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风光的古诗十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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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园风光的古诗

田园风光的古诗篇1

关键词:田园诗;概念界定;狭义;广义

中图分类号:1207.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4608(2011)06-0125-08 收稿日期:2011-02-12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后期资助项目(11FZW009)

作者简介:刘蔚,博士,江苏省社会科学院《江海学刊》杂志社副研究员210013

对于中国古代文学研究者来说,田园诗的名称几乎耳熟能详;然则何谓田园诗,古代诗论即有许多评说,现当代更是众说纷纭,令人莫衷一是。这既说明了田园诗内涵的丰富性和复杂性,也完全符合学术发展的规律。曾有学者指出:“概念的实质在于内涵的存在;内涵的完备和术语的出现又往往有一个发展过程;界定则总是最后出现,甚至不是一个人所能完成的。”①应当说,目前学界对田园诗这一概念的界定仍在进行中。②本文也试图参与其列,梳理田园诗作为一个术语逐步出现的过程,汲取古今学人见解中的合理因素,通过辨析田园诗的内涵特质,对其义界做出新的厘定。

一、田园诗名称的出现

考察中国古代诗歌批评史,我们发现田园诗名称发端于人们对陶渊明诗歌的评价。初唐欧阳询《艺文类聚》卷六十五“产业部・田”类“诗”部分收录陶渊明《归园田居》其三:“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园”类“诗”部分收录《归园田居》其一:“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饮酒》其五:“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可见《艺文类聚》是将陶诗细化归类,“田”诗内容侧重于耕种,“园”诗内容侧重于家园的风物和日常生活,田诗和园诗虽尚未合并成为一个术语,但已被有意识地分别标出了名目。

及至盛唐,李白《早夏于江将军叔宅与诸昆季送傅八之江南序》称赞傅八:“五言之作,妙绝当时。陶公愧田园之能,谢客惭山水之美。”李白将“田园之能”与“山水之美”对举,很显然强调陶、谢二人最擅长的两种题材,正如清人王琦所注:“陶渊明诗多言田园之适,谢灵运诗多言山水之趣。”④与李白提法相近的还有中唐诗僧皎然,其在《四言讲古文联句》中评论六朝诗人各自擅长的一类题材时,曾指出“陶令田园,匠意真直”①。其后,白居易感慨五言古诗自苏李以来就缺少六义:“晋宋已还,得者盖寡:以康乐之奥博,德溺于山水;以渊明之高古,偏放于田园。”②也是突出陶渊明致力于田园题材的创作。

因此,虽然田园诗这一名称在唐代尚未真正出现,但是唐人用田园来指称陶渊明所擅长的一类诗作的意识是比较明确了,田园诗这一术语雏形初现。

到了宋代,一些类书开始将陶诗与唐宋时期以田、园、庄、村、农、野等命题的诗作或带有这些字眼的诗句归为一类。如《锦绣万花谷》前集卷二十五“村落”类“诗”部分节录郑谷“草肥朝牧牛,桑绿晚鸣鸠”、滕白“种茶岩接红霞坞,灌稻泉生白石根”、陶渊明“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等9首;陈景沂《全芳备祖》后集卷二十“农桑部・谷”类“赋咏祖”收录陶渊明《丙辰岁八月中于下撰田舍获》、王维《渭川田家》、李绅《悯农》、元稹《田家词》、杨万里《插秧歌》、范成大《春日田园杂兴》等36首古近体诗。尽管上述类书选录标准不太精准和严谨,亦未明确提出“田园诗”的名称,但是宋人已经觉察到陶诗与后世的某些诗作具有某种共同的属性,表现出了更广泛的题材类分意识,对后人扩大田园诗的内涵和外延颇有启发之功。

直到明清时期,田园诗名称开始被诗评家正式地使用。有些是特指陶渊明的诗作,尤其是风格冲淡、反映诗人高情逸趣的作品。如清王士稹《古夫于亭杂录》所云:“本朝诗余颇有十数名家,惟禾中曹讲学顾庵(尔堪)《南溪词》,冲澹如陶靖节田园诗。”③清宋大樽《茗香诗论》云:“渊明田园诗之佳,佳于其人之有高趣也。”④

另有些诗论使用田园诗的名称,则是从诗歌流派发展的角度,指与陶诗有着相近题材、风格的一类作品。如明钟惺、谭元春《古诗归》评陶渊明《归园田居》其三“种豆南山下”诗云:“幽厚之气,有似乐府,储、王田园诗妙处出此。浩然非不近陶,而似不能为此一派,日清而微逊其朴。”⑤明吴宽《亡弟原辉墓志铭》云:“(原辉)稍长,每早作之城东,经理旧业。种树成列,凿池环之,更筑屋田间,为农隐计。题其旁室日‘拙修’,因号‘拙修居士’。而时举杯,歌晋唐人田园诗以自乐。”清宋长白《柳亭诗话》“田园”条云:“方岳《深雪偶谈》日:‘石湖田园杂诗,验物切近,但太凭力气,于唐人之藩尚窘步焉。’范石湖《四时田园杂兴》诗,于陶、柳、王、储之外,别设樊篱。王载南评日:‘纤悉毕登,俚俗尽录,曲尽田家况味。’知言哉。”⑦

需要注意的是,明清诗评家在使用田园诗这一概念的同时,也提出田家诗的概念,并经常将二者混同使用。如上文所举钟惺、谭元春《古诗归》卷九评陶渊明《归园田居》时指出“储、王田园诗妙处出此”,而清人张潮、卓尔堪、张师孑L同阅《曹陶谢三家诗・陶集》卷二在评论此诗时则云:“王、储田家诗,根发由此。”⑧《古诗归》接下来在评论《丙辰岁八月中于下溪田舍获》时亦云:“储光羲、王维田家诗,情事真朴,从陶公田园等诗中出。”很显然,在明清这两本诗评中,田家诗与田园诗的概念其实是相同的。这种混同使用概念的现象绝非偶然,再如清贺裳《载酒园诗话》云:“作田园诗,宜于朴直,其曲折顿挫在转落处,用意不穷便佳。不在雕饰字句。常有用雅字则俗,用俗字反雅者,犹服大觫不可承以锦袜耳。少游《田居》诗,描写情景,亦有佳处,但篇中多杂雅言,不甚肖农夫口角,颇有驴非驴、马非马之恨。如‘鸡号四邻起,结束赴中原’,此游侠少年及《从军行》中语,田叟何烦尔!然如‘寥寥场圃空,踮踏乌鸢下。饮酣争献酬,语阕或悲咤。悠悠灯火暗,刺刺风飙射’,亦深肖田家风景,有储诗之遗。”⑨贺裳使用田园诗的概念,通过对秦观《田居》诗的具体评价,指出其语言风格宜于朴直浅俗。与其同时并有相近观点的还有沈德潜、乔亿、刘熙载等,但他们使用的均为田家诗的名称。如沈德潜《说诗啐语》云:“援引典故,诗家所尚。然亦有羌无故实而自高,胪陈卷轴而转卑者。假如作田家诗,只宜称情而言;乞灵古人,便乖本色。”①其《唐诗别裁集》称赞储光羲《田家杂兴》其一云:“此中真

朴,王右丞田家诗未能道着。”②乔亿《剑溪说诗》卷上云:“储王并称,储自不及,独田家诗,归愚先生(按:即沈德潜)以为储胜,盖此题诗更宜朴质也。”③刘熙载《诗概》云:“五言质,七言文;五言亲,七言尊。几见田家诗而多作七言者乎?”④沈德潜强调的是田家诗的语言风格宜于本色、真朴,刘熙载也指出田家诗适宜采用五言体式,其诗体风格质、亲。这些论析与贺裳的观点如出一辙,所以他们所使用的田家诗的内涵实等同于贺裳所说的田园诗。⑤

由上可以看出,明清诗评家们明确提出了“田园诗”的名称,并以陶渊明《归园田居》、《丙辰岁八月中于下渎田舍获》、王维《田家》、储光羲《田家杂兴》、范成大《四时田园杂兴》等为代表之作。综合来看,明清田园诗名称的使用存在狭义和广义两种情况。在特指陶渊明的一类作品时,强调的是风格冲淡、富有高情逸趣的诗歌,如王士稹、宋大樽等所论;在评论一个流派的诗作时,能用发展的眼光,结合不同时代的作品考察,所指更为宽泛一些,既包括陶、柳、王、储等反映农隐乐趣的诗作,也包括范成大、秦观等刻画田家风景、描写农村生活的诗作,风格宜于幽厚、朴质、直白、浅俗,与田家诗异名同质,如宋长白、贺裳等所论。

二、现当代对田园诗内涵的两种理解及其定义

20世纪20至40年代,文学批评家们更为广泛、普遍地使用田园诗或田园诗人的概念。以此期出版的文学史为例,赵景深《中国文学小史》、胡云翼《宋诗研究》、郑宾于《中国文学流变史》、胡行之《中国文学史讲话》、张长弓《中国文学史新编》、刘大杰《中国文学发展史》等书的章节都使用了“田园诗”或“田园诗人”的标题。⑥值得注意的是,这一时期文学批评家所理解的田园诗大多是指那些描写田园风物、富有隐逸情调、风格冲淡闲静的作品。如朱自清《陶诗的深度》一文中提出:“朱熹虽评《咏荆轲》诗“豪放”,但他总论陶诗,只说‘平淡出于自然’,他所看重的还是‘萧散冲淡之趣’,便是那些田园诗里所表现的。田园诗才是渊明的独创,他到底还是‘隐逸诗人之宗’,钟嵘的评语没有错。”⑦郑振铎《插图本中国文学史》在论述王维的诗作时用形象的语言描绘出:“王维的作风,是直接承继了东晋的陶渊明的。渊明的诗,淡泊而有深远之致,维诗亦然。像那样的田园诗,若浅实深,若凡庸实峻厚,若平淡实丰腴的”;“《渭川田家》、《山居秋暝》、《春园即事》、《淇上即事田园》、《赠裴十迪》、《田园乐》(一作皇甫曾诗)、《鹿柴》等等,都是富于田园的风趣的”;“维的最好的田园诗是恬静得像夕光朦胧中的小湖,镜面似地躺着,连一丝的波纹儿都不动荡;人与自然合而为一,诗人他自己是融合在他所写的景色中了”⑧。刘大杰《中国文学发展史》第十四章第三节“王孟诗派”中也对“田园诗”有如下论说:“在唐代的浪漫诗歌中,有一些人专注力于自然山水的歌咏,乡村生活的描写;用疏淡的笔法,造成恬静的诗风的,是王维代表的田园诗派。”⑨这些评论反映出在20世纪上半叶,人们所使用的田园诗概念强化了明清以来狭义上的内涵。以致于鲁迅先生要为田园诗的开山之祖陶渊明鸣不平:“现在有人称他为‘田园诗人’,是个非常和平的田园诗人”⑩,“在后人的心目中,实在飘逸得太久了”,“我每见近人的称引陶渊明,往往不禁为古人惋惜”①。

建国以后,田园诗的名称益发固定下来,为文学研究者更自觉地接受、使用。但与30、40年代的理解有所不同,建国以来至80年代,人们在承认狭义田园诗的同时,更充分肯定广义上的田园诗,尤其强调反映农村社会的封建剥削和压迫是田园诗的重要内涵。如在1958年,学界就围绕着陶渊明的田园诗是否具有现实意义,展开了一次大辩论,贾文昭、曹道衡等学者针对少数人提出的“陶渊明写了许多歪曲了农村现实的、粉饰农村现实的、美化农村现实的、掩盖农村阶级压迫的本质的田园诗”这种观点,指出陶渊明的田园诗“深刻地反映了当时的阶级矛盾”②。同年,钱钟书先生的《宋诗选注》出版,书中在评论范成大的贡献时指出:“到范成大的《四时田园杂兴》六十首,才仿佛把《七月》、《怀古田舍》、《田家词》这三条线索打成一个总结,使脱离现实的田园诗有了泥土和血汗的气息……田园诗又获得了生命,扩大了境地。”钱钟书先生还尤其强调其增添了“官吏榨逼农民”的新鲜内容,“真是当时一个大胆的创举了”③。

稍后,游国恩等主编的《中国文学史》广泛借鉴并进一步扩展了众人的观点,认为陶诗中就有反映农村困苦生活的端倪:“陶渊明还有一些田园诗描写了他的田园生活的贫困状况……这些诗虽然只是描述他自己晚年每逢天灾不免屡受饥寒的境遇,但是我们也可以从中想见当时农民们的更加悲惨的生活情景。”④在论说范成大时更是综合了清人宋长白和钱钟书的观点,使田园诗这一概念的内涵更为全面:“范诗的另一成就是田园诗。他晚年写的《四时田园杂兴》和《腊月村田乐府》,描述了江南农村生活的各个方面,像一长卷生动的农村风俗画,展示了丰富多彩的宋代风土人情,富有浓郁的乡土气息。这是他以前的诗人所很少着墨的。尤其可贵的是其中还有不少篇章把农村自然景色的描写和对封建剥削的揭露结合起来,赋予以闲适为特征的传统的田园诗以更深刻的内容。”

到了20世纪80年代,霍松林先生以白居易的诗作为例,申明自己对田园诗内涵的理解。在《论白居易的田园诗》一文中,霍先生极力肯定白居易《宿紫阁山北村》、《杜陵叟》、《采地黄者》等是“以揭露横征暴敛为中心的田园诗”、“以忧黎庶’为中心的田园诗”,指出在贞元、元和之际形成一个重要的田园诗流派,“元稹的《田家词》、李绅的《悯农二首》、张籍的《野老歌》(一作《山农词》)、《牧童词》、《山头鹿》、《江村行》和王建的《田家行》等等,尽管角度不同,风格各异,却都揭露了官府的横暴和赋税的繁重,以同情的笔触勾画出多灾多难的农村图景,与自居易的田园诗同属于新的流派。”并概括了这一流派的余响:“白居易的田园诗对后代的影响也相当深远。晚唐诗人皮日休的《橡媪叹》,杜荀鹤的《山中寡妇》、《题所居村舍》,聂夷中的《咏田家》,唐彦谦的《宿田家》,宋代诗人梅尧臣的《田家语》,李觏的《获稻》,张舜民的《打麦》,刘分文《江南田家》,范成大的《四时田家杂兴》,章甫的《田家苦》等等,都与自居易的田园诗精神相通,前后的传承关系是值得注意的。”论文最后仍一再强调:“在我们看来,反映农村生活而把农民与‘豺狼’的矛盾放到一定地位的作品,才是更真实的田园诗。”

由上可见,建国后至20世纪80年代,学界讨论的焦点集中在反映农村的阶级剥削和阶级压迫的作品是不是田园诗,这一观点最终得到以霍松林为代表的一批学者的充分肯定。这与古代类书的分类编纂理念在一定程度上不谋而合。我们看宋代的《锦绣万花谷》、《古今事文类聚》等,就是把李绅《悯农》、张籍《野老歌》、聂夷中《田家》等

与宋之问《陆浑山庄》、王维《秋雨辋川庄作》、储光羲《田家杂兴》等都归人“农家”一类。因此在对田园诗这一概念更广泛意义的认定上,古今文学批评家实现了遥相呼应。

应当说,田园诗这一概念在中国诗歌批评史上沿用日久,到了现当代虽有人用描述性的语言阐述部分内涵,但较少科学意义上的具体而详密的定义。而20世纪80年代末以来,随着辞书出版热和诗词类选、鉴赏热的兴起,学界开始逐渐多地进行这项工作。如喻朝刚主编《中国古代诗歌辞典》,俞汝捷主编《中国古典文艺实用辞典》,钱仲联、傅璇琮、王运熙总主编《中国文学大辞典》等均列有“田园诗”辞条,对之进行释义。此外。谭蔚《中国古代田园诗赏析》,汤华泉、刘学忠《古代田园诗选》,王步高《历代田园诗词选》等书的前言也对田园诗做了相应界定。一些单篇论文也尝试对田园诗定义,如上文提到的周锡梭《中国田园诗之研究》等。

综合观之,这些定义不外乎两类。一类是依照传统的狭义的理解对田园诗进行界定,如唐满先、崔雄赫《陶渊明以前田园诗之审美方式--兼论田园诗之定义》一文中所说:“陶渊明之田园诗,是以自己的田园生活体验为基础,在田园这一空间里取材,而直接描写田园风物和田园生活,含有隐逸情趣的诗歌。这就是陶渊明田园诗之定义,也是中国古代田园诗之狭义的定义。”①另一类是综合前人广义上的理解,对田园诗进行界定。如王洪、田军主编《唐诗百科大辞典》的定义:“以田园生活为题材的诗歌。《诗经》中的《七月》是中国古代现存最早的田园诗。晋陶渊明是最早大量创作田园诗的诗人。它是在老庄思想和隐逸风气影响下产生的。以表现诗人爱慕自然、企羡隐逸的情感为主要倾向,如王维、孟浩然、储光羲等。至白居易,始于田园诗中反映阶级矛盾与阶级对立,为田园诗注入了新的内容。”②

以上这些定义能将田园诗作为一类创作或一个流派看待,总结其特有的内容和风格,兼顾到狭义与广义的区别,已经比较全面和完备。不过,细致辨析后,我们发现其中仍有语焉不详之处,需要进一步阐释,方有助于我们更深入地理解田园诗的特质及内涵,更准确地确定其外延。

三、田园诗内涵辨析及其义界厘定

无独有偶,几乎所有的定义都会在首句对田园诗进行一个总论,如《中国文学大辞典》定义为:“指以歌咏田园生活为主的诗歌。”《中国诗学大辞典》定义为:“描写田园风光和田园生活的诗歌。”这些总论实际上均指出了描写田园这个特殊空间场景中的风光和生活的诗就是田园诗。但何谓“田园”,却没有人做具体解释,因而又使这个概念有失笼统,甚至产生歧义。

“田园”本身就是一个多义的词汇。在先秦时期,“田”和“园”是两个单音词,“田”指耕种粮食的土地,“园”指种植花、果、瓜、菜的园圃,二者虽有联系,但尚未组合成词。到了西汉中期,皇室贵族、官僚地主大量兼并农民的土地和园圃,来营造属于自己的田庄,“田园”一词开始出现,用来特指他们所据有的耕地和园圃,或泛指田庄。如《史记‘魏其武安侯列传》记载:“(武安侯田蚧)由此滋骄,治宅用诸第,田园极膏腴。”即特指耕地和园圃。而《晋书》卷四十三记载王衍:“数年之间家资罄尽,出就洛城西田园而居焉。”则泛指田庄。因此有学者指出,若从语源学的角度考察,“田园”一词是伴随地主田庄的出现而出现的。③《辞海》释田庄日:“属贵族、官僚、地主的为私庄,有义庄、别墅、别庄等。”可见田庄又有许多同义词或近义词,常见的如别墅、庄等。《辞海》又释别墅日:“亦称别业。指本宅外另置的园林建筑游息处所。参见田庄。”释庄日:“亦指建筑在山林田野间的住宅。”所以田园诗就是以作为私有财产的田庄、别墅、别业、林野间的住宅等为空间场景的。如陶渊明的《归园田居》、《癸卯岁始春怀古田舍》等,就是以他的田庄宅第为空间场景,虽然其规模不大,“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初唐王绩在河汾之间拥有其“六代冠冕”的家族留下的百年基业,“东陂余业,悠哉自宁。酒瓮多于步兵,黍田广于彭泽”④,“有奴婢数人种黍,春秋酿酒,养凫雁、莳药草自供”⑤;他的《田家三首》:“家住箕山下,门枕颍川滨。”《秋夜喜遇王处士》:“北场芸藿罢,东皋刈黍归。”正是以其田庄为空间场景。盛唐盂浩然也继承了丰厚的家资--襄阳涧南园,其《涧南即事贻皎上人》:“弊庐在郭外,素产惟田园。左右林野旷,不闻朝市喧。”《田园作》诗云:“弊庐隔尘喧,唯先养恬素。h邻近三径,植果盈千树。”正是以涧南园为空间场景。其著名的《过故人庄》也是以故人的田庄为空间场景的。王维则是在长安任职给事中期间,购置了辋川别业,其《辋川闲居赠裴秀才迪》、《归辋川作》、《积雨辋川庄作》等均是以此别业为空间场景的。以此类推,卢照邻《初夏日幽庄》、祖咏《汝坟别业》、岑参《寻巩县南李处士别业》、高适《淇上别业》、韩愈《题于宾客庄》、韦庄《和元秀才别业书事》、崔道融《村墅》、王十朋《题郭庄路》、方回《始晴至城东别墅二首》、李梦阳《城南别业夏集》、吴伟业《西田诗》、赵执信《田庄赠十一弟》等以田、园、庄或别业为空间场景的诗,均属于田园诗的范畴。

因为别业多在农村,有些诗人继承祖业或自己营造后,短期甚至长期居住其中,他们的诗中又常常称其为村舍、村居,如《四库全书总目》称许浑“润州有丁卯桥,浑别墅在焉,因以名集。集中有《夜归丁卯桥村舍》诗是也”。陆游《村居初夏》、《春晚村居》、《村居书事》等大量以村居命题的诗,均是以其山阴三山别业为空间场景的。需要指出的是,根据所处地理位置的不同,别业还有山庄、湖庄以及郊庄等不同的类型,所以田园诗还可以诗人的山居、湖居、郊居等为空间场景。如宋曹勋《山居杂诗》:“隔岁种成麦,起麦秧稻田。晚禾亦云竟,冬菜碧相连。”就是山居类田园诗。宋曹彦约《湖庄杂诗》:“雨后人家菜麦香,旋涡流水乱横塘。”就是湖居类田园诗。唐温庭筠《郊居秋日有怀一二知己》:“稻田凫雁满晴沙,钓渚归来一径斜。”就是郊居类田园诗。

由于耕田和园圃是农村的标志性事物,所以田园还引申出“农村”的词义,与“城市”相对而言。如隋真观《与徐仆射领军述役僧言》:“倪首僧尼,若已离法衣,无过道业,或常居邸肆,恒处田园,并依民例。”①朱熹《劝农文》:“久在田园,遂知农事。”②他们所说的田园实即农村。那么田园诗的空间场景就不仅局限于士人的别业田庄,还可以是更为广泛的农村。如宋人华镇的《田园四时》:“土脉膏疏日舒缓,锄犁但觉塍畦短”、“万顷秋来云叶黄,瓜田起尽筑新场”、“田家岁事霜飞后,五种收成十分有”等,描写农村四季的农事活动,诗题以田园命名,其空间场景实为农村。再如范成大的《田园四时杂兴》,其小序言:“淳熙丙午,沉疴少纾,复至石湖旧隐。野外即事,辄书一绝,终岁得六十篇,号四时田园杂兴。”这组诗并不以范成大自己的别业--石湖旧隐为局限,空间场景扩展到周边的

“野外”,亦即更广泛的农村,深入渲染了农村的风物、田家的日常生活和农事劳作等内容。以此类推,王维的《新晴野望》、戴叔伦《女耕田行》、刘禹锡《插田歌》、韦应物《观田家》、柳宗元《田家三首》、张籍《江村行》、王建《雨过山村》、王驾《社日》、陆游《游山西村》等,皆是以更宽广的农村为其空间场景,亦均属于田园诗的范畴。

因此可以说,田园诗是以狭义的田园--田庄、别业为空间场景,或以广义的田园--农村为空间场景的诗歌。但是以田园为空间场景的诗并不一定都是田园诗,它还必须具备以下几种特质。

第一,以田园风光、农事劳作和日常生活为主要题材。

以田园风光为题材,亦即描摹田野、园圃或村庄里的风物景色。如陶渊明《归园田居》:“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巅。”范成大《夏日田园杂兴》其一:“梅子金黄杏子肥,麦花雪白菜花稀。日长篱落无人过,惟有蜻蜒蛱蝶飞。”即是以田园风光为题材。这里需要辨析的是:田园风光不是园林建筑等人工营造的景致。有些诗歌虽然也是以官僚地主的别业庄园为空间场景,但它们描写的是其中的园林建筑,如唐李适《侍宴安乐公主山庄应制》:“前池锦石莲花艳,后岭香炉桂蕊香。”宋刘应时《史魏公东湖别墅二首》:“徜徉绿野春波上,徙倚石楼烟霭间。”这样的诗就不属于田园诗范畴,李浩先生称之为“园林诗”。而田园风光亦非纯粹的自然山水,有些诗歌描写山河湖海或自然界无人迹处的风露花草、鸟兽虫鱼,如谢灵运《从斤竹涧越岭溪行》等,应属山水诗范畴而非田园诗。当然,田园诗中也有山水,如王维《新晴野望》:“新晴原野旷,极目无氛垢。郭门临渡头,村树连溪口。白水明田外,碧峰出山后。农月无闲人,倾家事南亩。”但诗中所写的山水是田野、村庄景色的组成部分,整首诗富有人类农业生产、生活的明显痕迹,这种诗当属田园诗。

以农事劳作为题材,具体又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以士人的农事劳作为题材,表现他们躬耕、擘划、指导、监督生产等劳动行为和心理感受,如陶渊明《庚戌岁九月中于西田获早稻》、《丙辰岁八月中于下溪田舍获》,苏辙《文氏外孙入村收麦》、《外孙文九伏中入村晒麦》,陆游《督下麦雨中夜归》等。由于封建社会里真正参加生产劳动的诗人较少,所以这类题材的田园诗也为数不多。而另一类以农民的农事劳作为题材,表现他们一年四季耕种收获等劳动。如张籍《江村行》:“南塘水深芦笋齐,下田种稻不作畦。耕场磷磷在水底,短衣半染芦中泥。”范成大《秋日田园杂兴》其八:“新筑场泥镜面平,家家打稻趁霜晴。笑歌声里轻雷动,一夜连枷响到明。”这是唐以后田园诗重点表现的题材类型。

以日常生活为题材,具体也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以士人日常的村居生活为题材,描写他们赋诗、读书、临帖、饮酒、弹琴、赏花、出游等种种活动,如陶渊明《移居》、《读(山海经)》其一,王维《田园乐七首》、陆游《饮村店夜归》、《村居日饮酒对梅花醉则拥纸衾熟睡甚自适也》等。另一类是以农民的日常生活为题材,表现他们的衣食住行、婚丧嫁娶、游艺娱乐等状况。如王驾《社日》:“鹅湖山下稻粱肥,豚栅鸡栖对掩扉。桑柘影斜春社散,家家扶得醉人归。”华岳《田家十绝》其八:“脔鱼炊糁作荷包,宿饭无汤暖酒浇。放碗出门行一匝,小溪新涨已平桥。”等。

第二,以士人和农民为主要人物形象。

田园诗中一般都会出现人物形象,通篇纯粹描摹田园风物的作品并不是很多。这些人物形象主要有两类。其一是以士人为主要人物形象,表现他们置身田园中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感。这里的士人既包括隐士或布衣之士,如陶渊明、王绩、孟浩然等,他们是田园诗中比较经典的人物形象;也包括仕宦之人,他们在休沐、丁忧、贬谪、奉祠、致仕等期间回到田园中生活,或因劝农、观稼、谢雨、行旅而途经田园,应该说在中唐以后的田园诗中这类士人的形象占据很大比重。

其二是以农民为主要人物形象,表现他们的劳动生活以及心理感受。需要注意的是,这里的农民是个宽泛的概念,不仅指耕田的农夫,渔、樵、牧、织等亦涵盖在内。南宋罗大经《鹤林玉露》卷五甲编即云:“农圃家风,渔樵乐事,唐人绝句模写精矣。”并列举韩僵诗“万里清江万里天,一村桑柘一村烟。渔翁醉着无人唤,蓠里清江莴里天”等十例。①稍后不久,吴沆又在其选录基础上有所增补,《环溪诗话》卷下云:“且如农桑樵牧之诗,当以《毛诗‘豳风》及石湖《田园杂兴》比熟看,梦中亦解得诗,方有意思长益。其次《鹤林玉露》中所拈出《渔樵农圃》十绝句,亦不可不读。”②这些所谓的农桑樵牧之诗,也经常被今天各类田园诗选所摘录,成为田园诗的代表篇目。当然,从比重上来看,农夫是田园诗的绝对主角,渔、樵、牧、织等仅处于配角位置。

第三,以乐和苦为基本主题。

统观之,田园诗的主题不外乎两类。一类是以“乐”为基本主题,.具体又可分两类:一是表现士人田园生活的种种乐趣。如宋人张戒《岁寒堂诗话》评价陶渊明的田园诗:“非以咏田园,写郊居闲适之乐。’’③王维《田园乐七首》则在诗题中明确了“田园乐”的说法,遂成为经典主题,被后世田园诗人反复吟唱。二是表现农民生活的种种乐趣,常被概括为田家乐或农家乐等词汇,不断出现在诗题或诗句中。如吕本中、杨万里、方岳等均有题为《田家乐》的田园诗,陆游《岳池农家》:“农家农家乐复乐,不比市朝争夺恶。”等亦是以此乐为主题。

田园风光的古诗篇2

陶渊明的诗作主要以田园生活为主题,代表作有《归园田居》五首、《饮酒》、《归去来兮辞》等,其中诗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是脍炙人口、千古流传的田园诗佳句。

谢灵运代表作有《石壁精舍还湖中作》、《登池上楼》、《初去郡》等。

2、唐朝时期的山水田园派诗人众多,有王维、孟浩然、柳宗元、常建等。

王维,唐代诗人,被称为“诗佛”,宋代苏轼评价王维的田园诗是“诗中有画,画中有诗”。他的诗歌主要描写田园隐逸生活和自然风光,代表作有《鸟鸣涧》、《积雨辋川庄作》、《山居秋暝》、《鹿柴》等。

孟浩然,是唐代第一个大量写作山水田园诗的诗人。他的诗歌以山水诗居多,如《宿建德江》、《临洞庭湖赠张丞相》、《江上思归》等。他的田园诗主要是写隐居生活的高雅情怀和闲情逸致。如《过故人庄》、《游精思观回王白云在后》等。

柳宗元的山水田园诗,善于表现孤峭高洁的境界,寄托精神上深刻的痛苦,在艺术上很有特色,如《溪居》《江雪》。

常建,诗作以田园、山水为主要题材,风格接近王、孟一派,代表作有《题破山寺后禅院》,著名诗句“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3、两宋时期著名的山水田园诗派诗人主要是杨万里和范成大。

杨万里对自然景物有着特别的敏感,独具眼光和心胸,观察细致,领会深刻,描写别有生趣,蕴含哲理。代表作有《过松源晨炊漆公店》、《暮行田间》等。

田园风光的古诗篇3

[论文摘 要]陶渊明的田园诗以崭新的内容,淳朴自然的风格,为我国古典诗歌开拓了一个新的领域。他在诗中所表现的思想感情是极其复杂的,这主要是由其深层心理中的双重人格决定的。

陶渊明的诗歌多写于归田之后。诗人通过对无限美好的田园风光的描绘、自然淳真的田园生活的歌颂、自己躬耕同农民友好交往的欢悦心情的倾吐、广大人民追求美好生活的理想和愿望的反映,在当时玄言诗笼罩诗坛的情况下,一反玄言诗的脱离实际和枯燥无味,别开生面,以崭新的内容,淳朴自然的风格,为我国古典诗歌开拓了一个新的领域田园诗,从而成为田园诗派的创始人。其诗中充分体现的独特的审美情趣、艺术追求和美学观点以及物我一体、心与道冥的人生境界,奠定了后世田园诗的艺术风格特色,对后世诗歌的发展从内容到形式产生了广泛而深远的影响。

一、对污浊的社会的憎恶和对纯洁的田园的热爱

陶渊明的田园诗充满对污浊的社会的憎恶和对纯洁的田园的热爱。如《归园田居》第一首: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诗人把统治阶级的上层社会斥为“尘网”,把投身其中看成是做了“羁鸟”、“池鱼”,把退处田园说成是冲出“樊笼”,重返“自然”,表现了他对丑恶社会的鄙视。诗人着重而细致地描写了纯洁、幽美的田园风光,字里行间流露了作者由衷的喜爱。在这里、淳朴、宁静的田园生活与虚伪、欺诈、互相倾轧的上层社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具有格外引人的力量。再如《饮酒》第五首:……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只有当诗人远离了污浊的现实,避开了达官贵人车马的喧扰,回到田园,悠然自得地生活,才能拥有自由而恬静的心境,也才能感到获得了归宿。

二、对劳动生活内容的反映

陶渊明的田园诗还反映了劳动生活的内容,这是其田园诗的可贵之处。如《归园田居》第三首: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 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个带着月色、从草木丛生的小径上荷锄归来的劳动者的形象,而且他对田野风景和农事活动还都充满了一种喜悦之情,《癸卯岁始春怀古田舍》其二中说:“平畴交远风,良苗亦怀新。虽未量岁功,即事多所欣。”《庚戌岁九月中于西田获早稻》诗说:“人生归有道,衣食固其端。孰是都不营,而以求自安!开春理常业,岁功聊可观。晨出肆微勤,日入负耒还。山中饶霜露,风气亦先寒。田家岂不苦,弗获辞此难。”不仅表现了与剥削阶级寄生观点鲜明对立的依靠劳动生活的思想,而且表现了不辞辛苦、坚持躬耕的顽强态度。这些都超出了一般士大夫的思想意识,使他的田园诗闪烁着进步的思想光辉。

三、对田园生活贫困状况的描写

陶渊明还有一些田园诗描写了田园生活的贫困状况。《怨诗楚调示庞主簿邓治中》说:“夏日长抱饥,寒夜无被眠;造夕思鸡鸣,及晨愿乌迁。”此类诗虽然只是描述他自己晚年每逢天灾不免屡受饥寒的境遇,但是我们也可以从中想见当时农民们更加悲惨的生活情景。

陶渊明自幼受儒家正统思想的熏陶,抱有“大济苍生”的壮志,曾几度出仕。但他同时也受老庄和当时盛行风气的影响,爱慕自然、企羡隐逸。腐败、黑暗、污浊的社会现实,不仅使他济世的抱负根本无法实现,还得降志辱身、小心谨慎地周旋于风浪险恶的官场,这种生活使他倍感矛盾和痛苦。

他在四十一岁任彭泽令时,因不能为五斗米折腰,毅然结束了十余年仕隐不定的生活,辞官归隐。因此陶渊明在其田园诗中所表现的思想感情是极其复杂的。他希望能做稷契一类的人物。当他壮志不得伸展而转托田园之后,虽然努力使自己满足于田园生活的乐趣,有时甚至企图以醉酒忘世,或者用道家顺应自然的态度对待人生,但这些都不能完全消除他壮志未遂的苦闷。《杂诗》第二首说:“气变悟时易,不眠知夕永。欲言无予和,挥杯劝孤影。日月掷人去,有志不获骋。念此怀悲凄,终晓不能静。”可以看到诗人在光阴虚掷中极度矛盾不安的心境。诗人也一直没有丢掉疾恶与除暴之心。在《读山海经》第十一首中 ,诗人大呼“明明上天鉴,为恶不可履”,用《山海经》中记载的神话传说指出“肆威暴”的人必然会遭到悲惨的结局;在《咏荆轲》一诗中,诗人热情地歌颂不惜牺牲生命而勇于除暴的壮士荆轲:“其人虽已没,千载有余情”;《读山海经》第十首还歌颂了精卫和刑天虽死不屈的精神: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刑天舞干戚,猛志故常在。同物既无虑,化去不复悔。徒设在昔心,良晨讵可待!

这说明诗人心中永远燃烧着一股不熄的火,是诗人不屈意志的表现。这“金刚怒目式”的一面也是诗人性格和创作不可分割的一个重要部分。此外,从《拟古》(其八)的“少时壮且厉,抚剑独行游。谁言行游近?张掖至幽州”和他听见关中收复以后在《赠羊长史》诗中写的“九域甫已一,逝将理舟舆”等诗句中,我们还可以看到他关怀收复中原的爱国热情。

考察陶渊明生平可知,其曾祖陶侃曾任晋朝大司马,勋爵直与王谢相侔。陶侃之后陶家不屑子孙甚多,勋业不继。陶渊明乃陶家第四代,其祖陶茂只做过太守,声名已是不显,父又早亡,家中末世景象不必多言。因此陶渊明存在着双重人格:一是理想人格,一是现实人格。理想人格主要源于家族血统积淀和东晋士人矫前代士风之失而形成的人格理想,其内涵是以任怀得意、傲然称情统一仕隐矛盾,追求入世功业与世外超逸相结合,解决儒与道、名教与自然之矛盾。在这一点上,陶渊明无超出同时代人之处。不同之处表现在他的现实人格上。其首要因素是他的以自我为中心的性格倾向,这一倾向源于陶氏家族没落及陶渊明一支于陶氏中的卑微地位所引起的诗人的心志失落与不平,它决定了陶渊明一生无论出仕与归隐,都摆脱不了人生孤独的困境。然而,也正是现实中的孤独失志使他从历史中寻找到一个守节固穷的群体归宿,建立了自己的精神家园。而这又与他现实人格中的另一因素,即对优越感的执著及与之相关的人生诗意化个性倾向相联系。

心理学研究发现:对人生优越感的执著与个体自卑情结有关,即自卑情结乃追求人生优越感的前提和基本动力。在陶渊明一生中,有三个因素导致他形成自卑情结:一是家族双重式微;二是曾祖陶侃不可逾越的偶像地位对作为陶家子弟的他的影响;三是自身体质羸疾。自卑情结的形成使陶渊明一生始终处于自我拯救、不断超越的过程,这一过程又化作他在人生优越感驱动下的自我理想化和生活诗意化。这一倾向又与其人格理想相结合,于是,我们今天才能读到一位于困境中“猛志逸四海,骞翮思远翥”(《杂诗》其五)、于贫病交加中“融然远寄”的诗人和他的乱世中优美如画的田园诗及末世中的桃花源。

参考文献:

田园风光的古诗篇4

陶渊明就是一个代表人物。

陶渊明(公元365—427年)名潜,字元亮,浔阳柴桑(今江西省九江市西南)人。东晋大司马、荆州都督陶侃的曾孙。他几经出仕,深感官场黑暗腐败,不愿“为五斗米折腰”,在41岁时弃官归田,在山林中寻找乐趣,在田园耕耘中领悟人生真谛。于是以田园风光和耕耘劳动为题材。写下了许多田园诗,被称为中国田园诗的开山始祖。早在东晋元兴二年(403年),他因母丧离职,与从弟陶敬远同居田舍,并参加农业劳动。他在《癸卯岁始春怀古田舍》诗中写道:

“先师有遗训,忧道不忧贫。

瞻望邈难逮,转欲志长勤。

秉耒欢时务,解颜劝农人。

平畴交远风,良苗亦怀新。

虽未量岁功,即事多所欣。

耕种有时息,行者无问津。 .

日入相与归,壶浆老近邻。

长吟掩柴门,聊为陇亩民。”

诗中洋溢者诗人躬耕陇亩的喜悦心情,表现了不肯与世俗同流合污的高洁品质。诗中也展现了一幅优美和谐的田园风光画面,“平畴交远风,良苗亦怀新’’两句,写景传神生意盎然。令 A看到田野平旷、春风和煦,一派生气勃勃的春天景象,也流露出作者对农村劳动生活的热爱之情。

东晋义熙元年(406年),陶渊明在作了80多天的彭泽县令之后,因不愿为五斗米折腰,弃官归田从此不再出来做官。归田后不久,他就写了一组《饮酒》诗,其中一首非常著名: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篙下,悠然见南山。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

诗申抒发了他弃官归田后悠然自得的生活情趣,表现了安贫乐道的思想。“采菊东篙下。悠然见南山”两句已成为千古传颂的名句。这种隐居田园的隐逸生活非常美妙,真是“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只能让读者自己去领悟了。

在退居农村过着田园生活之后的岁月申,他写了许多田园诗,如有名的《归园田居》五首。其一是: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山丘。

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

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

方宅十余亩。萆屋八九间。

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

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

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这也是一首享有盛誉的田园诗。前八句诗坦露自己弃官归田的原因,用形象的比喻揭露官场的黑暗,像是陷人的罗网和樊笼。中间八句非常生动地描绘简陋的草屋、周围的田地树木、远处隐现的村落、依依的炊烟、狗吠深巷、鸡鸣桑树,勾画出一幅充满诗情画意的美丽田固风光圈,宇里行间流露出诗人离开官场归隐田园后无比兴奋的心情。

另一首是:

“野外罕人事。穷巷寡轮鞅。

白日掩荆扉,虚室绝尘想。

时复墟曲申,披草共来往。

相见无杂言,但话桑麻长。

桑麻日以长,我土日已广。

常恐霜霰至,零落同草莽。”

诗中描写他居住在远离城市没有车马喧闹,人们相见没有虚伪的客套,只谈论这田里庄稼生长的情况。担心天气寒冷霜霰降临会伤害了田申的快要收割的桑麻。

还有一首是:

“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

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

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

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如果说前一首是从远景来描写农村田园景色的话,这一首就是从近景来描写农耕劳动.陶渊明扛着锄头去锄豆田里的杂草,一直锄到天黑月亮出来之后才回来,晚上野草的露水都打湿了衣裳,但他毫不在意,因为归隐田园就是他本来的意愿。前六句是直接描写劳动情景。具体真实,充满着农村生活气息。

陶渊明从事农耕,不仅是种植桑麻豆子而已,最主要的是种植水稻,他在弃官归田六年之后写的一首诗题目就叫做《庚戌岁九月中于西田获早稻》:

“人生归有道,衣食固其端。

孰是都不营,而有求自安。

开春理常业,岁功聊可观。

晨出肆微勤,日入负耒还。

山申饶霜露,风气亦先寒。

田家岂不苦? 弗获辞此难。

四体诚乃疲。庶无异患干。

盥濯息檐下,斗酒散襟颜。

遥遥沮溺心,千载乃相关。

但愿长如此,躬耕非所叹。”

诗中描写了早出晚归、沾霜带露的辛勤劳动,秋收时的欢快心情,并表示要长期躬耕田亩的意愿。认为虽然起早摸黑的农耕劳动非常辛苦,但劳动是人们谋取衣食的基本手段。不能丢开它去贪图安逸,又没有官场的险恶,不会有飞来横祸,可以安安静静地过日子,何乐而不为?可以看出,经过几年农村劳动的实践,作为知识分子的陶渊明对于农业劳动已经有了几分理直气壮的自豪感。

当然,陶渊明不是普通的农民,在农村并非单纯从事体力劳动,他是过着中国古代知识分子典型的耕读生活,所以在劳动之馀还会读书、写诗。他在《读山海经}十三首中的第一首就写道:

“孟夏草木长,绕屋树扶疏。

众鸟欣有托,吾亦爱吾庐。

既耕亦已种,时还读我书。

穷巷隔深辙,颇回故人车。

欢然酌春酒,摘我园中蔬。

微雨从东来,好风与之俱。

泛览周王传,流观山海图。

田园风光的古诗篇5

陶诗在诗歌题材上、语言锤炼上、表现手法上都具有鲜明的创新性。其田园诗继“”,承“三曹”,开创了田园诗歌的先河。如《归园田居》(三)写道:“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苏轼与友人读毕此诗,在《书渊明诗》中无限深情地写道:“览渊明此诗,相与太息。噫嘻,以夕露沾衣之故,而犯所愧者矣!”劳作的甘苦,通过陶渊明的田园诗,首次在文人创作中得到歌颂。四十四岁后诗人连遭不幸,阅历日深,对衣食和劳动有了更加现实深刻的理解。《于西田获早稻》劈面提出“人生归有道,衣食故其端。孰是都不营,而以求自安”。诗人高于晋人和文学史上很多优秀作家之处,就在于他以躬耕不懈寻找到了人生的新意境。他的“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语言上通俗、朴素、精练、深情而近似“田家语”的白描手法,达到了“一语天然万古新,豪华落尽见真淳”(元好问语)的艺术效果。“榈庭多落叶,慨然已知秋”的信笔拈来,“时复墟曲中,披草共来往”,“农务各自归,闲暇则相思”等用质朴的语言形象创新性地反映了诗人对劳作的新认识、新感情,给人以清新自然之感。

二、质朴无华的语言美,豪华落尽见真淳

陶诗中凡俗农事、田园风光以及那恬淡的心境,都是通过浑朴、自然的语言表现出来的。诗人用以少胜多的艺术概括,表现出了韵味的含蓄与隽永。如千古名句“悠然见南山”中的“见”字,准确地传达出诗人在采菊时那俯仰自得的情趣,初不用意,猛然见山,是偶然发现的内心喜悦。一个“见”字让意境有意想不到的趣味。《归园田居》(三)中有“带月荷锄归”一句,如果是“戴月”,就只是披星戴月的意思,没有情感意趣的灌注。而“带月”则是把人与月亮紧紧联系到一起,这样把人的形象与月景融成一个整体,以人的情趣笼罩整个诗歌的画面。一个“带”字表明人带着月行走。这样就把人的一片情意流露出来了,使诗歌的主观色彩变得浓郁。陶诗很少用夸张的手法、华丽的词藻和对仗典故,往往一切如实说来。描写的景物,是生活中最平常的事物,如村庄、鸡犬、豆苗、桑麻、小巷,然而这些平常的事物在诗人笔下看似平平淡淡,细细咀嚼却平淡之中见绮丽,另有一番使人赏心悦目的韵味。

三、情真味永的情感美,给人亲切质朴之感

陶诗无论是叙事、写景还是抒情都质朴无华,毫无人工雕琢的痕迹。题材内容贴近生活,思想感情真切深厚。陶渊明的作品多以农村的日常生活为内容,以普通的乡村景物为题材,写的都是平平常常的、习见日闻的事物,如草屋、鸡鸣、狗吠、小溪、春风、冬雪、松菊、飞鸟等极普通的田园景物,以及劳作、憩息、饮酒、读书、邻里往来等日常农村生活。平凡无奇的乡村景象,第一次作为重要的审美意象出现,诗人把田园作为腐败官场、污浊社会的对立面着意描写,并进行赞美。极其普通的景物,他却能体味到其中难以传达的人生真意,经过他的描写,便构成了一幅宁静的田园风光图。字里行间欢快地流淌着诗人“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喜悦之情,不必进行刻意的雕琢,不必加以过分的渲染,却把对生活的真情与美意悄悄地传达出来。农业生产劳动在诗人这里,也有一种“欣慨交心”的感受,如“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看到新苗茁壮成长,感受春风的拂面,有着星月的陪伴,诗人的内心该有多么惬意。田园那欣欣向荣的景象,诗人那披星戴月之形象,让我们感到多么亲切和质朴。

四、情景交融的手法,达到物我两忘境界

陶渊明在诗中描写景物不求形似,也没有浓墨重彩的渲染。在叙事上不讲究情节的完整与故事的曲折,只写习见之物,叙平常之事,却表达了世间之真情,人生之真切感悟。他无意于准确传神地模山范水,只是要抒写心中的一片天地。在他的笔下,巍峨的南山,野地盛开的,月光下荷锄归来,依依升起的炊烟,夏日贮满清阴的堂前林,以及在诗中时常出现的青松、野草、飞鸟等都承载着诗人的主观情感,体现了诗人的个性,不仅是具体的物象而且具有理性的光芒。如《饮酒》(五)中:“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诗人在喧嚣的环境下始终保持内心的宁静,不受尘世纷争的干扰,独自漫游到野外赏景,心与南山悠然相会,达到物我两忘的境界。夕阳西下的山间岚气升起,倦鸟纷纷飞回巢穴,此情此景,在诗人心里构成一道美妙的风景,通向无限的愉悦,人生若此,夫复何求。陶渊明诗中的理不是抽象的说教,是其在生活中的真切体验,通过情与景烘托渲染,自然而然地道出既有情趣又有理趣的文字。

五、田园诗艺术风格,开创前所未有时代

田园风光的古诗篇6

陶渊明:晋宋时期诗人、辞赋家、散文家。一名潜,字元亮,浔阳柴桑(今江西九江西南)人。他的一生大略可分为三个时期。第一时期,28岁以前,由于父亲早死,他从少年时代就处于生活贫困之中。第二时期,学仕时期。最光辉的是第三时期,归田时期,从42至63病故20多年,是他创作最丰富的时期。陶渊明以其光明峻洁的人格,崇尚自然的理想,平淡朴素的诗风,为中国古典诗歌展开了一幅崭新的画卷,开辟了一个清新的境界。唐代大诗人李白、杜甫、白居易,宋代大词人坡、陆游、辛弃疾等著名文学家无不受到他的思想和诗慧的影响。陶渊明被称为“隐逸诗人之宗”,开创了田园诗一体。陶诗的艺术成就从唐代开始受到推崇,甚至被当作是“为诗之根本准则”。我虽只读了陶渊明一两篇诗文但被他对于自然与人生的思辨,对平淡与豪放、情趣与理趣的追求的思想境界所感染,就陶渊明诗歌所传达的精神气质,谈几点粗浅的认识。

一、他用“岂能为五斗米折腰”抒写傲骨

自古松柏便象征着一种高尚的人格,陶渊明所写《饮酒》第八首中的青松就是象征自己坚贞不渝的人格, “青松在东园,众草没其姿;凝霜殄异类,卓然见高枝。”当春夏和暖的时节,那众草也是青青之色。并且草势茂盛,所以能一下掩没青松。可惜,众草究竟经受不起严霜之摧残,终于是凋零了。只因陶渊明坚贞高洁的人格,与青松岁寒不凋的品格,特征相似,所以陶渊明借此诗中的青松为自己写照。由此可窥一斑、而见全身,陶的境界有多高。

魏晋时代是中国封建社会中伦理冲突、思想冲突、信仰冲突以及政权冲突最多的年代。地方政权长期的互相屠杀,广置田园,掠夺土地,加上佛教的广泛传播,儒家经学暂时没落。陶渊明就生活在这样纷乱虚假的环境中,这怎能跟他耿介率真的本性相容呢?因此对当时社会产生了厌恶之情,青年时代的建功立业愿望和远大的政治抱负与黑暗污浊的现实发生了矛盾。终因“岂能为五斗米,折腰向乡里小儿”,辞官回乡,彻底走向了二十多年漫长的归隐之道路。“植杖耘耜,清流赋诗。”陶渊明把诗歌作为寻求人生意义的依托,极写山村的清新优美,来表现他对生活的热爱、对自然的热爱及对美好人格和崇高理想的诠释.

二、他用“性本爱丘山”抒写气质

陶渊明能够寄情山水是因为他思想深处就有山野气质。陶渊明少年时代就在农村度过的,“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便是那时生活的写照。他因家贫而不得不出仕谋生,“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道出自己对多年出仕的懊悔和对丑恶的官场的鄙视。但从他的诗里我们不难看出他骨子里的山野风骨,自由洒脱的性情。

陶渊明“性本爱丘山”,不仅是因为他长期生活在田园之中,炊烟缭绕的村落,幽深的小巷中传来的鸡鸣狗吠……都会唤起他无限亲切的感情;更重要的是,在他的心目中,恬美宁静的乡村是与追名逐利的官场相对立的一个理想天地,这里没有暴力、虚假,有的只是淳朴天真、和谐自然。因此,他总是借田园之景寄托胸中之“意”,挖掘田园生活内在的本质的美。《归园田居》组诗是诗人在归隐初期的作品,就着重表现他“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高洁气质。

三、他用“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抒写心境。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诗人虽在达官贵人的车马喧扰中,却任然悠然自得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表面上看是在描写田园优美静谧给他带来的悠闲自得生活,其实我们更应该从他的描写中感受到对田园生活那种和平宁静的热爱。可见他果真能“心远地自偏”。获得理想的自由、悠然、恬静的心境!

如“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巅”,画面感极强,随意拈来,即成佳句,宁静祥和。可见陶渊明的田园诗是他对田园生活有切身感受,才融化在诗歌之中的,最平常的方宅草屋,绿树繁花,远村近烟,鸡鸣狗吠,在他的细腻描写下,都显示 出无限的生机,构成一幅幅美丽的乡村图画。我想在这满是人流,满是喧嚣的现代生活中,若趁一个落雨的天气,腾一个下午的清闲,煮一壶淡淡的绿茶,听一曲幽幽的古筝,翻开陶渊明的诗集,读一读他的山水田园诗歌,定会领略到久违了的清纯质朴,恬淡高远吧!

四、他用“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抒写生活情趣

陶渊明善于挑选生活中常见的素材来写诗,并通过细腻的描写,表现田园生活的意趣给人以美的享受。如:“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 这两句写在南山下种豆,草很茂盛豆苗却稀稀疏疏的。起句很平实,就像一个老农站在那里说话,让人觉得很亲切。“ 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 为了不使豆田荒芜,诗人一大早就下了地,到了晚上才披着月光回来。朴素如随口而出,不见丝毫修饰就刻画出了农村生活风味。使口语的平淡和诗意的醇美和谐地统一起来。于平淡中又富于情趣。 “带月荷锄归”,劳动归来的诗人虽然独自一身,却有一轮明月陪伴。月下的诗人,肩扛一副锄头,穿行在齐腰深的草丛里,这是一幅多么美好的月夜归耕图啊!其中洋溢着诗人心情的愉快和归隐的自豪。全诗在平淡与幽美、实景与虚景的相互补衬下相映生辉,柔和完美,生活趣味跃然纸上。

五、他用“一语天然万古新”抒写本色

田园风光的古诗篇7

摘要:陶渊明和谢灵运是中国古代诗坛上两颗耀眼的启明星,分别开启了田园诗和山水诗的创作。但由于两人的生活经历的不同,所接受的哲学思想的偏差,导致他们在诗歌创作时的艺术风格、语言特点等方面出现各种差异,同时决定了他们各自的历史地位及其影响。

关键词:陶渊明;谢灵运;诗歌;比较;生活经历;艺术风格;语言特点

作者简介:陈虹(1966-),女,广西昭平人,学士,贵港职业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教学与研究。

[中图分类号]:I206[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2)-10-0156-02

一、前言

陶渊明和谢灵运是中国古代诗坛上两颗耀眼的启明星,分别开启了田园诗和山水诗的创作,两人并称“陶谢”。两人都生活在魏晋南北朝时期,期间盛行的玄学思想在两人的哲学思想中都占有一定的地位,这使得两人的诗歌创作具有了共同的时代背景,并且都受到玄学思想和道家思想一定程度的影响,使得两人诗歌中都表现出隐逸的情趣,表现出诗人对当时社会现实状况的不满意。但是在这共同的隐逸情趣中,陶渊明在仕与野之间做出了“归隐”的决心,亲身劳作,躬耕田野,其诗歌获得了超然的无我之境;而谢灵运在出仕和隐逸之间的矛盾中一直挣扎徘徊,始终没有寻找到出路,他只能借山水来排遣心中的郁闷之情,穷尽对山水的客观描写,使其诗歌获得了富艳精工的特点。

二、陶谢诗歌比较

(一)陶谢的生活经历

陶渊明(365-427)和谢灵运(385-433)都生活在晋宋之交,两人都经历了武帝、少帝、文帝三个朝代,并卒于永嘉年间,两人各自的生活经历又有着差异。

陶渊明生活在一个没落的官宦家庭,虽然其曾祖父陶侃曾是东晋王朝的开国元勋,做过大司马,都督八州军事,荆、江二州刺史、封长沙郡公;其祖父和父亲也都做过太守,但是在当时的“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社会背景下,即使是他才华绝代,也始终无法跻身于士族行列。所以陶渊明虽然才华横溢,但始终不能受到朝廷的重用。陶渊明29时,开始出仕做官,担任江州祭酒,但是没有多长时间,就辞官归家闲居。安帝元兴三年,他第二次出仕为官,出任镇军将军,不久又做了刘敬宣的参军,可是随着刘敬宣的离职,他也辞职罢官。同年秋他的叔父陶逵介绍他任彭泽县令,在职八十一天,因不愿为“五斗米折腰”,便授印去职,归隐田园。陶渊明短短的仕宦生活,是他为实现自己政治理想的不断尝试,在这个过程中,他一次又一次的尝试,失望,终至绝望,和仕途决裂,归隐田园。陶渊明的思想不仅受到道家玄学思想的影响,而且还有着儒家思想的因素。在他出仕时期,他用儒家思想为做事准则,抱有“大济苍生”的政治抱负。当他仕途不顺,归隐田园时,他又以道家的“道法自然,天人合一”的思想,追寻自由人生的生活志趣。陶渊明归隐后,冲破传统的思想观念,和农民一起躬耕劳作,并产生了深厚淳朴的情谊。他不断实践着个人的人生观和价值观,真正做到了淡泊名利,甘于归隐,与农民平等交往,这是一个质的飞跃,是前无古人的壮举。

谢灵运是一个出身于名门望族的士族子弟,其祖父谢玄是东晋名将,家族位高势大,生活优裕,袭封康乐公,人称谢康乐。他本想凭借自己的卓越才华以及家族的光环,在政治舞台上有一番建树,却没有想到自己生不逢时。东晋末年,以谢琨、刘毅为首的拥晋派和以刘裕为领导者的篡逆派,谢氏家族是东晋政权的重要支柱之一,谢灵运当然就是拥晋派一员了。当时两派矛盾重重,斗争异常激烈。晋安帝义熙八年,刘裕把持了朝政,拥晋派失败。而宋君刘裕的出身并不是士族子弟,因此采取了一些打压士族的政策,如把谢灵运由康乐公降为康乐侯,不久又将他挤出京都,贬到荒远的海边,担任永嘉太守,他的仕途生活远不如自己所愿。谢灵运同陶渊明一样,为官期间没有担任过显赫的官职,始终得不到器重。但他不甘心蛰居远离政治中心的海边,却又无力回天,无可奈何。作为政治斗争的失败者,他退隐山水,寄情于自然风景,借此来排遣心中的失意情怀。谢灵运一生主要受到玄学和佛学思想的影响,然而在他仕途失意时,他也无法用此摆脱世俗名利的苦恼。

陶谢不同的生活经历,导致两人的诗歌在艺术风格、语言特点等方面有所不同。

(二)陶谢诗歌的艺术风格比较

出身寒门、穷途多厄的陶渊明把功名利禄视为无物,他以平静的心态,遵循道家的法则,追求自己的理想王国——田园生活,因此他的诗歌意境浑然一体,已经进入“无我之境”;富贵多难、仕途坎坷的谢灵运,在寄情山水,寻求解脱的道路上,始终无法忘怀对出仕的欲求,无法泯灭心中对名利的追求,其诗则没有达到那种物我合一的境界,它更多地体现出贵族文人的富贵之气。陶渊明和谢灵运二人不同的生活经历、生存状况及两人不同的哲学思想,决定了他们两人的诗歌创作题材的不同,同时在一定程度上形成了他们诗歌不同的艺术风格。

1、陶谢诗歌选取的意象不同

由于陶谢受到不同的生活经历的影响,所以两人诗中所选取的景物意象存在着差异。陶渊明退隐田园,开始了躬耕劳作的生活,他的诗歌题材多选取田园生活中常见的景象,如草屋、狗吠、柳树、炊烟、鸡鸣等。这些寻常事物进入到诗人的创作中,被赋予了人格意义上的情趣,是诗人心灵与情景之间的通灵感应,诗人在田园风光中感受到了人生的价值,生命的意义;谢诗中的选材大多是自然山水风光,穷形尽相地描写山、水、云、日、河等景物,他经常流连于山水之中,抒发自己的忧愤情结。

两人不仅在选取景物上存在不同,而且在对景物的描写上面也存在着差异。陶诗习惯站在一个角度,用白描的手法描写周围的景物,尽显景物的自然本真面貌,使之现出深远恬淡的情趣,构建出悠远宁静之美,展现出诗人的浓厚感情。如“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芳菊开林耀,青松冠岩列”等。而谢诗中描写的视角经常变换,从各个角度描写所见到的景物,仔细观察,充分玩赏。如《登江中孤屿》:“江南倦历览,江北旷周旋。怀新道转回,寻异迥不延。乱驱正绝,孤屿媚中川。云日相辉映,空水共澄鲜。”从江南写到江北,视角的转换再从近景写到远景。

2、陶谢诗歌的意境不同

童庆炳说:“意境是在抒情作品中,呈现的那种情景交融虚实相生,活跃着生命律动回味无穷的诗意空间,如果典型是以单个形式而论的话,意境则是由若干形象构成的形象体系,是以整体出现的文学形象的高级形态。”陶谢的田园山水诗中的一系列意象构成了诗歌中独特的意境,而意境更是与山水田园诗的审美异趣相吻合的。

陶渊明由于自己性格和现实政治的格格不入,主动罢官退隐,躬耕劳作,寻求生命的意义。因此在陶诗中,田园生活中的自然景物与诗人的思想情趣融为一体,形成陶诗浑然天成,文气畅达,朴实明快的风格,看似平淡无奇的意象却形成一种天然意境。如对“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的田园生活的描写;对“露疑无游氛,天高肃景澈”;“平畴交远风,良苗亦怀新”的田园风光的刻画。诗句中的田园景物已不仅仅是客观存在的事物,也不是传达玄理的媒介,而是像朱光潜所说,“他把自己的胸襟气韵贯注于外物,使外物的生命活跃,情趣更丰富;同时也吸收外物的生命与情趣来扩大自己的胸襟气韵。”这些自然意象是作为“诗人的整个的人格”出现在作品中的。这种犹如“逸鹤任风,闲鸥忘海”的意境,这种平淡自然的艺术境界的创造,是源于他心灵与自然的契合,源于他“任真”的人生态度。

与陶渊明不同的是,谢灵运的归隐是为了规避政治的迫害,为了平衡内心对名利的欲求。因此在谢诗中,我们无法找到陶诗的隐逸潇洒之情,而是充满着“难并欢”的情绪。如《斋中读书》:“虚馆绝净讼,空庭来鸟雀,卧疾丰暇豫,韩墨时间作,怀抱观古今,寝食展戏谑;既笑沮溺苦,又哂子云阁,执戟亦以疲,耕稼岂云乐。万事难并欢,达生幸可托。”由此可见,谢灵运并未摆脱功名利禄的束缚。如《登池上楼》“潜虬媚幽姿,飞鸿响远音。薄霄愧云浮,栖川怍渊沉。进德智所拙,退耕力不任。徇禄及穷海,卧疴对空林。衾枕昧节候,褰开暂窥临。倾耳聆波澜,举目眺岖嶔。初景革绪风,新阳改故阴。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祁祁伤豳歌,萋萋感楚吟。索居易永久,离群难处心。操持岂儿古,无闷徵在今。”诗歌的前几句就是发泄仕途不顺的牢骚,中间几句描写阳春景色,紧接着诗人触景伤情,抒发“归欤”之叹。其中的名句“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把冬春季节的更替变化形象地描写出来,同时也蕴含了诗人对春光无限好,但自己已不能再享的感慨之情。此首诗意境清新,给人以美的享受。但是谢诗中,大都是先描写自然景物,最后以玄理结尾,使得情和景的融合给人以雕琢斧凿之感,其意境远没有陶诗深远。

诗歌的意境营造与山水田园诗的审美情趣相关,陶渊明和谢灵运在入世和出世之间的矛盾徘徊中,分别表现出潇洒归隐田园和无法忘怀欲求的心理情感,“因此在这种心理状态的影响下,他们的诗歌意境出现了心远地自偏”与“离群难处心”的差异。

(三)陶谢诗歌的语言特点比较

陶谢诗歌的艺术风格不同,陶诗平淡自然,谢诗富艳精工。这种不同同样也表现在诗歌语言的运用上。

第一,陶诗多用俗语、俚语,平淡朴素;而谢诗多讲究雕字琢句。陶诗中大都运用生活中平常事物作为选材,语言朴素自然,显现着一种平淡清新之美,如“草盛豆苗稀”、“草屋八九间”、“风雨纵横至”“清晨闻叩门”等,在这些平淡常见的词语中,诗人营造出一种自然亲切的意境。而谢诗中,诗人运用大量的色彩词,借助语法手段把景物拟人化,极尽逼真的描写山水景物,刻画它们的壮丽之态。

第二,在词语的选择上,陶诗多用叠词叠语,喜用形容词;谢诗偏爱选择动词。陶渊明诗歌中的一大语言特点就是喜用叠字叠语,如“蔼蔼堂前林,中夏贮清阴”(《和部主薄》其一);“暖暖远人村,依依墟里烟”(《归国田居》其一);“荣荣窗下兰,密密堂前柳”(《拟古》其一);“翩翩新来燕,双双入我庐”(《拟古》其三);“眇眇孤舟逝,绵绵思归纡”(《始作镇军参军》)等。这些叠词大多是形容词,这样不仅可以增强诗歌的韵律感,同时使得诗人的感情表达更加细腻自然;谢诗对词语的选择运用上,多选用表示动作的动词,如“白云抱幽石,绿筱媚清涟”(《过始宁墅》);“疏峰抗高馆,对岭临迥溪”(《登石门最高顶》) 等,在这些诗句中,我们可以看出,诗人运用动词使景物拟人化,富有动感,同时也显现出雕琢的痕迹。

第三,句式的选择上,谢诗对偶工整,音韵和谐,但缺乏一种自然气息;陶诗也用对偶、铺排,但诗歌中流动着一股自然韵味。如“随山逾千里,浮溪将十夕。鸟归息舟楫,星阑命行役。亭亭晓月映,泠泠朝露滴。”(《夜发石关亭》),全诗都用对偶句式,增加了诗歌的节奏,但却显得僵硬;而像陶诗中“晨兴理荒秽,戴月荷锄归。”(归园田居)和“悲风爱静夜,林鸟喜晨开。” (《丙辰岁八月中于下潠田舍获》)等等,诗句对仗工整,同时又自然流畅。此外,陶诗中还有许多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样的句子,句式活泼,读来兴味盎然。

第四,在运用典故上面,陶诗用典少而妙,自然贴切;谢诗用典多而博,晦涩难懂。陶诗把典故化用于诗中,难分你我;谢诗大量采用典故,化用前人陈句,在增加诗歌信息容量的同时,也使得诗歌晦涩难懂。

陶谢诗歌语言的特色主要表现以上四个方面,之所以有这些不同的特征,是因为诗人各自的生活经历、性格气质以及诗歌题材的不同造成的。

三、结束语

总之,玄言诗在东晋文坛窒息百余年,而晋宋之际的陶渊明和谢灵运的田园山水诗便应运而生,这是时代的必然,但由于两人的生活经历、性格气质、哲学思想及诗歌题材的不同,形成了两人诗歌的差异。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们作为山水田园诗的开创者,对中国诗歌的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参考文献

[1]、路景云.陶谢及其诗的比较[J].河北师范大学学报,1983(3)

[2]、胡大雷选注.谢灵运鲍照诗选[M].北京:中华书局,2005.

田园风光的古诗篇8

摘要:田园诗和山水诗是中国古典诗歌史册中最值得咀嚼回味的一页,陶渊明和谢灵运分别为两派的先驱人物。二人有着相似的人生经历,但二人的归隐和诗风各异。本论文着重从出身背景,写作意象和对自然景物的描摹手法等诸多方面来比较陶谢二人的诗歌,目的指出二人在文学史上的地位和对于文学发展的贡献。

关键词:题材,意象,田园诗,山水诗

自古以来,人们习惯于把田园诗和山水诗并称,也习惯于把陶渊明和谢灵运并论。杜甫有诗云:“焉得思如陶谢手,令渠述作与同游”。文学史上以陶、谢并称,便始于此。盛唐时期,山水田园诗的写作达到了极致,形成了一个蔚为壮观的诗歌新派——山水田园诗派。

陶渊明与谢灵运都处于刘勰在《文心雕龙》说的“老庄告退,山水方滋”时代。当时许多清醒的诗人为了全身远祸,藏身匿迹于山泉林木之间,看到了远离嚣闹的都市和的自然山水之美。于是,他们苦闷的精神和悲愤的感情,便在这足以娱情解忧的青山绿水间觅得了可以寄托和安放的处所。

下面我便从以下三方免比较陶渊明的田园诗与谢灵运的山水诗。

一、创作题材不同。

田园诗主要通过对农村自然景观的歌咏,寄托作者高蹈遗世、超然物外的悠闲自得的情趣;而山水诗则重在描写自然山水景物,来表达诗人的心境,从中得到的感情;而山水诗主要描绘自然风景,写诗人主体对山水客体的审美,往往与行旅联系在一起。品陶渊明的田园诗,自能体会其澹泊而苍茫的心境;味谢灵运的山水诗,油然而生寂寞而深邃的情怀。

二、写作意象不同。

陶渊明在诗歌意象艺术创造上立意超拔、取象新鲜,造诣极高,因而使其诗歌平淡中显出浓烈,自然中露出雄奇,意境深邃,含意隽永,使其光明峻洁的人格在隽永的意境中得到时完美的凸同。在繁富众多的意象中,鸟,云,菊,松,酒,南山,是陶诗中常见的意象,几乎无不摄入笔端,这些意象都是最能引起诗人思想感情的东西,达到意象也感情有的共鸣。

谢灵运诗歌中的意象基本上都是景物,来自对现实的直接观察和个人的切身体验,使山水诗摆脱了以往送别等题材诗歌里的影物描写程式,走上了独立发展的道路。

三、对自然景物的描摹手法不同

陶渊明是写意的能手,他的生活是诗化的,感情也是诗化的。他的诗歌自然平淡,并不追求艺术真实与生活真实的极其相似,寄托作者高蹈遗世、超然物外的悠闲自得的情趣。陶诗所描写的都是人人可见之物,普普通通的农家常事。用这此家常事来伸发出自己高于别人的哲理。

谢灵运的诗歌更注重山水景物的描摹刻画,他充分发挥了语言的表现力,凭着细致的观察和敏锐的感受,对山水景物做精心细致的刻画,力求真实的再现山水景物的然美,这些山水景物往往是独立于诗人性情之外的,是诗人描摹的客体,在谢诗里,山水姿态已占据了主导地位,穷貌极物成了主要的艺术追求。

由此可见,陶渊明在形式上刻意追求绮语浮词、铺锦列绣的时代,他却以崭新的内容和形式的诗作卓立于诗坛,开创了田园诗一体,为古典诗歌开辟了一个新的境界。而谢灵运,开创了山水诗派,奠定了中国山水诗写实主义倾向的雏形。他对于后世的影响,尤其是对律诗的形成、对文学语言“文学性”方面影响之深远、地位之崇高应该说无人可以撼动的。

感谢陶渊明,让自然田园排除我们内心的喧嚣,超越世俗,与自然泯合;感谢谢灵运,让绮丽山水真正走进我们的视野,融入我们的心田!

参考文献:

【1】郭兴良,《中国古代文学》,高等教育出版社,2000年7月

【2】周建忠,《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高等教育出版社,2000年7月

【3】《中国古代文学史》,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2001年8月

田园风光的古诗篇9

关键词:陶渊明田园诗理想现实

陶渊明可谓是田园诗的开山祖师,历代也有不少人写田园诗,可后世田园诗人的作品中,可以说几乎未有逮及陶诗的。原因在于两点,其一是陶诗中体现出肃穆、和谐、优美的意境,这种意境折射着陶渊明理想的光辉,因而充满了诗意和美感;其二是陶诗中对田园生活真实、深入的描写,体现出人与自然契合的情境,是对现实田园生活的真切写照。

一、陶渊明诗中理想的田园生活

正如歌德所说,“艺术家拿一种第二自然奉还给自然,一种感觉过的、思考过的,按人的方式使其达到完美的必然。”陶渊明的诗便是描写经他感觉过的自然外物,他笔下那和谐、优美的田园,正是他理想的写照,平凡的乡村景色在诗人欢欣目光的沐浴下散发着无限的诗意。

(一)在陶诗的理想国里,田园景色宁静优美,人与自然融为一体

陶渊明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官,但他在官场中战战兢兢、格格不入,只有回到大自然中他才感到自由舒畅。刚欲归田时,乡村田园便是他的理想国,在他的想象之中,乡村没有官场与政治的黑暗和浑浊,清净淡远,那里是他最亲切的身心所安之居。他在《归去来兮辞》里写道:“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行役,奚惆怅而独悲!”这描写了他归田前悲伤怅惘的情景。接下来,他想象归田时的情景:“引壶觞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颜。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自酌自饮,无比自在,亲戚看望,叙旧道新,弹琴看书,忧愁烦恼不翼而飞;春天即将到来,农事也接踵而至,生活将忙碌而实在,归田后的日子安宁而美好。

归田前后陶渊明写了不少田园诗,《归园田居》、《饮酒》等是其中的代表作。在这些诗里,田园景色优美,人成为其中的一部分,自由自在,心灵得到了解放。例如,在名作《归园田居・少无适俗韵》一诗中,诗人把他归田喻为羁鸟恋林、池鱼乐水,可见他对田园怀着多么深厚的热爱之情。在这首诗里,诗人还描绘了一个宁静、朴素而优美的世界:十余亩方宅,八九间草屋,绿树成荫,绕屋而列;远可见炊烟袅袅的村子,狗吠深巷,鸡鸣桑树,诗人身处田园,自由而快乐。在《饮酒》其五里也表现了同样的佳境: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庐在人境,能无车马喧吗?当然不可能。诗人却并不觉得,他以一句简洁而意味深长的话道破了心中奥秘――“心远地自偏”,诗人的心中一片安宁欢欣,因而他看到的田园是那么悠然自在。这句诗可以说是陶渊明许多田园诗的解释:虽然事实上的田园也许并没有那么美,但正如辛弃疾所言,“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亦如是”,心境决定情境。在陶渊明的诗中,自然景色和谐静美,而且人与自然融为一体,如鸟与林、鱼与水。

(二)在陶诗的理想国里,呈现了真淳和谐的人际关系

陶渊明厌恶虚伪的社会风气,痛感“羲农去我久,举世少复真”(《饮酒》二十),认为移居田园、坚守自然可对抗庸俗世风。他在诗中表现了田园中人诚朴快乐的形象,描绘了人们和谐共处的乡居图。如《移居二首》中的描述:

邻曲时时来,抗言谈在昔。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其一)

过门更相呼,有酒斟酌之。农务各自归,闲暇辄相思;相思则披衣,言笑无厌时。(其二)

在第一首诗里,诗人说他想居南村的原因是听说那里多有淡泊之人,邻里往来,纵谈往昔,奇文共赏。在第二首诗里诗人说到春秋天好,登高作诗,邻人过门相呼,喝酒闲话,总不厌倦。这里远离危险的、黑暗虚伪的浑浊官场,人们相互之间毫不设防,和谐而真淳。作者在为官时盼望归田,认为淳朴友好的人际关系更适宜于人类生存,这可以说是他对人际关系的一个理想。诗人多次描写了这样的邻里关系,如“时复墟里人,披草共来往。相见无杂言,但道桑麻长”(《归园田居》其二),“故人赏我趣,挈壶相与至。班荆坐松下,数酌已复醉。父老杂乱言,觞酌失行次”(《饮酒》十四)等。在诗人的笔下,披草来往,松下共饮,人与人之间没有勾心斗角,有的只是亲切真淳之情。

由以上论述可见,陶渊明的田园诗自然是美的,人与自然、人与人的关系是和谐的。上述诗歌大多是他五十岁之前所作,那时归田不过十年,生活也尚宽裕,田园曾是多年的梦想,因此他眼中的田园一切都很美好。诗中描写的读书耕地、弹琴赋诗、采菊饮酒、邻里相契这种田园生活正是诗人中年时的田园理想。

陶渊明具有自然、和谐、完美的人格,任真自得,固穷守节[1]。晚年他生活逐渐困苦,天灾虫害,屡有不幸,“夏日抱长饥,寒夜无被眠”(《怨诗楚调示庞主簿邓治中》),愈老愈困,甚至有时要靠乞讨生活(《乞食》)。但他并没有因此麻木,在对现实失望后,重建了自己的田园理想。这集中表现在《桃花源诗(并记)》里面,他描绘了一个桃花源世界,那里景色优美,没有剥削和压迫,“童孺纵歌行,斑白欢游诣”,男女耕种、怡然自乐,人与自然、人与人都是那么和谐自得,生气勃勃。它集中反映了陶渊明晚年的理想,也是陶渊明田园与社会理想的终极设想。

值得一提的是,在陶诗中,除田园诗外,咏史诗、抒怀诗、刺世诗和杂诗,常常也有描写田园的诗句,如“东园之树,枝条载荣,竞用新好,以怡余情”(《停云诗》),“翼翼归鸟,载翔载飞,虽不怀游,见林情依”(《归鸟》),“翩翩新来燕,双双入我庐。先巢故尚在,相将还旧居”(《拟古》其三)等等,这些诗句可以说是田园诗描写的补充,它们和田园诗体现了一致的感情。

二、陶渊明的田园思想和实践

陶渊明是个士人,读过很多书,曾经也是“猛志固常在”,在短暂的出仕生涯中,他对官场的黑暗险恶感到失望。在归田后的二十余年左右的时间里,他虽然也不时想起大济苍生之志,自感壮志未酬,因而伤感以致难以入眠,不过,他还是在农村待下来了,无论生活优裕还是困苦,他都固守田园。他的诗歌和行事显示,他不仅是一个执着于理想的人,还是一个踏实生活的人。正是因为他深入农耕生活,真正懂得田园的苦乐,所以其田园诗尤其是后来的作品写得愈加朴实真切。这一点正是后来的田园诗人难以企及的。

(一)崇尚自然的田园思想

陶渊明“性本爱丘山”,具有抱朴含真的自然天性。《读山海经十三首》其一集中体现了这点:

孟夏草木长,绕屋树扶疏。众鸟欣有托,吾亦爱吾庐。既耕亦已种,时还读我书。穷巷隔深辙,颇回故人车。欢言酌春酒,摘我园中疏。微雨从东来,好风与之俱。泛览《周王传》,流观《山海图》。俯仰终宇宙,不乐复何如?

草木繁茂,环绕房屋,我爱我屋,或耕或读,没有达官贵人登门,也少了老朋友的拜访,清静悠闲,酌酒摘菜,雨微风好。只有对自然具有深切的热爱之情,才能把自然描绘得如此细致真切、富有情意。

由于这种质性自然的气质,陶渊明萌生并发展了崇尚自然的田园思想,在诗文创作中体现出浓郁的哲理意味。如《自祭文》中写道:“茫茫大块,悠悠高曼,是生万物,余得为人”,从天地宇宙的广阔视野中看到人只是自然万物的一种,人秉受天地之灵气而生,委运任化随顺自然、居于山林躬耕田园最符合人的本性。可以说,陶渊明思想的核心就是崇尚自然。返回自然的思想,包含着对于世俗社会和名教礼法的厌恶与鄙弃。虽然它的方式只是消极的逃避,其中却有反抗黑暗、不与统治者同流合污的积极意义[2]。陶渊明对社会的不满与厌恶,主要是因为社会道德的堕落以及因此导致的人性的扭曲,他努力探求一个抱朴含真、自给自足的社会。因而,陶渊明不仅爱田园之景,而且尊重农人及其劳作,劝人耕种。如《劝农》诗中有:

民生在勤,勤则不匮,宴安自逸,岁暮奚冀?儋石不储,饥寒交至。

此诗写道人们自古以来就通过种田,达到朴与真的境界;民生就该勤劳,只有耕耘才会有收获。《癸卯岁始春怀古田舍二首》其二不仅劝勉农人,也有勉励自己的意思。诗曰:

先师有遗训,忧道不忧贫。瞻望藐难逮,转欲志长勤。秉耒欢时务,解颜劝农人。平畴交远风,良苗亦怀新。虽未量岁功,即事多所欣。耕种有时歇,行者无问津。日入相与归,壶浆劳近邻。长吟掩柴门,聊为陇亩民。

这首诗表达了陶渊明早年朴素的田园思想和劳动观。虽然儒家先师孔子早有遗训,要忧道不忧贫,但是陶渊明没有被先人的教训束缚住,他有自己的思想。他认为强迫自己去接受先师的思想,不如背着农具欢欢喜喜地去干农活。

中晚年的陶渊明躬耕愈久,愈加深刻地体会到朴素的人间真理。如“人生归有道,衣食固其端,孰是都不营,而以求自安!”(《庚戌岁九月中于西田获早稻》)诗人在收获稻谷的过程中感悟到人生之道衣食为首,这看似简单的常理,却往往被追逐功名和坐而论道的人们遗忘。

现代工业社会造就了诸多自然生态灾难和人类精神危机,陶渊明崇尚自然的思想对于观照当代人的生存困境是具有深刻意义的。

(二)农耕劳动,身体力行

陶渊明与其他山水田园诗人相比,最大的区别就是他愿意身体力行,参加农耕劳动,很多诗歌都记叙了他的劳动生活。如《归园田居》之三:

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全诗叙述描写,十分真实:辛勤种豆,豆苗反而没草长得好,这真有点可笑而又无可奈何;早出晚归,道狭草长,衣裳被露水沾湿,惟愿收成不错。一个没有真实经历的人是难以想象这种情景的。

陶渊明四十四岁时家曾遭火,此后家境便逐渐穷困,但在困境中他仍然踏实地生活生产。在《丙辰岁八月中于下田舍获》里他提到自己已归田,从事农耕多年,人渐渐老去,但仍然没有放弃农耕。在自然和劳动之中,人往往会更深刻地理解自我和世界。正是这样,陶渊明的诗真实而深刻,无矫揉造作之病。

陶渊明身后有不少诗人,如王维、白居易、王安石、杨万里、范成大等,都写过一定数量的田园诗,描写田园风光和农人生活。他们的诗,对乡村生活大致有两种感情:羡慕和同情。他们或因政治上不得志而羡慕看似恬静的农村生活;或因见到农民劳作辛苦而且生活艰难,生出恻隐之情,这种感情是带有优越感的。或者说,他们是田家的局外人,并不真正懂得田家苦乐,因而感情相对而言是较为浅薄的。如王维的《渭川田家》和《辋川闲居赠裴秀才迪》,在第一首诗里,描写了乡村傍晚的景色,诗人觉得乡居生活很悠闲,因而想隐居;第二首描写了乡村秋日晚景,写到山水、落日、孤烟和听蝉人等景,并自喻为陶渊明,但他看到的只是乡村表面的风光。再如白居易的《观刈麦》,他在此诗里叙写观看农夫割麦时的所见所想。这首诗描写农家割麦繁忙辛苦,由一妇女抱子拾麦穗以充饥联想到自己不劳而获,无功无德,生出惭愧之情。这些诗歌对田园乡居生活是一种远距离的观察和同情,因而无法和陶诗相提并论。

综上所述,陶渊明田园诗兼具理想之美和现实之真。在陶诗里,田园自然优美,人们抱朴含真,物我相得,充满诗意和美感;诗人任真自得,自然,躬耕多年,对田园生活体会深刻,其描写真实鲜活,理想之美与现实之真在陶渊明田园诗中完全统一。这正是后来的田园诗人难以企及之处。

注释:

[1]李可风:《陶渊明的诗化人格》,太原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2年,第4期。

田园风光的古诗篇10

〔中图分类号〕 G633.3 〔文献标识码〕 C

〔文章编号〕 1004—0463(2012)12—0080—01

诗歌是我国传统文化的经典,也是中学语文教学中一个重要的板块。近几年,诗歌在高考中所占的分值逐渐增大,因此语文教师应加强对诗歌教学方法的研究和探讨,不仅能提高学生的成绩,更能丰富学生的文学素养,体现素质教育的思想。

古典诗词教学是一个难点,但还是有规律可循的,笔者在教古典诗词时发现“抓意象,领会意境、意旨”是解读诗歌的一个重要方法。

一、意象、意境、意旨的内涵

意象,就是诗歌中描写的一组物象,如大漠孤烟、田园桑麻、西风落叶、飞花柳絮、小桥流水、菊梅松竹等,这里的景物渗透着诗人的情感,故称意象。意境,就是诗人借助意象所描写的艺术境界,可以是辽远开阔、苍凉冷寂,或是恬静淡远、明丽疏朗等。意旨,就是诗歌所表达的情感与思想。

二、各类诗歌意象、意境、意旨归类与例说

(一)边塞诗 其意象大都是:烽烟、大漠、雪山、关塞、秋月、长城、羌笛、杨柳等,意境苍凉、旷远、凄清,这主要是由诗的意旨决定的。边塞诗的内容大多描写的是军旅征战生活和绮丽的边塞风光,表达征人报国思乡的复杂情感等。如李益的《听晓角》:“边霜昨夜堕关榆,吹角当城汉月孤。无限塞鸿飞不度,秋风卷入小单于。”这首诗的意象有:边霜、关榆、角、汉月、孤城、塞鸿、秋风,这些意象烘托出了边塞的悲凉气氛:角声回荡,塞鸿盘旋,浓霜满地,榆叶凋零,晨星寥落,秋风中传来《小单于》幽怨的曲调,仿佛在诉说着戍边将士的悲凉、哀怨与孤寂。

(二)怀古诗、闺怨诗、送别诗、羁旅思乡诗 这几类诗歌中有同边塞诗相同的意象,如秋风、黄河、明月、春风、杨柳、秋雁等,也有边塞诗中所没有的意象,如春草、飞燕、秋雨、落叶、残阳、黄叶、行舟、飘絮、流水等,但这些意象都透出一种深沉凄凉的意境,体现出诗人的忧愁伤感之情。

1.送别诗。送别诗大都缠绵凄切,充满感伤情调,渲染凄凉孤寂的意境,表达思慕、惜别、悲凉、伤感之情。如卢纶的《送李端》:“故关衰草遍,离别自堪悲。路出寒云外,人归暮雪时。少孤为客早,多难识君迟。掩泪空相向,风尘何处期?”这首诗以“悲”字贯穿全篇,主要意象有:故关、衰草、寒云、暮雪、泪、路,通过这些意象渲染出送别时一片凄凉的意境,饱含着离愁别绪。

2.羁旅思乡诗。主要表现羁旅他乡之人对故乡和亲人的思念之情,意象常有山川、明月、长亭、鸿雁、寒烟等。如温庭筠的《商山早行》:“晨起动征铎,客行悲故乡。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槲叶落山路,枳花明驿墙。因思杜陵梦,凫雁满回塘。”颔联中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这6个意象,构成了早行清冷的意境,突出了游子仕途失意的悲苦心境。

3.闺怨诗。写妇女对征人、游子的思念,表达女子的离情别绪和忧愁感伤。此类诗的意象大都是秋天的景色:落叶、归雁、秋霜等,给人一种悲凉冷寂的感觉,烘托离别相思的怨情。如王昌龄的《长信秋词》:“金井梧桐秋叶黄,珠帘不卷夜来霜。熏笼玉枕无颜色,卧听南宫清漏长。”这是一首宫怨诗,写一个宫女在深宫中寂寞悲苦的心境。诗中的意象有金井、梧桐、秋叶、珠帘、夜霜、熏笼、玉枕、清漏等,使人感受到深宫寒夜的冷寂气氛,突出宫女的悲苦命运。

(三)山水田园诗 山水田园诗是描写山水及闲适恬淡的田园生活的诗歌,陶渊明、王维、孟浩然等都有优秀的山水田园诗作。山水田园诗的意象有:山水、桑麻、菽豆、春燕、杨柳、芳草、云雾、牛羊、松竹、林木、桃花、炊烟、鸡鸣、狗吠、沙鸥、渔舟、秋月、春草、湖光、山色、白鹭、山涧、蓬门、飞鸟、野渡、澄江、桂花、黄莺、野凫、春雨等。山水田园诗的意境通常是清新、明丽、宁静、优美、闲适、恬淡、静谧、澄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