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开始的故事

时间:2022-05-25 09:02:00

没有开始的故事

想写这个故事已经很久了,但一直没有写,总感觉那是个没有开始的故事,会有人愿意听吗?也许很多事本身就是没有开始的,所以我打算把它写出来。就算是没有人愿意听。

如果你是第一个读者,我想告诉你,这是一个没有开始的故事,也就是意味着它没有结果,如果你真的愿意听,我想你是个坚强的人。

九六年的夏季我开始了我的大学生涯。那年学园的长春滕开得特别好。那股淡淡的花香,我至今还能闻到。

开学第一天,我有点兴奋,结果在过度兴奋中,我竟然跑错了教室,天,那时我的脸一定红的要命,我忘了我是怎么走出那个教室的。我只是感觉在某个角落有一道很明亮而羞涩的目光在看我。我没有留意它来自何方,也许是一种错觉。直到我后来再一次感觉到,我才知道它的存在。

我读的是金融系,所以我的学习中总是摆脱不了那俗气的钱。用来练点钞的是专业用的纸,但我还是不想让自己与它一起沦陷。虽然我这么想,可我却也选择了它,毕竟它能帮我找到一份好的工作,不用为生活而烦恼。说到生活,还不是为了钱,所以我也许根本是早就为它沦陷了。

就算是应验了那句老话:有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大一的生活总是赋予了它太多的幻想。有一半是因好奇。有一半是因自由。住宿让我得到了最大限度的空间。可以在寝室里和室友一起打打闹闹,高谈阔论,放肆的评价班上女生的发型,服装,甚至走路的样子,说话时的小动作……当然,就寝的铃声会准时的打断我们的聊天。在值班人员未来之前,我们就先让嘴巴休息一下。手和脚又在此时大出风头了。

随着脚步的临近和离开,我的耳朵总是成为第一个受害者。

松,你睡了吗?对床的好友林小声叫道。

有事?我其实是个很赖床的人,坐着聊几个小时没问题,一遇到床就没辙了。

明天大一新生有个集会,你也一起去吧。林的话里有着某种兴奋的情绪。

嗯,有空去。我已经是睡意朦朦了。转了个身,就和周公聊上了。

那天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梦中我站在火车站,好像在等待着什么。我转身时看到一辆火车开来,我不清楚我为何能在快速运行的火车中看到一张熟悉,或许是很模糊的脸,于是我拼命的跑,想要追上它,可是我终于还是没有赶上。那时我感觉有温暖的液体打在我冰冷的手上。

天知道我为何会做这样的梦。害得我早上起床后,神精质的跑到镜子前,想看看眼睛到底有多肿。结果在室友的大叫声中,才发现只是一个梦。那时的我头发乱的简直不像人。后来想想可能是因为跑得太过激烈了吧。

我天生就不是怎么喜欢热闹的人,特别是集会这样东西,人挤人的现场会随时扼杀我的生命。倒也不是我不善交际,而是这种气氛并不需要这些。多数时候,是别人先和你来搭讪的。如果你是帅哥或是美女的话。

当然我不是任何一种,但林却是那种被称之为很COOL的人,所以受他的影响,我的身边整晚都是来打听风声的"美女"。但我知道她不是。

你是叫松吧?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震坏我手中的杯子。她的头始终放得很低,让我以为她是个喜欢在暗处偷窥别人的人。现在我还是感觉当时的想法有点可笑。

是的,请问小姐芳名?处于礼貌我浅笑着回问了一句。

我,我叫敏。她回答的有点急促。但很快得又问,那个是你的朋友吗?她指了指被一大群女生围着转的林。

你是说林吧。我说。

是的,他很受欢迎?她说话的时候,眼睛却一直看着我。用那种陌生却也熟悉的明亮而羞涩的目光。

怎么不过去聊聊?我说。我避开那种目光,在远处拥挤的人群中寻找自由。

那里人太多了,和你聊聊不行吗?她说话的语气变的有点尖锐。让我有点吃惊。

行,我们去那里,这里太吵了。我指了指不远处的角落。

她没出声,自顾自的走了过去,我也就不说什么的跟上了。

早上醒来是七点半,寝室里安静的只能听到室友们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半睁眼的看了看桌上的日历,红色的一抹。星期天。闭上眼继续睡。

再次醒来已是十点半了,寝室里依然安静。少了呼吸声的房间有种让人窒息的感觉。我一股脑儿坐起身。只是呆呆得看着这个空荡的屋子,接着我听到了自己长长的叹气。

那群家伙一定又去踢球了。几分钟后,我衣冠楚楚的坐在桌前想。不知道为什么我那天没有去球场找他们。所以我戴着那副看来有点书生气的黑边眼镜,从桌上随手拿了一本书看。准备打发这无聊的半个上午。

窗外阳光很好。穿过模糊的但也算透明的玻璃照在我的书上,泛起一片耀眼的白光。我用力的闭了闭眼睛,站起身。向远处绿树成荫的校园眺望。

差不多是吃午饭的时候,所以路上很多人匆匆走着。女生们轻盈的散步其中,裙摆摇摇的样子,引来很多男生的目光。她们是快乐而又充满活力的。

这让我想起了昨晚那个女生。那个好像是叫"敏"的女生。和她说话不算很投机,但让人感觉自由。我们没说几句,说得并不深入。

喜欢什么?那时她笑得很自然,斜着头问我。

音乐,踢球,吉它。我很快的回答她。那种被人问了几百遍,早已不需要大脑思考的问题,我一向只用这六个字回答。我不知道是不是我从未改变过那些习惯,还是我根本就不愿改变那个答案。

喜欢什么音乐?她也问得很快,像是早就知道我的答案。

另类的,不太被人欣赏的。我同样回答的很快。像也是早知道她会问的问题。有时我也会说自己是个奇怪的人,喜欢那些听来怪怪的歌。听EAGLES的歌吗?这是我那晚问的第二个问题。也是最后一个。此后到也不是不敢问,而是没有什么机会了。

没有,好听吗?女孩用那种期待的眼神看着我。

是那种吵得要命的音乐,最好是不要听了。只有像他这种人喜欢听这种怪歌。不知什么时候几个朋友围了过来,随口说上一句。

就是,就是,若不想被室友请到门外睡的话,最好别听。被朋友这么一闹,我们的谈话就告一段落了。

我在一边安静的听他们聊天,偶尔也说上几句。她到也聊得开。很快的就和他们打成一片了。我想她是那种乐天派的人,所以应该属于快乐。而我虽然也很开朗,但与她相比,我就显得沉默了一些。

我忘了我们还聊过些什么。只是模糊的记得她是念理科的。喜欢看日剧。对恐怖片很感冒。如果要说还记得些什么的话,可能就是她那张可爱的脸,笑的样子,很自然的,像午后的阳光。还有她看我的那种明亮而羞涩的目光。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用羞涩来形容那种目光,也许在别人看来应该是友好而透明的。

一股咸咸的汗水味把我的思绪拉回到这即将过去的上午,不用说,一定是那群死党回来了。

嗨,快点去洗把脸,吃饭去。我拿着碗,随意的打着,笑笑说。

算你还有点良心,还知道等我们一起去吃饭。可惜不知道食堂的大叔会不会也这么好心,留些菜给我们。说不定都让那些小妹妹的笑容给骗走了。朋友嘴里唠叨手可没闲着。

结果那天的午饭,还是用面包和矿泉水来充当的。

不知是哪个DJ曾说过这样一句话:上天对每个人都很公平,总会让你在失去的同时也得到些什么。如果说那时我们失去了一顿丰盛的午餐的话,那么上天让我们得到的便是那群女生灿烂的笑。

我和我的朋友再一次的遇到了她和她的朋友。几乎是同样的人群,只是给予了不同的场景。我们就这样坐在操场的石阶上,聊起来。像是认识很久的朋友。

嗨,松,EAGLES的歌我听了。她有点兴奋的告诉我。

啊!我一下子忘了反应。

早上我去音响店买了他们的CD,听了一上午。她开始变得有点喜悦。我用CD机听的,不怕被她们骂,更别说扫出门外了。呵,呵。

怎么样,耳朵还受得了吧?我开始觉她是个有趣的人。或者说是在她身上的某些地方生存着一些和我一样怪的生物。

嗯,还行。不是特别吵。那首叫"HotelCalifornia"的歌,挺好听的。

哦,是吗?我也喜欢听这首。喜欢听那段前奏。那段吉它的伴奏,美的让人陶醉。午后的阳光暖暖的洒在身上,真得快让人醉了。

我记得你说过你喜欢吉他的吧?她依然是微笑着说道。在我对她的所有记忆里,她似乎始终是笑着的。即使在她无声离开的时候。

是的,我喜欢吉他。

为什么呢?她总是像只好奇的猫。好像用猫来形容女人是最适当的。只是她是那种属于比较可爱的猫。

喜欢它干净,简单的声音。那是我们第二次单独聊天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之后我们也聊了些别的。当然又是在朋友的谈话中穿插着继续。

我们的谈话一直用很低的音调进行着,像是两人都喜欢这种聊天方式,也许是我被她传染。

少了新鲜感的生活归于平淡。没完没了的作业和考试,像沙漠般吞食着我。有时会一整天听音乐,喝茶。直到想上厕所时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活着。突如其来的惊喜。

我还是一如既往的热衷于踢球。这让我感觉很好。可以让我在激烈的奔跑中感受心跳的挣扎。它似乎变成了我的生活。而不是习惯什么的。

如果说踢球是我生活,那看我们踢球就变成了她们的习惯。也许她们看得不是球,但暂且就让我这样认为吧。所以命中注定我们还是要在一大群人中寻找话题。就在我和我的朋友与她和她的朋友第三次遇到时。

还是一样的人群,一样的场景。同样有着暖暖的阳光和她自然的笑容。以及那种明亮而羞涩的目光。我想我那时一定是误闯了敏的室教。但到现在我还是不清楚她是哪个班的。因为我一直以为那是我的教室。所以我想这应该算是我们第四次见面了吧。而我也就这样否定了我那时的想法。那是来自她的目光。

我常看到你在这里踢球。她的样子有点怪,像个小孩般双手放在身后,笑笑对我说。

?我的心里有点糊涂。

我从寝室里能看到这个操场。我也常看到你和林他们在这里弹吉它。你在弹什么歌?

老狼的歌,睡在我上铺兄弟。我开始喜欢我们之间的那种聊天方式。她问我答的形式。

我没听有。有机会能弹给我听吗?在这个操场上。虽然是个问句,她却用那种肯定的语气说。

行。这一次她又猜到了我的答案了。

我挺喜欢看你们踢球的。这句话说的到是真的。以后的很多个黄昏,球场上总会出现她们的身影。给这个充满"杀气"的球场,涂上了一层轻柔的色彩。很多时候她们喜欢边看边议论些什么。但她只是默默的看。我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始终跟随着我。我也从不自然中渐渐变得洒脱起来。

敏是个很乐观的人。她的话语中总充满着笑。就像是阳光般能让她周围的朋友都很快乐。永远都是精神充沛样子,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气。不是很高的身影总是在人群中穿梭着。可爱的小动作,让我觉得她是个应该被人好好疼爱的小妹妹。而始终我也是这样做的。

敏常会拉着她的朋友来我的寝室,借CD或是书。有时也会借给我一些CD。后来我发现那些CD都是我和她提到过想买的。

在此我要声明一下,学校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女生可以随意进出男生宿舍。但男生却不能进女生宿舍。所以我们的很多次聊天都是在我和我的朋友的寝室里。也因此我们的寝室总是收拾得很干净。

有一次,她怪怪的看着我,然后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上方。What''''sthis?

鼻子呀。我有点想不明白的回答。

敏又朝我指了指。

我?我顺着她的方向指了一下。哦,你是说眼镜呀。哈哈。那是我第一次在和她聊天时笑。

嗯,以前没见你戴过。刚买的吗?

不是,很久前就买的。踢球时怕摔坏,所以很少戴。这次我主动作解释。因为我知道她一定会问。

呵,呵。她笑得很大声。我喜欢和有默契的人说话。

我看着她的笑,思绪很轻。和她聊天确实少了很多压力,至少不用我去想该说些什么。渐渐得我也养成了这种习惯,喜欢被动的聊天,特别是在网上。也许是因为对着屏幕并不需要声音。所以用沉默代替了语言。而那也是在四年后的事了。

那副眼镜很适合你。能让我戴戴吗?敏轻声的问。

我不说什么拿下了眼镜。而她也在众目睽睽之下戴上了它。是不是很酷?她摆了一个看来有点好笑的造型。一本正经的问我们。

比木村还酷哦!林打趣的说道。

松,你说呢?

刚好比林酷了一点点。我看了看林,坏坏的说。

我也这么想。眼镜还你。我伸手去接眼镜,因此我和敏之间只有不到两步的距离。因为没有戴眼镜的缘故,那时她的脸看来好模糊,在夕阳的余辉下,是朦胧的一片。但我似乎又看到她鼻尖因高兴而冒出的汗。

敏有一头很长的头发,看上去很亮很飘逸。走路时总是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摆动。有不少男生为此而着迷。但我却喜欢短发的女生。干净,简单,就像是吉它的声音。

和她聊得越多我越觉得她是个好的说话对象,永远都不用担心找不到话题。我也从不顾忌和她谈论一些被人称之为秘密的东西。或许是到此为止我和敏从未单独好好的聊过。像是每一种聊天形式,只不过我们选择了一大群人一起聊,也像是我们都是怕无聊的人,总怕少了些人会失去些什么。

而让这个形式持续着的人就是敏了。她总会想到一些有趣的点子。记得那次,她拉着我们一大群人说要在寝室里开个小型演唱会,于是我们竟真的像脑袋坏了似的,拿着水桶,脸盆,还有我的吉它,在寝室里又打又敲,又弹又唱。结果被楼上同学以扰乱治安的罪名,被迫停止了演出。在办公室里写下了我们辉煌的第一张检讨书。

如果现在还有机会让我那样的疯一场,我到也不在乎再多写一张。如果还能再找到那群曾经的我们的话。也许只是借口,因为我们已经没有了勇气。四年的光景让我们在不断长大中,变得不在有棱有角。

比起无聊的日子热闹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但更多的时候人们想起落单时的寂寞比想起热闹时的快乐要多。对我来说也是。

那天心情真得糟得要命,忘了到底为了什么事,大概是因为考试什么的吧,学生嘛,也就为这种事烦恼了。

我一个人无声的走在校园的小径上,四周很黑。我总是在避开那些刺眼的路灯,想让自己在黑暗中找回平静。风吹着,感觉有点微微的温热,毕竟只是夏末,但空气中有股叶子腐烂的味道。也许秋天在那个夜晚来临了吧。

我边走边随意得踢着路边的小石子,我想会不会有一天我也变得如同那颗小石子一般,失去了对生活的主动权,被命运摆布着而生活?变成它的傀儡?这个想法使我的心情变的更差。所以狠狠的踢了一下石子,算是一种发泄吧。

唉呀,好痛。一声轻轻的叫声在不远处响起。

惨,打到人了。我的第一个反应。

什么东西呀?都这么晚了还不安分!

这句话说得也够狠得,不是拐弯抹角的在骂我嘛。不过也活该被骂,谁让自己错在先呢!所以我还是很快的跑过去,想当面说声对不起。

是你?

是你?我和敏几乎在同一时间开口,或许心里有一样的感受。惊讶。

怎么样,很痛吧?我蹲下身,看着她的手来回的揉着膝盖,不好意思的问。

没事,一块小石子而已,伤不了人的。就是刚才不留神,被下了一跳。她对着我笑笑。起来吧!

哦。这时我才突然发现,我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了,那种样子看上去有点暧昧。所以赶紧起身,并向后移了两步。她似乎也发现了,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那是我和敏第一次单独相遇,一切发生在没有任何前兆和预料下。像是一个夏日的午后,突然下了一场暴雨,虽然把我淋得湿透,却也浇熄了我心里的燥热。

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逛?我先开口打破了过于安静的气氛。

逛?是你自己吧!看我的样子像吗?我刚从图书馆回来的。她很快就变得自然起来。到是你,一个人在这里夜游吗?她还是问得很小声。

就算是吧。一个人逛逛。

不介意陪我一起逛吧?

陪你?我有些不明白了。

就算是吧。她学着我的口气。你不是说我在逛嘛,那就是了。陪陪我不行呀!

遵命。就让我这个大哥,陪陪你好了。

什么时候变成我哥了。我可不认的!她撅着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那到也是,说不定你比我大。也许是因为她看起来像个小孩子,所以我一直把她当妹妹看,也不曾想过她可能比我大这个问题。我是九月出生的。你呢?做我妹妹还是做我姐姐?

妹妹吧。她想了一下,突然转过身对我说,对你妹妹可要好一点,知道吗?

那是。

你答应过我弹吉它给我听的。不要忘了。她冷不防冒出这么一句话。

哦,我记得。

那就好。

如果我知道坏情绪会像流行病一样传播的那么快的话,在出来前我就会带上一瓶感冒药。因为她一下就变得很安静,像是前几分钟的我。默默的走着。

风还在吹着。月亮把我们的影子拉的很长。

你不开心吗?能告诉我吗?敏停下脚步看了看我,又继续走着。

一点小事罢了。我平淡的回答。

是吗?她说的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们去教学楼的屋顶吧。她没有给我考虑的时间,拉着我的衣袖就跑。我也只得跟着。虽然我不知道她去那里做什么。

啊,好累呀。她一边喘气一边说。很美的风景!到这边来吧。

敏站在楼顶的边缘,风吹动着她的长发,而没有吹动她的裙摆。因为她不穿裙子,至少从我第一次遇到她开始,我没有见过她穿裙子。一直是穿棉制的衣服和裤子。

那里很危险,走到里面一点。比较安全。我一边说一边走向她。

你有恐高症?她转身惊奇的问。

没有。我站在她的旁边,眺望着远方,有一时间我想感受一下她说的美好,但我看到的仍是黑暗的夜色和凌乱不堪的灯光。

给。敏递过来几张白纸和一支笔。把所有不开心的事都写在纸上吧。

我呆呆的看了她一眼,潜意识的接过了纸。

写吧。我和你一起写。不知什么时候她手上也多了些白纸和一支笔。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只写给自己看就好了。说完,她开始动笔了,笔尖在纸上发出轻微的刷刷声。

我也开始动笔。我写的字很潦草,可能也只有自己能看懂吧。我们趴在低低的凭栏上,无声的写着。

好了。敏拿起一张纸,微笑着说。

我看着她,她认真的把那张纸,折成一只简单的纸飞机。然后举起右手,用力的将它抛入寂静的夜中。

你也试试,把不开心的事统统扔掉。

我没说话但也那样做了。接着我们又继续写,然后是折成纸飞机抛入空气中。我一口气写了五张。直到我抛完最后一只纸飞机,我惊喜的发现我的心归于了平静。她没有用任何的话语,却让我不在沮丧。

把一些不开心的事亲手扔掉,这样就会快乐很多的。我们走吧。已经很晚了。她起身放好那些纸和笔。向我招招手。

我们顺着原路走着,脚步很轻,因为少了来时的烦恼。灯光看来不再那么耀眼。抬头看天空时,我看到了远处很明亮的北极星。

后来我很好奇那时敏在纸上写了些什么,因为在我看来她不应该有不开心的事,但她却也写了很多张纸,而且抛得很用力。像是要寻找解脱时的那种努力。也许她只是乱写,但始终我也不知道她写了什么。或许她也会好奇我那时写了些什么吧。原来不只是女人天生好奇,男人有时也会像只好奇的猫。

有一段时间我有点担心那些纸会被别人在无意中拾起,而看到当时我的难过的话语。但它们真得好像是消失了一样,从此就失去了音迅。也许被那晚的风悄悄的带到了远方,至今仍在找寻它们的归宿吧。只是我知道它们不属于这里。时间会让它们淡忘那时的我们。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记性真的好差。很多值得记忆的事我都看不清了。应该是一个完整的过程,但被我记得支离破碎了。偶尔会想起一些片段,却都是不开心的事。之所以会不记得那些开心的事。我想有一半原因是因为我的心里拒绝想起她的好,那会让现在的我觉得有点遗憾。但我还是要写。

常常会问自己这样不是很累,很痛苦吗?想写只有一个原因。在走完四年的大学生涯后,回首自己走过的每一步,那是唯一走的不完整且未曾走完的一步。总感得亏欠它很多。可能只有在我写完它的时候,我才会有勇气将它走完。

那次以后,我和敏常常会有意无意的不期而遇。基本上我们的话题都是一些关于音乐或吉它,还有足球方面的。我慢慢觉得敏会喜欢我所喜欢的,并渐渐把它们变成自己喜欢的。而我除了知道她喜欢看日剧外,就没听说过她有别的爱好了。有时我们也聊文学作品,多数时候是我说她听。不过常常聊到最后没有了话题,然后又是她问我答的那种形式。

聊天时去得最多的地方是图书馆,那里很安静,而我们都早已习惯低分贝的轻声说话。不被人打扰也不打扰别人的场合,我和敏都觉得很好。偶尔也会换地方,像是很少有人走的小径或在大的空旷的操场。

印象很深的是那次在计算机房聊天。学校为了上课方便所以机房内所有的电脑都是联网的。我们就坐在相隔很远的两台机子上聊天。如果这也算是上网的一种的话,那次可能就是我第一次在电脑上和人聊天了。

你好!还是她向我问好。

你好!我也打上一句。

可以聊聊吗?

可以。

喜欢海吗?

想看但尚未知道喜不喜欢。

喜欢什么颜色呢?

黑色。

Why?

觉得它可以包容所以有色彩。

觉得喜欢蓝色的人心态怎么样?

一种比较忧郁,一种比较奔放。我没想到她会问些怪怪的问题。只好想到什么说什么了。这种聊天方式我不太适应,像是被人在审问。少了面对面聊天时那种自然的感觉。

哦,怎么说呢?不知为了哪种原因,那天敏的问题和说的话都很多。

前者是喜欢它像天空那般的自由,后者是喜欢它像海那般的浩瀚。可惜自然的绝美竟都给人无限的忧伤和冷漠。

你会是那种给人冷漠感的人吗?

敏,今天说话怎么怪怪的。我们去外面聊吧。当时我真的很想快点结束这场聊天。

松,不要走,行吗?我们换个话题。她很快的发过来一句话。

嗯,好吧。

松,你看过日剧吗?这是第一次我和敏聊起她的爱好。

没有。我对那种肥皂剧一向不太喜欢。

推荐你去看一部叫"东京爱情故事"的片子。挺不错的。

有空去看看。她第一次介绍东西给我。我也就不好意思拒绝了。因为我对日本的东西一直比较排斥。到也不是我特别的爱国,而是在历史面前我们变得固执起来。

看完后记得告诉我感想。

好的。我没想到她来这招,既然已经答应了她,也只好应到底了。只是我怎么也料不到,我会在四年后才有机会兑现我这句话。

那年的秋天来的特别早,风一起满地的树叶像蝴蝶般飞着,令人有点迷惑。校园小径上的人群变得越来越少,偶尔会有女生轻轻的回眸一笑,在纷乱的叶子中也有了些斑驳。

我和敏看来都是健忘的人,很快的又变得像往常一样,继续我们自然的聊天。我们不再提那天在机房聊天的事情。

雨季来临的时候,我们的话题聊得很多是关于雨。我们会在雨天边看雨边聊。敏喜欢撑着她那把淡蓝色的雨伞,而我若不是遇到特别大的雨,一向不喜欢撑伞。

怎么不带伞?敏第一次看到我淋雨时,有点责备似的问道。

这么小的雨觉得没必要带,所以就不带了。

以前也常常这样吗?

嗯。习惯了。

习惯了淋雨吗?

是的。难得下一场雨,怎么好意思拒绝它呢!

那我以前是不是对不起它太多次了,现在弥补会不会太晚了?敏收起那把伞,投入那绵绵的雨中。

只要你能感受到它的气息就够了。我说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直到肺部有了一丝疼痛。

雨的气息?好像有股泥土的芳香。

它是为了洗净这个地方的罪恶而来的。淋雨的时候我感觉我的心没有任何杂念。平静的可以不需要呼吸。像是能够真正的释放自己。

看过戴望舒的"雨巷"吗?看着那条熟悉的路和那个熟悉的女孩,我突然想到了那首曾经喜欢的诗。

是散文还是什么?

是一首很短的诗,想听吗?

嗯。她的眼睛中有种期待的目光。

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她是有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的忧愁,在雨中哀怨,哀怨又彷徨;她彷徨在这寂寥的雨巷,像我一样,像我一样默默行着,冷漠,凄清,又惆怅。她默默的走近,走近,又投出叹息一般的目光,她飘过,像梦一般地,凄婉迷离。像梦中飘过的一枝丁香,到了颓圮的篱墙。走尽这雨巷,在雨的衰曲里,消散了甚至她的叹息般的眼光,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飘过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我慢慢的念着,空气中也渐渐弥漫着惆怅的思绪,在雨中不断地下沉。

好伤感呀,松。那个作者一定是受了什么打击吧。

谁知道呢?也许他喝醉酒了,才会想像自己看到丁香一样的姑娘。那会是种什么样的颜色?

想想看呀,可能是一种淡紫色吧。敏歪着脑袋,认真的说。对了,松,怎么会喜欢这首诗的呀?

一个朋友赠送的。

哦。原来是这样的。

那次她没有问是谁送的。幸好她没问,若真的问了,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说好了,因为那又是一个故事了。是个完整的故事,但和这个故事无关。所以就没有必要说了。

秋天还未走完前我已经嗅到了冬天寒冷的味道。我这个人对冬天比较敏感。可能是因为出生在夏天,所以对冬天特别的有好感。越是冷的天气越能让我感觉兴奋。

冬天常常会穿一件舒适的高领毛线衫和一件柔软的宽松的加长羽绒衣,然后穿着大大的牛仔裤和大大的运动鞋。自在地穿梭于凛冽的空气中。

而敏总是穿着过分多的衣服,把整个人都埋在厚厚的布料中。真难想象她如果生活在日本的北海道会被冻成什么样。

一进入十二月,开始变得有点忙。没完没了的作业和考试,还有没完没了的朋友生日聚会,把人弄的真是"白天不懂夜的黑"了。真想不明白为什么有怎么多人喜欢在这个月份出生,也许都是怕冷的人,挤在一起出生会比较温暖。

圣诞节就是在如此拥挤的气氛中被推到我的面前的。算算差不多买了近五十张卡片。送给高中同学的占居了大半,毕竟刚毕业不久,对他们的怀念之情比对谁都多。现在的同班同学送得到不多,剩下的就是好朋友了。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人都喜欢过这种西洋的节日,像是情人节,愚人节,感恩节,一大堆的节日,到也把中国的很多传统节日给忘了。

圣诞节那晚很多班级搞活动,我也去了。但感觉有点吵或无聊,所以中途就跑了。回到寝室里一个人也没有,难得的安静。索性拿了吉它,一个人陶醉。

弹几首久违的老歌,听着那些熟捻的已经可以倒背如流的旋律。感觉身体内有些东西慢慢被掏空了,一种轻飘飘的感受。像是一个喜欢孤寂的人,同样也害怕孤寂的感受。喜欢自由却也害怕太过的自由会令自己找不到休息的港口。

松,怎么一个人在弹吉它?敏有时会出现的如此突然,仿佛知道那一时我自己也无法了解的思绪。过于极端的人始终是可悲的。

你怎么会来这里的?我有一点惊讶,有一点惊喜。

集会中没看到你,所以就跑来了。刚听到吉它声,我就知道你一定在这里了。敏半倚着门,耸了耸肩说道。

进来吧,外面挺冷的。她的脸被冻得有点红。你还真像个小孩子一样,知道自己怕冷就多穿点衣服。这么不懂得照顾自己真让我这个做哥哥的担心。

教室里挺热的,就这里有点冷。下次不会了。她嘟囔着走进屋。坐在她常坐的位子上,那张和我相对的椅子。

那就好。

对了,弹首歌吧,我刚才听了两句挺好听的。

行。我轻轻的拨动着弦。是那首赵传的"我是一只小小鸟"。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一只小小鸟,想要飞,却怎么样也飞不高,也许有一天我骑上了枝头,就成为猎人的目标,我飞上了青天才发现自己其实无依无靠,每次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是睡不觉。我怀疑是不是只有我的明天没有变得很好,未来会更高,究竟有谁会知道?幸福之神只是一种传说,我永远都找不到。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想要飞却怎么样也飞不高……

唱歌的时候心情有点低潮,与那节日里欢快的气氛极不协调,却和那冷的快凝固的空气有着一丝和协。也许不应该弹那首歌的,该换首beyond的"海阔天空"因为我的余光看到敏看我时那种有点迷惑有点奇怪的目光。

很快的那一年就过去了,在我们都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时,九七年便拉开了序幕。开始了那漫长而又平淡的日子。

元旦时人们看起来都是那么兴奋,那让我感觉很好。因为让人又想起小时候过节时那种热闹的气氛。也许人们只是因为有长长的假期而兴奋吧。只是我仍然相信他们脸上的笑容是真诚的。

放假那几天没有回家,打了个电话回家和父母说了一下,他们也没有说些什么,向平时一样问了一下近况,最后妈妈又唠叨了几句,像是要我好好照顾自己,不要生病之类的话。那次通话花了二十分钟,用完了我身上带着得所有零钱。

我似乎是个不喜欢被人太在乎的人,对我越好我越觉得欠他们越多,所以有时会被人想成那种有点坏的,没有同情心的人。但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所以当我用完所有零钱后,心情很平静。最后的一丝抱歉也随风吹散了。回到寝室后我去了一躺银行。然后消失在拥挤的人群里。

我几乎花了一天时间用在给敏买礼物上。我想我这辈子最恨的会是给女生买礼物。不过在中国到也有很多男生为这种事乐此不疲的。

原本应该显得冷清的寝室因为敏的生日而变得有点生机,整个晚上大家都在闹着笑着,发泄着因过于兴奋而多余的快乐。一大群人拥挤在一起唱生日歌,然后静静的看着蜡烛五彩的"眼泪"轻轻划落于白色的奶油上,默默的许愿,吹灭屋内仅剩的光,一片欢呼声。

既然是生日晚会。当然不会缺少好玩的游戏。大家都喜欢玩"你喂我吃"的老把戏。结果那个蛋糕就成了第一个牺牲品。被大伙恣意的丢在脸上。头发上。衣服上。在一阵阵的欢笑中。谁也顾不到为它哀悼了。

有些东西像烟花一般短暂而美丽。稍纵即逝。就像我和敏的感情。没人会想到那天会是个结束。也许当时我能用友情来形容我和她之间的感情。但现在我不能。因为连我自己也不再清楚。那是友情还是爱情。

晚会结束的时候已经夜深了。我送敏回寝室。走在那条熟悉的小路上。她显得很快乐。手里拿着一大堆的礼物。

松。她突然回头叫了我一声。然后伸出一只手。摊开手心。坏坏的笑着。

闭上眼睛吧。

不准耍赖皮哦!说着她闭上了眼睛。半天没有声音。松?可以看了吗?可以吗?她问得很小心。那个样子让人感觉很好玩。

OK。睁开眼睛吧。我不想在逗她了。

哇,好美的花。谢谢你。我想当时要不是她手里拿着很多东西。真怕她会给我一个热情的拥抱。还好。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你喜欢就好。

你是第一个送我花的人。知道吗?我真得很开心。她当时笑得很幸福。甚至连我也能感受到那种幸福。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

松。敏轻声的叫了我一声。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说吧。

我喜欢你。她用很认真的口气对我说。

敏,不是开玩笑吧。

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开玩笑吗?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难道你都没有感觉到吗?

我,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呀。敏。我以为你也把我当哥哥看。我从来没有那样想过。一时间我真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慌乱的回答着。

不要说了。我明白了。我想你不懂我现在的心情。你说过你会去看"东京爱情故事"的对吧,其实我想告诉你,你很像"完治"这个人。而我又会是谁呢?好了。我自己回去行了。快到了。谢谢你的花。真得很美。Byebye!她走的很急。像是一种离开灾难现场般的逃离。而我就这么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脑袋里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那到底是谁的错。或者谁都没有错。但我知道。我们的感情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从容了。一切都像是梦一样。发生的如此突然。如此让人措手不及。就连思考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成形了。

像是一天空的烟花。明亮。绚丽。温暖。然后在风中慢慢消失变成冰冷的尘烟。被人遗忘了。

我开始往回走。如果那条是人生的道路的话。那我是不是应该向前走而不是走回头路。

我的生活依旧平淡,平静。没有人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寝室里始终人来人往。只是少了她的身影。

我也慢慢的习惯了没有她的生活。还是一个人弹吉它。和朋友一起踢足球。要说真得有什么不一样。可能就是再也不曾走那些很少人去的小路。再也不曾站在楼顶吹风了。

后来一个偶尔的机会。我看了"东京爱情故事"。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说我像"完治"。但我突然明白她那时的感受。她就像那个"莉香"。当两个人走上属于自己的路时。那个十字小径,是两个人心中的痛。因为彼此错过了对方的回头。可能有一句话说的对。错过也是一种美。一种没有痛的美。

春去秋来。秋去春来。看到一批又一批的新生和毕业生的交替。对于这样两点一线的生活方式也越来越麻木了。好在还有像林一样的室友。平凡之间偶尔会有一点点惊喜。

毕竟我和敏在同一个学校念书。所以不可避免的又一次相遇在熟悉的校园里。但那又是三年后的事了。

最近好吗?意外的相见。替意识的问了这么一句。

还好。你呢?她看到我时显得有点不太自然。

和以前一样。我看过"东京爱情故事"了。和她的不自然相比我到轻松了许多。

哦。敏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几年没见。你一点也没变。

是吗?

你的头发?我突然发现了她的改变

剪掉了。她随手摆弄了一下她的短发。披肩的短发让她看上去有了一种轻爽,简练的美。

一段很安静的沉默弥漫在我们之间。看着远处正在建造的高楼。记得不久前那里是一片空地。时间让我们不得不承认很多东西的流逝。一去不复返的伤感。

你有女朋友了吧?敏外意的问了我这么一个问题。还是那么低低的声音。让我有一刻错以为又回到了从前那种很习惯的聊天方式。

现在这个校徽还是原来那个。在这里我得解释一下有关校徽的事。在学校里一直有个很怪的风俗。男生和女生交往时。男生会把自己的校徽送给对方。所以虽然我不是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但她也能明白。你呢?我反射性的回问了一句。后来我想想其实我不该问的。

我?敏只是笑笑没有说什么。然后她伸出了手。

就在一刹那我明白了她的意思。可能三年的时间拉远了彼此的生活,却没有淡化我们的那种默契。我拿下了戴在衣服上的校徽轻轻的放在她的手里。她看了一眼,走向不远处的水池。将它丢入了水中。

我数一二三。然后我们都转身走自己的路吧。她对我第一次大声的说话。也是唯一的一次。

一,二,三。

她转身,默默的走入阴暗的小径。我站着,默默的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

我也转身。我知道在这一刻我不会是那个"完治"。她也不会是那个"莉香"我们是不再有遗憾的两个人。因为我们没有错过些什么。

我走着。走在属于我的路上。走的轻松。走的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