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文学祛魅下的大众化探索

时间:2022-11-02 09:09:45

网络文学祛魅下的大众化探索

摘要:网络文学的发展到现今已经经过将近三十年,其发展速度始终迅猛,作家群体、受众、相关从业人员更是呈现井喷式增长,而主流文学从刚开始的“不屑一顾”到如今不得不正视其存在,网络文学可谓凭借其独有的“祛魅”功能迈出了巨大一步,逐步实现了大众化。

关键词:网络文学;“祛魅”;大众化

如何界定网络文学到如今还没有一个定论,但是“榕树下”的主编朱威廉曾说:“什么是网络文学?这是个一直在持续的争议。我觉得网络文学就是新时代的大众文学”,用大众文学来界定网络文学无疑是非常切合的,网络文学的发展离不开大众文化的侵入,二者同谋同构,如今已经形成密不可分的促进关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一、“网文”现象及其三十年

“网文”现象即网络文学的创作人数的不断攀升,受众不断扩大,逐步向高龄化和低龄化扩张,相关人员及从业人数不断增长,网络文学的数量也逐年递增,各种类型的网文层出不穷,质量上乘的文章越来越多,形成蔚为大观之势,而“网文”现象也是在三十多年的发展中实现大众化的,它和大众文化、社会发展相辅相成。我们可以以时间为线索,对网络文学的发展进行一个梳理。网络文学第一个十年即1991—1998年,是网络文学的萌芽期。1991年以中文电子周刊为主体的,第一个中文网站《华夏文摘》,由中国留学生们率先在美国创设,后1997年底美籍华人朱威廉在上海创设了以“榕树下”命名的中文网站,自此打开了国内的市场,真正中国自身的网络文学开始发展。网络文学第二个十年即1998—2008年,是网络文学的狂欢期。1999年“榕树下”评选“首届网络原创文学奖”,给火爆的网络文学添了一把柴,仅榕树下每天经遴选而的原创作品就以千篇计[1]。巴赫金在描述拉伯雷的文学作品时,说他的创作是民间狂欢式的笑在世界文学中最大的体现者和集大成者[2],具有狂欢节的性质,即戏谑的语言,人人参与、自由和平等的形式,2003年后,网络文学就具有巴赫金所说的乌托邦王国的第二种生活形式,充满了全民狂欢的氛围。文学网站不仅呈现过江之鲫的趋势,其规模也是2002年以前不可想象的,如盛大文学不仅整合六大中文网站,更是涉及其他图书行业,规模之盛,令人望而项背,原创作者和读者的数量也不断攀升,官方公布的1300万各层次作者,签约作者60万人,也只是一个概数而不是准确统计[3]。网络文学第三个十年即2008—2018年,是网络文学的建构期。一方面在寻找到商业模式的文学网站平台的加持下,网络文学开始了产业化的道路,平台不仅网罗了一众和粉丝,而且相关周边产品愈加丰富,如网络IP的制作,读书平台喜马拉雅,动漫等等都借以网络文学而发展壮大。另一方面,网络文学巨量群体现象也引发学者和国家对网络文学的重视,欧阳友权、邵燕君、张光茫等学者开始了更深入的,延伸更多枝杈的对网络文学的研究。于是,网络文学刚出现时的基本概念、意指特征已经不再是关注重点了,开始向细化和深度扩张,如女性网络文学、创意写作等。现今,网络文学开始进入第四个十年,即2018年至今,呈现出探索网络文学经典化的趋势,并且更加关注网络文学批评理论的建构。

二、网络文学与普罗大众

网络文学具有互动性、异质性、机读性、个人化、叛逆化、多样性等等特点,并且许多学者都对网络文学的特点做出过不同的解读,但是所有学者都同意网络文学最根本的特点就是自由平等,这是网络文学之所以能成几何层级数增长的原因,是网络文学的根本特质。而自由平等的精神离不开现代社会的发展,媒介的更新,以及后现代主义影响下消费主义的抬头。自由平等的精神使文学变成大众的。自由平等的环境下,网络文学必然会吸引众多爱好文学的人们,现如今网络文学已经成为大众活动的另类的公共领域,虽然网络文学至今的批判性和政治性较弱,但是从某些方面它的确具备了自我启蒙的特质,自由和多元化的气息将文学的大门向普罗大众打开,“我手写我心”的文学态度,让文学从严肃的、现实主义的、精英人士的手中解放出来,变成了大众的艺术,并且近几年的网络文学开始呈现出隐喻现实生活,表达出对现实生活某些方面的批判,以及某些向往,例如猫腻的《间客》就是表达了对中国“人情社会”的不妥协。其次,网络文学不仅能够让大众成为意识形态的输出者,也成为了互动形态下平等的对话者。例如南派三叔创作《盗墓笔记》,《盗墓笔记》是他的意识形态的产物,发表之后读者的赞赏、批评,甚至后续为了“填坑”进行的创作,都是读者和南派三叔之间平等的对话,这种交互的特点,使得网络文学不同于传统的纸质文学。媒介使文学变成大众的。“第四媒介”的出现,不同于报纸、广播和电视,这三种媒介与网络比起来,符号话语还是掌握在主流文化中和精英人士中,公共权力机关掌握话语权,而话语是社会实践活动,是深度嵌入到社会之中并与之展开内在构成性互动的实践活动,概而言之,所谓话语的实践就是用符号界定事物、建构“现实”和创造世界的社会实践,其核心是赋义行为[4]。所以报纸、广播和电视的权力话语是公共权力机关和精英人士的赋义行为,而网络媒介的出现使得权力话语下移,不再是公共权力机关和精英人士的专属,人人都可赋义,建立自己的话语体系,甚至输出自己的话语体系,使多元化的对话成为可能。消费主义使得文学变成大众的。消费主义文化形成了一种新的“文化范式”,越轨、反抗、狂欢成了新的文化主题,就像迈克·费瑟斯通在《消费文化和后现代主义》中所说:“消费文化关心的是消费时的情感快乐及梦想与欲望等问题”[5],在消费时代下产生发展的网络文学,不可避免的消解了传统文学的严肃性,但也是因为娱乐性的增强、个人主义的上扬、对传统的反叛等等因素,使得网络文学的人群基数不断扩大,不论是因为沉迷、消遣还是逃避现实,在消费主义的影响下,大众不可避免的在网络文学中寻求快乐、不可实现的梦想以及欲望。

三、网络文学与大众文化

(一)网络文学对精英文化“祛魅”和解构

马克思·韦伯在提出“世界的祛魅”观点时,是看到了神秘色彩,觉得理性化应该取代神秘化,巫术应该退出历史舞台了,每个人都应该基于自己的理性来安排自己的生活,所以另一方面祛魅的时代表现出功利色彩和世俗化的取向,而这种“祛魅”也是网络文学对精英文化所做出的。中国的现实主义写作观及精英主义文化观,是五四时期无数前辈探索出来的道路,在启蒙主义的影响下,形成了对科学的崇拜观念,并且五四时期因为国情的原因,无数文学的创作者都怀有忧国忧民的情思,希望通过文字刺入人心,觉醒民智,启迪民心,于是在尝试了无数的文学类型之后,现实主义写作成了当时唯一的选择,严肃文学观的建立,也是其对网络文学的消遣性不屑一顾的原因。然而消费主义盛行之下,现实主义的苦难叙事已经失去了其根基,人们更加关注于商业化时代下人们精神上的沉郁。于是文学的非功利性一去不复返,功利性、世俗化甚至欲望化都成了网络文学能够快速发展起来的原因,但是功利、世俗、欲望就得大加鞭笞吗?在看待网络文学时,我们不能先入为主的运用精英主义的文学观,现实主义文学观也是前辈们基于当时的状况建立起来的,我们要秉持“当下文学”的观念,寻找网络文学发展的背后的逻辑,而不是一味批判,俯视其存在。“解构”是德里达在《人的终结》中使用的名词,代表着打破现有的秩序、习惯等等,有着反权威和反传统的特点。首先网络文学在出现伊始就带有反权威和反传统的色彩,如《悟空传》中写到:“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要这地,再埋不了我心;要这众生,都明白我意;……”[6],作者今何在解构了经典文学作品《西游记》中的人物形象,唐僧师徒四人不再是为了远方的、宏伟的目标而前进的“圣人”,而是变成了有着最普通的七情六欲的普通人。其次,网络文学解构了作者中心主义,在“粉丝经济”的推动下,文学作品不再是作者个人化的创作,以前阅读者只能阅读一部写好的,有既定结局的,充满作者这个人化色彩的作品,而如今网络文学更新的方式,解构了作者的个人化写作,作者和读者在每日更新后的平等对话中,创作这可能会迎合读者的想法继续第二天的创作,或者更改结局,也可能写成双结局模式等等,一部小说成为了作者和读者的共同创作,有时创作者甚至只是一个“撰写者”的角色,只是将读者的想法变成作品而已。最后,网络文学解构了文学的“经典性”概念。什么是经典文学?文学的经典性的概念在以往可以说是一部分人所确定下来的,作者创作之前就受主流文学观念,或是出版社等等方面的限制,然而在网络文学日益昌盛之下,判断什么是“好文学”,不再是特定人群的专属,而是所有的阅读者,创作者的作品要放到网络上供所有人评价,大众群体自身才是确定一部作品是否经典的主导因素,由此出发,经典文学和大众文学之间的壁垒不在,二元对立关系消除,以后我们可能只存在主流文学和非主流文学,不存在高下之分,“亚文化”的概念不再是基于主流文学价值观,而只是小众文学。

(二)网络文学和大众文化同谋同构

大众文化促使了网络文学的产生和发展。大众文化和网络文学在中国基本上是一同向前发展的,网络文学又产生于大众文化,衣俊卿认为:“大众文化是一般民众的自在的文化模式或社会文化心理”[7],它是在工业社会下形成的,与消费主义和商业并行的文化,所以具有现代性、商业性、世俗性、娱乐性的特点,而在大众文化影响下产生的网络文学,不可避免的也拥有上述特点,网络文学所表现的东西,就是被以往的意识形态所压抑的东西,具有现代社会人们在商品化中所压抑的东西,并且网络文学的运营模式也受商业资本的控制,但是其描写的内容充满世俗色彩,表达着人们心中最正常的欲望、最普遍的期许、最当下的价值观念,又具有娱乐大众的特性。网络文学成为了大众文化最不可替代的一部分。随着“第四媒介”的发展,动漫、电影、游戏等等不同的娱乐方式层出不穷,但要说到如今什么最能代表大众文化,网络文学是当仁不让的,不论是影视IP的改编,还是基于网络文学文本所创造的游戏,都吸引了不同层级的人们为之疯狂,尤其近年来IP改编大行其道,出了很多的“爆款”影视,其中《盗墓笔记》就是大影视IP中的代表之一。大众文化和网络文学的特点高度相似,又具有相同的诉求,所以网络文学自然在大众文化的氛围下,道路越走越宽广,邵燕君甚至大胆预言:“如照此势头发展下去,十年之后,中国当代文学的主流很可能将是网络文学。”[8]

四、网络文学的大众化探寻———以《盗墓笔记》为例

(一)网络文学创作者和接受者的大众化

网络文学在打破了精英层级对文学的垄断后,逐渐向平民化趋势发展,他们很多并没有接受过传统写作或者中文专业的训练,只是凭借热爱二字才在网络上进行文学创作,想抒发即创作,所以网络文学的创作者由受到精英教育的写作者逐渐向平民化靠拢,许多作者例如今何在、宁财神、猫腻等等,都是先将文学创作当成业余爱好,然后才发展成事业的,另一方面,博客、百度贴吧等平台的诞生也为普通民众的创作搭建了平台,《盗墓笔记》的作者徐磊(南派三叔)最初在晚上下班之后,在贴吧连载小说,并且连载过程中来自不同的地方的人们,他们有着不同的年龄、职业、文化程度、信仰,这些不同的异质性特征却因为对《盗墓笔记》的喜爱,对“奇观化”①作品的热爱而汇集在一起,在网络文学的互动性特征下,徐磊完成了《盗墓笔记—七星鲁王宫》,投稿到起点,并在2007年出版,第一个月就创下60万册的销售成绩。另外,网络文学因为消解了传统文学的严肃性,间接的扩大了其创作群体和接受群体,以往严肃文学的创作需要担负起构建社会价值观的责任,作者创作要有宏大的叙事,要有诗性深度,要探讨人生的意义等等,但是网络文学不需要,这无疑将作者的准入条件降低,如徐磊并非传统意义上的作者,《盗墓笔记》它虽然有宏大的世界观,但是支撑这部小说“火”起来的原因,还是因为徐磊的想象力、“铁三角”的友情以及独特的故事情节,《盗墓笔记》并没有探讨人生的意义这种大话题,更遑论对主流价值观的迎合,只“奇观化”的叙事,就足够吸引大批读者。

(二)网络文学二次阐释的大众化

《盗墓笔记》之所以能够成为现象级的作品,除了书本身的销量之外,另一个原因就是其衍生品,即对书的二次阐释,尤其是2014年徐磊成立影视公司,启动“盗墓笔记大计划”,自此以盗墓笔记为主题的电影、电视剧、动漫、游戏、话剧等等均在徐磊公司的支持下开始了资本运作,《盗墓笔记》成功出圈,受众群体不断矿大,粉丝的集群效应下,甚至衍生了不同的粉丝群体,如其话剧的演出过后,还开起了“话剧粉丝”时代,引发多方关注。但是大家都是基于《盗墓笔记》本身而汇聚,他们形成了自己的圈子行话、组织活动、风格特征。总而言之,网络文学在三十多年的发展中,不仅解构了传统文学,消解其话语中心的地位,更是壮大了自身,凭借其“祛魅”的特性,吸引大批作家和读者,形成巨量群体,又和大众文化同谋同构,在工业化社会,消费主义文化下,形成了如今的规模,凭借其生命力,走向下一个十年。

作者:杨雅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