康熙开海之初,私人海外贸易获得了很大发展,到东洋、南洋贸贩的船只及人数都日益增多。如到东洋日本的中国商船,据长崎交易所的记录统计,1684年为26艘,此后5年间直线上升,1688年达到194艘,增加6倍半。1689年日本颁布“亨贞令”对中国赴日商船加以种种限制以后,赴日船只有所减少,但仍较明末为多。(注:1684—1688年赴日中国商船数,分见《华夷变态》(东洋文库1958年版)上册和中册。亨贞令以后的赴日中国商船数,据该书中、下册统计,1689—1711年的23年间,总计1791艘,年均约78艘。明末赴日中国商船数,据同书上册浦廉一《华夷变态解说》,1634—1644年间,年均57艘。)到南洋各地的中国商船更多。据康熙五十五年(1716年)皇帝说,他昔年南巡路过苏州,见到船厂,问及海洋事情,被告知“每年造船出海贸易者多至千余”(注:《清圣祖实录》卷270,康熙五十五年十月壬子。),虽然不是确数,但可见其多。出海船中,除去赴东洋者,绝大部分应该是去南洋的。当时中国东南沿海一带与吕宋、噶罗巴(巴达维亚,即印尼雅加达)、大泥、麻六甲、越南、暹罗、柬埔寨等国家和地区都有广泛的贸易关系,中国商民前往和留居者甚多。据说,康熙时期,仅在雅加达一地的华侨,就有10万人之多(注:见李长傅:《南洋华侨史》,第30页。)。

日益发展的民间海外贸易引起了以少数民族君临全国,“每以汉人为难治”,对汉人防范心甚重的清朝统治者的不安,结果到康熙末就发生了禁止人民前往南洋贸易的政策逆转。清朝入关之初遭遇到的汉人抵抗以东南沿海最烈,而这一带的汉人因地理和历史的关系,与海外特别是南洋地区一向联系密切,抗清失利以后有不少南明抵抗人士流亡到南洋。朝统治者出身于东北内陆,本就对海洋十分陌生,心怀恐惧,现在大量汉人到自己完全不能控制的南洋去,甚至去而不返,在海外长留聚集,这不能不引起清政府的不安和疑虑,害怕海内外残余的抗清势力死灰复燃,联合起来危及到刚刚巩固下来的新政权的统治。康熙开海以后,清朝廷内关于重行海禁,禁止人民私自出洋贸易的议论始终不曾断绝,其中政治安全考虑始终是一个重要的因素。康熙帝到晚年更每以此为念,多次亲自询问、了解有关情况,命令加强沿海防范。康熙五十六年(1717年),清政府最终决定停止南洋贸易,不许人民继续前往。是年初兵部等衙门遵旨会同东南各省疆吏议准的法令规定:“凡商船,照旧东洋贸易外,其南洋吕宋、噶罗吧等处不许商船前往贸易,于南澳等地方截住。令广东、福建沿海一带水师各营巡查,违禁者严拿治罪。……嗣后洋船初造时,报明海关监督,地方官亲验印烙,取船只甘结,并将船只丈尺、客商姓名、货物往某处贸易,填给船单,令沿海口岸文武官照单严查,按月册报督抚存案。(出洋者)每日各人准带食米一升,并余米一升,以防风阻。如有越额之米,查出入官,船户、商人一并治罪。至于小船偷载米粮剥运大船者,严拿治罪。如将船卖与外国者,造船与卖船之人皆立斩。所去之人留在外国,将知情同去之人枷号三月;该督行文外国,将留下之人令其解回立斩。沿海文武官如遇私卖船只、多带米粮、偷越禁地等事隐匿不报,从重治罪”(注:《清圣祖实录》卷271,康熙五十六年正月庚辰。按此法令虽不禁止对东洋贸易,但此前一年(1716年),日本颁布了闭关锁国的“正德新令”,将中国商船额数由原来的每年80艘减为30艘,贸易额由原来的8000贯减为6000贯,1719年再减为4000贯;同时实行信牌制度,外国商船须持有日本政府发给的信牌方准贸易。因此,与禁南洋贸易的同时,东洋贸易也大大萎缩了。)。这项措辞严厉的法令不但中止了南洋贸易,而且对允许出海的船只从各个环节上加强了管理,并且明令不许人民在海外居留。对此前已经居留在外之人,清廷限定3年之内回国。一些被迫回来的人,后来都受到了清政府的严密管制,不许在海边居住,一律迁至内地安插。

然而在当时南洋贸易与国内经济、特别是东南沿海地区的经济联系已经十分密切的情况下,要强行斩断这种联系是不明智的。禁海之令一行,东南闽粤地区的经济就立刻遭遇到极大困难。雍正初有论者指出:“闽广地狭人稠,田园不足于耕,望海谋生,十居五六”,每年藉南洋贸易“银钱货物百十万入我中土”。是以“南洋未禁之先,闽广家给人足,游手无赖亦为富所驱,尽入番岛,鲜有在家饥寒窃劫为非之患。既禁以后,百货不通,民生日蹙”。因此,“今禁南洋,有害而无利,但能使沿海居民富者贫,贫者困,驱工商为游手,驱游手为盗贼耳”。这位论者呼吁:为沿海百姓计,“宜大开网禁,听民贸易,以海外之有余,补内地之不足”,并认为“开南洋,有利而无害,外通货财,内消奸宄,百万生灵仰事俯蓄之有资,各处钞关且可多征税课,以足民者裕国,其利甚为不小”。(注:蓝鼎元:《鹿洲初集》卷3《论南洋事宜书》。)一些东南疆吏也反对禁止南洋贸易,不断从税收及民生的角度上疏陈言,请求开禁。迫于朝野许多人反对的压力,清廷在雍正五年(1727年),也就是禁止了10年之后,重新恢复南洋贸易,但关于出海船只丈尺和出口商品的种种限制,以及禁止人民侨居外国的法令,始终不曾放松,而且愈来愈严格。到乾隆时,又再度禁止人民出洋。

对口岸互市的限制和管理也逐渐加严,表现在两个方面:由沿海多口通商改为限制在广州一口通商;对来华外商的管理更加严格,实行官设行商垄断外贸并通过行商管理外商的公行制度,严禁外商与中国人私相交接。

采取上述政策的原因,主要是出于对西方国家的防范和戒备。明中叶以后相继航海东来与中国接触的西方商人都同时兼为海盗,他们的商船队是武装到牙齿的海盗船队。最早与中国交往通商的葡萄牙人(明武宗正德时来中国)不但在东南海上抢劫杀戮、骚扰闽粤口岸、掠卖人口,而且使用欺骗和行贿的手段在嘉靖三十六年(1557年)占据了中国的领土澳门。继葡萄牙人之后来中国的西班牙人、荷兰人、英国人也无一不亦商亦盗。荷兰人在明末来中国通商为葡萄牙人所阻后,就转而侵占台湾南部并多次劫掠澎湖及沿海各地。1642年荷兰击败占领台湾北部的西班牙后又独霸台湾,直到1661年才被郑成功驱逐。荷兰、葡萄牙还都曾卷入中国明清之际的内战。西方早期殖民国家的所作所为无疑给后来的清统治者以极大的警示。康熙帝曾经预言:“海外如西洋等国,千百年后中国必受其累”(注:王庆云:《石渠余纪》卷6《纪市舶》。)。正是出于这种心理,清朝开放口岸互市以后仅几十年,便在乾隆时期又开始对口岸互市加以限制。

导致清政府限制口岸互市的直接原因是英国人在中国沿海的频繁活动。从17世纪后半期到18世纪前半期,葡、西、荷这些早期的殖民国家虽已衰落,但后起之秀英国却力量更强、野心更大。英国在清代与中国的通商始于康熙二十年代,初期并不频繁,雍正以后始到广州互市不绝。这时,正逢清朝自康熙晚期起加强海防和收紧对外贸易,英国船只在中国海面的频繁活动不能不引起清政府的警觉。乾隆八年(1743年),英国兵船闯入虎门,虽不久就离去,但清政府由此而加强了对海岸的防卫(注:是年底,清廷根据两广总督策楞加强海防的建议,设立澳门海防军民同知,“专理澳夷事务,兼管督捕海防”,见《澳门纪略》上卷《官守篇》。)。乾隆二十年(1755年),英国东印度公司因不满意广州贸易的种种限制及粤海关关吏的需索,转而派船北上到距生丝、茶叶、棉布等中国大宗出口商品产地较近,贸易环境也相对宽松的宁波贸易,此后二年中又多次前往。洋船北上受到了宁波地方官、商的欢迎,但却减少了粤海关的收入。同时,洋商到中国另一地方集聚也引起了清政府出于安全考虑的不安。乾隆帝认为:“国家绥远通商,宁波原与澳门无异,但于此复多一市场,积久留内者益众,海滨要地,殊非防微杜渐之道”(注:《清高宗圣训》卷20《饬边检》。)。最初清政府企图通过提高浙江关税的办法限制西烊船只前往,但未能奏效,于是在乾隆二十二年(1757年)冬宣布实行广州一口通商:自翌年起西洋商船“止许在广东收泊交易,不得再赴宁波”(注:《清高宗实录》卷550,乾隆22年11月戊戌。)。由沿海多口通商改变为广州一口通商,标志着清王朝对外贸易政策的全面收缩,康熙时期开放的大门又关闭了一半。广州一口通商的政策,一直实行到鸦片战争前没有改变。

加强对口岸互市和外商的管理也是防范西洋人的重要方面。清朝在通商口岸不设市舶司,而改设较具近代色彩的海关,这本来是一个历史的进步,但对口岸互市的管理却继续沿袭了明代的官设牙行专营对外贸易的做法。清朝在开海以后,即在通商口岸推行所谓“行商”制度,专门依赖行商经营对外贸易并通过行商来管理、控制外商。行商又称“洋商”,是当时专门从事对外贸易的“洋行”或“洋货行”商人,一般都世代经营,具有同外国人打交道的经验。这些商人向政府领取专营对外贸易的特许执照,被授权承销外商带来的进口货物、代外商收购中国出口土货并代外商向海关报税,同时也充当向外商传达政府政令、管束外商在口岸的活动和行为、办理政府与外商间的各种交涉的角色。康熙五十九年(1720年),广东行商成立“公行”,即后来所谓的“十三行”,进一步方便了清政府对外贸和外商的管理。乾隆十年,又在行商中推行保商制度,即在行商中指定数人为“保商”,由其承保政府的税饷。外商船到港,皆须先找保商。保商可以优先购买外商货物,余下的才由其他行商分销,但若外商亏饷,要由保商垫付。行商之间,则实行同商互保,一商亏饷,全行负责。一口通商以后,直到鸦片战争前,对外贸易完全由广州的“公行”所垄断,清政府通过“公行”贯彻政府外贸政令并管理外商,以官制商、以商制夷,官府不直接与外国人打交道。

海外贸易范文篇5

关键词明末清初华东市场海外贸易走私贸易

国内市场,无论是初级的墟集市场还是高一级的城市市场、区域市场,在明清时期都得到了进一步的扩大与发展。更具意义的突破区域范围的全国性市场,由于因交通的便利而发展起来的长距离贩运贸易的成熟和商品经济生产的拓展,也在明中叶形成。[①]在全国性市场及其网络中,由于多元社会经济结构导致地区发展的不平衡,[②]以运河为南北交通干线的华东地区(包括山东、江苏、安徽、浙江、江西、福建、广东)的市场发育较为成熟,网络较为密集,从而成为中国国内市场的重心。现在要讨论的问题是:华东市场的优先发育成熟不仅是国内商品经济发展的结果;16世纪西方资本主义的扩张力量已经多次叩开了中国市场的大门,海外货币资本首先对华东市场产生了魅力,日益成熟和壮大的国内商人队伍及其资本,已不满足于国内市场由于发展不平衡而出现的不充分的流通能力,开始向海外延伸,参与以海外贸易为主体的海洋社会经济活动。华东市场与海外贸易的这种互动力也是华东市场成熟的营养剂。这是明末清初商业发展有别于前代的一个显著特征,也是近代中外贸易的序幕。

一、华东市场的构成及其对外贸易的扩张力

市场的构成,主要是商品的流通量和流通内容。流通量的大小取决于市场的交通辐射情况和商埠码头的大小;流通内容则指集散商品的种类。明末清初,华东地区不仅拥有贯穿南北的大运河——长江——赣江——北江黄金水道,这条水道串连了以北京为枢纽通向全国各地的8条干线要道中的3条:北京分别至南京浙江福建、至江西广东、至山东;[③]而且拥有全国2/3的大中型工商城市[④]和大量传统与新兴的手工业商业小城镇。[⑤]明清两代人口密度前4名的省份在华东,明末华东6省人口6900万,为全国15省12000万人口的58%(1578年)。[⑥]清中期统计的人口密度每平方公里300人以上的府州全国有29个,华东占24个(1820年)。[⑦]便利的交通、发展起来的工商城镇和众多的人口为市场的构成发展提供了良好的物质条件。

从商品生产与流通关系看,市场可分三类:

第一类是由专业特色明显的手工业市镇构成的专业市场。华东地区拥有一大批较为发达的手工业城镇,迅速增长的人口生存需求,极大地刺激了这些城镇及其周围农村的手工业商品生产,并且向更广的范围辐射,构成交易网络。例如松江棉纺闻名于世,因而形成了棉布市场;景德镇、佛山等地也都是这一类型的专业市场。

第二类是由传统文化城市或工商城市构成的综合性市场。例如苏州,既是文化古城,又是丝织业中心。杭州、南京、扬州等都属于这类市场。

第三类是并无特色的手工业生产,而是以交通枢纽或河埠港口地位而构成纯然市场,如临清、济宁、淮安、宁波、泉州、厦门、月港等。这些城镇港口市场首先是因商而兴,如果有手工业,也是在流通的刺激下然后形成的。又如江西广信府属铅山,既无特色手工业,而且偏僻落后,由于地处闽、浙、赣交界之处,又是闽浙商人经锦江入鄱湖北上湖广江皖南下广东的要道口,成了南方各地手工业产品和土特产甚至还有海外商品的集散地,纯然的贸易市场。如果我们认为为了商品的交换而进行的长途贩运的流通形式具有近代商业意义的话,那么最能体现这种意义的市场应是这第三类。

明清时期,国内市场最大宗的商品依次为粮食、棉花、棉布、丝、丝织品、茶、盐、铁、瓷器等。[⑧]按人均占有量、产地、集散地、人均消费量等方法计算,华东都是最大的市场并拥有最大的流通额,总人口与城市人口的基数决定了这一判断,而且前述三类市场使华东地区形成了层次不同的市场网络。

粗略的估计,明末清初,占人口58%的华东地区,占有80%以上的商品市场和更大比率的商品流通额,以及更多的商业资本。当时,国内市场是主要市场。但是,当我们注意到市场上最大的交易量为粮与布和粮盐,即Ⅰ类工业品(布、盐)和Ⅱ类粮食之间的交换,注意到Ⅲ类经济作物(棉、丝、茶)主要是城市消费,一个问题便出现了:Ⅰ类和Ⅱ类商品基本上都由农民生产,属于农民小生产者之间的交换,不形成由商人作为媒介的商业市场的交换流通,Ⅲ类商品又很少流向乡村,[⑨]城市的自我生产消费必须保持供需平衡。但是,已经发展起来的经济作物商品化生产和手工业商品经济决不可能停滞在自给自足的平衡水平,于是买方的缺乏便造成市场的不充分。这也许是明清时期手工业品价廉物美,江南城市消费趋于奢靡的一个重要原因。过多的商品必然由于国内市场的不充分而产生寻找新市场的欲望。向农村?可能性不大,农民缺乏购买力,那只有向海外,海外有需求,何况外国人已经用大船载着银元来做生意了。近代海外贸易序幕的拉开首先不是商人的企图,而是商品的欲望。当海外市场不仅广大,而且利润可观时,商品寻找市场的欲望与商人谋利的企图便构成了向海外贸易的扩张力。当时,除了武器装备落后于欧洲,中国的远洋航海技术与物质条件都是第一流的。如果国家允许,这种扩张力就能得到正常的外放;如果国家不允许,它就以各种非法形式实现不正常的外泄。

华东诸省,大多沿海,自古有涉海贸易的传统,至明,已形成宁波、福州、泉州、月港、厦门、广州等外贸港口。华东市场作为外贸腹地,正可借此外销商品。问题在于货利之谋与王权之稳之间的平衡。嘉靖中,原本为消极外贸之果的倭乱又成了禁海之因。隆庆开禁,准贩东西二洋,给明末华东市场的发展带来生机。万历中再次因倭禁海,海上“人辄违禁私下海,或假借县给买谷捕鱼之引,竟走远夷”[⑩]。清初为郑成功之事,海禁更严,但设法走私的商人渔船时有冒险出海。“海中之利无涯,诸番奇华本一利万,谁肯顿息哉”[①①]?

华东市场的扩张力可以从两个方面去看,一是国内市场的不充分与华东商品经济的较发达的矛盾,促使商人向海外寻找市场。“闽广奸商,惯习通番,每一舶,推豪富者为主,中载重货,余各以己资市物,往牟。利恒百余倍。”[①②]“童华,兰溪人,以巨资为番商”。[①③]明人王在晋《越镌》卷21中列举4件海商案,其中3件为商人聚资购买当地的丝织品和磁器白糖等,与日本通商。徽州、宁波等地商人携带大量资金进入沿海市场,参与海外贸易,而广东、福建沿海商人以特有的地理优势活跃于海上贸易。[①④]“海滨之民,惟利是视,走死地如鹜,往往至岛外区脱之地曰台湾者,与红毛番为市。”[①⑤]据日本学者岩生成一《近世日支贸易数量的考察》,1611年到1646年约有1100艘“唐船”赴日;1662年到1699年有2819艘,其中从中国本土赴日的为1972艘。[①⑥]又据钱江《1570~1760年中国和吕宋贸易的发展及贸易额的估算》,当时中国赴马尼拉商船总数为3097艘,其中明末的64年中有1677艘,康熙开海禁后的第二年1685年至1716年有525艘。

二是发展起来的华东市场对海外诸番产生了极大的吸引力。“是两夷者,皆好中国绫缎杂缯,其土不蚕,惟藉中国之丝到彼,能织精好缎匹,服之以为华好,是以中国湖丝百斤,值银百两者,至彼得价二倍。而江西磁器、福建糖品果品诸物,皆所嗜好。”[①⑦]“大抵日本所须,皆产自中国,如室必布度,杭之长安织也;妇女须脂粉,扇漆诸工须金银箔,悉武林造也。他如饶之磁器,湖之丝绵,漳之纱绢,松之绵布,尤为彼国所重。”[①⑧]至于西欧对中国茶、丝、丝织品、磁器、糖等商品的向往,乃是自丝绸之路阻断之后,欧洲人冒险开避通向东方商路的主要动机。据美国学者马士《东印度公司对华贸易编年史》第一卷第二十六章统计的1739年和1740年广州的欧洲商船情况看,两年中商船24艘,运载吨数为13905吨,分别来自英国、法国、荷兰、丹麦、瑞典。葡萄牙和西班牙的商船在澳门出入,1740年1年中有12艘,运载吨数为4400吨。华东市场的商品价格内外有别,外销比内售明显高出许多,也有劣质货物,但总体上是价廉物美,外商能够接受,即使再加上船钞税银、官吏勒索及其他费用,以及万里航海之险,欧洲人也愿来中国投资贸易,因为回去后仍有大赚头。即以丝织品论,中国的要价是西方市场上同类产品的1/3或1/4。[①⑨]

二、外来贸易对华东市场的拉力

利润是推动商业发展和市场成熟的主要动力,商品寻找市场的扩张力通过商人的趋利行为表现出来,因此,商品的扩张力与寻找中的市场的利润拉力是一个事物的两面。明末清初,正在向中国寻求贸易的欧洲和东西洋诸国市场拥有的货币对华东市场产生了这种利润拉力。这实际上是已经形成的世界市场初期竞争在中外贸易上的表现。

以英国为例,在明末清初一个多世纪的时间里(1635~1753年),“英国对东印度贸易公司”(以下简称“公司”)222条远洋商船运来货物约合中国白银727669两,运来白银(主要是银元)折合中国银元7713078两,总资金达14267452两。[②⑩]英国对华贸易中悬殊极大的入超在证明中国商品的扩张力的同时,也表明那数以百千万计的白银对中国市场,首先是对华东市场的拉力。

这种拉力主要表现在同一商品的内外差价上。在中国的出口货物中,签约并完成贸易最多的先是丝和丝织品;后来由于英国国会法令禁止几种丝和丝制品在英伦零售或穿着[②①],丝和丝织品贸易曾略有下降,而英国人对中国茶叶越来越感兴趣,茶叶贸易上升很快;还有糖、瓷器、铜、白铜、水银等。在“公司”大多数商船的货单上,茶叶和丝、丝织品常常放在首位。以茶叶为例,1701年至1736年,茶价每担,工夫茶38两或35.3两或23.1两,武夷茶27两或17.15两或14.8两,白毫38两或35.3两或24.4两,松萝19两或16.15两或22.1两,瓜片24.5两,色种49.4两,最贵的是贡熙细茶54.9两。而道光初年的茶叶国内市场价每斤在48文至200文之间,[②②]当时的银钱比率是1两:1300文左右,每担约合3.7两至15两。以此来计算“公司”当时从广州买到的茶叶,至少是国内市价的三倍甚至更高。

实际上,外商已经注意到这种内外的差价。在广州,英商“自行进入城内,询问店铺的货物价钱,我们发觉比他们从来向我们索讨的价钱便宜得多”[②③]。

内外贸易中的价格差额构成的更高利润,对商人的诱惑力是极大的,这其中首先被吸引的是华东商人。“茶叶是由安徽、江西及湖南等省运来的”[②④]。“董事部又命令购买南京手工织制品,特别指定幅宽一英码的南京棉布”[②⑤]。“我们与米森诺会同和德少、秀官及保商启官平分订约,购入最好的南京生丝400担,每担175两银,缴清各项费用,一百天内船上交货。该商人等在广州没有这样大批的生丝存货,一定要到外地搜购,逼得我们预付款的80%给他们,这是我们能够劝诱他们索取的最低数额。”[②⑥]以广州为交易市场,货源100天内搜集,应是从广州到江浙来回所需的时日。利玛窦从广东北上去南昌、南京、北京沿途见到了这种长途贩运以供外贸的盛况。[②⑦]当时来华外国商船不仅在广州贸易,也沿海岸线北上厦门、舟山(定海)等地商贸。有的外船在广州订到货后,还必须航往舟山、宁波口岸去装货。[②⑧]可见华东市场接受海外贸易的拉力的形式是多样的。

由于各种原因,借依广州、厦门、宁波等港口在政府官员的监督下与外商贸易是有限的,港口管理外贸的官员对外商成千上万的银元更具贪婪之心,他们千方百计地向中外商人勒索,官商、皇商欺行霸市现象也很严重,市场交易常常出现波折甚至夭折。但海外贸易的高利润依然存在,它吸引市场以商人走私的形式进行交易。于是,华东商人走私贸易在明末清初更为盛行。“夫漳、泉之通番也,其素所有事也,而今乃及福清。闽人之下海也,其素所习闻也,而今乃及宁波。宁波通番,于今创见。又转而及于杭州。杭之置货便于福,而宁之下海便于漳。以数十之货,得数百金而归,以百金之船,卖千金而返,此风一倡,闻腥逐膻,将通浙之人,弃农而学商,弃故都而入海。”[②⑨]漳州、泉州、福清和宁波、杭州之间的市场辐射关系已发展成走私外贸的利害联系了。“原来这边中国的货物,拿到那边,一倍就有三倍价;换了那边货物,带到中国,也是如此。一往一回,却不便有八九倍利息?所以人都拼死走这条路。”[③⑩]明中叶后发生在东部沿海的海外贸易、海外移民、走私冲突甚至倭寇之乱的主要原因应是华东经济发展与海外贸易之间的推拉作用。顾炎武的《天下郡国利病书》对此作了阐释:“今海贼据浯屿、南屿诸岛,公然番舶之利,而中土之民,交通接济,杀之而不能止,则利权之在也”。[③①]

明末清初的海上走私贸易可分为近海岛、港贸易和远海诸番贸易两种。第一种近海岛、港贸易。如浙江,舟山城东南百里的双屿港,“为倭夷贡寇必由之路”[③②],在嘉靖年间发展成为华东走私商人与日本、葡萄牙等国商人的集散中心、国际贸易港,主要经营丝和丝织品。[③③]这个走私市场有多大?当时曾到过中国沿海活动的葡萄牙人宾托(FernaoMendezPinto)在他的《游记》中写道:“双屿港总人口有三千多人,其中葡萄牙人占一半以上,还有房屋一千余幢,有的房屋建筑费达三四千金;还有教堂三十七所,医院二所。每一年进出口贸易额达三百多万葡币(Cruzado),其中很大一部分是用日本银锭作货币的。”[③④]浙江沿海还有可以避风良港四五十处,都成了当时海上走私的贸易市场。又如福建,福建沿海由于海岸线更为曲折,岛屿众多,加上闽东南郑芝龙家族海商集团拥有较强大的武装力量,台澎相距不远,形成接应之势,沿海的走私贸易更为活跃。“漳之诏安有梅岭、龙溪、海沦、月港,泉之晋江有安海,福鼎有桐山”[③⑤]等,其中月港为最大海港。明末,月港衰微,郑氏海商集团总部所在地安平港兴盛起来,到清初,成为与清廷抗衡的海上贸易大港,直到清军剿郑的战火把它毁为灰烬。福建还有下属台湾府的澎湖、大员、鸡笼淡水港。广东除了人们熟知的澳门之外,还有可以辐射闽、赣、粤三省的南澳岛,也是当时走私贸易的国际性市场。走私贸易的商品流通量与贸易额永远是一个谜,双屿港的年进出口贸易额也只是一个参考数字,但不可怀疑的是,以华东丰富的商品市场作为腹地,沿海岛、港走私量一定很大,否则,不足以引起再三发生的“倭乱”,不足以形成持续16、17两个世纪的十几个私人海商集团。[③⑥]

第二种远海诸番贸易。这是沿海岛、港走私的辐射性向海外的延伸,所及的国家与地区东起日本、朝鲜,南经吕宋至南洋群岛,西及阿拉伯半岛并直至东非,而且在这些地区和国家同葡、西、荷、英等国商船贸易:这种贸易额也是很难确计的。林仁川先生根据国外有关史料,作了估计工作。其中1641年6、7两个月,郑芝龙运往日本长崎的诸多货物中有白生丝25700斤,黄生丝15550斤,各种纺织品140760匹;1641年,销往日本长崎的各种糖5726500斤,1644年为1417550斤,1645年为3377900斤。[③⑦]明末清初远海贸易的总额估算,年平均出口约918万两,进口约738万两,利润约942万两。[③⑧]

综上所述,明末清初,华东市场参与海洋社会经济的海上贸易,与世界性的海上贸易存在着互动作用的关系,这种关系显示出华东商品经济和市场网络的新发展。但是这种新发展的主要动力是在民间,中国的海外贸易主要特征是民间走私,在本国政府的有限贸易和海上禁令以及番国洋人中的海盗前后夹击中,华东特别是沿海商人不畏艰险依然扬帆起锚,趋利而去,干着赴汤蹈火的事业。中国近代中外贸易的序幕充满活力与艰难。注:

①⑧⑨关于国内市场等级的界定和明中叶始全国性大市场的形成,参见吴承明先生《中国资本主义与国内市场》一书的有关论述,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5年版,第217~256页。

②关于多元社会经济结构的理论,主要参见傅衣凌先生的《中国传统社会多元的结构》,载《中国社会经济史研究》1988年第3期。

③另外五条干线要道为:北京分别至河南湖广广西、至陕西四川、至贵州云南、至山西、至(辽宁)开原。见明人黄汴的《一统路程图记》和儋漪子的《天下路程图引》,杨正泰校注,山西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第1~265页、第354~512页。

④根据傅崇兰先生《中国运河城市发展史》统计,明清时期比较发展的32座城市中,华东占21座;清代八大工商业城市,华东占六座。四川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47页。

⑤傅衣凌主编,杨国桢、陈支平著:《明史新编》,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299~342页。

⑥胡焕庸、张善余:《中国人口地理》上册,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84年版,表12、13。

⑦梁方仲:《中国历代户口、田地、田赋统计》,上海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表88。

⑩[明]张燮著,谢方点校:《东西洋考》卷7,中华书局1981年版,第133页。

①①[明]王世懋:《策枢》卷一,《通货》,丛书集成初编本,第十二页。

①②[明]周玄wéi@①:《泾林续记》,丛书集成初编本,第二十七页。

①③①⑧[明]姚士麟:《见只编》卷上,丛书集成初编本,第五十、五十一页。

①④参见张海鹏、张海瀛主编《中国十大商帮》有关章节,黄山书社1993年版。

①⑤①⑦③①[明]顾炎武:《天下郡国利病书》第二十六6册,《福建》;四部丛刊三编本。

①⑥转引自郑永昌:《明末清初的银贵钱贱现象与相关政治经济思想》,台湾师范大学历史研究所1994年版。

①⑨《利玛窦中国札记》,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13页。

②⑩这里的三个数字根据马士著《东印度公司对华贸易编年史》(以下简称《编年史》,中山大学出版社1991年中文版)第一卷第309~321页《东印度公司的英国船只对华贸易表(1365—1753年)》的有关数据统计而来,原表多用镑和八单位里亚尔后称元为计算单位,这里根据100英镑=416.67元、100元=72两、100英镑=300两换算,0.72两×416.67=300.0024两。又:货物价值与白银相加不能等于总资金的原因是有许多船只只有总资金的记录。

②①②③②④②⑥②⑧《编年史》第一卷第十一章、第八章、第十五章、第二十八章、第八章。

②②黄冕堂:《清史治要》,齐鲁书社1990年版,第441页。

②⑤《编年史》第一卷第二十一章。所谓的南京棉布应是指当时苏松地区的棉布织品,南京和苏州都有棉布市场。

②⑦《利玛窦中国札记》,第278页。

②⑨[明]王在晋:《通番》,《越镌》卷21。

③⑩[明]凌蒙初:《转运汉遇巧洞庭红波斯胡指破鼍龙壳》,《拍案惊奇》卷之一。

③②天启《舟山志》卷2,《山川》。

③③③④③⑦③⑧林仁川:《明末清初私人海上贸易》,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87年版,第135、136、219、456~465页。

海外贸易范文篇6

(一)朝贡贸易的管理

唐政府不仅与其周边诸少数族政权之间存有朝贡贸易,与海外诸国之间也存有朝贡贸易,同样在政权关系的政治色彩的光环下,进行着实际上的物与物的商品交换。史料表明,在朝贡使的礼仪接待和贡物的回赠酬答方面,唐政府对海外诸国也实行着与对周边诸蕃相同的制度和规定。《新唐书》卷221下《西域传》赞语称唐对朝贡使“有报赠、册吊、程粮、传驿之费,东至高丽,南至真腊,西至波斯、吐蕃、坚昆,北至突厥、契丹、靺鞨,谓之‘八蕃’,其外谓之‘绝域’,视地远近而给费”。[1]就对朝贡物品的酬答而言,唐政府也有着一套较为细致的制度,其详见前文民族贸易的管理部分,兹不赘述。

不过,有所不同的是,在朝贡使团入京觐见人数的控制上,唐政府对海外诸国使团的限制,要比对周边诸蕃使团的限制严格得多。《新唐书》卷48《百官志三·鸿胪寺》载云:“海外诸蕃朝贺进贡使有下从,留其半于境;由海路朝者,广州择首领一人、左右二人入朝。”规定由陆路而来的海外诸国朝贡使团,入境时边地政府部门要将其使团人数的一半留于边境安置,只准许另一半人员随同使者入京觐见;对由海路经广州入境的,则只准许使者及随从二人入京觐见,对海外诸国朝贡使团的入京人数有着明文限制。而周边诸蕃朝贡使团虽有时因过于宠大要由边地政府部门留其一部分人员于边境外,对其使团入京觐见人数,唐政府并无制度上的明确规定。对海外诸国朝贡使团入京人数的严格控制,反映的应是唐政府对国家安全更为谨慎的考虑。

唐政府对非经广州而由其他沿海口岸入境的外国朝贡使团的管理,可由《空海入唐求法记》寻得一些端倪。记文载空海随同日本国朝贡使团,于德宗贞元二十年(804)八月十日到达福州长溪县赤岸镇海口,“当时日本使船,率由扬子江向苏、扬。闽疆僻左,罕睹外人,州吏闭船待命。空海乃代大使上福州观察使书……刺史阎济美阅之感动,因开船存问,给资粮,借屋十三烟,并奏长安取进止,全船感激流涕。数十日敕令至,大使给七珍鞍。十一月三日,一行二十三人,溯闽江向长安,空海与焉。余人及来船则回航明州,以待大使之归”。入京使团于十二月二十一日,抵达长安以东的长乐驿,二十三日,宦官赵忠将飞龙家细马二十三匹来迎,兼持酒脯宣慰,由春明门进城,入住宣阳坊官宅,二十四日,国书、贡物附监使刘昂献上,皇帝嘉纳。[2]可见,日本国朝贡使团到达福州之地后,福州地方政府一方面招待使团,一方面上报朝廷请示如何处理。等皇帝敕令到达后,州府乃准敕允许使团中的二十三人入京觐见,其余人等及所乘船舶回航明州以等待入京使团的返回。入京使团到达京师长安附近时,由宦官赵忠负责一番接待,进行慰劳,然后进入京城,被安置在官宅中居住。次日国书及贡物由宦官专人进献,德宗皇帝嘉纳。虽然入京使团的人数不止三人,但是由此仍可看出,政府在朝贡使团的入京管理上,一是行事十分谨慎严肃,二是也有着明确的人数限制。从宦官赵忠率二十三匹飞龙细马迎接使团,可以推定二十三人的使团入京规模是早由德宗所颁“敕令”规定了的。总而言之,作为唐政府与海外诸国沟通政治关系的辅助手段,朝贡贸易有其特殊意义。这类贸易不与国内百姓接触,完全由唐政府一手操办,实为官方贸易。

(二)市舶贸易的管理

这里的市舶贸易,也可称之为通常的海外贸易,是指不以沟通政治关系为目的、专以经商牟利为目的的海外贸易。在唐代,市舶贸易集中在东南沿海之地,而以广州为中心。如天宝九载(750),鉴真和尚第五次东渡日本到达广州时,看到“江中有婆罗门、波斯、崑崘等舶,不知其数,并载香药、珍宝,积载如山。其舶深六、七丈,师子国、大石国、骨唐国、白蛮、赤蛮等往来居[住],种类极多”。[3]市舶贸易已有相当规模。从现有史料看,唐政府对市舶贸易的管理经历了管理体制和管理内容上的逐步变革过程,以下详为论之。

最早反映唐政府管理市舶贸易的史料见于《唐会要》。《唐会要》卷66《少府监》:“(高宗)显庆六年二月十六日敕:‘南中有诸国舶,宜令所司,每年四月以前,预支应须市物,委本道长史,舶到十日内,依数交付价值。市了,任百姓交易。其官市物,送少府监简择进内。’”有学者认为,敕文所云“所司”应即是唐政府管理市舶贸易的机构——广州市舶使院,并认为到显庆六年(661)或稍前的时候,广州市舶使之职即已创置。[4]笔者对此不能认同。依笔者愚见,高宗的敕文是对市舶贸易的管理做出规范。敕文中的“所司”是泛指中央各有关政府部门,并非专指某一机构。而敕文中的“本道长史”,显然指的是高宗永徽之后于广州设立的岭南节度使府长史,即岭南道长史。[5]敕文的大意是规定中央各有关部门,如果需要购买海舶之物,则要在每年的四月份以前,支付需要购进物品的所须钱物,交由岭南节度使府的长史去负责购买。长史在海舶到境十日之内,将官方拟购的物品购买完成。官市之后再允许外商与国内百姓进行交易。长史购进之物,要送到中央少府监,由少府监选取一些精品送入皇宫,供皇帝、皇室使用,其余物品,再发送各有关政府部门。

就对市舶贸易的管理而言,敕文所云有两个要点:一是外商以船舶载货物到达广州后,先要与唐政府官方进行交易,然后才能与国内百姓进行交易,即政府官方具有优先购买权。二是政府官方购物由岭南节度使府的长史负责,即由岭南节度使的属僚负责,尚无专门的市舶贸易管理机构及管理官员的设置。不过,长史作为正五品上的职事官,为岭南节度使府的高级幕僚,这足以反映出唐政府对市舶贸易管理的重视。

另一条较早的史料见于《资治通鉴》。《资治通鉴》卷203武后光宅元年(684)七月条载:“秋,七月,戊午,广州都督路元睿为崑崘所杀。元睿闇懦,僚属恣横。有商舶至,僚属侵略不已,商胡诉于元睿;元睿索枷,欲系治之。群胡怒,有崑崘袖剑直登厅事,杀元睿及左右十余人而去,无敢近者,登舟入海,追之不及。”史料表明此时市舶贸易的管理权仍属岭南节度使府,即广州都督府所有,由都督府属僚具体负责,仍无专门管理市舶贸易的政府机构和官僚,在管理体制上,与高宗显庆六年时的情况一样,没有什么变化。已故著名经济史专家傅筑夫先生,依据顾炎武《天下郡国利病书》卷120所载“贞观十七年,诏三路市舶:番商贩到龙脑、沉香、丁香、白豆莞四色,并押解一分”,推测从唐初起,南海市舶贸易就置于市舶使的管理之下。[6]这一推测是错误的。对顾炎武所言,日本学者桑原骘藏早已指明其误,是误将《宋会要》关于宋绍兴十七年之事记为唐贞观十七年之事。[7]所言甚是。

市舶贸易的管理体制发生变化至迟不晚于唐玄宗开元二年(714)。显示这一变化的史料见于多处。如《旧唐书》卷8《玄宗纪上》载开元二年十二月,“时右威卫中郎将周庆立为安南市舶使,与波斯僧广造奇巧,将以进内。监选使、殿中侍御使柳泽上书谏,上嘉纳之”。《新唐书》卷112《柳泽传》载:“开元中,转殿中侍御使,监岭南选。时市舶使、右威卫中郎将周庆立造奇器以进,泽上书曰……书奏,玄宗称善。”《册府元龟》卷101《帝王部·纳谏》云:“开元二年十二月,右威卫中郎将周庆立为岭南市舶使,与波斯僧广造奇巧,将以进内。监选使、殿中侍御史柳泽上书谏,帝嘉纳之。”同书卷546《谏诤部·直谏十三》亦载,“柳泽,开元二年为殿中侍御史、岭南监选使,会市舶使、右威卫中郎将周庆立、波斯僧及烈等,广造奇器异巧以进,泽上书谏”云云。

诸处史料所记为同一件事,均载明玄宗开元二年时广州已有市舶使之职的设置。需要指出的是,《唐会要》关于此事的记载与诸处史料有所不同。《唐会要》卷62《御史台下·谏诤》载云:“开元二年十二月,岭南市舶司、右威卫中郎将周庆立、波斯僧及烈等,广造奇器异巧以进。监选司、殿中侍御史柳泽上书谏。”把诸处史料所载之“市舶使”记为“市舶司”;“监选使”记为“监选司”。对《唐会要》的这一不同记载,喻常森先生已研究辨明其误。[8]遗憾的是,迄今仍有一些学者还将《唐会要》的这段记事据为信史,错误地断定开元二年时唐政府已在广州设立管理市舶贸易的机构----市舶司。

从诸处史料不难看出,市舶使周庆立的职事本官为右威卫中郎将,官阶四品,是唐中央禁卫军的高级将领。可以肯定,他是以中央禁卫军高级将领的身份出任广州市舶使。根据唐代惯例,周庆立可能是由君相直接任命出使的。[9]这表明,开元二年时,市舶使已握有对市舶贸易的管理权,也反映出唐中央对市舶贸易管理的愈益重视。然而,由于诸处史料所云太过简略,周庆立管理市舶贸易的具体情况不得而知,他对市舶贸易的管理权限有多大,是全部拥有,还是部分拥有,也不清楚,但是,毫无问题的是,市舶使的设置说明市舶贸易的管理体制已发生重要变化。幸好,后来的相关史料证明,市舶使对市舶贸易并不握有全权,而是形成了与岭南节度使共掌市舶贸易的管理新体制,取代了先前由岭南节度使属僚具体负责的旧体制。

周庆立是以朝官身份被差遣充任广州市舶使的。此后不久,又出现了许多以宦官充任市舶使的情况。《全唐文》卷371于肃《内给事谏议大夫韦公神道碑》载韦某幼有奇操,“髫龀之年,参内侍省,出入门阁,情志专良。开元十年,解褐授内府局丞,典御府之藏,列内官之秩……事因绩著,官以课迁,录充市舶使,至于广府,賝赆纳贡,宝贝委积,上甚嘉之……天宝初,拜朝议郎,判宫闱令,知本局事”。《旧唐书》卷98《卢怀慎传附子卢奂传》载,天宝初卢奂出任南海太守,以清廉著称,贪官敛迹,“中使市舶,亦不干法”。《旧唐书》卷11《代宗纪》载广德元年(763)十二月甲辰,“宦官市舶使吕太一逐广南节度使张休,纵下大掠广州”。王长启、高曼《西安西郊发现唐银铤》一文[10],载一枚进贡于大历十二年左右,最迟不晚于德宗建中三年的银铤,即是由广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充岭南节度支度营田等副大使知节度事张伯仪和宦官监军市舶使刘楚江共同进贡。后来到德宗贞元前期,由于广州市舶贸易管理上侵夺太甚,致使外商多弃广州而往安南贸易。为确保向朝廷进奉,贞元八年(792),岭南节度经略使李复上奏,说:“近日舶船多往安南市易,进奏事大,实惧阙供,臣今欲差判官就安南收市,望定一中使与臣使司同勾当,庶免隐欺。”主张在安南新设市舶使,由朝廷派出宦官充任,与岭南节度使府的判官共同负责安南市舶贸易的管理,从事“收市”,确保进奉无阙。这一建议虽然因为重臣陆贽的反对而未能实施,但可看出由宦官充任市舶使当已成惯例。[11]《旧唐书》卷177《卢钧传》载文宗开成元年(836)冬,卢钧替代李从易出任广州刺史、御史大夫、岭南节度使。其时,“南海有蛮舶之利,珍货辐湊。旧帅作法兴利以致富,凡为南海者,靡不捆载而还。钧性仁恕,为政廉洁,请监军领市舶使,己一不干预”。宣宗大中二年(848),韦平出任岭南节度使,史载其“锄侵牟之窟,削冒名之吏,尽反为民,烦促顿舒,流庸尽复。先是海外蕃贾赢象犀贝珠而至者,帅(岭南节度使)与监舶使(市舶使)必搂其伟异,而以比弊抑偿之,至者见欺,来者殆绝。公悉变故态,一无取求,问其所安,交易其物,海客大至……越三岁,寝疾,薨于位,实(时)大中五年七月二十三日”。[12]

上述史料说明,在自玄宗开元十年至唐中晚期,一直有宦官市舶使的存在,多数由朝廷差遣、少数由岭南监军使就地充任。从史料中还可看出,宦官市舶使对市舶贸易并不拥有独立完全的管理权,岭南节度使也参与市舶贸易的管理,也有着对市舶贸易的管理权,形成了宦官市舶使与岭南节度使共同掌理市舶贸易的管理体制,共同负责官市,以“賝赆纳贡”,确保向朝廷“进奉”。笔者以为,时下许多学者所持之市舶使是专门管理市舶贸易的官员的认识并不准确。

需要强调的是,开元二年后,除了以朝官和宦官充任市舶使之外,还有以岭南节度使兼任市舶使的情况。如德宗贞元年间,岭南节度使王虔休即兼任广州市舶使,一身而二任。[13]也有以岭南节度使府的幕僚充任市舶使的情况。如柳宗元《唐故岭南经略副使马君墓志》所载墓主人马某即曾以幕职出任广州市舶使。[14]这说明,开元二年后形成的由市舶使和岭南节度使共同掌理市舶贸易的管理体制并不十分固定,只是一种大体上或总体上的格局。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笔者认为在于市舶使属使职差遣,需要时,则由朝廷任使派出,不需要时,则仍可由岭南节度使府负责,实行与高宗、武后时期相同的管理方法。不过,就管理的性质而言,不管是由岭南节度使府单独管理,还是由岭南节度使与市舶使共同管理,是并无差别的,即都是由唐政府的官员,按照政府的利益进行管理,都具有由政府官方一手操控的显著特点。而这一特点还可由唐政府对市舶贸易具体的管理内容看得出来。

唐政府对市舶贸易具体的管理内容也有一个前后变化过程。前述高宗于显庆六年所颁的敕文,明确规定在由岭南道长史完成官市后,听任外商与国内百姓进行贸易,说明此时唐政府对市舶贸易的管理内容即是官市。李肇在《唐国史补》中所云市舶使对外商“籍其名物,纳舶脚,禁珍异”[15]的管理内容,从该项记事前后皆述贞元、元和间事推测,应是德、顺、宪三朝时期唐政府对市舶贸易的具体管理内容。这比高宗时期有了重大变化,管理内容增多起来。后来到文宗朝时期,唐政府对市舶贸易规定了纳舶脚、收市和进奉的三项具体管理,制度上的规范更加明确。[16]唐政府对市舶贸易具体的管理内容虽有前后时期的简繁变化,但这些管理的共同特点是市舶贸易必须首先满足政府的官市或征税、索取的欲望,即以政府获取利益为前提,市舶贸易的生死盛衰实际上操控在唐政府手中。

总起来说,市舶贸易管理体制上的调整,以及管理内容上的由简到繁,反映了唐中央对市舶之利的日益重视。事实上,随着对市舶贸易进行管理的内容的增多,特别是征收重税和进奉聚敛,使得市舶收入在唐国家财政中的地位日趋重要。僖宗乾符五年(878),黄巢起义军围攻广州,左仆射于琮惊呼:“南海有市舶之利,岁供珠玑,如令妖贼所有,国藏渐当废竭。”[17]一语道明市舶收入在当时国家财政收入中的举足轻重的地位。

(三)境内居留外商的管理

作为市舶贸易管理的重要组成内容,唐政府对居留境内的外商也有着相应的管理措施。根据现有研究成果,蕃坊制的创立是这种管理的一项重要内容。研究表明,至迟在文宗太和末年,唐政府即开始在外商聚集的广州、泉州等地设立蕃坊,[18]作为外商的集中居住区和商品交易区。蕃坊有蕃长或都蕃长负责,对外商进行集体管理。蕃长、都蕃长的产生,可能由外商推举,但须经唐政府认可,或者由唐政府直接挑选任命。有的还被唐政府授以勋官,如《唐会要》卷100《归降官位》载,“(昭宗)天祐元年六月,授福建道佛齐国入朝进奉使、都番长蒲诃粟宁远将军”。蕃长、都蕃长的职责,学界的认识较为一致,认为宋人朱彧《萍州可谈》卷2所载“广州蕃坊,海外诸国人聚居,置蕃长一人,管勾蕃坊公事,专切招邀蕃商入贡”,大体上反映了唐代时的情况。[19]有关史料表明,唐代时蕃坊蕃长、都蕃长所掌蕃坊公事,主要包括管理坊内商品交易活动、处理坊内的违法犯罪事件及主持宗教活动;所掌招邀蕃商入贡,主要是指外商与唐政府进行商贸交涉。[20]具有实质意义的是,蕃长、都蕃长须由唐政府承认任命,他们实际上是唐政府对外商进行集中统一的管理,虽享有一定的权力,但必须对唐政府负责。另外,毋需证明的是,在蕃坊设立之前或不在蕃坊之内而在其他地方进行商品交易和商品流通的外商,也必须遵守唐政府关于商品交易和商品流通的管理制度。总而言之,外商入境后的商贸活动处在唐政府的有效管理之下。

综括而言,虽然现有史料所反映的唐代海外贸易的管理内容尚不够具体清晰、管理的制度化方面也不很规范成熟,但前后管理表现出逐步加强的趋势,反映了唐政府对海外贸易之利的日益看重。市舶使的设置更表明了封建朝廷已直接插手海外贸易的管理,与隋代以前海外贸易概由地方政府管理大有不同,这是唐代海外贸易管理上的一大发展。政府对海外贸易管理的强化,虽不无积极作用,但其中的官市优先以及重征关税、进奉掠夺等,无疑会破坏海外贸易的真正繁荣,损伤外商来唐贸易的积极性,并在很大程度上妨碍外商与国内百姓的直接的商品交流,从而对国内工商业经济的发展也不无阻碍作用。我们认为忽视唐政府所体现的封建主义对海外贸易管理所起的消极作用,无益于全面科学地认识唐代海外贸易管理的实质。注释

[1]《新唐书》,第6264-6265页。

[2]转引自梁容若:《中日文化交流史论》,第140页,商务印书馆1985年版。

[3]《唐大和上东征传》,第74页,中华书局1979年版汪向荣校注本。

[4]李庆新:《论唐代广州的对外贸易》,载《中国史研究》1992年4期;乌延玉:《隋唐时期的国际贸易》,载《历史教学》1957年2期。

[5]据《旧唐书》卷141《地理志四·岭南道》载,唐高宗永徽之后,以广、桂、容、邕、安南府,皆隶广州中都督府都督统辖,谓之五府节度使,亦即岭南节度使,管理“南中”之地。

[6]傅筑夫:《中国封建社会经济史》第四卷,第452页。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

[7]陈裕菁译《薄寿庚考》第一章注1,第7-8页。中华书局1954年版。

[8]喻常森:《海交史札记》,载《海交史研究》1990年1期。

[9]参张国刚:《唐代官制》,第169页。三秦出版社1987年版。

[10]《中国钱币》2001年1期。

[11]参《全唐文》卷473陆贽《论岭南请于安南置市舶中使状》,第4828页。并参《资治通鉴》卷234德宗贞元八年六月条,第7532-7533页。

[12]《全唐文》卷764萧邺《岭南节度使韦公神道碑》,第7945页。

[13]《全唐文》卷515王虔休《进岭南王馆市舶使院图表》,第5235页。从表文可知,王虔休一身而二任是“亲承圣旨”,即经过唐德宗的亲自授权。

[14]见王杰:《唐岭南市舶使人选补正》,载《中国史研究》1993年4期。

[15]《唐国史补》卷下。学津讨原本。

[16]参《全唐文》卷75文宗《太和八年疾愈德音》,第785页。

[17]《旧唐书》卷178《郑畋传》,第4633页。

[18]范邦瑾:《唐代蕃坊考略》,载《历史研究》1990年4期。

海外贸易范文篇7

清末民初这段时间,江南地区的纺织品在市场流通量上并没有出现大的萎缩,就苏州地区而言,主要是得益于丝织品出口的大幅增长。根据民国初年的统计,1918年,苏州丝织业年产纱缎为107040匹,外销77930匹,占总产量的72.8%,年产值2414250元,外销1184550元,占总产值的49.02%,共有丝织工人16779人,其中生产外销产品的9949人,占工人总数的59.29%(注:王翔:《对外贸易与中国丝绸业的近代化》,《安徽师大学报》1992年第2期。)。海外市场的不断开拓一度成为刺激近代苏州地区丝织业不断发展的重要因素之一。

"纱缎为数千年之实业,各国未通商以前,遍销全国,虽因丰欠,营业年有盛衰,然平均计之,频年造货与销货之比较,尚足相抵,机工即无辍业之虞,原料亦无造匮之虑,自海禁洞开,各国互市以来,虽有船舶来品之输入,内地纱缎销场,不无渐减。然丝织品之运销出口者,亦足相抵,其时各国税率,尚属平等,中外通商,名实相符。……自日、俄两国,于光宣年间,先后加税至五六倍至十余倍不等,纱缎之销路遂绝"(注:"汤一鹗关于苏州丝绸原料生产,销售和出口等情况的调查报告",1919年2月5日,转引自《苏州丝绸档案汇编》,第1385-1386页,苏州市档案馆编,江苏古籍出版社1995年,下同。)。

19世纪中期的太平天国运动曾给江南经济以沉重打击,江南丝织品业几遭灭顶之灾,直到19世纪80年代初,江南丝织业织机总数不过3万余台,不及战前盛时之半数(注:徐新吾主编:《近代江南丝织工业史》第92页,上海人民出版社,1991年,下同。)。"几乎所有桑树均已根除或被毁,从事丝业的居民,大多数星散。丝业的普遍衰落就是这几年骚乱的结果"(注:彭泽益:《中国近代手工业史资料》(1840-1949),第二卷,第68页,三联书店,1957年版。)。太平天国运动及日后的社会动乱,导致了社会购买力的下降,这对以国内王公贵族富商大豪为主要消费对象的丝织品市场而言,无疑是一沉重的打击,这一时期的海外贸易刺激了苏州丝织业的恢复发展。1853年,太平军进入江南后,南京城乡约5万台织机停产,江浙一带所产生丝得以大量挤进外贸市场。同时,由于意、法等欧洲国家生丝减产,"从1853年下半年起,中国生丝出口猛增,到1858-1859年度,仅上海一个口岸出口的数量即扩大到85970包,较上海开埠初期1844-1845年度的6433包增加了12.4倍"(注:《上海对外贸易》(上),第62页,上海社会科学出版社,1989年11月。)。海外贸易的发展,使得苏州地区丝织业的恢复速度高于同时期的南京等地,到同光年间,为苏州地区纱缎业的全盛时代。"营业总额年达六百余万元,纱货远销俄国、高丽(朝鲜)、缅甸、印度等处,官方特设织造府于苏州,从事办差"(注:《中国实业志·江苏省·第八编工业》,实业部国际贸易局,1933年2月初版,下同。)。

太平天国革命也使苏州地区著名的丝绸中心盛泽镇异军突起,盛泽镇是江南著名的丝织品集散地,"盛泽纺绸昔蜚声于世,在前清乾隆嘉庆年间,营业即已发达,各省客商来该地办货者极多。在全盛时代,出品不但行销国内各埠,且销行南洋各属,甚至推广至于欧洲"(注:《中国实业志·江苏省·第八编工业》,实业部国际贸易局,1933年2月初版,下同。)。由于其地理位置的特殊性--距京杭大运河5公里,非水陆要冲,在太平天国运动中损失轻微,并成为众多富商大贾的避难地,据《吴江文史资料》记载:清咸丰十年,太平军与清军数度鏖战,尤其是清军在攻陷城镇后的大肆劫掠,江南地区普遭荼毒,南北交通受阻,苏州及浙江的杭州、湖州、双林、濮院等传统丝绸城镇受到重创。浙江嘉兴府的濮院镇,"机废业,织工失业"(注:徐新吾主编:《近代江南丝织工业史》第87页,上海人民出版社,1991年,下同。);王江泾"当兵道,被兵后十九瓦砾……泾之士商同时避乱迁盛(泽)者无虑数百家";"湖州逃难来者,尽至盛泽,人众比平时数倍"(注:《吴江文史资料》,第十辑,第58-59页。)。来盛泽避难者多为丝绸富商,其中王江泾以绸商居多,双林镇以丝商占优,太平军占领后有"商民苟安"的记载,并划归浙江秀水县管辖。据《盛川稗乘》记载,太平军在盛泽设局抽厘,两年零一个月获银数十万,盛泽绸市呈现"千家一簇万间楼,估客如云采买绸,分寸黄金分寸土,行人不断市捎头"(注:《吴江文史资料》,第十辑,第58-59页。)。这一切为苏州及至江南地区丝织业的继续发展保存了实力,即便在中国丝绸被排挤出西欧市场之时,盛泽的狭幅轻绸仍在南洋地区拥有广大的市场,并带动了江南丝织品的出口量,使之维持在一个相对稳定发展的水平上(注:徐新吾主编:《近代江南丝织工业史》第110页。)。

丝绸与生丝是苏州丝织业的重要内容,也是当时出口商品的重要组成部分,鸦片战争前夕,由于西欧发展了近代丝绸业,中国丝绸逐渐被排挤出西欧市场。同时,又增加了对中国生丝的需求(注:徐新吾主编:《近代江南丝织工业史》第58页。)。当时中国丝类出口主要"有白丝、白经丝、白缫丝、黄丝、黄经丝、黄缫丝、野蚕丝、野蚕缫丝、蚕茧、乱丝头、烂茧壳之分"(注:《1916年3月21日在江苏税务处为出口丝茧价格致苏总商会函》,《苏州丝绸档案汇编》第788页。)。苏州地区的吴江县是其重要的丝织业基地,震泽丝是吴江蚕丝业的支柱,长期以来,震泽只缫丝而不织绸,其缫丝纯是以出售为目的的商品经济,由于家庭缫丝业零星分散,生丝购销极为不便,丝行行业应运而生,以沟通产销渠道(注:《明清苏州工商业碑刻集》,江苏人民出版社,1981年:孔令奇:《清前期苏州的手工业行会》,中国人民大学复印资料:《经济史》1996年1月。)。建于清道光咸丰年间的徐世兴丝行是近代震泽镇上有记载的最早的丝行(注:《吴江文史资料》,第十辑,第80页。)。

盛泽镇作为丝绸生产中心,同时也是生丝聚集地。盛泽本地不产丝,其生丝主要来源于浙江的双林、菱湖、新市、濮院等地。据《盛湖杂录》记载,盛泽丝业在清"咸同间局面极阔在,外县皆直接收买,用护照运销各地,而以上海出口为大宗,名曰洋庄,岁销额值银千余万"(注:《吴江文史资料》,第十辑,第62页。)。

同治以后,盛泽丝业经营范围仅限于织造用丝的购销,震泽丝经则始终保持出口。替代辑里湖丝而崛起的震泽辑里干经,出口外销全盛期在19世纪下半叶至本世纪二十年代中期,清光绪6年(1880),仅震泽一地出口即达5500包(每包约60.48公斤),最多的年份是光绪33年(1907),达13100包,其后至民国8年(1919)均在万包以上(注:《吴江文史资料》,第十辑,第82-84页。)。当时全国白丝经出口仅南浔和震泽两地,震泽的白丝经出口约占总数的一半左右,出口地大半为欧洲市场。

民国初年丝织产品出口基本保持上升趋势,本世纪20年代中期,出口开始下降,在出口商品价值比例上,生丝比重高于丝绸的比重。当时中国出口英国的商品中,主要是丝、茶两类,其中丝在英国市场上的贸易量仅次于法国和英属印度,在英国市场上尚有一席之地(注:《苏州丝绸档案汇编》,第864-966页。)。而丝绸在欧洲的市场贸易量则远远低于生丝。

苏州丝织品的对外贸易主要以日、俄、朝、南洋等地为大宗,"清光绪间,运俄绸缎岁有巨额,以海参威为无税口岸,运商皆由此进口"(注:《苏州丝绸档案汇编》,第890页。)。日本市场方面,清朝末年尚有苏缎商"自往设庄营业,关税值百抽五"(注:《苏州丝绸档案汇编》,第890页。)。"苏、浙、闽商往长崎贸迁寄居者,络绎不绝"(注:王翔:《对外贸易与中国丝绸业的近代化》,《安徽师大学报》1992年第2期。),朝鲜市场更是当时苏州丝绸的主要出口地,其纱缎销售高丽市场占30%(注:《中国实业志·江苏省·第八编工业》,实业部国际贸易局,1933年2月初版,下同。)。1919年至1921年,我国驻朝鲜元山和仁川领事馆的商务报告中,均有各类盛纺输入的记载(注:《吴江文史资料》,第十辑,第58页。)。"韩人夙爱祖国,故其全国所需要之礼服,向来悉用苏州专造之高丽纱缎"(注:《苏州丝绸档案汇编》,第890页。);"吾苏纱缎一业,向为中国大宗贸易,每岁产额几千万元,工商之赖以生活者几千万人,其对外贸易较大者向有二种,一行销高丽、安东等处者,名高丽纱缎,一行销南洋群岛各处者,各曰阔货"(注:《苏州丝绸档案汇编》,第921页。)。到甲午战争前,苏州纱缎销售到朝鲜的,有宫纱、亮纱、仿绸、素罗、板绫、库缎等品种(注:《苏州丝绸档案汇编》,第893页。),岁值一千五百万以上,工商之赖以生活者甚众(注:《苏州丝绸档案汇编》,第937页。)。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由于日、意、法等国蚕丝生产锐减,给中国蚕丝出口一绝好的机会,辑里干经供不应求,丝价飞涨,每百两自45元涨至100元左右(注:《吴江文史资料》,第十辑,第85页。)。盛泽绸在其行销极盛时代,"远及南洋群岛、东方诸国,甚至北欧、南美、俄国,每年输入国外及供给全国各地,统计生产约一千数百万,故当年有一日万绸之豪语"(注:《吴江蚕丝业档案资料汇编》,第285页。江苏省吴江县档案馆,江苏省社会科学院经济史课题组编,河海大学出版社,1989年。)。自日俄等国开始征收高额关税之后,销路锐减。1928年,苏州纱缎业海外贸易中,仅南洋群岛尚有运输之货。为此特设苏州出口阔缎检查所以管理运销南洋的丝织品(注:《苏州丝绸档案汇编》,第922页。)。到30年代后期,海外市场由于受世界范围内的经济危机的影响,盛泽绸的销售急剧下跌,"已不及以前三分之一"(注:《苏州丝绸档案汇编》,第285页。)。

海外贸易的发展推动了苏州地区的丝织业,吴江县则保持领先地位,据不完全统计,1913年江苏省25县桑田总面积为1023004亩,其中吴江县200000亩,占总数的19.55%,位居第一(注:《吴江蚕丝业档案资料汇编》,第16页。江苏省吴江县档案馆,江苏省社会科学院经济史课题组编,河海大学出版社,1989年。),全省全年共产茧63081689斤(其中春蚕茧49366655斤,夏蚕茧13715034斤),吴江县产茧5800000斤(其中春蚕茧5000000斤,夏蚕茧800000斤),位居第一(注:《吴江蚕丝业档案资料汇编》,第43-44页。江苏省吴江县档案馆,江苏省社会科学院经济史课题组编,河海大学出版社,1989年。);1913年江苏省21县制丝人数达350417人,吴江县945000人,仅次于溧阳县(制丝人数134024人,占总数38.25%);全县全年共产丝2049486斤(其中人工拣制1715266斤,机器拣制334220斤),而吴江县产丝1100000斤(全系人工拣制),占总数53.67%,高居首位(注:《吴江蚕丝业档案资料汇编》,第29页。)。

到1917年,苏州吴江的盛泽镇大约"共有8000台织机,几乎全部都在盛泽镇周围二十五华里以内,所产丝绸,大部分是轻量的,所有生丝再缫,牵经上机以及织绸全由妇女为之"(注:《吴江蚕丝业档案资料汇编》,第29页。)。据估算,当时盛泽镇各类丝绸每天正常产量为三千匹,按一年三百个工作日计,年产90万匹。每匹平均重量以九两计,共重506250斤(合303750公斤)。生产过程中生丝的损耗,当时苏州为35%,而盛泽镇已减至15%。因此,若再加上15%的重量,则全年共用生丝的总数为582187斤(合349312公斤)(注:《吴江蚕丝业档案资料汇编》,第47页。)。由于盛泽本地不产丝,这些丝绝大部分来自南浔、平望以及浙江省的嘉兴、王店、濮院、新市等地,带动了周边地区商品经济的发展。

市场需求的发展促进了苏州丝织业发生了许多新的变化,首先是在生产技术方面的进步,民国时期的苏州丝织业已开始注意现代新技术和机制工具的引进。1919年,由民间袁钟瑞、沈鹏、张文蔚等集资创设经成丝织有限公司,购进提花铁机24架,改用新法制造,"每年可出绸1650匹,每匹价值37元至40元,运销上海、广东、天津、北京及长江各埠"。其织出之绸,"新丽夺目,精美异常,尤推为绸业中之特色"(注:《吴江蚕丝业档案资料汇编》,第32-33页。)。这一行为荣获当时农商部的奖励(注:《吴江蚕丝业档案资料汇编》,第32-33页。)。1920年,苏州从日本引进了第一台电力丝织机,不久即发展到24台(注:王翔:《对外贸易与中国丝绸业的近代化》,《安徽师大学报》1992年第2期。)。到30年代中期的抗战前夕,苏州丝织业已拥有电力织机2100台(注:徐新吾主编:《近代江南丝织工业史》第10页。),生产工具发生了很大变化。

其次,产品的原料结构发生变化--改变了传统的以纯天然丝为原料的生产形式,一些人造丝与天然丝的混纺品也加入了丝织品的行列。产生这一变化的主要原因是随着国外人造丝和人造丝织品的输入,传统的天然丝织产品受到冲击(注:据海关贸易报告,我国1919年始有输入人造丝的记录,参见《吴江蚕丝业档案资料汇编》第282-284页的有关资料。)。

由于人造丝与棉纱的混合品较纯蚕丝品价值低廉,很快为国内各个阶层人们所喜爱,其"光泽之美丽逾于真丝,更以纺织学之精巧,与棉纱混合制造人造丝之织品价值既廉,用途尤广","财力不能着绸缎者固所为唯一用品,即平昔衣绸缎者亦以其值廉与夫光泽美丽而购用之",因而"服用人造丝织品者变渐增多"(注:《吴江蚕丝业档案资料汇编》,第281-283页。江苏省吴江县档案馆,江苏省社会科学院经济史课题组编,河海大学出版社,1989年。)。人造丝及外国机制产口的输入给传统的苏州纱缎以极大的冲击,"生机益形断绝矣"(注:《中国实业志·江苏省·第八编工业》。)。这是世界市场经济对苏州丝织业的又一影响;由产品原料结构的变化带来了苏州丝织品销售市场的变化--丝绸贸易开始倾向国内市场,到1933年,盛泽丝织品运销总额五百余万元,天然丝织品仅百余万元,其销路则"东北已绝迹,南洋亦甚微,大部在苏浙闽及长江流域一带"(注:《吴江蚕丝业档案资料汇编》,第178页。江苏省吴江县档案馆,江苏省社会科学院经济史课题组编,河海大学出版社,1989年。)。丝织品结构及销售市场均发生了很大变化。

30年代中期,以蜡线和人造丝为原料的中山葛年销额已占总销售额的75.12%,其他人造丝织品如条子纺和天真纱,年销近10万元;而传统的天然丝织品盛纺年销仅6万匹,加上印度纺,洋纺等品种,仅占总数的16.435(注:《吴江蚕丝业档案资料汇编》,第180-182页。江苏省吴江县档案馆,江苏省社会科学院经济史课题组编,河海大学出版社,1989年。),销售市场也主要转向国内。

第三方面,丝织业的发展,带来了苏州地区市场机制及社会关系上的新变化。

19世纪下半叶,震泽业市由内向转为外向,著名的辑里丝及丝经由湖丝船装至上海转口输出,震泽丝市东延至沪,咸丰十年(1860),震泽、南浔两地丝商为推动出口,在上海合力组织江浙丝经同业总公会,震泽各丝行,丝经行或单独或联合派员常驻上海丝栈,办理收货及成交和结算等业务,丝栈建有仓库,丝货入栈后,由通事(兼翻译和跑街双重角色)到各洋行接洽销售,丝栈与丝行,丝经行之间建有相对固定的业务关系(注:《吴江文史资料》,第十辑,第84页。)。

本世纪20年代,震泽镇上丝行共有二三十家,丝行按其经营性质,范围主要分为三类:乡丝行--收购土丝,略加整理后转售于丝经行,绸丝行--收购土丝,大部分为肥丝,分档后售于苏州、丹阳、盛泽等地织造绸缎;吐丝行--收购缫丝及摇经过程中剔下的废丝,整理卖出,大多用于制造丝线。

盛泽镇的绸领头,既要帮绸庄选办货物,又要代替机户销绸,成为介于绸庄与机户之间的仲卖人,按绸价之高低收取佣金,机户将绸送交绸领头,即可向绸领头支借现金约七八成,绸领头负责将绸卖出,若有余则交给机户,不足则向机户追回前所支借现金的一部分,其特点为绸领头必须替机户将绸卖出,而何时卖出,则机户不能过问(注:《中国实业志·江苏省·第八编工业》。)。从这些丝行绸庄所反映出来的市场机制来看,这一时期江南市镇内部管理流通的市场机制较以往相比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牙行、领投和生产者之间的关系已大不同于传统封建制度下牙行、领投和生产者之间的关系,牙行内部和领投之间分工极细,它们向生产者传递商品市场信息,向商人传递产品生产信息--从而更接近于近代市场机制的运行功能(注:樊树志:《江南市镇的市场机制--吴江个案再分析》,《中国经济史研究》1997年2月号。)。

另一方面,丝织业的发展也带来了苏州地区社会关系的许多新变化。"吾苏纱缎一业,向为中国大宗贸易,每岁产额几千万元,工商之赖以生活者几千万人"(注:《苏州丝绸档案汇编》,第921页。),"苏州纱缎业在盛时,共有木机9000余架,职工30000余人,连同摔花、机具工、掉经等男女人几之赖以生活者,约十万余,占全城人口三分之一"(注:《中国实业志·江苏省·第八编工业》。),仅盛泽一地,当时"以丝织为业者,殆不下万户,男女工作人数殆在五万以上,所织之绸如绫、罗、绉、纱、纺等类,岁可出数十万匹至一百万匹,行销各地,除本国各省外,其外洋如高丽、@①罗、印度以及欧美各国,莫不有盛泽绸之销路"(注:王翔:《对外贸易与中国丝绸业的近代化》,《安徽师大学报》1992年第2期。)。众多的人以丝织为业,不同程度地改变了传统的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格局。以苏州地区的吴江县为例,1935年2月,吴江县各乡镇各类副业总收入为15015942元,其中机织品收入最高,达9580000元,占总收入的63.8%,加上丝、丝茧、绸收入,共10543400,占总收入的70.21%(注:《吴江蚕丝业档案资料汇编》,第309-311页。江苏省吴江县档案馆,江苏省社会科学院经济史课题组编,河海大学出版社,1989年。)。换言之,吴江地区的纺织业收入已大大超过农业收入,纺织业实际上已成为农民经济生活的"主业"。

在传统的中国农业经济中,农村副业无处不在,农副业紧密结合所表现出来的小农经济的坚韧性,是中国传统农业经济的重要特征,但是,江南地区纺织业的发展,却导致了传统农业结构中"副业"一词内涵的变化。以盛泽为例,盛泽的织绸并没有大规模的工厂,"盛泽纺绸,为一种农民副业,无所谓绸厂,农家织绸,卖于绸庄,农民为生产者,绸庄为销售机关"(注:《中国实业志·江苏省·第八编工业》。)。换言之,盛泽的丝织品"皆系零散机户,散处乡间,工人即系本地之乡人,纯为家庭工业,……盖乡人之居室即为织造之工场。凡机户家庭中人口多者,便有织机三、四具,人口少者,只有一、二机,且机户中亦有时织时止者"(注:《吴江蚕丝业档案资料汇编》,第190页。江苏省吴江县档案馆,江苏省社会科学院经济史课题组编,河海大学出版社,1989年。)。这些机户都是地地道道的本地农民,盛泽的纺织业,也确是农村副业的一种。但是,仔细探究其内部的关系,就会发现,盛泽的纺织业做为副业,和普通地区的副业大不相同,我们通常所讲的副业,主要指农民在不影响农业生产的情况下,于农闲时从事的从属于农业的一种职业,农民的主要收入当然还是以农业为主,而盛泽的情形则不然,"该地农家多以纺绸所得为主要收入,农田收获,反漠视之,大约农户依此为生者,约2万余人"(注:《中国实业志·江苏省·第八编工业》。),"从事纺绸业的农民,固然都有土地,而大部都是自耕农,可是对于农业并不重视。他们的重要经济来源是在于纺绸,这一年纺绸业如兴盛,他们竟至可让土地去荒芜。所以,年岁的丰歉,他们视之漠然,而纺绸业的盛衰,却是他们全部的生活所系"(注:《吴江蚕丝业档案资料汇编》,第187页。江苏省吴江县档案馆,江苏省社会科学院经济史课题组编,河海大学出版社,1989年。)。在这里,传统意义上的副业实际上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主业"。这一变化在当时的全国范围内或属凤毛鳞角,但在经济相对发达的江南地区却是不争的事实,正是这一"主、副业"的颠倒,带来了江南地区土地关系的新变化。

自清代道咸以来,上海地区农村土地分散化已呈明朗趋势,其主要原因是,伴随近代化的步伐及新兴工商业城市的发展,出现了各种农业外的投资机会。与工商业利润相比,传统的地租就显得微不足道,最富有者对购买土地已不感兴趣,他们逐渐放弃了传统的雇工经营方式,全部出租土地,携带着从土地上积累起来的财富,迁往新兴的工商业市镇,把它们变成新式的工商业资本。因此,不可避免地带来地权的分散化(注:樊树志:《上海农村土地关系述评》,《上海研究论丛》第八辑。曹幸穗:《论旧中国苏南经式农业的消长及其经济背景》,《中国农史》1990年第3期。)。地权分散化的直接体现是以中农为主体的自耕农经济比重增大,并出现了"一田二主"、"田底权与田面权分离的"现象(注:樊树志:《上海农村土地关系述评》,《上海研究论丛》第八辑。曹幸穗:《论旧中国苏南经式农业的消长及其经济背景》,《中国农史》1990年第3期。)。像上面提到的盛泽镇从事纺织的农民,他们固然都有土地,且大部分都是自耕农,可他们对于农业并不重视,"农家织绸卖于绸庄为该地农家之主要收入,农国收入反漠视之"(注:《吴江蚕丝业档案资料汇编》,第188页。江苏省吴江县档案馆,江苏省社会科学院经济史课题组编,河海大学出版社,1989年。)。他们还常常把土地转租给来此地打工的绍兴、温州等外乡人,传统的封建土地关系实际上已被打破。

苏州及至江南地区纺织业的发展及由此带来的土地关系的变化确实值得注意。从明清到民国,江南地区经济发展的总体生产力基础并没有发生质的变化。从历史"长时段"的发展角度来看,民国初年的苏州经济实际上是明清以来江南经济发展延伸的缩影。在农村,像盛泽及其周围地区的经济仍是以传统的小农经济为主,但由其纺织业的发展而带来的土地关系上不同于其他地区的新变化,则为我们展示了中国传统的小农经济逐步解体的一种途径,也是传统农村经济发展前景的一个缩影;在城镇,随着大量的专业经济市镇的崛起及原有的中心城市经济功能的增强,吸引了大量的农村地主投资。以苏州而言,从20世纪开始建立的近代手工工场及机制工厂,开辟了近代机械工业的先河,预示着传统手工业经济向近代工业经济过渡的必然趋势。

本世纪20年代后期始,苏州丝织品的国际市场呈萎缩态势。其原因,除传统产品自身的缺陷--式样老化,不规范,生产工艺落后,难以适应欧洲新潮多变的市场需求以及消费观念的局限、管理方式的滞后等因素外(注:据有关史料,生产工艺的落后,制约了苏州丝织业海外市场的进一步拓展,市场信息的闭塞,消费观念的局限使丝织品生产者不能主动调整产品结构,也缺少主动适应市场变化的意识。)。帝国主义的关税壁垒和本世纪20年代末30年代初世界性的经济危机则是导致其丝织品海外贸易下降的直接原因。

民国初年,日俄等国为排斥中国丝织品开始征收高额关税,苏州丝织品销路锐减。1928年,苏州纱缎业海外贸易中,仅南洋群岛尚有运输之货。为此特设苏州出口阔缎检查所以管理运销南洋的丝织品(注:《苏州丝绸档案汇编》,第922页。)。1932年盛泽各类纺绸的28个品种中,外销产品只有8个,主要销往香港、@①罗、新加坡等地,其余均销国内(注:《中国实业志·江苏省·第八编工业》。)。到30年代后期,盛泽绸的销售急剧下跌,"已不及以前三分之一"(注:《苏州丝绸档案汇编》,第285页。)。具体地说:

朝鲜市场:甲午战争后,日本吞并朝鲜,并把持入朝商品关税。1920年以前尚未加税,其最高税率为百分之三十,最低税率为百分之十五(注:《苏州丝绸档案汇编》,第893页。)。1920年始征高额奢侈关税,值百抽百"以拒华绸"(注:《苏州丝绸档案汇编》,第935-937页。)。到1931年,日本人造丝大量倾销朝鲜,并趁杜绝中国丝织品进入朝鲜市场之际,"仿造我国同样丝织品及人造丝织品,以廉价竞卖给朝鲜人所用",至此,中国丝绸在朝鲜完全绝迹(注:《苏州丝绸档案汇编》,第893-895页。)。

日本市场:自1924年7月开始征收奢侈品税,值百抽百,"遂无运往者"(注:《苏州丝绸档案汇编》,第890页。)。

美国市场:美国人"好著光彩多目之绸",而"华绸门面太狭,裁西服颇不合算",且"货物之光彩"不及他国机织产品,丝绸被挤出美国市场(注:《苏州丝绸档案汇编》,第954页。)。生丝方面,由于中国缫丝方式陈旧,丝条不均,不能应付美国绸机之用,因此曾一度风靡美国的辑里丝也逐渐退出美国市场,1923年,中国生丝出口美国仅占其市场的6%(日本占80%强)(注:《苏州丝绸档案汇编》,第959页。);1928年9月,纽约组织生丝交易所以推动日益发展的美国丝业,但交易所明确声明,"惟将来交易以日本丝为限",以"华丝价格过高,行销不广",不能迎合美国之标准为理由,拒绝华丝进口(注:《苏州丝绸档案汇编》,第961页。),中国生丝在美国竟无立足之地。

另外,在越南、加拿大、英国、意大利及澳洲等地,中国丝织品销售市场均出现萎缩(注:光绪《归安县志》,卷13。)。

丝织品作为消费层次较高的商品,售价也较高,没有棉布的消费层次广,"吾乡绫一匹,平价银2两以上,织文极细,……弘治间,绫匹官给银一两,……近时乃有银10两,买绫四十匹,布二佰者,率计绫匹银一钱,布匹银三分而已"(注:光绪《归安县志》,卷13。)。换言之,一般性的丝织品,其价格要贵于棉布三倍左右,这就使它失去了人数最多的广大的国内下层消费者,就清代苏州地区丝织品市场变化看,虽然其在国外市场销售中仍然保持优势地位,没有像棉布那样受到其它地区产品的严峻挑战,且受江南民俗奢靡之风的影响,消费层次有不同程度的降低,国内市场有所扩大,但总体上看,丝织品的市场贸易没有棉布市场贸易广泛,其产品市场贸易的触角虽很遥远,但经济意义则逊于棉布(注:张海英:《明清江南地区棉布市场分析》,《华东师范大学学报》1991年第1期。)。就市场购买潜力而言,江南丝织品的真正出路还应该是海外市场。

本世纪20年代末30年代初波及全球的世界性经济危机,则成为苏州丝织业海外贸易剧烈萎缩的致命原因,震泽丝产销路停滞,价格惨跌,"丝商遂无法维持,相继歇业"(注:《吴江蚕丝业档案资料汇编》,第270页。江苏省吴江县档案馆,江苏省社会科学院经济史课题组编,河海大学出版社,1989年。),加上淞沪战争、日丝倾销的影响。1934年后,丝价一蹶不振,震泽"丝行相率停业,开行应市者,以严墓平望计之,不及从前十分之一"(注:《苏州丝绸档案汇编》,第961-984页。);苏州地区的众多工厂"先后报闭,无力经营",创于光绪元年的著名老字号同泰怡纱缎庄"鉴于纱缎业之一蹶不振",亦不得不于1933年宣告停业(注:《苏州丝绸档案汇编》,第593-595页。)。丝织业陷入一片萧条。

海外贸易范文篇8

摘要:我国政府适时调整了发展战略,坚持扩大内需与稳定外需相结合,以转变对外贸易发展方式、实现对外贸易转型升级为目标,最终确保了对外贸易的持续、稳定、健康发展。“十二五”时期,巩固和提高我国现有优势,加快构建我国在国际市场竞争中的新优势,实现由贸易大国向贸易强国迈进将对我国对外贸易发展具有举足轻重的意义。

一、过去5年我国对外贸易回顾

“十一五”期间我国对外贸易的发展目标及战略部署是:加快转变对外贸易增长方式,优化进出口商品结构,着力提高对外贸易的质量和效益;扩大具有自主知识产权、自主品牌的商品出口,控制高能耗、高污染产品出口,鼓励进口先进技术设备和国内短缺资源;继续发展加工贸易,着重提高产业层次和加工深度,增强国内配套能力,促进国内产业升级。总体看来,我国“十一五”期间的对外贸易主要表现为五大发展特征:

特征一:贸易规模持续扩大,贸易大国地位确立

2008年9月以来,受金融危机、世界经济下滑等不利因素影响,我国进出口大幅下降,首次出现了14%的负增长。但从“十一五”整体情况看,我国进出口贸易规模仍保持了持续、快速扩张态势。2005年,我国进出口总额为14221.2亿美元,占全球贸易的7.3%。2%年,我国进出口总额为29727.6亿美元。依此计算,我国“十一五”末对外贸易总额为“十五”末的2倍以上,年均增长15%,高于同期世界贸易年均增幅10.8个百分点。

特征二:出口商品结构优化,国际竞争力显著增强

2006年以来,为了治理环境、节能减排,我国加大了对“两高一资”产品的出口限制,此类产品出口持续下降,机电产品及高新技术产品出口持续增长,截至2%年年底,我国工业制成品出口占出口总额比重由“十五”末的93.6%提高到94.7%,机电产品和高新技术产品出口占出口总额比重也分别达到59.3%和31.4%,比“十五”末分别提高了3.3和2.8个百分点,高新技术产品出口为世界第一位,出口商品结构明显优化。

特征三:进口快速增长,贸易顺差有所回落

随着全球产业结构调整及产业内贸易的快速发展,我国制造业规模和水平持续提升,出口明显大于进口,贸易不平衡较为明显,致使贸易顺差过大。“十一五”期间,为保持对外贸易的平衡发展,我国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扩大进口,包括降低进口关税、促进进口便利化等,致使进口稳定增长,贸易顺差略有回落,贸易均衡发展趋势初步显现。2005年,我国进口占世界进口比重为6.1%,2009年升至8%,成为世界第二大进口国,进口的年均增长率为11.3%,高于全球进口年均增长率7.4个百分点。

特征四:与新兴经济体贸易额上升,贸易伙伴趋向多元化

“十一五”期间,我国与主要贸易伙伴的贸易往来不断加强,目前,已成为日本、韩国、澳大利亚、巴西、南非等经济体的第一大,欧盟第二大,美国和印度第三大,东盟第四大出口市场。我国进口的扩大为不少国家和地区提供了重要市场,成为支持贸易伙伴经济增长的重要因素。从贸易集中度来看,我国对亚洲、欧洲及北美洲的进出口贸易呈下降趋势,而对非洲、拉丁美洲及大洋洲都处于上升态势。

综上所述,“十一五”期间,我国已发展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贸易大国,成为国际分工体系的重要一环,在世界贸易中的地位日显突出。然而,我国对外贸易依然存在着一些不容忽视的潜在问题,如贸易增长仍表现为粗放型、贸易条件未获得根本改善、贸易发展不平衡现象严重、出口经营秩序有待改进、外贸企业抗风险能力偏低、发展质量和效益仍有待提高等,这些问题很可能会在“十二五”期间继续影响和制约我国对外贸易的进一步发展。只有从根本上解决这些问题,才能使我国真正由贸易大国转向贸易强国,为国民经济发展作出更大的贡献。

二、“十二五”期间我国对外贸易面临的形势

金融危机使原有的世界经济格局进一步向多元化转变,世界经济将步入调整发展的新周期,世界贸易将寻求新的突破,发达国家在国际经济中的主导地位有所弱化,发展中国家和新兴经济体的经济实力有所上升。但应该承认,发达经济体的经济总量和竞争实力仍远远大于新兴经济体,且大国竞争和战略发展意识正在突显,我国面临的外部环境更趋复杂,需要我们认真把握,科学应对。

(一)全球经济复苏基础不稳,内外部环境压力较大

“十二五”期间,我国对外贸易仍将面临国际国内经济发展双重调整的压力。从外部环境来看,2%年以来,世界经济虽已呈现缓慢复苏态势,但增长动力主要来自宽松的货币财政刺激政策,缺乏内生的经济增长动能,尤其是发达国家失业率居高不下,美欧等地区金融系统问题频出,刺激政策和通胀风险的两难选择,大国博弈的日益凸显,使得复苏基础仍不稳固,复苏进程仍将面临多重矛盾。

(二)新兴经济体迅速崛起,世界经济格局处于调整期

长期以来,以美、欧、日为代表的发达经济体在世界经济中居支配和主导地位,而数量众多的发展中国家则居次要和附属地位。金融危机使发达国家经济受到重创,而发展中国家普遍受金融危机影响较小,新兴经济体快速崛起,在国际经济中的地位日趋增强。“十二五”期间,中国同主要发达国家的矛盾和利益冲突将日益上升,欧美发达国家将凭借其经济优势持续对我国施压,对于中国外贸来说,在扩大与新兴经济体的贸易合作的同时,也要看到我们的发展仍难以摆脱对欧美市场的依赖,更准确地说,应该是在巩固欧美市场的同时,加大对新兴市场的开拓力度。

(三)贸易保护主义加剧,市场竞争更趋激烈

金融危机以来,全球贸易保护主义呈上升之势,贸易争端不断增多。贸易保护主义是贸易摩擦激化的根本原因,而由于WTO某些规则的模糊性,当发达国家经济不景气时,这种保护倾向尤为严重。随着我国贸易规模扩大和在国际经济中影响力的增强,一些国家对中国的疑虑加重。可以预见,“十二五”期间,美欧等经济体将进一步通过贸易救济措施,强化对绿色、新能源产业和电子信息产品的贸易保护,贸易摩擦会不断增加。

三、“十二五”时期我国对外贸易转型重点

党的十七届五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制定第十二个五年规划的建议》中系统地提出了“十二五”经济发展的主题、主线、目标和战略任务。因此,科学制定对外贸易发展战略,准确把握对外贸易发展方向,对稳步提升我国开放型经济发展水平,构建我国在国际市场中新的竞争优势至关重要。“十二五”时期,我国对外贸易应重点把握好以下几方面的工作。

(一)建立科学的对外贸易管理体制和机制

努力提高对外贸易管理水平,运用科学的对外贸易管理模式和方法,形成符合开放型经济特点的中国对外贸易管理体制和机制。

第一,要进一步明确外贸发展的战略定位,从强调比较优势转向追求竞争优势,制定系统科学的有利于企业转型的经济考核指标,兼顾增长的质量和效益,改变贸易条件,追求贸易利益的最大化。

第二,要正确认识进口在我国国民经济发展中的作用,通过扩大进口来缓解外贸顺差过大的压力。要继续做好资源性产品的进口工作,给企业一定的进口自主权;要制定有效政策,鼓励企业加大对高新技术产品的进口,加快企业机器设备的折旧,鼓励促进加工贸易转型升级的产品进口;要高度重视我国鼓励发展的战略性新兴产业的技术设备进口,通过引进高端技术装备等,逐步提高我国自主研发制造能力;配合扩大消费的政策,适当降低国内稀缺的高档消费产品的进口关税。

第三,按照中央经济工作会议要求,要兼顾好出口和进口的关系,逐步实现贸易平衡。出口是我国长期以来形成的竞争优势,出口对于缓解就业压力、支撑经济增长有积极作用,在我国面临巨额贸易顺差和高额外汇储备的压力下,积极扩大进口、平衡贸易是必然选择,但要采取积极的平衡办法,切不可以打压出口实现平衡。要以加快外贸转型升级和提高出口的质量与效益为主要目标,实现积极的平衡。

(二)加快对外贸易转型升级,努力提高出口产品竞争力

首先,贸易结构是国内产业结构的外在反映,调整贸易结构的关键是优化国内的产业投资结构,要努力加快国内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和重点产业的跨越式发展,为促进贸易结构升级和企业竞争优势的形成提供坚实基础;要鼓励机电产品向深加工和中高端产品过渡,加强海外营销网点的建立,提高售后服务水平。

其次,增强企业的核心竞争力,加快培育具有核心竞争力和自有品牌的产品,建立有效的出口品牌政策支持体系,提高出口产品附加值。对出口名牌商品在质检、海关通关等方面给予便利,鼓励银行和保险公司对名牌出口企业提供融资和保险便利;以形成企业的国际竞争新优势。

再次,要以加工贸易为突破口,推动对外贸易转型升级。鼓励发展配套产业,提高承接产业转移能力,发挥加工贸易的技术溢出效应,促进消化、吸收和自主创新;控制低层次加工贸易的规模,完善加工贸易管理模式;通过完善出口退税、金融服务、品牌认证等措施,提高劳动密集型加工贸易出口产品的质量、档次和附加值。充分利用信息平台,扩大采用国产原材料和零部件,促进加工贸易水平提高;促进加工企业增大核心技术与关键零部件的进口;提高国际市场经营开拓能力,变中国的加工地位为生产经营地位。

(三)加快推进国内产业布局调整

“十二五”时期,外贸能否走出困境,继续维持作为制造业大国现有的竞争优势,关键在于产业布局的调整。面对当前国外贸易保护升级及国内制造业成本上升的压力,外贸出口格局必须进行大的结构性调整,即加快推进贸易布局的梯度转移,创造条件让东部沿海地区迅速向中高端制造业、附加值较高的领域发展,促使中西部地区积极主动地承接来自东部沿海的产业转移。要想实现这一目标,东西两地都应同时出台支持中高端产业发展的投资发展政策及支持西部产业转移承接地发展的鼓励政策。

(四)鼓励多种形式的海外投资,加快构建海外竞争优势

随着我国在国际上影响力的提高,我国有必要加强跨国公司的发展并通过他们开展援外和工程承包,构建海外主要市场的商业存在,包括银行、保险、仓储、运输、批发零售等产业价值链的延伸部分,逐步形成海外经营效益的盈利模式。特别是随着人民币的不断升值,扩大海外多种形式的投资迎来了最佳时机,要想推动和促进海外投资的发展,必须解决好以下几个问题:

一是政府投资支持贸易促进机构在海外主要市场的布点,提供必要的投资咨询和服务。

二是加快海外经营人才队伍的培训,由政府出资委托有经验的科研院所开展大规模的培训,普遍提高海外经营能力和水平。这些培训可针对不同国家和地区,开展经济贸易知识、市场营销策略、文化历史背景、社会交际能力等方面的培训。形成一批成熟的有海外经营能力的营销队伍,这支不仅可以创造经营效益,还可在海外通过各种社会关系扩大中国的影响,树立中国的良好形象。

三是要继续推行海外投资的便利化,海关、税务、银行、外汇管理方面要有便捷措施,积极鼓励企业加快海外营销网络的建设。

上述措施建议一方面可摆脱单纯依靠出口的被动局面,同时可巩固和发展与当地市场的合作关系,逐步形成海外跨国公司的盈利模式。

海外贸易范文篇9

摘要:我国政府适时调整了发展战略,坚持扩大内需与稳定外需相结合,以转变对外贸易发展方式、实现对外贸易转型升级为目标,最终确保了对外贸易的持续、稳定、健康发展。“十二五”时期,巩固和提高我国现有优势,加快构建我国在国际市场竞争中的新优势,实现由贸易大国向贸易强国迈进将对我国对外贸易发展具有举足轻重的意义。

一、过去5年我国对外贸易回顾

“十一五”期间我国对外贸易的发展目标及战略部署是:加快转变对外贸易增长方式,优化进出口商品结构,着力提高对外贸易的质量和效益;扩大具有自主知识产权、自主品牌的商品出口,控制高能耗、高污染产品出口,鼓励进口先进技术设备和国内短缺资源;继续发展加工贸易,着重提高产业层次和加工深度,增强国内配套能力,促进国内产业升级。总体看来,我国“十一五”期间的对外贸易主要表现为五大发展特征:

特征一:贸易规模持续扩大,贸易大国地位确立

2008年9月以来,受金融危机、世界经济下滑等不利因素影响,我国进出口大幅下降,首次出现了14%的负增长。但从“十一五”整体情况看,我国进出口贸易规模仍保持了持续、快速扩张态势。2005年,我国进出口总额为14221.2亿美元,占全球贸易的7.3%。2%年,我国进出口总额为29727.6亿美元。依此计算,我国“十一五”末对外贸易总额为“十五”末的2倍以上,年均增长15%,高于同期世界贸易年均增幅10.8个百分点。

特征二:出口商品结构优化,国际竞争力显著增强

2006年以来,为了治理环境、节能减排,我国加大了对“两高一资”产品的出口限制,此类产品出口持续下降,机电产品及高新技术产品出口持续增长,截至2%年年底,我国工业制成品出口占出口总额比重由“十五”末的93.6%提高到94.7%,机电产品和高新技术产品出口占出口总额比重也分别达到59.3%和31.4%,比“十五”末分别提高了3.3和2.8个百分点,高新技术产品出口为世界第一位,出口商品结构明显优化。

特征三:进口快速增长,贸易顺差有所回落

随着全球产业结构调整及产业内贸易的快速发展,我国制造业规模和水平持续提升,出口明显大于进口,贸易不平衡较为明显,致使贸易顺差过大。“十一五”期间,为保持对外贸易的平衡发展,我国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扩大进口,包括降低进口关税、促进进口便利化等,致使进口稳定增长,贸易顺差略有回落,贸易均衡发展趋势初步显现。2005年,我国进口占世界进口比重为6.1%,2009年升至8%,成为世界第二大进口国,进口的年均增长率为11.3%,高于全球进口年均增长率7.4个百分点。

特征四:与新兴经济体贸易额上升,贸易伙伴趋向多元化

“十一五”期间,我国与主要贸易伙伴的贸易往来不断加强,目前,已成为日本、韩国、澳大利亚、巴西、南非等经济体的第一大,欧盟第二大,美国和印度第三大,东盟第四大出口市场。我国进口的扩大为不少国家和地区提供了重要市场,成为支持贸易伙伴经济增长的重要因素。从贸易集中度来看,我国对亚洲、欧洲及北美洲的进出口贸易呈下降趋势,而对非洲、拉丁美洲及大洋洲都处于上升态势。

综上所述,“十一五”期间,我国已发展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贸易大国,成为国际分工体系的重要一环,在世界贸易中的地位日显突出。然而,我国对外贸易依然存在着一些不容忽视的潜在问题,如贸易增长仍表现为粗放型、贸易条件未获得根本改善、贸易发展不平衡现象严重、出口经营秩序有待改进、外贸企业抗风险能力偏低、发展质量和效益仍有待提高等,这些问题很可能会在“十二五”期间继续影响和制约我国对外贸易的进一步发展。只有从根本上解决这些问题,才能使我国真正由贸易大国转向贸易强国,为国民经济发展作出更大的贡献。

二、“十二五”期间我国对外贸易面临的形势

金融危机使原有的世界经济格局进一步向多元化转变,世界经济将步入调整发展的新周期,世界贸易将寻求新的突破,发达国家在国际经济中的主导地位有所弱化,发展中国家和新兴经济体的经济实力有所上升。但应该承认,发达经济体的经济总量和竞争实力仍远远大于新兴经济体,且大国竞争和战略发展意识正在突显,我国面临的外部环境更趋复杂,需要我们认真把握,科学应对。

(一)全球经济复苏基础不稳,内外部环境压力较大

“十二五”期间,我国对外贸易仍将面临国际国内经济发展双重调整的压力。从外部环境来看,2%年以来,世界经济虽已呈现缓慢复苏态势,但增长动力主要来自宽松的货币财政刺激政策,缺乏内生的经济增长动能,尤其是发达国家失业率居高不下,美欧等地区金融系统问题频出,刺激政策和通胀风险的两难选择,大国博弈的日益凸显,使得复苏基础仍不稳固,复苏进程仍将面临多重矛盾。

(二)新兴经济体迅速崛起,世界经济格局处于调整期

长期以来,以美、欧、日为代表的发达经济体在世界经济中居支配和主导地位,而数量众多的发展中国家则居次要和附属地位。金融危机使发达国家经济受到重创,而发展中国家普遍受金融危机影响较小,新兴经济体快速崛起,在国际经济中的地位日趋增强。“十二五”期间,中国同主要发达国家的矛盾和利益冲突将日益上升,欧美发达国家将凭借其经济优势持续对我国施压,对于中国外贸来说,在扩大与新兴经济体的贸易合作的同时,也要看到我们的发展仍难以摆脱对欧美市场的依赖,更准确地说,应该是在巩固欧美市场的同时,加大对新兴市场的开拓力度。

(三)贸易保护主义加剧,市场竞争更趋激烈

金融危机以来,全球贸易保护主义呈上升之势,贸易争端不断增多。贸易保护主义是贸易摩擦激化的根本原因,而由于WTO某些规则的模糊性,当发达国家经济不景气时,这种保护倾向尤为严重。随着我国贸易规模扩大和在国际经济中影响力的增强,一些国家对中国的疑虑加重。可以预见,“十二五”期间,美欧等经济体将进一步通过贸易救济措施,强化对绿色、新能源产业和电子信息产品的贸易保护,贸易摩擦会不断增加。

三、“十二五”时期我国对外贸易转型重点

党的十七届五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制定第十二个五年规划的建议》中系统地提出了“十二五”经济发展的主题、主线、目标和战略任务。因此,科学制定对外贸易发展战略,准确把握对外贸易发展方向,对稳步提升我国开放型经济发展水平,构建我国在国际市场中新的竞争优势至关重要。“十二五”时期,我国对外贸易应重点把握好以下几方面的工作。

(一)建立科学的对外贸易管理体制和机制

努力提高对外贸易管理水平,运用科学的对外贸易管理模式和方法,形成符合开放型经济特点的中国对外贸易管理体制和机制。

第一,要进一步明确外贸发展的战略定位,从强调比较优势转向追求竞争优势,制定系统科学的有利于企业转型的经济考核指标,兼顾增长的质量和效益,改变贸易条件,追求贸易利益的最大化。

第二,要正确认识进口在我国国民经济发展中的作用,通过扩大进口来缓解外贸顺差过大的压力。要继续做好资源性产品的进口工作,给企业一定的进口自主权;要制定有效政策,鼓励企业加大对高新技术产品的进口,加快企业机器设备的折旧,鼓励促进加工贸易转型升级的产品进口;要高度重视我国鼓励发展的战略性新兴产业的技术设备进口,通过引进高端技术装备等,逐步提高我国自主研发制造能力;配合扩大消费的政策,适当降低国内稀缺的高档消费产品的进口关税。

第三,按照中央经济工作会议要求,要兼顾好出口和进口的关系,逐步实现贸易平衡。出口是我国长期以来形成的竞争优势,出口对于缓解就业压力、支撑经济增长有积极作用,在我国面临巨额贸易顺差和高额外汇储备的压力下,积极扩大进口、平衡贸易是必然选择,但要采取积极的平衡办法,切不可以打压出口实现平衡。要以加快外贸转型升级和提高出口的质量与效益为主要目标,实现积极的平衡。

(二)加快对外贸易转型升级,努力提高出口产品竞争力

首先,贸易结构是国内产业结构的外在反映,调整贸易结构的关键是优化国内的产业投资结构,要努力加快国内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和重点产业的跨越式发展,为促进贸易结构升级和企业竞争优势的形成提供坚实基础;要鼓励机电产品向深加工和中高端产品过渡,加强海外营销网点的建立,提高售后服务水平。

其次,增强企业的核心竞争力,加快培育具有核心竞争力和自有品牌的产品,建立有效的出口品牌政策支持体系,提高出口产品附加值。对出口名牌商品在质检、海关通关等方面给予便利,鼓励银行和保险公司对名牌出口企业提供融资和保险便利;以形成企业的国际竞争新优势。

再次,要以加工贸易为突破口,推动对外贸易转型升级。鼓励发展配套产业,提高承接产业转移能力,发挥加工贸易的技术溢出效应,促进消化、吸收和自主创新;控制低层次加工贸易的规模,完善加工贸易管理模式;通过完善出口退税、金融服务、品牌认证等措施,提高劳动密集型加工贸易出口产品的质量、档次和附加值。充分利用信息平台,扩大采用国产原材料和零部件,促进加工贸易水平提高;促进加工企业增大核心技术与关键零部件的进口;提高国际市场经营开拓能力,变中国的加工地位为生产经营地位。

(三)加快推进国内产业布局调整

“十二五”时期,外贸能否走出困境,继续维持作为制造业大国现有的竞争优势,关键在于产业布局的调整。面对当前国外贸易保护升级及国内制造业成本上升的压力,外贸出口格局必须进行大的结构性调整,即加快推进贸易布局的梯度转移,创造条件让东部沿海地区迅速向中高端制造业、附加值较高的领域发展,促使中西部地区积极主动地承接来自东部沿海的产业转移。要想实现这一目标,东西两地都应同时出台支持中高端产业发展的投资发展政策及支持西部产业转移承接地发展的鼓励政策。

(四)鼓励多种形式的海外投资,加快构建海外竞争优势

随着我国在国际上影响力的提高,我国有必要加强跨国公司的发展并通过他们开展援外和工程承包,构建海外主要市场的商业存在,包括银行、保险、仓储、运输、批发零售等产业价值链的延伸部分,逐步形成海外经营效益的盈利模式。特别是随着人民币的不断升值,扩大海外多种形式的投资迎来了最佳时机,要想推动和促进海外投资的发展,必须解决好以下几个问题:

一是政府投资支持贸易促进机构在海外主要市场的布点,提供必要的投资咨询和服务。

二是加快海外经营人才队伍的培训,由政府出资委托有经验的科研院所开展大规模的培训,普遍提高海外经营能力和水平。这些培训可针对不同国家和地区,开展经济贸易知识、市场营销策略、文化历史背景、社会交际能力等方面的培训。形成一批成熟的有海外经营能力的营销队伍,这支不仅可以创造经营效益,还可在海外通过各种社会关系扩大中国的影响,树立中国的良好形象。

三是要继续推行海外投资的便利化,海关、税务、银行、外汇管理方面要有便捷措施,积极鼓励企业加快海外营销网络的建设。

上述措施建议一方面可摆脱单纯依靠出口的被动局面,同时可巩固和发展与当地市场的合作关系,逐步形成海外跨国公司的盈利模式。

海外贸易范文篇10

一、加工贸易渠道销售网络的影响因素及类型

(一)加工贸易主体对销售网络的影响

加工贸易主体不同,其销售网络的形式不同。内资加工贸易企业的销售多通过外贸公司、出售给海外中间商、深加工结转等方式完成。通过外贸公司实现销售的情况又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外贸公司接单以后委托加工贸易企业生产,另一类是没有进出口权的加工贸易企业接单后,找外贸公司作。对于外商投资的加工贸易企业,其销售方式主要是境外接单境内生产。

(二)企业规模对销售网络的影响

企业规模大小对销售网络的影响主要表现在:大型加工贸易企业能够拥有自己的销售网络,尤其是外方是大型跨国公司的外商投资企业,这些企业未到中国之前,就在国际市场拥有一席之地,进入中国只是其全球发展战略的一个部分。这种销售网络更多地体现在公司的内部交易上。中小企业受制于资金限制,则可能更多地依赖中间商来实现销售。

(三)产品用途对销售网络的影响

根据产品的用途,加工贸易企业的产品可以分为面向大众消费者的生活消费品和面向生产者的生产消费品。如果生产的是面向生产者的生产消费品,加工贸易企业的销售比较容易通过与下游企业之间形成战略伙伴关系来实现,因此此类加工贸易销售网络的建设从寻找下游企业开始,国际市场供求信息对其开拓国际市场至关重要。对已经拥有买家的企业,提高产品质量、加强售后服务、降低产品价格是维护这种战略伙伴关系的主要措施。我们在调查中了解到,有的企业为了保持买卖双方的信任关系,甚至不愿意拥有自己的品牌。

如果生产的是面向大众消费者的生活消费品,加工贸易企业的销售就要通过一般的商业流通渠道来实现,流通环节包括生产商、批发商、零售商和消费者,这个环节越长,生产商获得的利润越少,但是生产商要想通过缩短流通环节增加利润,往往需要大量的资金支持。企业首先要创立自己的品牌,加大宣传力度,让消费者对产品有所了解。此类企业也需要在提高产品质量、加强售后服务和降低生产成本上面下工夫。

二、我国加工贸易海外销售的现状与评价

(一)加工贸易企业的出口市场分布

加工贸易企业出口主要面向三类市场:原材料主要采购国,母公司及下属子公司所在国———通过母公司内部交易实现,其他国际市场,即除原材料主要采购国和母公司及下属子公司所在国以外的第三方市场。根据调查问卷的结果,加工贸易产品主要出口市场是第三方市场,接受此项调查的企业中有94.2%认为其他国际市场是主要出口市场,而选择返销原材料主要采购国和母公司内部贸易的企业比例只有20%左右(参见表1)。这种分布的原因在于我国加工贸易的主体以来自港澳、日本、韩国、中国台湾、东盟等亚洲国家和地区的外商为主,这些国家和地区内部的市场狭小,他们在我国开展加工贸易的目的是利用我国廉价的劳动力,以保证其产品在欧美等市场的竞争能力。欧美等西方发达国家是这些企业的目标市场。

内资企业和外资企业在出口市场的分布上,基本相同,但内资企业没有母公司内部贸易,出口市场多样化比率低于外资企业。

表1接受调查企业出口的主要市场

资料来源:根据课题组企业问卷调查计算整理。

(二)加工贸易企业销售渠道的总体状况

在问卷列出的6种海外销售渠道中,利用海外母公司的销售渠道和出口给海外批发商是最主要的两种渠道。接受调查的企业中,46.5%的企业利用海外母公司的销售渠道,31.6%的企业将产品出口给海外批发商,选择其他四种渠道的企业比例都在20%以下,其中利用中国外贸公司的销售渠道的企业最少,只占接受此项调查企业的8.6%(参见表2)。显然,在通过海外母公司和原材料外方提供者的销售渠道进行出口的情况下,整个产品的经营网络极有可能控制在母公司和原材料外方提供者手中;出口给海外批发商和零售商则意味着有相当大部分的利润留给了中间商。而在利用中国外贸公司的销售渠道和出口给海外生产商的情况下,经营网络和利润极有可能由国内加工贸易企业控制和掌握。利用这

两类渠道的企业比重非常低,意味着我国加工贸易企业在销售方面严重受制于母公司和中间商,加工贸易带来的利润也相应地掌握在他们手里。

表2接受调查企业的海外销售渠道

企业数比重

A.利用海外母公司的销售渠道27546.5%

B.原材料的外方提供者11419.3%

C.出口给海外生产商7512.7%

D.出口给海外批发商18731.6%

E.直接出售给海外零售商7112.0%

F.利用中国外贸公司的销售渠道518.6%

接受此项调查的企业591130.8%

资料来源:根据课题组企业问卷调查计算整理。

(三)内资企业的销售渠道

对于内资企业,由于没有外资介入,因此可以将利用海外母公司的销售渠道排除。表3的数据显示,出口给海外批发商是内资企业最主要的销售渠道,利用该渠道的内资企业比重为63.4%,其余4种销售渠道的企业分布基本相同,直接出口给海外零售商的企业比重较大,为19.5%,销售给原材料外方提供者的企业比重最低,为15.4%。内资企业中,国有企业出口给海外批发商的比重高达76%,说明国有企业在销售上比较依赖海外批发商。一般地,交易环节越多,生产企业所能获得的利润越少,因此对于国有企业,如何减少流通环节,是提高利润的重要手段,尤其是那些以生产大众消费品为主的企业。集体企业将产品出口给海外批发商的比重虽然也是最高的,但总体上分布比较平均。与国有企业相比,将产品返销给原材料外方提供者、直接出口给海外零售商和利用中国外贸公司销售渠道的集体企业比重较高。集体企业的销售渠道相对来说更具多样性。国有企业对某一渠道的依赖,使得其销售容易受到市场变化的影响。

表3接受调查的内资企业的销售渠道分布

资料来源:根据课题组企业问卷调查整理。

(四)外商投资企业的销售渠道

表4的数据显示,55.5%的外商投资企业利用母公司的销售渠道出口,25.2%的外商投资企业利用原材料外方

提供者的销售渠道,24.5%的外商投资企业将产品出口给海外批发商,其他三种销售渠道的企业比重都很低,其中利用中国外贸公司的销售渠道的外商投资企业比重最低,只有6.4%。

在各种形式的外商投资企业中,中方控股的合资企业对母公司销售渠道的依赖程度最低,只有27.9%的企业利用母公司的销售渠道出口,利用原材料外方提供者的销售渠道和出口给海外批发商的中方控股合资企业的比重都高于这一比例,分别为60.5%和38.4%;中外合作企业对母公司销售渠道的依赖也低于外方控股的合资企业和外商独资企业,这可以部分地说明外方投资者在中方控股的合资企业和中外合作企业中对销售渠道的控制相对有限。另外,相对于外方控股的合资企业和外商独资企业,中外合作企业和中方控股的合资企业利用中国外贸公司的销售渠道的比重较高,分别为11.8%和8.1%,也可以说明外方对这两类外商投资企业销售渠道的控制相对较低。

(五)外方投资者不同,其销售渠道分布存在明显差异

对于大型跨国公司来说,利用母公司的销售渠道是其最主要的销售途径,68.9%的企业是利用母公司的销售渠道出口的,选择其他5种渠道的企业比重都低于20%,其中出口给海外生产商的比重最低,反映出大型跨国公司全球生产和销售的特性及实力。个人投资者利用海外母公司销售渠道的比重最低,只有28.9%。出口给海外批发商是个人投资者最普遍采用的销售方式,说明个人投资者在经营网络方面比较倚重海外中间商。中小企业利用母公司销售渠道的比例也很高,为52.3%,但低于大型跨国公司。

表4接受调查的外资企业的销售渠道分布

资料来源:根据课题组企业问卷调查计算整理。

相应地,中小企业出口给海外生产商、批发商和零售商的比重要高于大型跨国公司。除其他情况外,中小企业利用中国外贸公司的销售渠道的比重最高,7.5%的中小企业利用此渠道进行销售。另外,中小企业销售渠道多样化的程度要高于大型跨国公司和个人投资者。(参见表5)

表5按外方投资者分,接受调查的外商投资企业的销售渠道分布

资料来源:根据课题组企业问卷调查计算整理。

(六)企业产品品牌的使用情况

企业产品品牌对企业建立自己的销售渠道至关重要。总的来说,加工贸易企业主要使用海外订货商(或其指定)的品牌,这类企业占接受此项调查企业的49.9%,使用自己品牌的企业占36.1%,使用母公司品牌的企业占30.6%,使用国内订货商(或其指定)品牌的企业只有4.8%。(参见表6),从数据上看,使用自己品牌的企业比重并不很低,但如果不考虑使用多种品牌的情况,且将使用海外母公司品牌、海外订货商(或其指定)品牌和国内订货商(或其指定)品牌看作是一体,则没有自己品牌的企业占61.2%,而拥有自己品牌的企业只有28.8%。

表6接受调查企业产品的品牌

企业数比重

A.用海外母公司的品牌17730.6%

B.用海外订货商(或其指定)的品牌28949.9%

C.用国内订货商(或其指定)的品牌284.8%

D.用自己的品牌20936.1%

接受此项调查的企业579121.4%

资料来源:根据课题组企业问卷调查计算整理。

三、我国加工贸易企业开拓销售渠道的障碍

根据调查,绝大多数企业都愿意拥有自己的海外销售渠道,也有一些企业认为是否拥有自己的海外销售渠道要视企业的发展状况而定,只有少数企业不希望拥有自己的海外销售渠道。如表7所示,68.8%的企业希望拥有自己的销售渠道;25.3%的企业要根据企业的发展情况而定,只有5.8%的企业不希望拥有自己的销售渠道。这说明加工贸易企业有良好的发展自己销售渠道的意愿,但是现实中存在一些障碍,阻碍了加工贸易企业在开拓自己销售渠道方面的努力。

表7接受调查企业是否希望拥有自己的海外销售渠道

企业数比重

A.是40268.8%

B.否345.8%

C.不一定,要视企业的发展情况而定14825.3%

接受此项调查的企业584100.0%

资料来源:根据课题组企业问卷调查计算整理。

(一)资金问题是企业开拓海外营销渠道最主要的障碍

加工贸易企业开拓海外市场,除了要有价廉物美的产品外,还要投资大量的资金,进行宣传。由于资金限制,只有那些资金实力雄厚的大企业,才有发展海外营销网络的基础。就外商投资企业而言,外方投资者以中小企业和个人投资者居多,接受调查的外商投资企业中,外方投资者约65%属于中小企业和个人投资者,资金问题成为限制这些企业开拓海外营销网络的最主要的制约因素。根据问卷调查的结果,43%的企业认为发展海外营销网络的成本太高,企业资金有限(参见表8)。

表8接受调查企业认为发展海外营销网络的制约因素

企业数比重

A.成本太高,企业资金有限22243.0%

B.国际市场供给饱和,新品牌难以进入8015.5%

C.企业不能及时获得国际市场供求信息11622.5%

D.缺乏发展自己营销渠道意识6312.2%

E.合作(或合资)外方限制本公司发展自己的海外影响网络6813.2%

F.其他468.9%

接受此项调查的企业516115.3%

资料来源:根据课题组企业问卷调查计算整理。

(二)企业无法及时获得国际市场供求信息

表8的数据显示,无法获得国际市场供求信息是影响企业开拓海外营销网络的另一个重要因素,22.5%的企业认为不能及时获得国际市场供求信息制约企业海外营销网络的发展。这说明信息传播的渠道需要进一步拓宽。

(三)企业在创建自己品牌过程中存在障碍

产品流通过程中,品牌的影响很大。拥有知名品牌的产品往往意味着稳定的市场份额。加工贸易企业开拓自己的销售渠道,一个重要的环节是树立自己的品牌,尤其是内资加工贸易企业。根据调查,使用自己品牌的企业比例相对较低。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自己品牌知名度低和无力投资作广告是最主要的两个原因。如表9所示,分别有38.8%和26.9%认为自己品牌知名度低和无力投资作广告是企业使用自己品牌的障碍。这两个原因之间是关联的,广告和品牌之间相互影响,好的品牌必然是堆积在大量的广告之上,如果一个企业无力为自己的产品作宣传,就很难树立知名品牌,尤其是那些大众消费品。因此,企业不使用自己品牌最根本的原因在于资金短缺。另外,18.6%的企业认为没有必要形成自己的品牌,这些企业多数是给国际知名品牌代工,只要与这些知名公司保持良好的伙伴关系,就不担心产品的销路。知识产权得不到应有的保护也是原

因之一,但比重相对较低,只有11.2%的企业认为知识产权保护问题是使用自己品牌的障碍。可能的原因在于,加工贸易企业的产品多数用于出口,且出口渠道比较固定,国内对知识产权保护的力度对其销售影响不大。

(四)企业电脑化经营相对滞后

随着网络的发展,企业的网络建设对开拓营销网络的影响越来越明显。如果企业能够充分利用网络获得快速、

表9接受调查企业认为使用自己品牌的障碍

企业数比重

A.知识产权得不到应有的保护6111.2%

B.无力大量投资做广告14726.9%

C.自己品牌知名度太低,影响销路与价格21238.8%

D.没必要形成自己的品牌10218.6%

E.其他17632.2%

接受此项调查的企业547127.6%

资料来源:根据课题组企业问卷调查计算整理。

低廉的信息,就可能有机会迈向国际市场,尤其是中小企业,完善的网络在一定程度上能帮助其参与国际行销。发展电子商务的基础是电脑化经营和管理。这对于大企业来说比较容易实现,但对于中小企业则存在一定的困难。中国台湾一项调查报告显示,台湾“52.46%的中小型制造业表示在推展业务电脑化方面遇到困难”(《制造业经营实况调查报告》,网上资料)。这个数据对了解中小型加工贸易企业电脑化的情况很有帮助。

(五)缺乏优秀的营销人才

建立营销网络,人才是关键。根据台湾对本地中小型制造业的一项调查显示,面对激烈竞争的环境,优秀行销人才的缺乏,以及行销研究(商业分析与市场预测)人才不足是中小型制造业在行销方面所遭遇的最主要的困难之一。大陆的情况也是如此。在表8中,选择其他选项的企业中多数表示人才不足阻碍了其发展海外营销网络。

四、改进的建议

由于我国加工贸易是以引进外商投资的形式发展起来,内资加工贸易企业的发展相对薄弱,因此加工贸易企业的销售渠道被海外接单人和中间商控制具有一定的客观性。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这种状况是合理的。前面提到加工贸易的销售渠道控制在海外接单人和中间商手里,容易造成加工贸易企业利润水平低,缺乏自主性。为了改变这种状况,国家和企业应共同努力,开拓自己的销售渠道。

(一)企业应建立符合实际情况的营销策略

拥有自己的销售渠道对加工贸易企业稳定发展意义重大,但不管是制造企业,还是贸易企业,加工贸易企业在开拓销售渠道时,必须建立符合实际情况和自身发展状况的营销策略,否则欲速则不达。对于大型的制造企业,在资金充足的情况下,可以在进行代工的同时尝试树立自己的品牌,积极开拓自己的营销渠道;对于中小型制造企业,资金和销售人员储备相对不足,营销策略的重点应在提高产品质量、加强售后服务和新产品开发等方面,同时积累资金和行销人员储备,逐步将企业做大做强;对于贸易企业,营销渠道的竞争意味着服务的竞争,只有提供更好、高附加价值的服务,才能巩固与老客户的长期关系,开拓新客户。

(二)加强工贸结合,帮助内资制造企业开拓市场

前面提到,加工贸易领域工贸结合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贸易企业接收海外订单后,在国内寻找合适的制造企业进行生产;另一种是制造企业接到订单后,因没有进出口权,必须找一家贸易企业做。前者多是内资加工贸易企业结合的方式。是内资制造企业发展加工贸易的主要渠道;后者则是外资加工生产企业与贸易企业结合的方式。随着我国进出口经营权的逐步放开,贸易企业的这种纯业务势必降低。对于贸易企业来说,未来的发展方向应是第一种方式。贸易企业接单,寻找合适的制造企业生产,可以充分发挥贸易企业和制造企业的优势,增强内资加工贸易企业的竞争力。许多开展加工贸易的内资制造企业是中小企业,在海外业务方面缺乏竞争力,而贸易企业熟悉海外市场,但自身没有制造能力,两者的有机结合可以有力地促进内资加工贸易的发展。

目前这种形式的工贸结合规模太小。我国加工贸易企业多数是外商投资企业,内资制造企业的数量非常少。其主要原因有二:一是国内贸易企业的功能没有充分地发挥,根据问卷调查,只有17.9%的内资企业利用贸易企业的销售渠道;二是内资制造企业产品的质量无法满足客户的要求,这也是加工贸易国内采购比率低的重要原因。因此,要扩大工贸结合的规模,就需要贸易企业和制造企业共同努力,不断提升产品质量和服务质量。政府有关部门也可以采取适当的奖励措施,鼓励贸易企业在海外市场积极寻找订单。

(三)改善投资环境,变海外接单为国内接单

我国加工贸易企业多数是外商投资企业,其加工贸易业务多采用海外接单、国内生产的方式。销售渠道为海外接单人和中间商掌握,使得加工贸易企业的利润空间狭小,发展受到制约,尤其是对中外合资的加工贸易企业,中方的利益受到一定的损害。对此,政府应进一步改善投资环境,吸引外方将生产环节转移到国内的同时,将其营销环节也转移过来,变海外接单为国内接单。进一步改善投资环境包括继续给予加工贸易企业优惠的税收政策,加强知识产权保护,改进主管部门的管理等多方面。

变海外接单为国内接单以后,不但可以提高加工贸易企业的利润水平,有利于加工贸易企业的发展,而且可以在国内培养一批营销管理人才,解决我国行销人才缺乏的问题。另外,鉴于在所有形式的外方投资者中,中小企业利用中国贸易企业销售渠道的比重最高,因此在吸引外资进入加工贸易领域时,政策应适当向中小企业倾斜。

(四)政府应在资金、信息、网络建设方面给予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