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略转型与中国经济论文

时间:2022-08-21 10:47:56

战略转型与中国经济论文

一、消费短板:中国经济失衡的动力格局

(一)回顾与比较

从建国初,快速建立完整的国民经济体系,到改革开放,提高综合国力、提升国际竞争力,逐步促成了中国政府主导、投资驱动、出口导向的增长模式;国富优先的发展目标,强化了政府主导、总量导向的增长模式;财政分权体制、唯GDP政绩考核,刺激了地方政府投资冲动,进一步固化了投资出口增长模式,导致长期投资、出口过高、消费短板的现象。从结构看,我国最终消费率逐渐降低,而投资率逐渐提高,投资—消费失衡(见图1)。消费率从1978年的62.1%降到2012年的49.1%,在有数据可比的国家中是最低的。其中居民消费率更是从1978年的48.79%降到2010年的33.8%,降低了15个百分点(见图2),与世界任何国家相比都很低。同期总投资率则从1978年的38.2%提高到2012年的49.2%,提高了21.4个百分点。2003年以来,投资率已连续10年超过了40%,年均为46.06%,超过世界平均投资率(22%)24个百分点,在有数据可比的国家中是最高的。从经济贡献看,消费的“短板效应”日益显著。2000~2013年期间,消费需求对GDP的贡献率由65.1%降至50%,降低15.1个百分点;而投资贡献率则由22.4%提高至54.4%,提高32个百分点。2004~2013的10年间,消费、投资对经济的年均贡献率分别为45.35%、51.89%,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年均增长24.44%,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年均增长16.3%(见表1),说明我国依然以投资为主动力,离消费拉动尚有距离。从国际比较看,相同年份,我国消费率特别是居民消费率远低于主要发达国家水平,同时也低于世界平均水平和典型发展中国家。2000年以来,美国的居民消费率一直保持在70%以上,英国超过了60%,日本和韩国也在50%~60%之间,OECD国家平均水平保持在55%~57%之间。[7]而我国居民消费率从2000年46.4%降到2012年的35.7%,年均39.046%。2010年“金砖五国”的巴西、印度、南非、俄罗斯、中国的居民消费率分别为64.2%、63.2%、56.9%、51.3%、33.5%,中国最低。

(二)剖析与思考

长期高投资、高出口、低消费的经济发展动力格局导致了资源高消耗、环境高污染、贸易高顺差、消费低水平的无后劲、不可持续增长和发展模式,需求结构出现明显的“外强内弱”、“外升内降”、“消费短腿”特征,对中国经济行稳致远带来严重影响,主要包括以下几点:1.经济自主、持续增长的动力大大削弱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世界经济的不确定性加大,贸易保护主义抬头,国际市场继续动荡与萎缩,外部需求短期内很难恢复;而过度依赖投资会加大经济风险。目前投资率和增量资本产出率②(ICOR)“双高”,表明中国投资效率低下。研究表明,发达国家的投资率和增量资本产出率在2~3之间。我国投资率和增量资本产出率1979~1995年间平均为2.3,1996~2011间年平均为3.5,1998、1999年高达5~6,[8]2008~2013年均值已经升至6.7[9]。低效率的高投资是中国经济高投入、高消耗、高增长、低效益的“库兹尼茨增长”的内在根源,[10]它不仅形成“投资—债务—信贷”相互加强的风险循环,引致“信贷膨胀溢出型通货膨胀”,而且加剧产能过剩、能源紧张、金融系统性风险、产业结构扭曲、资源配置无效、生态环境恶化等问题,还将在自主性和持续动力上影响中国经济的结构调整和可持续发展。2.经济增长、发展的成果分享不均首先,“国富民穷”式增长表明发展成果在政府与民众间分享不均。中国持续35年高投资率、高储蓄率、低消费率并存的“投资驱动型”增长模式,一方面导致居民收入增速与经济发展不同步。1978~2012年,中国GDP、人均GDP、国家财政收入年均增长分别为9.8%、8.7%、14.6%,明显高于城、乡居民收入年均7.4%、7.5%的增长率。同期城乡居民人民币储蓄存款余额年均增长为24.9%,[11]低收入、高储蓄势必导致低消费;另一方面,政府消费对居民消费挤出效应明显。2000~2011年,居民消费占比由74.5%降至72.2%,政府消费占比则由25.5%提高至27.8%;[7]此外,与世界平均水平50%~55%相比,中国劳动者报酬、工资总额占GDP比重偏低且持续下降,导致居民消费能力持续走低,民众难以分享高速增长和发展带来的成果。国际劳动组织根据中国1978~2007年数据估算,中国劳动报酬占比每下降1个百分点,国内消费大约下降0.412个百分点。[12]中国劳动者报酬占比在1990、1995、2000、2006、2011年分别为53.4%、52.8%、51.4%、40.61%、44.9%,2007最低达39.74%。1995~2008年,职工工资总额占GDP比重也由13.32%下降到11.21%,城镇单位就业人员劳动报酬占GDP比重由13.6%下降到11.7%。[13]居民消费率由1981年的53.1%降至2012年的35.7%,累计下降了17.4个百分点。其次,收入差距拉大和财富分配不均体现了发展成果在个体间分享不均。目前中国城乡、行业、群体、部门、地区之间以及单位内部的收入差距都在扩大。根据国家统计局的数据,2003~2013年全国居民收入基尼系数平均为0.481,城乡收入差由1978年的209.8元提高到2013年的18059元,收入比从2.57上升到3.03;目前,我国收入最高10%群体和最低10%群体的收入差距,从1988年的7.3倍已经上升到23倍。[14]而上市公司高管年薪平均值由2005年的29.1万元增加到2010年的66.8万元,平均每年递增18.1%。如此差距表明经济发展成果不能真正分流到大众手中。同时,收入差距与财富分配不均也大大降低了居民平均消费倾向。2000~2011年城镇居民平均消费倾向由79.6%下降到69.5%,2010年和2011年农村居民平均消费倾向分别为74.0%和74.8%,比2005~2009年有所下降。[15]3.社会生产的目的和手段发生扭曲社会主义的根本目的就是在发展生产的基础上最大限度地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物质和文化生活需要,保证社会成员享有充分的福利和得到全面的发展。但长期出口导向政策催生出为出口而生产的扭曲现象,大规模出口虽然使我国赢得了“世界工厂”的美誉,但国人却去境外集中消费、大量采购,国内居民消费水平、生活质量并未随出口创汇而提高。

二、消费主导:行稳致远、均衡增长的重要保证

消费主导,实质是以消费为增长的基础手段,以消费—投资比例协调、良性互动,总需求结构平衡为途经,以改善民生、促进人的全面自由发展为终极目标,实现经济自主协调、长期稳定的增长模式。2012、2013年我国GDP增长率为7.7%,创1999年以来增速新低;2011~2013消费贡献率连续三年超过50%,而出口贡献率为负,说明我国已进入中速增长、长期稳定、增长动力结构调整的历史拐点。在增长速度换挡期、结构调整阵痛期、前期刺激政策消化期叠加的新时期,中国经济增长的动力结构亟待调整。从1997年提出扩大内需以来,中央政府增强消费拉动经济基础地位的政策导向不断明晰:2005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消费主导型经济;十七大、十七届五中全会相继提出形成和加快形成消费、投资、出口协调拉动经济增长新局面;“十二五”规划纲要提出“把扩大消费需求作为扩大内需的战略重点”;2014年中央政治局会议和两会强调坚持扩大内需战略,提出加快培育消费新增长点,着力优化消费环境,促进稳步发展、均衡增长,消费的主引擎作用不断强化。在国际市场出口拉动难以企及,国内市场投资拉动风险加大的背景下,走向消费主导的战略转型既是我国进入工业化中后期最重要的结构转型,也是中国经济行稳致远、均衡增长的基本支撑。加快形成从“中国制造”、“中国投资”转向“中国消费”的消费主导、三大需求协调拉动的经济增长新局面,对中国经济短期稳定、中长期可持续发展,对社会和谐和科学发展观实现,对促进发展方式根本转变,打赢改革攻坚战具有决定意义。

(一)从动力源上转变发展方式,跨过失衡增长与成长陷阱

消费主导是从动力源上转变经济发展方式,解决我国发展不平衡、不协调、不可持续的根本途径。战后美国雄踞世界经济霸主的主要原因在于“消费是支撑经济增长的主导力量”,1959~1978年,美国最终消费率、投资率、净出口率年均分别为79.29%、20.45%、0.27%,[16]2013年按现价计算的三大需求分别为83.4%、19.5%和-2.9%。而我国1978~2012年三项指标分别为59.26%、39.66%、1.33%,与美国30年前比,消费率低20.03个百分点;投资率、净出口率则分别高出19.21、1.06个百分点。显然我国是以投资、出口为主导的失衡增长,这种模式形成了积重难返的粗放式增长、缺乏后劲的低水平发展、丧失主动的外拉式增长、差距拉大的非共享式增长。实践证明,陷入“中等收入陷阱”的国家,大都由于经济增长乏力,最终导致财政危机,没有能力通过发展来消化自身所面临的矛盾和问题。我国能否继续保持30多年的中高速增长,能否解决新出现的矛盾和问题,能否跨过“成长陷阱”,关键取决于我们能否在国内环境变化和国际形势难料背景下,实现从消费主导的动力源上转变发展方式,在消费、投资、出口协调拉动中有效培育增长的内生动力。1978~2013年,我国最终消费对经济增长的平均贡献率为54.64%,虽然在三大需求中最大,但与世界平均水平70%、发达经济体80%的平均水平相比差距还很大。当然,较大的差距正说明我国消费拉动的潜力巨大,如果我们把经济发展转到消费主导的三大需求协调拉动,消费贡献率提高到世界平均水平,那么,就能从动力源上扭转消费、投资、净出口失衡局面,实现均衡增长。

(二)从自主性上保证行稳致远,避免外部牵制与经济震荡

过度依赖外需支撑的增长其动力来自于变幻莫测的外国市场、外国需求和外国消费者。一旦外部经济有什么风吹草动,对一国经济造成的震荡和波动就很大。1978~2013年,我国净出口对GDP贡献率最高50.4%与最低-66.4%之间相差116.8个百分点;对GDP拉动最高4.2与最低-8.9之间相差13.1个百分点,震荡幅度都很大。这种外源型、外生型的经济增长与发展模式,极易导致外需依赖症、经济依附症、外贸挤压内需症和三大动力失衡症;在破坏开放尺度和经济安全的同时,极可能掉入“出口陷阱”、“全球化陷阱”和“反倾销陷阱”。[17]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除2010年外,净出口对GDP的贡献率和拉动均为负值,证明欧美市场萎缩给我们带来的外部冲击很大。最终消费的贡献率与拉动则平稳很多。所以,中国经济行稳致远的根基是内需,关键是消费。从国际经验看,内需主导、消费引领是大国经济发展的必然途径。我国是世界第一人口大国,也是最大的发展中国家和新兴市场国家,蕴藏着促进长期平稳较快发展的巨大内需潜力,消费主导是从自主性上增强内生动力,提高抗冲击能力,释放增长空间,保持行稳致远的根本保证。作为长期处于初级阶段的社会主义国家,只有以扩大内需为战略基点,建立消费主导的自主型增长和发展模式,才能避免因外部牵制、干扰所造成的震荡和波动,保证经济行稳致远。中国经济对外依赖度较高。1978~2013年,我国净出口对经济增长的年均贡献率达到5.506%,1978~2005年均净出口率几乎全球最高,达2.6%(见图3)。对外依存度是衡量一国或地区经济对国际市场依赖程度的重要指标。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对外依存度从1978年8.4%上升到2006年67%的高峰,表明我们抓住了这个高增长时期的机遇,最大限度地提升了自己在国际经济体系中的地位。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贸易环境逐步恶化,我国外贸依存度从2008年的56.93%降至2013年的45.4%(见图4)。表明外需受外界影响明显收缩,也证明我国对外需的依赖开始减弱,经济发展正由外需拉动向内需驱动转变。2013年我国外贸总额41600多亿美元,占世界货物贸易总额的12%左右,已经跃升世界第一贸易大国。所以,继续提高外贸份额已不现实,应该在着重扩大内需的同时稳定外需,着力提高外贸的质量和效益,以内需增强发展的自主性,以外需提升发展的空间力,形成扩大内需和拓展外需良性互动,在经济结构转型升级中打造中国经济升级版。

(三)从终极目标上实现民富国强,促进人的全面自由发展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实现了外贸总额、外汇储备余额全球第一,GDP总额全球第二的骄人成就。但长期持续走低的最终消费率,特别是居民消费率,既不符合十七届五中全会和“十二五”规划纲要提出的“民富国强”执政理念,也不符合“实现人的全面自由发展”的终极目标。消费既是增长的最终动力,也是发展的直接体现,作为最终需求,它不仅直接关系经济增长的内生动力强弱,而且直接影响社会成员的福祉水平高低。消费主导的经济转型,意味着经济不再是为了增长而增长,而是在增长基础上的民生改善,是全体社会成员消费能力和福祉水平的普遍提高,是真正意义上的民富国强,它将为扩展多数人的机会和能力创造条件,从而促进“人的全面自由发展”终极目标的实现。

三、转型支撑:路线图与制度支撑体系

真正实现消费主导的经济转型,需要诸多方面的协调配合和支持。

(一)从政府转型上扭转发展导向

消费主导的战略转型,面临深层次体制矛盾问题和多方面结构性失衡挑战,亟需通过政府转型来解决。2000~2013年,我国GDP从99214.55亿元增加到568845亿元,增长5.73倍;公共财政收入从13395.23亿元增加到129143亿元,增长9.64倍;而同期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从6280元增长到26955元,增长4.29倍;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从2253元增长到8896元,增长3.94倍。显示我们实现“民富国强”目标还任重道远。因此,从根本上扭转唯GDP目标的增长,尽快确立市场主导、民富优先、以人为本的发展导向,才能为消费主导的经济自主协调发展奠定宏观导向基础。

(二)从理论创新中摆正发展目的

长期以来,受马克思主义“生产—分配—交换—消费”经典理论和凯恩斯“增加政府投资—刺激需求—走出衰退”主流经济学理论影响,我国一直把生产作为目的放在首位,把消费变为工具,异化成手段,形成了典型的“投资依赖症”、“消费忽视症”。资源稀缺前提、“经济人”假设、效率至上原则又进一步强化了做大“蛋糕”、生产出更多产品、赚取更多利润的生产本位思想,消费则在手段和次要位置中被长期忽视。所以,实现消费主导的战略转型,需要从理论创新上将消费从“手段”还原为“目的”,作为发展的源头和内生动力。这就需要“领导管理者从生产决定论及凯恩斯局限性理论转向正确的政治经济发展规律,其公式为:消费—科研、生产—分配—交换—消费”。为实现国家发展战略转变的实质性提供理论支撑。

(三)从指标体系上明晰发展路线

实现消费主导的经济转型,就是要从多方面扭转消费率尤其是居民消费率持续走低的趋势。为此,不仅应该制定转型的战略步骤,而且要有清晰的路线图。本文建议将城乡居民收入、居民消费率提高作为约束性目标,纳入各级政府及其官员的政绩考核指标体系。根据与消费的正、负相关,我们以2010年为参照,设计出未来20年相关经济指标的预期值(表2),为我国消费主导的战略转型提供参考依据。

(四)从制度安排上提供全面支撑

实现消费主导的战略转型,一方面应该扭转过去应急刺激的短期行为,从长效机制上提供保证;另一方面,必须从制度安排上提供全面支撑。为此,我们设计了消费主导战略转型的制度支撑体系(见图5)。综上,全球经济衰退、需求萎缩、产能过剩,使出口驱动难以走出经济困境。虽然增长和发展离不开投资,但有效的投资必须通过消费来消化和吸收。所以,面对复杂的国际环境和已经放缓的中国经济,推动消费主导的经济转型,是保持发展中大国行稳致远、均衡增长,实现可持续发展的战略抉择,也是加快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重要内容和主要“抓手”。

作者:张慧芳单位:西安交通大学经济与金融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