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历史论文十篇

时间:2023-03-19 04:47:01

大学历史论文

大学历史论文篇1

(一)文学离不开历史

从先秦诸子散文,到汉魏六朝诗歌、文章,再到唐宋诗词、传奇,再到大元杂剧,再到明清散文、小说,这个过程是文学的发展史,也是用“文学”在写历史。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流行的文学类别为什么各不相同,正是不同时代的社会经济、政治、文化氛围、宗教、审美观等不同的社会因素在起作用。例如宋代是个时局动荡的朝代,宋朝的词人们,尤其是陆游、辛弃疾等人用生命谱写的历史与对国家的爱全部寄托在了长长的词卷中,读起来使人感慨万千,怆然涕下。讲解这类诗歌,就必须使学生了解为什么宋代尤其是南宋时期爱国主义诗歌是贯穿整个宋代诗词创作的重要主题。

(二)作家离不开历史

我们说对作家要“知人论世”,就是要结合作者的生平、经历、创作的时代背景等历史因素来分析其作品。作家的身世、作家的遭遇、作家的思想、作家的作品风格、作家的作品名句等,无不烙上他们所属时代浓厚的印记,作家生活的那个时代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民俗等,都会在他们的传说、传记、作品中渗露出来。辛弃疾年轻时在北方参加抗金斗争,到南方后,一直力图恢复中原。他在词里,经常倾吐对山河分裂的悲痛,故他的词悲怆豪迈。李清照生活在两宋之交,中年后流亡南方,作品大都渗透着忧伤的感情,其中也有一些饱含忧国之情。正是生活环境的改变,也改变了李清照词的风格特点。大学语文课本中所选的一些经典篇章中,如司马迁在《报任安书》所表达的自己遇刑后的愤慨不满,让我们看到政治的黑暗;宗臣的《报刘一丈书》大胆揭露了相府中的丑事:干谒者极尽谄媚贿赂之能事,权贵者极其贪得而故作清廉,让我们看到官场的腐败;李华的“浩浩乎,平沙无垠,夐不见人。河水萦带,群山纠纷。黯兮惨悴,风悲日曛。蓬断草枯,凛若霜晨。鸟飞不下,兽铤亡群。亭长告余曰:“此古战场也,常覆三军。往往鬼哭,天阴则闻。伤心哉!秦欤汉欤?将近代欤?”让我们看到了古代战争的残酷。张孝祥的《念奴娇•过洞庭》借洞庭之“澄澈”湖景,抒豪士之“冰雪”情怀,境界清疏空阔,情调凄凉萧飒,虽然没有直接写社会现实,但却隐约而含蓄地表达了对朝廷的不满,呈现出了南宋时代的特殊色彩。

(三)作品离不开历史

文学的发展是不可能离开历史的,文学的素材更不可能离开历史,我们赏析文学作品就必须用历史的眼光。历史背景的清晰与否直接与理解文章的思想内容有关。比如如果不知道黑奴贸易和西方国家的种族歧视政策,学生就难以理解马丁•路德•金的《我有一个梦》这次演讲的轰动效应。以课文《乐毅报燕王书》为例,这篇课文距今年代久远,需要丰富的中国古代史知识为依托才能深刻理解。

二、学好文史的途径

(一)需要温故而知新

语文教材中的历史知识相对于历史教材来讲,肯定不够系统,零零碎碎地分散在不同的诗文中。比如《乐毅报燕王书》这篇课文节选于《战国策•燕策》,这段历史一般人知道不多。但是《荆轲刺秦王》的故事在我国流传极广,被许多秦始皇题材的影视剧反复演绎,而且中学语文也已经学过这篇课文,很多学生都能背诵“风萧萧而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名句。教师可以以此为切入点,告诉学生乐毅的故事也是燕国的一段历史,但比荆轲刺秦王要更早一点。燕昭王采纳郭隗的建议,招贤纳士,乐毅就是其中之一。经过二十八年君臣励精图治,造就燕国最辉煌的一段传奇。他曾统帅五国联军攻打齐国,连下70余城,是中国古代战争史上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典范之一。后因齐国使用反间计,他受到燕惠王的猜忌,不得已回归赵国。由于燕国自毁长城,没了乐毅做统帅的燕军被齐军打得大败,燕惠王反过头来归罪于乐毅,因而写信斥责他,乐毅不得已才写下这千古名篇自我表白。了解了这一段历史,再来学习这篇文章,就会更深刻地了解历史人物,并能从中引发很多发散性思考。

(二)需要拓宽视野,好学深思

还以宋代历史为例,由于宋太祖赵匡胤陈桥兵变起家,因此,尤为忌惮武将效仿作乱,以温和的办法杯洒释兵权,不重视武将的培养,导致在对抗金、辽等时显得力量薄弱,常被后世称之为“弱宋”。但这“弱宋”只是针对军事和政治的,其他方面,并不弱小。英国历史学家汤恩比甚至感叹,宋朝是最适合人类生活的朝代,如果让我选择,我愿意生活在中国的宋朝。还有很多西方学者和他一样,也极为推崇中国宋王朝以及宋代文明。究其原因,其实正是宋朝重文轻武的另一方面的结果:经济腾飞、文化发展、科技进步。宋代经济发展远超汉唐,达到了中国传统社会的顶峰。宋代文化高度繁荣,诗词、歌赋、杂技、戏曲、民间音乐、小说、书法、建筑等艺术都高速发展,明人宋濂谓:“自秦以下,文莫盛于宋。”那是一个群星璀灿的时代,大家耳熟能详的文学家就有苏洵、苏辙、苏轼、曾巩、欧阳修、范仲淹、王安石、岳飞、陆游、文天祥、辛弃疾、李清照,书法家苏轼、黄庭坚、米芾、蔡襄等等举不胜举。科技方面,汤恩比曾指出:“中国的科技发展到宋朝,已呈巅峰状态。在许多方面实际上已经超过了18世纪中叶工业革命前的英国或欧洲的水平。”“弱宋”其实在军事上也并不是完全不堪一击,当年蒙古人横扫欧亚大陆西北部,例如西征欧洲,历时约8年,征服俄罗斯列国,进掠波兰与匈牙利所向披靡。而宋王朝独自抵抗了整整50年,欧亚大陆上任何一个国家,都没能有这么强的抵抗能力。直至1279年,南宋流亡朝庭宰相陆秀夫背着八岁的皇帝赵昺投海,10万余民众和士兵宁死不降,跟随投海殉难,才宣告宋朝的灭亡。在对比以上历史资料时,大学生们深刻了解到宋代存在争议的历史面貌,教师不必言明谁是谁非,只要把不同的观点都告诉学生,让他们用自己的头脑去思考,才是真正的“授人以渔”。

三、挖掘教材内在的历史文化因子

古今中外,与历史相关的文学作品,如诗词歌赋等可以说是浩如烟海。而能被收入大学语文教材的古代诗文,内在的历史文化因子都非常丰富,有的表现为对人生和历史的悲情抒写,有的则抒发伤时感世、心系天下的忧患情怀,有的表达回溯过去、时空穿越的开放意识,有的则寻求突破、探求和审己中的反思意识与超越精神,多角度地充分彰显了我国文学的历史发展进程和鲜明的文化艺术。面对丰厚的历史遗存,如何将存于历史文化中的无形力量,演化为推动大学语文教学生生不息的内在动力?当然这需要我们教师将有意识地去关注和积累相关历史知识和当今时代亟待解决的新问题融入教学之中。以杜甫为例,比如华东师大第九版《大学语文》第一单元收有杜甫的《又呈吴郎》,第三单元收有杜甫的《北征》。结合2012年杜甫诞辰1300周年之际,一组名为“杜甫很忙”的恶搞图片走红网络,杜甫甚至还变身为很多影视动漫角色,这位历史上慷慨悲歌的现实主义诗人形象被彻底颠覆的事件。每次上这两课,我上课之初先提几个问题,诸如“怎么看待历史名人的被恶搞?”一些学生表示欣赏其中折射出的创造力和想象力,认为作者并无恶意,只是一种游戏心态和幽默感的体现,是现代社会表达个性、吸引注意力的方式;也有一些学生则认为这是世风日下与道德无底线的表现,这种时代潮流冲走的是我们民族精神的元气血脉,文化传统不断失去,长此以往,中国必将失去自己的文化。教师就可以抓住机会,再提几个问题,例如“杜甫很穷,最后穷死在湘江的一条船上。但为什么杜甫的诗歌不死,精神不死,可以传承千秋万代?”等。由于中学语文中已经学习了杜甫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同学们都知道诗人曾经置个人的寒冻生死于不顾,切盼天下寒士都能住上“风雨不动安如山”的“广厦”,表达了博大的胸怀和深厚的人道主义精神。而现在所学的《又呈吴郎》则是他和亲友间的私人信笺,更能反映出杜甫为人的真实秉怀,这首诗没有一个字言及个人的不幸遭遇,完全是体恤别人的困苦,诗中的情感真切而真挚,逾千载而犹能炽人。这样的感情也同样很容易被学生认可接受。教师就可以抓住机会,继续追问,为什么杜甫时代的老百姓当时生活在如此的水深火热之中?这就很容易激发学生的阅读思考,他们会进而想更深入地了解唐朝安史之乱导致社会日益动荡衰退的那一段历史,教师可以顺势引出长篇叙事诗《北征》一诗的相关介绍:杜甫作为在职的左拾遗,以诗歌的形式向肃宗皇帝汇报了他探亲路上及到家以后的见闻感想。这首叙事性抒情诗,虽然政治性极强,但由于使用了叙事诗的手法,并不生硬。宋代叶梦得《石林诗话》对它评价甚高:“长篇最难。晋魏以前,诗无过十韵者。盖常使人以意逆志,初不以叙事倾尽为工。至老杜《述怀》《北征》诸篇,穷极笔力,如太史公纪传,此固古今绝唱也。”诗人以赋为主、有比有兴,以一人一家之遭遇写尽沧桑历史,让我们看到安史之乱中百姓的凄惨处境,显示出诗人在诗歌艺术上的高度才能和浑熟技巧,学完这首诗就会体会到为什么杜甫诗歌被后人喻为“诗史”。

四、结语

大学历史论文篇2

关键词:中国现当代文学;历史真实性;文学理论;文学翻译

一 引 言

对翻译历史性问题的研究有诉诸哲学途径的,也有带有后殖民或异质翻译视角的讨论。在文学翻译中,如果把原文看做一个历史节奏,那么译文是否是另外一个历史节奏,这个问题很不容易回答。澳大利亚汉学家Bonnie S. McDougall(中文译文是杜博妮,以下简称杜博妮)通过长期翻译和研究中国现当代文学,形成了自成体系的翻译历史真实性理论。她的文学理论研究和文学批评研究为翻译活动提供了理论基础,而她的翻译实践也为文学理论研究和翻译理论研究提供了经验基础。以其所选择翻译和研究的中国现当代文学而言,翻译的历史性问题非常突出,这既起因于中国现当代文学的特质,也是海外中国文学研究的现状所致。文学翻译理论研究离不开文学本身的研究,文学历史真实性问题解决好了,文学翻译的历史真实性问题才有望深入讨论。杜博妮的翻译真实性理论主要包括文学理论历史真实性问题和文学翻译历史真实性问题两个方面。

二 文学理论历史真实性

作为有悠久历史传统的中国,丰富的文化现象和历史遗迹为很多领域的研究提供了取之不尽的优秀素材。历史真实性问题最成功的研究领域当首推人类学特别是考古学。据不完全统计,中国研究论文在国际一流的科学论文期刊《自然》上能够获得发表的最多的是中国考古学论文。事实上,不仅中国的人类学注重历史真实性问题,中国文学理论关注历史真实性问题也由来已久,并不是现当代才提出的理论问题。中国传统的考证学、训诂学都在一定程度上关注文学和语言的历史真实性问题。尽管研究方法和研究领域不同,考证学在文学研究中,尤其是古典文学研究中有很重要的地位,而训诂学在汉语语言学研究中的作用也十分突出。现当代以来,古典文学研究逐渐从文学研究的主要领域逐步过渡到与现当代文学相并列的研究范畴,但考证学在古典文学研究中仍然占有重要的地位。那么,为什么文学历史真实性问题的研究在现当代阶段显得尤其迫切呢?这与中国现当代文学的特质有一定的关系。

中国现当代是中国社会充满变化的转型期,相应地,文学也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转型。中国现当代文学时期是充满争论和变化的时期:文言文学与白话文学,功利性文学与无功利性文学,自由文学与革命文学,新文学观与鸳鸯蝴蝶派文学等等。面对如此众多的文学流派,如此不同的文体风格和文学功能,如果不对中国现当代文学史有全面的研究,海外读者很难对中国现当代文学有一个真实的认识。因为海外读者多是通过翻译读本接触到中国文学,翻译作品由于数量、发行等原因所限,在文学作品的译介方面会出现不同领域的作品翻译不均衡的现象,这使得海外中国文学的研究在研究范围上会有所局限。目前总的趋势是:海外汉学家研究中国古典文学的很多,研究中国现当代文学的相对较少,例如,仅《论语》一部古典作品的译本就已经有一百多种,而中国现代文学作品的译本总共加起来可能有一百多种。即使有学者研究中国现当代文学,也是凭借有翻译作品的有限的作家而引发的对中国现当代文学的讨论。这样,由于中国现当代文学流派很多,而研究者所能获得的译本资料有限,一个不同流派的不同作家给研究者呈现的只是中国现当代文学的一部分,它们可能在某一个视角真实翻译了中国现当代社会的文化与历史,但是带有某一写作角度的历史,可能无法完全反映中国现当代文学一个历史时期的全貌。

在这种背景之下,杜博妮的研究很是可贵,她既翻译也研究中国现当代文学理论,她的视角正是历史真实性的视角。这一方面体现于她对中国现当代文学的整体性把握,另一方面体现于她对海外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的关注。杜博妮早在1976年就出版了她的博士论文《何其芳诗歌与散文翻译及评论》,后来陆续出版了《1949-1979年中国流行文学与表演》、《1919-1925年现代中国对西方文学理论的译介》、《二十世纪中国文学》等多部著作。杜博妮对中国文学的研究有面有点,既注重整体也注重个案,都做到了深入而真实的研究。她对何其芳诗歌的翻译和研究得到了研究者的认同,评论者认为:“本书(《何其芳诗歌与散文翻译及评论》)应先阅读前言和总结,然后阅读诗歌和散文。杜博妮翻译得非常好。”① 她对北岛诗歌的翻译与研究也很出色,雷金庆认为:“北岛有幸有一个出色的批评家和翻译者杜博妮。”② 她对鲁迅和许广平所著《两地书》的翻译研究也很深入:“这本书是关于鲁迅和许广平的传记,同时也是关于信件写作广泛意义上的讨论,并且探索了中国和西方不同的隐私概念。”③ 杜博妮对阿城小说的翻译更是出色,译文前有18页关于阿城作品的详细研究,译文后又做了80条小说中的名词解释,旨在努力再现真实的小说原貌。

大学历史论文篇3

[关键词]历史教学;中学史学;史学理论;现实价值

[中图分类号]G633[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5-3712(2013)25-0056-03[作者简介]李倩雯(1986―),女,广东化州人,广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历史课程与教学论专业在读硕士,研究方向:历史教育。

《中学历史教学中的史学理论问题》一书是张庆海所著,由长春出版社于2012年出版。本书强调人是历史的主体,围绕这一主体详细地论述了中学历史教学中必须直面的问题,并提出了相关理论和方法,对我国的史学研究和历史教育有一定的借鉴。

一、《中学历史教学中的史学理论问题》的基本内容

《中学历史教学中的史学理论问题》是黄牧航主编的十本一套的“历史教育硕士丛书”中的一本,是我国第一部关于中学历史教学理论的著作。该书共215页,分为七章,各章节分别论述了历史事物的评价问题、历史学是什么、史学危机、史学理论在中学的应用方法、常用的史学理论与方法、马克思主义史学在中学历史教学中的应用及中学历史教学主要模块内容分析。

作者针对我国历史教学研究的前沿问题,结合自己的研究成果,分别在各章节中详细阐述自己的史学理论观点和方法,其中着重论述以下观点:

(一)强调史学的人文性

作者认为历史的主体是人,人的生存权应是人类进行一切活动的前提和核心。人的生存权重于发展权,生存权是天赋人权,任何人获得生存的权利毋庸置疑。他明确指出:“人类的一切行动、一切思想都必须将人类的任何一个群体、一个国家、一个种族的所有人的生存权放到首位,必须珍视每个人的生存权,这是考验一个文明是否具有人文性的基础条件。”[1]充分强调并且无条件地尊重人类的生存权是一切历史评价的前提,是对历史事物进行客观性评价的基础。历史评价中体现出的价值性和客观性不能偏废。

(二)反对史学科学化

历史具有逝去性,人记载历史存在主观性,史学永远揭示不了事物的全部真相,不具科学实证的特征。以此为依据,作者明确界定史学是关于人的学科,而不是关于物或思想的学科,并坚决反对史学科学化。作者还进一步指出把史学作为科学学科,将进化论引入史学领域的危害――导致史学陷入危机。当前史学面临的真正危机是其功能的淡化。史学的核心功能是人文性,史学放弃了人文,就等于史学放弃了自身的功能。

(三)提出史学理论在中学的应用观点

作者结合中学历史教学的特点,提出了史学理论如何在中学历史教学中应用。作者认为全球史观、文明史观和现代化史观的核心都不是强调以人为中心的历史学体系,不赞同在历史教学中提倡这些史观。同时,在中学历史教学中运用史学理论,不宜过于追求理论的丰富性,尤其是要避免呈现过多相互矛盾的观念,以免引起学生思维的混乱。比较法是历史教学与历史研究中常用的一种方法,教师应引导学生熟练掌握这一方法。历史内容具有整体性特征,在教学中不应该将历史课程切割成单个专题,而是应该从整体上宏观把握。马克思主义史学是近代科学史学中唯一将科学性与人文性系统而完整地综合在一起的史学流派,中学历史教学必须以马克思主义史学为中心史观。

(四)直面中学历史教学中突出的问题

作者通过深入分析中学历史教材中的主要教学模块,指出要在教学中正确应用史学理论,避免偏颇和片面的观点。例如针对革命和改革模块的教学,作者提出改革与革命都是历史的常态的观点,认为不论改革和革命的程度如何,只要符合国家的具体情况就是好的。此外,他认为在教学中可以适当引用其他史学观念和理论帮助学生理解问题,例如用现代化史观分析经济现代化、现代政治、西方文化、国际关系等相关问题,对照历史与现实问题。

二、《中学历史教学中的史学理论问题》主要理论观点的现实价值

该书的内容紧扣历史教育教学的学术性、实践性、代表性和前沿性四个方面,书中所提出的主要理论观点,对史学研究、历史教育教学和当前的课程改革,都有具现实性的指导意义。

(一)人文性史观的现实价值

人文性史观帮助我们认识历史重大问题和指导理解当前以人为本的政策导向。我国是被半殖民化和发生过多次重大农民起义的国家,由于国内外一些学者反复宣扬西方殖民侵略具有传播文明的“进步性”,片面指出历次大规模的农民起义极大地破坏生产力,严重扰乱社会秩序,致使人们对这些历史问题认识混乱。作者根据人文性史观,提出生存权重于发展权,强调评判历史要将价值观摆在核心位置,对任何历史事物的判断和评价,都要首先考虑该事物是否造成人的生命权的丧失,如果的确造成了人的生命权丧失,无论该事物对生产的发展起到怎样的推动作用,都必须予以否定。这些观点对指导我们正确认识殖民侵略和农民起义起到重要的作用。此外,人文性史观,对帮助我们理解当前国家以人为本的相关政策有着重要的意义。近年来,随着我国改革开放的深入发展,中央开始将工作的重心由发展生产力逐步转向以人为本,加快出台一系列改善人民生活的政策和制度,切实解决群众关心的民生问题,强力推进和谐社会建设,得到了广大人民群众的支持和拥护。

(二)反对史学科学化,反对史学中引入进化论的现实价值

中国古代的史学主张“文史不分家”。正是如此,才有《左传》《史记》这样不朽的历史巨著问世。而我国当今的史学,由于受到外来学派的影响,很多流派将史学定性为一种科学,一味强调史学的“科学性”“实证性”,追求历史绝对客观和绝对真实,改变了历史学近似真实与逻辑真实的本来面目,将历史学推向“客观如实”的误区,使史学的叙事枯燥僵硬,与社会大众产生严重的疏远排斥,以致史学逐步受到冷落和边缘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此外,还有学者将原本是反映自然规律的进化论推衍到史学领域中来,认为人类社会的产生和发展与自然生命一样,必须经历从无到有、从低级到高级的线性发展历程,西方国家目前处于发展的最高阶段,其他落后于西方世界的各国以后将会也只能是走西方式道路,甚至将西方的观念、制度模式等作为衡量一个地区或国家是否“先进”的标准。这样,不但将研究人的历史学异化成了研究物的历史学,还使崇洋思潮蔓延,导致国民对文明的认识混乱。

作者在论述中,坚决反对史学科学化,认为史学不仅不是科学,甚至连社会科学或人文科学都不是;同时,明确指出进化论在史学领域的应用有着致命的缺陷和弊病。这些史观,对引导我国史学研究和教学走出“误区”,以及消除人们的混乱认识和化解当前的史学危机,都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

(三)在中学历史教学中运用马克思主义史学理论的现代价值

作者针对中学历史教学的特点和当前历史教学中存在的问题,提出在中学历史教学中运用马克思主义史学理论,这对促进历史教学水平提升有着重要作用。

目前,我国中学历史教学中存在史学理论应用研究不足,中学历史课标和教科书的针对性不强等问题,给历史教学带来不少困惑,影响了教学水平的整体提升。作者在书中用了较大篇幅叙述史学理论在中学历史教学中的应用问题,根据中学历史教学的目的和教学实际,提出了相关史学理论在中学教学中应用的观点。例如,在帮助学生理解马克思主义史学理论方面,针对马克思主义史学的理论方法非常丰富和艰深,以及教师在教学实践中存在的问题,指出讲授马克思主义史学理论与方法,要做到“论从史出”“史论结合”,将马克思主义史学的基本原理隐含在具体史实的叙述、评论之中,以利于学生突破在理论理解方面的障碍,反对在中学历史课堂系统地讲授马克思主义史学理论与方法,以及将马克思主义史学的基本理论观点程式化。

在教材编写过程中怎样合理应用史观方面,作者针对现行的中学历史教科书运用多种史观和方法来编写,使学生在学习历史中出现思维混乱的现状,强调中学历史教科书的编写不能过于追求史观的丰富性,主张以一种最佳史观为主,借用其他史学理论方法来开展历史教学。针对现实中存在“唯洋是取”,过于“西化”所引起的危害,作者认为在教学中不宜使用具有西方中心观、不具备人文主义核心价值地位的全球史观、文明史观和现代史观。

在维系历史内容整体性教育方面,针对高中历史课程被专题切割成各个联系不紧密的片段,作者提出历史教师要发挥教学的主体作用,注重做好维系历史整体性的教学,教育学生掌握整体分析问题的方法,引导学生形成整体性的思维习惯,防止在史学研究和教学中以偏概全,削弱历史研究的学术价值。

在马克思主义史学应用方面,作者详细论述了马克思主义历史辩证法的基本内涵,认为马克思主义史学是近代科学唯一系统而完整的具有科学性与人文性的史学流派,在当代的史学中,任何史学流派的整体史学观念及其史学研究,都难以达到马克思主义史学的高度,进而明确指出中学历史教学应该以马克思主义史学为中心史观,重点应用其思想和方法。与此同时,作者根据在中学历史教学中应用马克思主义阶级斗争学说、历史辩证法、整体史观等存在的种种问题,提出了相关观点。作者提出的以上各方面观点,为中学历史教学实践提供了有益的借鉴。

该书是我国第一部关于中学历史教学史学理论的著作,不足之处在所难免。但作者在深入的论述中,直面当前史学研究和教学存在的问题,大胆提出自己的不同见解和观点,“一石击起千重浪”,必将牵动史学研究和教育界的神经,引起更多学者和教师对中学历史教育的关注和探索。

参考文献:

[1]张庆海.中学历史教学中的史学理论问题[M].长春:长春出版社,2012.

[2]郝贵生、李俊赴.论群众史观的理论地位及其基本内容[J].马克思主义研究,2006(6).

[3]申永华.以人为本――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的根本原则[J].湖北社会科学,2005(3).

大学历史论文篇4

[关键词]中国近现代史 学习方法

[中图分类号]G64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9-5349(2010)05-0191-01

《中国近现代史》课程,是系统讲授中国近现代史发展历史脉络和中国革命、建设发展规律的一门学科,是高校各专业本科学生必修的一门马克思主义政治理论课。本课程具有鲜明的历史训导性、政治导向性和现实针对性,从历史的角度承担着资政育人的思想政治教育功能。通过本课程的学习,使学生坚定革命理想信念,成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合格建设者和可靠接班人。那么,学习《中国近现代史》课程的基本方法是什么呢?

一、深刻理解“历史是什么”

学习《中国近现代史》课程,首先涉及到一个最基本的问题:历史是什么?历史是现实人关于过去人类活动的表述及其认识。不但把过去表述出来而且要认识。由于人们的立场、观点、方法不同,其表述和认识也往往不尽相同,由于表述和认识不尽相同,得出的结论也往往不尽相同,甚至截然相反。所以我们学习历史,要站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上,运用马克思主义的观点、方法来认识一切问题。

历史作为现实人关于过去人类活动的表述及认识,具体表现为多种文字记载材料,即史书,史书种类繁多,近代史学家梁启超说:“史之范围,广漠无垠。”这就需要给史书分一下类,大致可以分为13类,学习《中国近现代史》课程要注意阅读以下13类中的前6类书籍:1.历史教科书,体系完整、简明扼要,我们使用的教材就是历史教科书。2.通史,连贯地叙述各个时代和史实的史书,如中国通史。3.专史,某个专门领域的历史,如中国共产党历史、中国历史、中国科技史等。4.纪传体正史,纪传体正史以大事本末体裁为正宗,以事物和人物为本位,有故事性,可读性强。5.史评,评论史事、评论史书。中国共产党有两部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6.回忆录,是非常重要的史书,有的甚至有“深喉”之说。7.编年史,特点是依照年代顺序记载历史,如孔子所作的《春秋》,是最早的编年史。司马光所作《资治通鉴》,是编年史的典范。8.纪传体野史,野史乃不可信是也,带有猎奇性。9.历史文学,包括小说、纪实文学、演义、历史体裁影视剧等。10.典章,记载历代典章制度的著作,内容是制国安邦的大策。11.金石、甲骨铭文,在青铜器、石碑、甲骨上篆刻记载历史的文字。12.地方志,记载某省某县某乡某镇历史的著作。13.工具书,词典、事典、大全之类。

二、从五个层次的深度上学习历史

历史就其深度来讲有五个层次:史实、史评、史论、史考、史辩。初中、高中学历史是侧重第一个层次史实,涉及到第二个层次史评,也涉及到第三个层次史论,但非常简明扼要。而对于史考、史辩,基本上不涉及。而大学生学习历史要侧重于史评、史论,同时也大量涉及史考、史辩。但这并不是说不要史实了,它是基础,是要在更深入掌握史实的基础上,再进行史评、史论、史考、史辩的学习。作为一门学科,中国近现代史历史事件、文件、著作往往由五大要素构成,可以归纳成一个公式,掌握了五大要素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完整地掌握了一个历史知识单元。

历史事件(文件、著作)=时间+地点+人物+经过(内容)+评论

三、贯彻史论结合、论从史出的逻辑方法

这里所说的“史”,指的是基本的历史史实,这里所说的“论”,指的历史的评论、结论。史论结合,论从史出,就是要在了解基本史实的基础上得出历史的结论,用于今天的资政育人。只有做到史论结合,论从史出,才能坚持党性与科学性相统一,坚持学历史与学理论相结合,坚持学历史为现实服务。通过史论结合,论从史出,要使学生认清近代以来中国的国史、国情、国魂,深刻理解历史和人民选择马克思主义、选择中国共产党、选择社会主义道路的历史必然性,从而坚定对马克思主义的信仰,对中国共产党的信任,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信念,进一步坚定献身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人生志向和理想追求。

大学历史论文篇5

[关键词]中国特色马克思主义史学 唯物吏观 历史理论 史学理论

[中图分类号]K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7326(2008)12-0115-09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马克思主义史学有了长足发展,其中一个重要标志就是中国特色马克思主义史学理论的形成。史学工作者在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指导下,立足于中国历史实际和史学实际。着眼于当代中国的发展,实事求是,与时俱进,创造性地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史学理论,逐步形成了有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马克思主义史学,并取得了多方面的成就。综观史学界改革开放以来的史学理论研究成果,主要有以下六方面的理论成就值得关注。

一、对唯物史观内涵和外延的新阐发

史学界在不同历史时期对唯物史观的理解并不相同,反映了中国马克思主义史学所处的不同发展阶段和学术创新历程。关于唯物史观的研究,大致经历了20世纪80年代对唯物史观的重新解读、90年代的学术创新以及21世纪以来的学术反思和展望等三个阶段。在这一过程中,学术界对唯物史观的认识更加全面系统和深入,把唯物史观视为一个不断发展的历史观和方法论,克服了教条主义、公式化的理解,恢复了唯物史观的生机和活力。由从过去主要关注阶级以及不同阶级之间的斗争在历史发展进程中的作用,从关注阶级斗争史发展到更加关注社会生产力、关注经济社会全面进步和人的全面发展。充分肯定了社会生产力、社会生产者以及科学技术在人类社会发展进程中的重要推动作用。

第一阶段,20世纪80年代对唯物史观的重新解读。从葛懋春主编的《历史科学概论》开始。史学界出现了编写历史学概论的热潮,其实质乃是主张在唯物史观指导下,对历史研究工作自身理论进行探索,主要表现形式则是对唯物史观的重新认识和解读。葛懋春主编的《历史科学概论》和白寿彝主编的《史学概论》比较典型地反映出20世纪80年代史学界对历史理论的探索情况,可视为这一阶段代表性的著作。前者着重历史科学理论的探讨,强调社会矛盾运动、阶级分析法、历史主义、民族关系等历史科学的理论问题,强调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的普遍指导作用;后者则从中国史学史的角度。立足中国历史和中国史学发展的实际,梳理总结出中国史学的基本范畴。在同样强调唯物史观指导作用的同时,更强调了史观、史料、文献学、目录学、史书编纂、历史文学等颇有中国色彩的基本史学理论范畴,其实质同样是探索历史学的理论体系。从过去过分关注阶级和阶级斗争,转向重视考察社会的经济发展、生产方式和交往方式的改变。但是,对阶级斗争、阶级分析方法并未见根本改变,在克服教条主义的同时。仍不免存留着“左”倾思潮的痕迹。冰河已经解冻,史流继续向前涌动,史学界对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和恩格斯《在马克思墓前讲话》等文献作出了新的诠释和解读,主要提法有:1、马克思恩格斯的历史唯物论坚持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坚持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和整个社会关系的历史一元论。2、人类历史始终是在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矛盾运动的推动下前进的;这种矛盾运动在原始公社解体以后,则表现为阶级划分和阶级斗争;3、尽管人类历史的内容和现象纷繁复杂,但它却是按照其固有的规律曲折地向前发展的;4、马克思恩格斯创立的历史理论,不仅指明了研究历史的唯一正确途径,而且提供了研究历史的唯一科学方法。1984年9月,全国唯物史观形成问题学术讨论会在安徽黄山市举行,该会真实地反映出当时理论探讨的热烈情景。吕振羽、谢本书、蒋大椿、叶汝贤、郑观卫、苏凤捷等人的观点值得关注。

在第二阶段的认识过程中,历史创造者问题、历史发展动力问题、五种生产方式和社会形态问题、人民群众、地理环境在历史发展进程中的作用问题等,这些学术问题的热烈争鸣,反映出学术界对唯物史观丰富内涵的深入挖掘,新见频出。蒋大椿在《唯物史观与史学》一书中对唯物史观及其与史学的关系问题进行了较为系统的阐述,他将唯物史观的核心归纳为:1、人类社会的历史是不以研究者主观意志为转移的客观发展过程;2、人类社会及其构成部分均以总体的体系的方式存在;3、在不以研究者主观意志为转移的客观历史过程中,一切社会历史因素都是相互作用的;4、人类社会是运动的、发展的,显现为历史过程。构成历史过程的各种社会现象,也是运动的、发展的;5、社会历史事物的发展变化,有进化的和革命的两种形式;6、社会历史事物发展的根源,在于它的各种错综复杂的矛盾;7、在客观的历史进程中。环境创造了人,人又创造了环境;8、社会历史研究不是一个消极的反映过程,而是主客体相互作用的辩证过程。此外,宁可、林甘泉、漆侠等学者均对唯物史观及其具体内容进行了再认识。强调社会生产力对历史发展的推动作用已成学术界的共识,阶级和阶级斗争的理论不再是高高在上而是被放在一个较为恰当的位置,对唯物史观的理解也不再是简单的一两句话,而是作为一个体系,一个不断发展的过程,系统地、全面地、联系地考察历史的运动变化过程,成为此期理论创新的亮点。

第三阶段唯物史观研究的主要特色是反思和展望。步入新世纪以来,史学家对唯物史观的认识更加理性化。已不再局限于经典文献的个别章句及其诠释,也不再引经据典地打经典仗,而是把唯物史观作为一个开放的、不断发展的理论体系,并以唯物史观为指导,从历史实际出发,实事求是地研究和解决问题。更体现出了一种发展和创新的精神,体现出一种构建中国特色马克思主义史学理论体系的自觉意识。如李文海考察了唯物史观给史学带来的巨大转变:1、把历史从过去主要描述政治兴衰、王朝更替的所谓“相斫书”,转变成把社会作为一个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矛盾统一的有机整体进行研究的历史过程;2、把历史发展从过去看作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循环往复过程,转变成看作是一个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由低级向高级发展的有客观规律可循的历史过程;3、把历史从过去的“帝王将相的家谱”,转变成以人民群众的生产斗争和阶级斗争为主体,同时也充分重视杰出人物的作用和各种社会合力共同进行的创造性活动;4、对于思想、文化等精神活动和精神成果,改变了过去从观念到观念、就精神论精神的研究方法,把社会意识看作是社会存在的反映,把思想、观念、意识的产生、发展和变化,同社会的物质生活条件紧紧地联系起来。瞿林东认为人们坚持唯物史观是因为它的真理性优势,并从四个方面论述了唯物史观怎样推动了20世纪中国史学的发展:(一)唯物史观要求研究整体历史;(二)唯物史观告诉人们历史是个有序的自然发展过程,而对历史规律的探讨才成为可能;(三)唯物史观要求人们用辩证的观点、方法看待人类社会历史的发展;(四)唯物史观最鲜明地提出了

人民群众对于推动历史发展的巨大作用。

于沛在《21世纪唯物史观面临的挑战和机遇》中指出:“加强唯物史观的研究,坚持唯物史观的理论指导,对发展和繁荣当代中国的马克思主义史学,有着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不同的历史观决定了不同的历史认识路线,直接关系到历史学科学认识功能和社会功能实现的程度。重视历史资源的开发,认真研究和学习中国历史和世界历史是时代的呼唤。这是和加强民族的凝聚力、提高全民族的素质。在复杂的国际竞争中保持民族的自信心和文化的独立性密切联系在一起的。但其前提是这种学习和研究都在唯物史观的指导下进行。否则,一切就都会走向反面。”朱佳木在《坚持和发展唯物史观与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和《加强对唯物史观的理论研究是史学理论工作者的历史使命》中则指出了唯物史观研究的趋势和方向。蒋大椿在《历史研究》2001年第4期上发表《当代中国史学思潮与马克思主义历史观的发展》一文,提出超越唯物史观、重新理解马克思主义历史观的问题,认为唯物史观的基本原理存在严重理论缺陷,必须被超越,这一观点引起了史学界的注意。2001年11月,“唯物史观与21世纪中国史学研讨会”在北京举行。2002年4月,“唯物史观与社会科学研究研讨会”引起了学术界的关注。2007年10月,“唯物史观与历史评价”学术对话会在复旦大学召开。改革开放以来,史学界对唯物史观进行了新的诠释和开掘。既充分肯定了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的科学性和在历史研究中的指导地位,又与时俱进地发展了唯物史观的重要内容和多重含义。把握唯物史观的精髓,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中国历史研究实际相结合,并进行创造性地发挥,使新时期马克思主义史学具有了鲜明的中国特色和时代特点,这本身就是唯物史观的态度。

二、历史理论的探讨深化了对中国历史特点的认识

随着史学界对唯物史观认识的深入,人们对历史发展过程中的理论问题即历史理论的认识也逐步深化。把唯物史观与历史理论区别开来是历史研究的一大进步。正如有的学者所指出的:“在建国后到‘’结束这段时间内,史学界(含史学理论界)存在着一个认识的严重误区:历史唯物主义关于历史过程的理论等于史学理论,即历史唯物主义就是史学理论,核心就是阶级的观点斗争的观点,把唯物主义的普遍原理等同于具体的史学理论和方法。使其在地位上低格化、理解上简单化、运用上教条化。”这种认识上的自觉直接促进了理论研究的发展。区分“历史理论”和“史学理论”及其相关研究的不断深入,是中国特色马克思主义史学理论体系开始形成的标志之一。

《历史研究》编辑部编的《建国以来史学理论问题讨论举要》,对中国马克思主义史学的理论问题作了较为系统的梳理和总结。改革开放以来。在历史理论方面探讨的主要问题有:农民起义和农民战争问题;封建土地所有制问题;古史分期问题;资本主义萌芽问题;历史发展的统一性和多样性;历史发展的必然性、偶然性和选择性;地理环境在历史发展中的作用;阶级观点与历史主义;历史的创造者和历史发展的动力问题;历史科学的社会功能;历史人物评价标准;如何认识爱国主义与民族英雄问题;关于中国封建社会长期延续问题;中国文化的结构问题;中国近代史的学科体系和历史分期问题等。这些问题大部分承续了1949-1966年间史学界的老问题,但都在新时期新形势下进行了新的阐发,推动了对中国历史进程中重大问题的深入研究,深化了对中国社会历史发展特点的认识,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提供了历史依据。

自1983年葛懋春主编《历史科学概论》和白寿彝主编《史学概论》先后出版以来,至1999年陈启能等所著《马克思主义史学新探》出版,其间出版的同类著作或教材近20种。这些著作几乎涉及到史学领域的所有理论问题,史学理论大有形成一门学科的趋势。史学界在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还出现了一股“史学概论”热潮。质言之,此期有关史学理论的探讨大都集中在对客观历史发展中所涉及到的理论问题,即历史理论问题,而对历史认识、历史研究过程中涌现的以历史认识主体与客体的关系为主要研究对象的史学理论,则是下一阶段的主要课题。教材建设和学科建设的不断完善又进一步促进了历史理论的发展。随着研究的不断深入,新问题不断涌现,“史学概论”概论什么,成为学界争论最多的问题。这说明历史学理论体系需要不断完善和系统构建,而史学理论与关于客观历史过程的理论问题是长期交错的问题,实际上成为历史学进一步发展的桎梏。区分史学理论与历史理论,系统构建历史学科自身理论体系的任务已经迫在眉睫。

新时期以来,历史理论研究成果主要表现在:提出许多新论点、新命题,拓宽了研究领域,对中国历史发展特点和规律的认识、把握更加深化。在古代史方面,白钢主编的多卷本《中国政治制度通史》、龚书铎任总主编的《中国社会通史》(8卷本)、中国社科院历史所编写的多卷本《中国社会生活史》、冯尔康主编的《中国社会结构的演变》、何兹全的《中国古代社会》、晁福林的《先秦社会形态研究》等,涉及政治制度、社会制度、社会结构、社会形态等诸多新领域,视野开阔、结构新颖、方法创新构成这些著作的共同特点。在近代史方面,如罗尔纲、黎澍、陈旭麓、金冲及、胡绳武等人对太平天国史、维新派在近代中国的重大进步意义、辛亥革命运动的伟大历史功绩和革命党人中不同政治倾向人物的分析,胡绳对于资产阶级民主革命时期的“中间力量”及其思想文化上代表人物作用的分析,刘大年关于近代史基本线索的分析等,都是大手笔之作,给人厚重的历史感,启入以深沉的历史智慧。革命与改良、洋务运动与近代化等问题的讨论,都因改革开放的社会现实和中国现代化道路的现实困惑而备受关注。在中国通史研究领域,白寿彝主编的多卷本《中国通史》,被誉为20世纪中国通史编纂的压轴之作,其《导论卷》所探讨的历史理论问题从某种意义上代表了20世纪90年代史学界对相关理论问题的研究水平。作为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和建设工程重点教材,《中国近现代史纲要》㈣则被称为21世纪马克思主义史学理论的新探索。

三、以历史认识论研究为重点构建史学理论体系

新时期以来,加强史学理论研究,推动史学理论的整体建设,成为历史研究的重要特色。1986年,全国史学理论讨论会在天津召开,对史学理论的体系形成了几种有代表性的意见:1、把史学理论分为三个层次:历史哲学、史学专业基础理论和历史学的技术学科或辅助学科所涉及到的各种理论。2、把历史认识分为三个层次:史学本体论、史学认识论和史学方法论。3、认为广义的史学可包括历史哲学、具体历史过程的理论概括、历史辩证发展问题、史学流派研究、史学认识论、史学评论理论和史学编纂的理论等七个问题。4、认为史学理论应包括客体论、主体论、主客体关系论、方法论四部分。这些观点和分歧促使史学界对“史学理论”问题作更加广泛和深入的探讨。这一时期的热点问题主要有:历史、历史科学和历史学的概念的认识、历史学科的属性、结构、研究对象、历史认识、历史学与其他学科的关系、史学的功用、史家修养等等。这些都为史学理论的学科体系建设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在史学理论研究领域中,历史认识论的研究是取得较大突破的领域之一。20世纪80年代中期,关于历史认识论问题成为研讨热点。这些讨论主要集中在历史认识主体、客体、中介及其相互关系,历史认识的一般形式与过程,历史认识的认知结构,历史思维的特点,历史认识的方法与检验等问题。张帆、刘泽华、张国刚、姚志安等人较早对历史认识论进行研究。史学界对这场关于历史认识论的研究和讨论给予了较高的评价。有的学者把这一时期的历史认识论研究看作是“最能说明历史学自身的理论建设”,在“二十世纪中国史学理论史上具有特殊的地位和价值”。

此期,陈启能等著的《马克思主义史学新探》对马克思主义史学的阐发具有典型性,该书作为中国社科院重点项目的最终成果,包括历史规律问题、历史的必然性、偶然性和选择性、社会形态理论、历史认识的主体与客观、从直觉到科学、辩证的历史思维、中国马克思主义史学的回顾与展望、英国马克思主义史学和苏联马克思主义史学,该书都进行了新的探索和思考。关于历史认识问题。张耕华将历史认识论分成事实性认识和价值性认识两部分。张剑平指出:“新时期在历史认识论研究方面所取得的成就,可以概括为以下几个方面:一是不少史学家对历史认识的主体与客体、历史认识的特点和过程以及历史真理的检验等认识论问题的理论探讨;二是对现当代西方历史哲学与史学流派作了较为深入的评述,如对兰克学派年鉴学派,西方人文和科学主义思潮,以及柯林武德、克罗齐的历史哲学等的研究;三是对如何建立以马克思主义理论为指导的历史认识论的思考。有的学者在对西方历史认识论分析的基础上,明确提出以马克思主义理论为指导,重建科学的历史认识论的任务;也有学者根据西方历史思维发展的历史进程,较为深入地论述了以马克思主义理论为指导的历史思维的特征,提出较为深人地阐发了科学的辩证性思维、创造性思维和系统性思维的基本内涵。”

改革开放以来,史学理论的研究强调了历史研究的理论色彩,强调了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的指导。澄清了一些错误的史学观念,活跃了史学家的历史思维,规范了历史研究的过程,推动了历史学的发展。但是,众多史学家亦坦然吐露心声,写出一部具有中国特色的马克思主义历史哲学著作。是一个亟待解决的课题。

四、史学方法的更新和多样使历史研究更具魅力

史学方法的研究历来受到史学工作者的重视。新时期以来,史学方法论的研究也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运用各种哲学社会科学的方法,甚至自然科学的方法进行跨学科的综合研究日渐兴起。值得一提的是,运用控制论、信息论、系统论等“三论”的方法研究中国历史问题,特别是金观涛、刘青峰的代表作《在历史表象的背后》曾经掀起了史学方法热的滚滚浪潮,也使历史研究更具魅力,吸引了众多自然科学工作者和社会学家的加盟。史学方法的多样化和系统化一方面得益于史学内部的积累,这包括对中国传统史学方法的总结和对中国马克思主义史学方法的阐扬;另一方面也受惠于中外史学交流的深入发展。

关于中国传统史学方法的总结,一个重要表现就是对中国古代史学批评方法的总结和发掘方面。这个领域的研究成果有上百篇之多,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瞿林东的《中国古代史学批评纵横》。由于是连载文章的结集,故其文短小精悍、文笔隽永,不少中青年学者由此产生了对中国传统史学的浓厚兴趣。正如作者所指出的:“中国古代史学理论的发展,虽非全然但却往往是在史学批评中实现的,并取得了自己的表现形式。极而言之,是否可以认为,没有评论或批评,也就没有中国古代史学理论。换言之,不能脱离史学批评问题而探讨中国古代史学理论。”只有这样才能为“丰富和发展当代史学理论提供借鉴”,史学批评被作为一个重要的史学范畴提了出来。

对中国马克思主义史学方法的总结和继承,充分体现出新时期以来中国马克思主义史学的理论特色,主要有关于唯物史观的方法论、阶级分析方法和历史主义方法等问题的研究。对于历史主义的总结,王学典的《历史主义思潮的历史命运》一书值得关注。乔治忠指出:“在历史研究与史学批评中,历史主义应当与唯物辩证法相结合,令思维方式具备深刻、准确的逻辑性,唯物辩证法还具有从客观实际出发,主张事物发展的前进性、阶段性,事物发展的对立统一法则等等思想原则,从而使历史主义具备完整的历史观、方法论和鲜明的立场。”

随着全球化趋势的不断发展,“比较”作为一种古老的方法被史学家赋予了更为丰富的内涵。史学界关于比较史学的研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其中著作约有20部。庞卓恒的《比较史学》、范达人的《当代比较史学》、范达人、易孟醇的《比较史学》、刘家和的《史学、经学与思想》等著作都对这一问题作了深入的探讨。杜维运在对人类未来发展的美好憧憬中这样看待比较的研究方法:“世界的和平,人类的幸福,只有在历史全球化以后,整个世界人类进入历史之中,才有出现的可能。所以比较历史与比较史学在走向全球化的路上,扮演最重要的角色。”更有学者相信比较方法将引导中西史学走向更高的层次。这种比较研究的发展,无疑将成为一种趋势和潮流,推动世界各国史学走向新的境界。有的学者还把比较方法看作是学科发展的研究方法之一。史学对系统方法、数学方法、心理学方法、社会学方法、文化学方法、民俗学方法、人类学方法等的运用也是值得注意的。程洪、霍俊江、赵吉惠、赵轶峰提出了重视史学方法论体系的观点。

五、对历史学功能的新探索

人们对史学价值的认识,在中国史学史上是一个古老的课题。新时期以来。史学价值问题成为一个热点问题。以关注现实著称的中国马克思主义史学在新时期对史学价值的认识大致经历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结束至20世纪80年代中期。“”时期,由于“影射史学”等极“左”思潮的影响,使人们对史学价值的认识日趋狭隘。“史学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成为当时最为流行的观点,这也成为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中期中国史学界在“拨乱反正”思潮和“史学危机”思潮中重点反思的问题之一。80年代初期史学界重新兴起的“古”、“今”关系、历史与现实关系问题的讨论把史学价值问题的研究引向深入。刘大年、黎澍、苏双碧、孙思白、田昌五等学者对这个问题用力颇多。

20世纪80年代后期至90年代后期,随着自由化思潮和思潮的泛滥。学术界对历史学价值的认识出现了较大的分歧。“史学无用论”的声音不绝于耳,这也促使学者对历史学这一古老学科的价值作更深入的思考。白寿彝就历史教育功能阐发尤多。进入21世纪以来,史学价值论再次成为学术界讨论的热点之一。有的学者对20世纪90年代出现的一些史学价值观点加以总结,王斯德指出:“历史是一部社会教科书,它具有多方面的社会教化和思想滋养功能,是人类认识世界、认识自我、改造世界、超越自我的强大武器,其核心是启迪心智、智慧人生,使人变得清醒、理智和成熟。以史为鉴,可以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知社会兴替之道……学习历史可以使我们掌握唯物史观和历史辩证法,增强历史洞察力,以历史的纵深感和深远的历史眼光去看待过去、现在和未来,领悟历史的真谛,

认清历史发展的客观进程和发展大趋势,确立科学的理想和信念。”吴怀祺则指出了在全球化浪潮迅猛发展的过程中,“以正确的历史知识、历史思维方式总结历史,认识借鉴国内外的经验,以安邦兴邦,是摆在我们面前的重大课题”。“史学更广泛更深刻的价值体现于民众之中。因为历史与文化是民族精神与民众素质的主要组成部分,历史与文化能否高扬,直接关系民众自身素质的提高、民族自身凝聚力的增强。”史学价值是历史学赖以生存的基础。人们对它的认识还将随着中国历史学的发展而继续发展下去。作为中国马克思主义史学在新时期的重要理论成就之一,史学价值论的探讨仍将继续得到史学界的关注。

六、构建中国特色马克思主义史学的理论体系和学科体系

新时期以来,人们对中国马克思主义史学自身理论体系和学科体系的研究取得了新进展,这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其一,中国特色马克思主义史学理论体系和学科体系的构建,强调了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的指导,坚持唯物史观的基本原则。对于在史学研究中如何坚持以唯物史观为指导。戴逸指出:“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不是把革命导师说的话都当作可以信手滥用的套语和标签,不是任意去裁减历史事实使之适合于某种理论图式,而是掌握马克思主义的精神实质,尊重历史事实,占有大量材料,进行新的理论探讨,丰富和发展马克思主义。不符合于客观实际的革命导师的某些具体论断是可以修改、可以补充的,但唯物论、辩证法的基本原则是常青的。它永远是指导我们进行革命、从事建设、观察问题、研究学问的强大武器。”

其二,把中国历史放在世界历史发展变化的大背景中考察,使中国马克思主义史学理论具有全球视野。在这方面,有学者集数十年的心血,致力于把中国历史放在“世界这个广阔的时空和多重背景下观察与思考,还把它们置于同外部世界的比较与联系中进行探索。”《古代中国与世界》是刘家和这方面的代表作。2005年,“《经济一社会史评论》首发座谈会”在北京召开。侯建新、马克、刘新成、齐世荣、于沛、李文海、龚书铎等学者畅谈了中外历史研究的结合问题。在他们看来,“对包括中国在内的任何一个社会。任何一个国家的历史的考察,如果在世界历史的大的坐标系内进行的话,就有可能把问题看得更加清楚。同时,从包括中国在内的多个国家的历史的角度,去寻找对某个重大的现实问题的答案,将会更加有助于接近真理。”

其三,突出了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丰富了马克思主义史学理论的时代精神和民族特色。对于如何建设有中国特色的马克思主义史学体系,白寿彝进行过长期思考,他说:“我们讲马克思主义是普遍真理,那是讲它的原理、原则方面。但具体起来,它用在不同的民族、不同的国家,就应该有不同的特点。普遍真理体现在不同民族的、不同国家的特点里面,二者并不矛盾。”瞿林东谈到如何建设2l世纪具有中国作风、中国气派的历史学时指出:“我们不仅要认识到马克思主义史学是科学历史观指导下的史学,还要认识到中国古代史学的优秀遗产可以用来丰富中国马克思主义史学。我们也要认识到。马克思主义史学不是封闭的,中国马克思主义史学应该有一种信念,吸收外国史学的积极成果。使自己变得更加丰富、厚重。”

其四,强调了历史学的学科特性和发展规律,完善了历史学的学科体系。从学科建设的进程看,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的史学史研究,实为“”破坏以后的恢复和充实阶段,90年代以后,现代史学史研究形成全面铺开之势。中国马克思主义史学的学科建设,涉及到中国史学史的学科建设、对重大问题的探讨和开创性的研究等三个方面。具体在如下领域有所进展:关于中国史学史研究对象和研究范围、科学地认识历史发展过程、全面深入研究史学的社会作用、从时代特点把握史学面貌、关于中国古代史学的求真与致用的关系问题、传统史学向近代史学的转变问题、关于中国近代史学的形成与发展、关于传统史学在当代史学建设中的地位和价值问题、关于易学与中国史学之关系的研究、史学史对历史教育的意义、关于史学批评的研究、关于中国史学的理论遗产研究、关于中国史学思想史的研究、从文化视角研究中国史学等。蒋大椿则把1984年以来连续召开的十届全国史学理论讨论会及其取得的成果作为史学理论学科取得整体建设进展的重要标志。

其五,强调了史家的主体意识和史学的独立品格。论及史家的主体意识,瞿林东指出:“从20世纪以前的中国史学来看,史学家们的世界眼光,虽有从不自觉到自觉的发展过程。但总的说来都是在‘以我为主’的历史视野下发生和发展的。而20世纪的中国史学,尽管面向世界的规模扩大了。但‘以我为主’的视野却发生了变化,太多以他人为主,即以我们自己的史学去适应他人史学的模式。”正是认识到了问题所在,改革开放以来不断有学者提出研究中注重史家的主体意识和史学独立品格。陈启能指出:“史学必须保持自己的独立品格而不受到损害。所谓独立品格,就是求真,就是对于历史真实的执著的追求。一旦失去这种品格,史学就不成其为科学,没有真理和尊严可言。”历史学的根本成就是“对自己学科特性的回归,并努力探索和按照自身的规律和特性进行学科的建设和发展”。章开沅则主张史学应该走自己的路。侯云灏在《马克思主义史学的发展与新时期史学思潮》一文中提出史学要走向自我。田昌五提出要建立马克思主义新史学体系。于沛则提出了构建马克思主义理论形态的设想。

大学历史论文篇6

出席本次会议并发表精彩学术讲演的有海登・怀特(美国)、格奥尔格・伊格尔斯(美国)、弗朗克・安科斯密特(荷兰)、约恩・吕森(德国)、佐藤正幸(日本)、王晴佳(美国)、张芝联、陈启能、瞿林东、朱维铮、仓修良、张广智、杜维运等海内外著名史学理论与史学史研究领域的权威学者。会议期间,与会60余位专家就国际史学界共同关心的一系列理论问题展开了富有成效的讨论和沟通,内容涉及全球史学、集体记忆、史学理论、西方史学史、比较史学、海外中国学研究、中国传统史学、中国史学现代转型、现代史家研究等方面,体现了当前国际史学理论和史学史研究的前沿动态和研究水准。

在当今世界经济、政治、文化交往日益密切的背景下,“全球史”成为国际史学界讨论的一个热点话题,也是本次会议探讨的主题之一。美国斯坦福大学海登・怀特教授在《全球史讨论的课题》中指出,“全世界经济、交通和文化网络融为一体,带来了实践性和理论性的双重难题”,“全球性事件是一种全新的事件,它打破了时间和空间的概念”。论文还检讨了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和全球化这些术语的含义及它们对当代史学研究所产生的影响。美国纽约州立大学伊格尔斯教授和罗文大学王晴佳教授的《历史和史学全球化:特征与挑战,从1990年代至今》,则从西方史学发展的脉络来考察全球史,认为1990年代后西方史学发生了一些显著的变化,主要表现为文化史的传播、妇女史和性别史的日益兴盛以及全球史的兴起,这些现象对以往著史传统――民族主义史学造成了严峻挑战。但民族主义史学仍然在史学编撰的思维模式和编史实践中占据优势地位。作者揭示了全球史与传统的世界历史编撰的联结点,认为世界范围内的历史学越来越呈现出多元化趋势,撰写形式也各不相同。面对全球化所带来的挑战,如传统的民族、文化和宗教的差异逐渐丧失了原有的意义,荷兰格鲁尼根大学弗兰克・安克斯密特教授强调:“从世界主义者的眼光来看,我们需要一种历史学,公正地对待那些我们从过去继承下来的民族的、文化的和宗教的差别。”意大利皮埃蒙特东方大学艾都拉多・托塔奥罗教授则较详细地介绍了西方史学界批评将“世界史”看成广义的历史,反对世界历史可以在平等的原则下包容文化、宗教和制度多样性的主张。全球史是一种全新的事物,它已经难以在原来的史学理论框架里寻找到学理支持,诚如加拿大阿尔伯特大学丹尼尔・沃尔夫教授所指出的,“进行全球历史的编纂,已经超越了当前理论。”与其他学者从抽象哲学的角度思考全球史或世界史不同,日本山梨大学佐藤正幸教授的《历史学视野中的世界形象》一文,以各个地区所绘制的世界地图作为考察对象,指出地图本身就是制作者的世界观的形象体现,并且受到政治、历史和文化意识形态的影响。他强调说:“如果历史科学要在21世纪获得繁荣,我们必须找到一条途径,去承认和接受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共同创造历史的多数人的多样化、相互竞争的世界观的合法性。”通过本次大会对全球史深入而富有建设性的探讨,我们期待着中外历史学家面对“全球性社会”(global society)的现实条件,积极思考,勇于探索,催生出一种全新的史学理论。

与全球史或世界史相对应的是区域史或国别史。美国弗吉尼亚大学艾伦・梅吉尔教授的《区域史和历史学的未来》一文,严格区分了区域史与国族史、地方史的界限。他认为“区域史”有两种类型:“区域史Ⅰ”被放在地方史和国族历史之间,重点研究特定国家领土内的地域。“区域史Ⅱ”被置于国族历史和全球史之间,着重关注研究那些政治国家之间的区域。国族历史的典型形式是以国民为叙述中心;区域史一般以地理区域为单位进行撰述。地方史着重研究某一特定乡村、城镇、都市的特性。而区域史侧重地理学层面的划分,且大都经常研究中心与边缘、城市与内陆乡村之间的区域。日本东京大学冈本充弘教授反思二战后日本编史坚持主张历史研究的科学,同时又尝试建立历史对日本社会转型有用的史观,认为在全球化的趋势之下,必须改变日本历史研究中普遍流行的思维方式。

20世纪60年代以来,大众文化逐渐受到学术界的关注,尤其在维护文化遗产理念的推动下,关于记忆或集体记忆的研究颇有声势。此次会议有多篇论文涉足这一领域。伊格尔斯夫人魏玛女士的《一个民族对她过去创伤的再思考:捷克的集体记忆,1945―2001》一文,以捷克为例,讨论了欧洲各民族以何种方式思考他们的过去,特别是他们如何思考20世纪30年代晚期和40年代晚期的那一段历史。西班牙巴塞罗那大学费尔南多・桑切斯一马科斯教授的论文《认同、记忆和巴塞罗那、利马和马尼拉的街名》,从一个非常独特的视角,比较研究三座城市现今地点和街道名称中的不同记忆,揭示出街名背后所蕴涵的沙文主义取向。荷兰阿姆斯特丹大学克里斯・劳伦斯教授也是从集体记忆的角度,思考“科学”史学所遇到的种种挑战。德国艾森大学吕森教授认为在发生大屠杀历史经验基础上建立一种世界性的人文主义,在实践上是有难度的,并且难以发挥作用。

本次大会部分学者对历史哲学或史学理论问题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不少论文涉及活跃于当今西方史坛的名家,如安克斯密特、海登・怀特等人。值得指出的是,这些当事人都出席了此次研讨会,大大便利了中外学者面对面的交流。华东师范大学张耕华教授以安克斯密特的“文本权威消失”一说为引子,提出文本在史学研究中的“硬性”虽然不容否认,但随着史学研究活动的逐步推进、层层深化,文本的“硬性”越来越“弱化”,而史家解释的“弹性”却越来越明显。厦门大学周建漳教授在《试论历史存在的故事性》中认为,基于叙述理解与实践活动间的互动关系这一根本理由,关于历史潜在地具有故事性结构的主张可以获得正当的理论辩护。复旦大学陈新教授指出,黑格尔、文德尔班和罗素的哲学史研究不仅阐释了他们理解的“哲学”,也引导着近代西方“历史”观念的演变。他反思当前哲学史研究存在的某些缺陷,认为历史哲学与历史编纂理论的当代进展对于当代的哲学史研究所忽视的这种尴尬境地应当可以提供相应的提示。南京大学沈汉教授则提倡将自然科学中的地学、植物学和人文科学中的语言学已有的形态学方法应用于历史学,并对这种史学方法作了阐述。希腊雅典大学安东尼・里雅阁教授就历史学作为公众文化提出了若干疑问,并深刻检讨了在认知形象和历史学的文化角色之间,作为历史学家,我们应当学习些什么;作为历史教师,我们应该做些什么。荷兰格鲁尼根大学安通・德・贝兹教授提出了一个非常有趣的话题“滥用历史的历史学――来自西方的教训”。“滥用历史”指陈的是存有 “中国史学的洪流,滔滔若江河彭湃,其激起的浪花万丈,眩人耳目”,可谓独步世界史坛。传统史学遗产是一份宝贵的财富,因此,“传统史学重估”成为研讨会的主题之一。北京师范大学瞿林东教授的《20世纪中国学者关于“二十四史”综论的述评》一文,全面点评20世纪百年来中国学人关于“二十四史”的研究成果。他认为要认识中国的历史和文化,小能不了解“二十四史”;而要了解“二十四史”,则又不能不了解20世纪中国学人是如何看待、如何研究“二十四史”的。宁波大学钱茂伟教授重新理解传统史学的特质。认为中同传统史学在本质上是一种“国家史学”或“朝廷史学”。他指出凸明“国家史学”的意义在于看清传统中国史学的特点,以及史学未来的发展方向。华东师范大学路新生教授从学术本体的视角,对中国传统学术史上一对关键性的范畴“尊德性”和“道问学”进行了慎密的思考,认为:“尊德性”就是“道问学”,“道问学”就是“尊德性”。前者是说当“尊德性”脱离了“实用性”、“践履性”的指陈而进入“学”的高度以后,尊德性所涉及的对于“道”、“器”、“心”、“性”等“哲学性”问题的探讨,其本身自然是一种“学问”。后者一方面是指学者秉其“良知”而治学,另一方面则是取尊德性之“价值评判”之特质而言。即是说,学者出于一己之本性,老老实实去“学”,这样的为学就是正人君子之学,就应当给予伦理道德层面的正面评价。清代乾嘉时期的史学在中国史学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北京师范大学罗炳良教授的《乾嘉史学的现代价值及其世界意义》一文,从“实事求是”的治史理念、“护惜古人”与“嘉惠后学”的治史宗旨、“持风气”而不“徇风气”的治史品格三方面,深入发掘乾嘉史学的现代价值。作者认为继承和发扬乾嘉史学的治史理念和精神品格,有利于形成务实求真的史学研究风气,有助于自觉抵制当前学术界治史急功近利等浮躁之风,有益于回应后现代史学思潮怀疑历史客观性的挑战。上海财经大学盛邦和教授认为“儒家社会主义”在中国思想史上占有重要一席,与西欧与俄国的空想社会主义相比,诞生时间最早、经历时间最长,对古今中国的影响恒久深远。儒家社会主义理论包括其高端纲领――大同社会论,及其低端纲领――小康社会论。这可以说是对儒家思想的一种现代诠释。

19世纪末20世纪初,在西学的刺激之下,中国史学走向了艰难的现代化之路。梁启超在中国史学的现代转型过程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因此探讨梁启超新史学思想有助于理解转型时期中国史学的特点。华东师范大学邬国义教授的《西方史学:中介、摄取与传播――以梁启超新史学思想为例》一文,采取实证研究方法,经过具体的对勘比照各种文本,探研梁启超新史学思想与浮田和民《史学原论》、《西洋上古史》及其他日本史家与史著的关联,通过众多的例证与比喻的分析,明晰地揭示梁氏思想形成的知识背景,阐明其新史学的来源具有多元采撷的特征,从而将梁启超新史学理论渊源的研究推向了一个新的水准。现代意义上的历史教科书是中国史学转型时期的产物,通过考察历史教科书,可以折射出当时社会、思想某些普遍性的特性。北京师范大学张越教授认为撰述中国通史与编纂中国历史教科书,二者在撰述目的和要求上不完全相同,在材料、内容、框架以及思想倾向上便有差异。清末历史教科书通常被认为是使用了章节体,其实仍以使用纪事本末体为主,编纂形式新意无多。华东师范大学李孝迁博士的《新旧之争:晚清中国历史教科书》从民族主义与历史书写主旨的交错,“国家”、“人群”与历史书写对象的转移,进化论与历史书写方式的更新三方面,对晚清出版的中国历史教科书作了初步的探索。华东师范大学胡逢祥教授的《“科学方法”与中国现代史学》一文认为,西方“科学方法”的输入,是推动我国学术走向现代化的一大动力,其内涵非止一般的技术手段,而实涉及整个治学理念和路向问题。作者指出,胡适等人倡导的“科学方法”的影响不独在“拉近”传统学术与两方现代科学的心理差距,扩大现代科学方法的感召力,吸引学术界更多人士自觉接受现代逻辑方法与科学理性精神的洗礼等方面,起到了有力的推助作用。更值得重视的是提示了现代人文学术研究借鉴自然科学的成功经验,注重向外延拓展的新思路,由此直接开启了从北大国学门、中山大学语史所,到中研院史语所倡导并努力从事田野考察和现代多学科交叉研究的史学发展新境界。至于这一现代史学建构路线的理论弱点则在于:(1)混淆了自然科学和人文科学的界限,特别是把“近代史学”的工作范围牢牢地框定在史料学的领域,以致限制了历史视野及其研究事业的合理拓展;(2)模糊了传统考据学(朴学)方法与现代科学方法的区别,从而又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学术界对传统方法的自觉改造和更新意识。

大学历史论文篇7

一、地理学的观点

历史地理学的研究对象是整个人类历史时期地理环境变迁及其规律,这个地理环境既指自然、也包括人文地理环境,所以历史地理学就其学科性质而言,它是一门地理科学,是地理学的一个组成部分;但就研究所依据的资料和方法而言,它又具有历史学科的属性。所以有人说历史地理学“它是在两个母体中孕育、发展起来的学科”。

侯仁之最早阐明了历史地理学是现代地理学一个组成部分的基本观点。他着重说明历史地理学与沿革地理学之间的本质区别,指出今天的地理不是自古以来就是如此,而是从以往不同时代的地理中发展演变而来的,今天地理上的一切现象都植根在过去的地理中,且有它发展演变的客观规律存在,因此他系统地阐述了历史地理学的研究对象、任务、方法和意义,说明历史地理学是现代地理学的向后延伸部分,其主要研究对象是人类历史时期地理景观的变化,主要工作不仅要复原过去的地理景观,而且还要探求其发展演变的规律,阐明当前地理景观的形成和特点。

谭其骧、史念海两位对侯仁之阐述的观点均表示赞同。谭其骧承认:“就学科的性质而言,历史地理学并不属于历史学,而是地理学的一个分支”,“历史地理学的研究对象是历史时期的地理”,“它是一门地理科学,是地理学的一个组成部分”。史念海则认为:“以前历史地理学还属于历史学的范畴,自然要运用治史的方法进行探索”,“既然是地理学的组成部分,就该兼用地理学的方法从事研究”;曾明确地表示:“中国历史地理学应该是属于地理学的范畴,但也可以作为历史学的辅助学科”。他在别的论文中,系统而又概括地阐述了中国历史地理学悠久的渊源及其发展过程,充分肯定了历史地理工作者对国家建设所做出的成绩,鼓励大家继续发扬历史地理学有用于世的作用,以期这门学科不断发展和壮大。韩光辉回顾了中国、欧美、俄国历史地理学发展的全过程,得出全世界历史地理学发展均存在沿革地理研究、近代历史地理和现代历史地理学三个阶段的结论,与侯仁之的观点殊途同归。

历史地理学作为现代地理学的一个组成部分——一个迅速发展起来的新学科,发展到20世纪80年代初已是无可争辩的事实。虽然在基本理论问题已取得共识,但面临的新形势对学科理论又提出了新的要求。侯仁之的《再论历史地理学的理论与实践》就是对此作出的回答。他认为,历史地理的研究范围,必须扩展到地质史的最后时期,也就是随着人类的活动能力逐渐加强,并开始在自然环境上产生了日益显著的影响以后的时期,指出目前我国地理学正经历着一个重大的变革,而且是极有利于历史地理学的发展。他科学地倡议开展系统的“区域链”研究,对整个历史地理学科都具有指导意义。90年代初,他又高瞻远瞩地指出:“可以用之于研究当前地理问题的现代科技手段,如何引用到过去时代的地理问题的研究中来,正是我国历史地理学今后发展的关键所在”。他的这一系列论文阐明了历史地理学作为现代地理学一个组成部分的重要意义和作用,从而为现代中国历史地理学奠定了坚实的理论基础。

二、历史学分支的观点

历史地理学中的沿革地理在我国具有悠久的历史。沿革地理主要是研究历代疆域、政区、地名、水道的因袭与更易,长期以来是历史学的一门辅助学科,它的成果长期被视为给历史学的研究提供一个空间舞台。按过去的四部分类法,地理著作一般都归入史部,沿革地理自然属历史学范畴,历史地理学科从而也属于历史学,所以以前有的学者将它作为治史的四把钥匙之一,但是至今还有学者将历史地理学狭隘地理解为考证古地名方位的。

现在学界多数人赞成侯仁之的意见,历史地理的学科属性是毫无疑问的;但也应该充分注意其他意见中的合理部分,历史地理研究的对象虽然不是历史,但由于是历史时期的地理现象主要依靠历史文献记载,使用历史学的研究方法,其成果更多的是为历史学所利用。地理学本身的研究范围就包括了自然、人文两个主要方面,历史地理学具有一部分人文社会科学的特性是很自然的事。

在1982年召开的全国历史地理学术讨论会上,谭其骧作《在历史地理研究中如何正确对待历史文献资料》的学术报告。他针对那种认为研究历史地理只需要多做野外考察、只需要学会地理学的研究方法的片面认识,指出就研究方法而言,历史学的方法的重要性至少不下于地理学的方法。事实证明,离开了文献资料,不仅历史经济地理、人文地理无法研究,就是历史自然地理的研究也不能取得应有的结果。

历史地理学界以往的研究过于偏重古代,研究时段的下限应该与当代相衔接,这一状况近年虽有所改变,仍然是一个薄弱环节,因而邹逸麟、吴松弟呼吁历史地理工作者“尤其要注重研究与经济建设有关的重大课题”,建议“历史地理学研究的历史时代应尽量后移,尤其要加强对明清乃至民国时期历史地理的研究”,“注意将历史状况与现今状况进行比较,在深入细致研究的基础上找出规律性的东西”。的确,历史地理学在边界谈判、政区改革、地区差异、经济开发、城市规划、生态保护、减灾防灾、人口与移民、民族分布、国土整治等很多方面都能提供决策咨询,可以“古为今用”,所以他们的呼吁是十分中肯的。

三、异彩纷呈的新说

历史地理学属地理学也好、属历史学也好,都有各自的道理。值得注意的是,学者们还从不同角度提出了层出不穷的新说,认为它是边缘学科者有之、认为它是社会学科者有之、认为它是独立学科者有之,有学者还引进、介绍、总结国外的历史地理学理论。

最早提出历史地理学是边缘学科观点的是黄盛璋。还在20世纪60年代,他对历史地理的研究对象和范围、任务和作用、学科性质、研究方向等问题,系统地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和看法,认为历史地理学就其学科分类说,是地理科学的一部分,就其学科性质说,则既是历史学和地理学之间的边缘科学,又是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之间的边缘科学;提出无论从学科的研究规律或学科的研究特点看,历史地理学的研究重心都必须放在人类改造自然的问题上。钮仲勋也认为它是一门新的边缘学科。后来黄盛璋发表《论历史地理学与地理学》,再次强调“历史地理学是地理科学一个分支,也是历史科学与地理科学之间的边缘科学”。

盛叙功认为它属于社会科学范畴。他在《历史地理刍议》一文中,极力反对把历史地理学分属于自然和社会两个不同科学范畴,他认为研究历史上自然地理环境变化的只“应属于古地理学或自然史的领域”,而历史地理学应该“是研究各个历史时期各个社会发展阶段上,人类在地球上的活动发展变化和地区分布的规律和特点的科学”,“属于社会科学的范畴”。

青年学者尹国蔚回顾了中外学者关于历史地理学科性质的历史说、地理说、边缘学科说等各种观点,比较分析了关于这一理论问题中存在的四种矛盾,即二元性论、边缘与非边缘之争、自然与人文之争、历史地理从属于现代地理的自相牴牾,认为时至今日,对历史地理学科性质的认识不应再囿于传统观念的束缚,不同学科出身的人从事这项工作正好说明历史地理学的博大精深,因而他将历史地理学重新定义为:它利用历史学的方法而非历史、利用地理学的方法而非地理,与历史、地理相关而非介于其间或边缘,它是一门关于有史以来自然与人文地理现象兼包并蓄的独立的综合性学科。李令福也认为,历史地理学今后可能走向独立,成为一门既不属于历史学、也不属于地理学,而是一门关于有史以来自然与人文地理现象兼包并蓄的综合性独立学科。这个观点正确与否有待于学术界的检验,但这种勇于探索、对传统观点提出挑战的精神则是值得提倡的。

“历史地理学已经存在几十年了,但今天我们依然要呼唤它的新生”。这是孙天胜、曹诗图在《历史地理学的名实之辨》一文中提出的观点。该文从学科性质、历史根源及客观现实等方面入手,指出“历史地理学”命名上存在着名、实不符问题,认为目前的历史地理学研究内容应归属于地理历史学的学科范畴。在这里,他们提出如此前所未有的观点和名词,虽未必能得到学术界的普遍认同,但也许会促进学科理论探讨的进一步深入。

四、学科体系及各分支学科理论的探讨

改革开放以来,对历史地理学科理论的探索已不限于学科整体,20世纪90年代以来已经深入到历史自然地理、历史人文地理各个分支领域。

编绘历史地图是历史地理学领域取得的最突出的成就,早在20世纪30年代即有讨论,《中国历史地图集》、《北京历史地图集》、《西安历史地图集》分别是复旦大学、北京大学、陕西师大历史地理学术单位的代表作,因此历史地图编绘的经验、教训值得总结。《中国历史地图集》除了内容丰富、收罗宏博的特点外,还在科学性、思想性和精确性方面大大超过了其他同类地图集。黄盛璋《编制历史地图的一些理论与方法上初探》对历代疆域、政区、交通、产业分布地图的绘制提出了一套系统的做法。韩光辉、尹钧科、俞美尔在全面总结《北京历史地图集》方面连续发表三篇论文,就历史地图集的编制内容、性质、理论基础、历史地图(集)与读史地图(集)的本质区别等基础理论问题,以及历史地图(集)的总体设计和技术处理的具体细节进行了深入系统的探讨,这对促进我国城市和区域历史地图(集)的研究编制将有所裨益。有的学者还提出了历史地图为国家制定长远规划提供宏观趋势图幅的设想。不过,总体上对这方面的理论性研究还相当缺乏,对已有历史地图的评论也很不够。

若说在编绘的方法上有所新的突破,则要数20世纪末开始的CHGIS项目。葛剑雄认为:理想的数字化历史地图集不仅将基本解决《中国历史地图集》这类印刷地图所难以解决的矛盾,而且汇时间、空间、人类活动的各种信息于一体,成为一套具备各种不同层次的检索手段和链接、完全开放的、具有无限开发潜力的历史地理信息系统,成为各类历史地理信息可靠的空间平台。经过多年的探索与筹备,“中国历史地理信息系统”(China'sHistoricalGeographyInformationSystem,缩写为CHGIS)项目已于2000年启动。

关于自然环境演变的研究,过去主要局限在有文字记载的近三、四千年的时期以内,极少涉及到“史前”时代。侯仁之指出最近研究的趋势已开始上溯到地质时代最后阶段的全新世,从而与古地理学的研究直接衔接起来,即从未经人类干预的原始地理景观的形成开始,去逐步复原在历史时期内由于人类活动而发生变化的整个过程。这必将更全面更深刻地揭示出人类活动如何一步又一步改变了大地的自然面貌,并为进一步利用自然改造自然提供更加可靠的科学依据。张修桂认为:作为全新世环境研究的中坚力量的历史自然地理工作者,除了继续发挥本学科在晚全新世研究的优势、深入发掘历史文献资料进行科学地分析研究之外,应当努力吸取相关学科的理论与方法,并如侯仁之所倡导的拓宽自己的时空研究领域,更好地研究历史自然地理演变的全过程,为经济建设和环境保护工作做出更大的贡献,并认为:“新中国成立以来,历史自然地理的研究是历史地理学领域中最具生命力、最为繁荣的一个分支学科”。毛曦从人地关系论、历史文化地理学研究对象、历史文化发展连续性等方面论证了旧石器时代纳入历史地理学研究范围的必要性与可行性。朱士光曾预言:“历史自然地理学将是中国历史地理研究中最有生机、最富社会价值的分支之一。历史自然地理学家应更加积极努力,把握当前的大好时机,大力进取,使历史自然地理学得以屹立于当今现代科学之林,发挥出自己应有的作用”。

随着研究工作的继续深入,历史自然地理学逐渐与某些分支学科密切结合起来,从而派生出新的历史地理学的分支——“历史地貌学”。曾昭璇《我国某些历史地貌学问题的刍议》,指出历史地貌学主要研究人类历史时期地貌的变迁,不但复原过去时代地貌情况,并且要寻找地貌变化规律性,说明目前地貌形成的过程和特点。他从理论高度提出独立框架,创建了历史地貌学这一历史自然地理的分支学科,填补了学科的理论空白,具有开创性的意义。曾昭璇、曾宪姗合著《历史地貌学浅论》是目前国内外这方面的第一部专著,书中明确指出:历史地貌学是研究历史时代地貌的变迁即第四纪全新世以来的地貌发育,有两个具体任务:第一个是古代地貌的复原,第二个任务是地貌年代的确定。正是由于历史地貌学可对地貌发育过程的规律性进行科学的研究,人们便可根据其规律提出对生产实践的意见,这就反映了历史地貌学为生产建设服务的重要价值,展示了这个新兴学科发展的光辉前景。张修桂则提出了中国历史地貌学性质、对象、内容、方法等基本问题的构想。历史地貌学的创立,是历史地理学界的一件大事,更是历史自然地理学研究的一个新的里程碑。

沙漠化是全球中纬度地带受到的共同威胁,中国的沙漠地貌面积广阔,沙漠研究走在世界前列。侯仁之开创了历史沙漠地理研究领域,成就斐然。李并成以河西走廊历史上的沙漠化研究为例,探讨了历史沙漠地理的有关理论问题,总结了沙漠化的四种途径(沙漠化发生的地域、沙漠化作用的途径,沙漠化发展的趋势、沙漠化土地的逆转),认为因绿洲水资源的移动和重新分布而导致绿洲的转移过程,并不一定意味着绿洲的缩小或消失,沙漠化土地在一定条件下是可以逆转的。后来,李并成又探讨了人口因素在沙漠化历史过程中的作用。这是对历史地貌学理论的深化。

沿革地理研究中,历代疆域与政区的研究是传统舆地学的核心内容之一,这方面的研究成果最为丰富、方法最为完善,但还没发展到历史政治地理学的程度。为此,周振鹤在《建构中国历史政治地理学的设想》作了系统论述。他认为观察中国古代的政治地理学可以从思想家对于理想政治制度中地理因素的阐述、历史学家或地理学家将地理要素作为政治体制一个组成部分的观点、政治家的利用地理因素解决政治问题的具体操作过程三方面着眼,指出政治地理学“对国家尺度而言,则有疆域的伸缩、与邻国的地缘关系,有边疆区与核心区的变迁,有首都定位的地缘政治基础等等。对地方尺度而言,重点则是行政区划与行政中心的变迁”。所以在他眼里,中国历史政治地理学的研究在行政区划方面应该包括以下三个步骤:第一,应该仍以复原疆域政区历史变迁的全过程为目的。第二,应该是就疆域政区本身的要素来进行分解式的以及政治学角度的研究。第三,工作的重点在于研究政治过程对地理区域变迁的影响。作者因此倡议,这一切都有待于我们从丰富的历史文献中去研究,“从而在历史政治地理研究方面以至政治地理理论建构方面作出我们应有的贡献”。在不远的将来,“历史政治地理学”有望取代传统的历代疆域与政区研究。

历史城市地理是历史地理学中最为成熟的一个分支。马正林阐述了城市历史地理学研究的对象和任务,认为作为历史地理学一个活跃分支的城市地理学,其研究对象是具有地理实体的城市,所谓地理实体就是指整个城市的地理基础、地理特征和地理价值;其研究任务就是要揭示地理条件在城市发展中的作用和规律性,为当前的城市规划、建设服务。李孝聪认为,城市史和历史城市地理学的研究不能总局限于单一城市的描述,应从历代区域中心城市入手,阐明区域城市体系形成的原因和过程。同时,加强历史城市地域结构和文化分异的对比研究,将是多学科方法的引入和开展中、外城市比较研究的一条途径。严艳等探讨了历史城市地理学的理论体系及其研究内容。

中国古代以农立国,农业是先民的主要生产部门,所以历史农业地理研究应该是所有历史地理研究中最为主要的领域,可惜目前重视程度不够。最近20年来,在史念海倡导之下,这一领域取得了很大成绩,已出版专著十余部。王社教探讨了历史农业地理学的一些基本理论,认为它是研究历史时期农业生产诸要素的地域分布及其相互间作用、变化、发展规律的科学,其研究内容主要包括人口的增减和垦田的盈缩、农作物的构成及其分布、农业生产的区域差异、规律的总结等方面;可划分为区域性历史农业地理、专题性历史农业地理和历史农业地理学理论等多种类型和层次。王社教《关于中国历史农业地理研究的几点思考》分析了现有的巨大成绩和在内容、理论、水平三方面的不足,指出了今后应加强对农林牧副渔各业的综合整体研究、积极开展对西部内陆地区的研究等四个努力方向。同样,李令福认为,历史农业地理学是历史地理学中历史经济地理学的一门分支学科,主要研究历史时期农业生产布局及其结构的演变发展过程与规律,具有鲜明的区域差异、时展与结构综合的特性,“时间”、“空间”、“部门”构成了历史农业地理学的三大要素。萧正洪系史念海高足,其专著《环境与技术选择——清代中国西部地区农业技术地理研究》一书的出版,被认为“标志着历史农业地理学理论体系的完善和成熟”。

历史文化地理是新兴领域,近年的成果很多,但对于其理论探讨稍显不足。雍际春《论历史文化地理学的研究对象、科学内容及其任务》一文,论述了历史文化地理学的一些基本理论问题,指出历史文化地理学研究的科学内容主要包括历史时期文化的源地、文化传播、文化区域、文化景观的空间分布以及文化与环境之间的相互关系等方面,并同时提出了六大研究任务。毛曦对历史文化地理学的学科界定、学科属性、主要内容、研究方法等问题进行了有益的探讨。“历史宗教地理学”是介永强提出的概念,他认为历史宗教地理学是历史文化地理学的分支学科,是研究历史时期宗教形成、传播和发展的区域性特征及其分布变迁规律的一门学科,它包括理论、部门、区域三大部分,研究内容主要有历史时期宗教源地的形成、宗教传播的途径、宗教景观的分布、宗教的区域性特征以及历史时期地理环境与宗教发展的相互关系等,除历史学、地理学方法之外还需要借鉴民族学、文化学、考古学等成果和方法。

中国的古典文学发达,胡阿祥提出了“文学地理”新观念,并对于如何运用历史地理学的理论与方法来探讨历史时期文学现象的地理分布、组合及变迁,揭示文学与地域的关系等问题提出了一些很好的构想。

中国自古以来就是多民族国家,故历史民族地理研究十分活跃。黄盛璋、孙进己、刘锡畴曾就历史民族地理学的有关理论问题发表了自己的见解。李并成在《西北民族历史地理研究刍议》一文中将其归纳为,历史民族地理学研究的对象主要是历史时期不同地域上的民族及其民族群体的起源、发展、迁徙、演变的历史过程及这一过程和地理环境的关系,并倡议展开西北历史民族地理研究,包括民族分布地域、活动范围的进一步研究、民族迁徙路线的研究、民族城邑聚落的研究、民族古地名研究、民族农牧业土地开发及其对自然环境影响的研究等五个方面。提出这些认识,必将促进从地理角度研究有关民族问题。

龚胜生提出了创建历史医学地理学的设想。他认为,历史医学地理学是研究历史时期人类疾病、健康与地理环境相互作用关系及其空间分布变迁规律的新兴学科。这门学科不仅对地理学、历史学、灾害学等学科理论体系完善具有重要意义,而且对地方病防治、人口优生优育、中药资源开发与保护、环境变化、健康预警等具有现实指导意义。其主要研究领域有历史疾病地理、历史健康地理、历史药物地理、历史灾害医学地理、历史医学地理学史、历史医学文化地理、历史环境医学地理、历史军事医学地理等。研究方法主要有历史文献分析、野外实地考察、医学地理制图等。他还对中国先秦两汉时期的疾病地理思想和健康地理思想作了深入探讨。

历史社会地理是历史地理学的一个新兴分支,王振忠倡议最早,他的《社会史研究与历史社会地理》阐述了历史社会地理研究的价值和意义,认为它的研究内容是历史时期各地人群的形成、分布及其变迁,研究地理因素对社会现象的影响,社会风尚的区域特征等,力图汲取社会史、文化史及人类学研究的相关成果,对各地人群、社会现象及社会风尚等诸多方面作地理的透视。主要内容包括:1、历史时期社区的地理研究,研究不同自然地理背景下,经过历史传承积淀而形成的社会文化及其在异地的扩散和传播。2、历史时期社会现象的地理研究,它包括“区域人群”、风俗地理和社会变迁,以及从事历史社会地理研究的基本史料的发掘和利用等。吴宏岐等撰文《历史社会地理学的若干理论问题》认为,历史社会地理学来源于历史学、地理学和社会学,即是历史地理学一个带有部门性的综合性分支学科,也是社会地理学一个带时序性的分支学科,其研究对象是历史时期的社会,包括各种社会集团的区域分布、形成过程、空间结构、行为特征、心理差别、社会问题及时空演变系统,研究内容为历史时期的社区研究、不同区域人群兴衰的地理背景、不同区域人群的空间结构及时空演变规律、不同区域人群的社会行为和历史时期社会问题的空间研究。

关于历史科技地理,赵海军《论历史科技地理》在深入分析我国辉煌科技史基础上,阐明了进行历史科技地理研究的必要性,初步构建了历史科技地理学科的轮廓。

现代地理学发展趋势之一是展开区域研究,历史地理学也莫能外。1998年在沈阳召开的历史地理学术会议,主题就是历史区域地理。在历史区域地理学理论上,韩光辉、朱士光、邓辉、侯甬坚、鲁西奇均有建树。侯甬坚探讨了华夏民族在先秦等时代业已形成的划分不同地带的区域观点,以及一整套原则。鲁西奇继发表《论历史地理研究中的区域问题》后,又发表了续篇《再论历史地理研究中的区域问题》,深入阐述了建立连续的区域历史地理剖面是历史区域地理研究的重要思路。除了上述以外,还有学者呼吁建立其他的学科分支如历史边疆地理、历史灾害地理等,因无公开,在此姑妄一提。

五、结语

大学历史论文篇8

本文就其中的一个方面“唯革命论”略作批判。首先,把“阶级斗争”看作历史的全部,从而夸大阶级斗争存在的时空,夸大革命的功效,是片面的、教条主义的历史观。其次,过分强调史学为“现实政治(革命)”服务,从而歪曲历史真相的观点,是错误的,是主观唯心主义历史观。再次,把马克思历史主义与阶级观点等同起来,把马克思主义阶级观点教条化、绝对化、简单化,从而彻底否定传统史学和外来史学。这种倾向也是严重错误的。

[关键词] 革命、现代化、唯革命论、告别革命论、历史观

从1949年至今,是中国史学史上的光辉时期。在这一时期,马克思主义史学成为中国历史学的主流,它不仅超越了具有优良传统和丰硕成果的古代史学和近代史学,也大大发展了1919年到1949年我国马克思主义史学的创立和初步发展时期的史学。这是中国史学史上的划时代阶段。然而,在建国初期,特别是党的八届三中全会以后,由于逐步发展起来的“左”倾路线的干扰,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思想束缚下,中国史学经历了很多的曲折。中国历史学在对待历史和现实这一基本问题上,未能适时地完成由民主革命向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转变,过分地强调“阶级斗争长期存在”、“革命得长期进行”、“历史学也得长期为革命服务”等观点,从而影响了史学自身的正常发展。同时,由于许多史学工作者刚刚接触马克思主义,一时尚不能完全领悟其精髓,故在运用马克思主义指导史学过程中,难免出现教条主义和简单化的倾向。文化大革命的发动,使“左”倾路线发展到了极端,马克思主义史学经受了空前的历史考验。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制造和兜售的“影射史学”,为他们篡党夺权服务,不仅使中国史学脱离了科学轨道,而且使它声名狼藉,失去了应有的学术尊严。而那些坚定的马克思主义史学家和真正的史学工作者又受到了无情的压制。总之,这一时期的史学思想可概括为“唯革命论”。在“唯革命论”思想指导下的中国近代史仅仅是政治斗争史或阶级斗争史,完全忽略了“现代化”的其他方面的存在。

“唯革命论”主要表现于以下几个方面:第一,把阶级斗争看作是历史的全部,从而夸大阶级斗争存在的时空,夸大 “革命”的功效。第二,过分强调史学为“现实政治(革命)服务”,从而大搞影射史学,歪曲历史真相。第三,混淆了马克思历史主义和阶级观点,把马克思阶级分析的观点教条化、简单化,从而全盘否定传统史学和外来史学。“唯革命论”的这些观点错在哪里呢?

首先,把“阶级斗争”看作历史的全部,从而夸大阶级斗争存在的时空,夸大革命的功效,是片面的、教条主义的历史观。

列宁曾指出;“什么是阶级斗争?这就是一部分人反对另一部分人的斗争,无权的、被压迫的和劳动的群众反对特权的压迫者和寄生虫的斗争,雇佣工人或无产者反对私有主或资产阶级的斗争。”⑴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还表明,只要阶级存在,阶级斗争也就不可避免。这都说明“阶级的存在”和“不同阶级的利益对抗”的存在是“阶级斗争”的前提。

中国在社会主义建设时期,由于社会主义的改造,使中国资产阶级作为“阶级”已经被消灭,因此,大规模的阶级斗争也就不复存在了。虽然,西方资本、帝国主义仍没忘记对中国社会主义事业的破坏,阶级和阶级斗争在一定范围内将长期存在,但是这不能成为中国社会的主要矛盾。我国的主要矛盾是“人民对经济文化迅速发展的需要同当前经济文化不能满足人民需要的状况之间的矛盾。”因此,人们的需求同生产力落后之间的矛盾才是社会主义建设时期的主要矛盾,在阶级斗争和生产斗争的关系中,阶级斗争应该从属于生产斗争。只有弄清了这一关系,才能把各方面的力量集中到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上来。然而,我国在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初期,却把这两者的关系颠倒过来了,阶级斗争压倒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阶级斗争压倒一切。这种“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政治气候在中国近代史研究中则表现为:阶级斗争是历史的全部。许多史学家对这一观点大力论证;戚本禹说:“历史是阶级斗争的教科书”⑵,关锋、林聿时说:“历史(文明社会的历史)是阶级斗争的发展和转化的历史”⑶,张玉楼也说:“无产阶级根据对于客观历史的研究,证明在几千年的文明史上从来没有阶级和平,残酷的阶级斗争像一根红线一样贯穿始终”。⑷

这些片面的论调,否定了现代化建设,而大力强调阶级斗争,这是受政治上“左”倾思想指导的结果。

1957年的反右派斗争严重扩大化,从此中国的政治路线是“一左再左”。1958年轻率地发动了“大跃进”和人民公社化运动,更因急于求成,夸大了主观意志和主观努力的作用,以致形成高指标、瞎指挥、浮夸风、“共产风”的泛滥。1959年以庐山会议为标志,在全党错误地开展了“反右倾斗争”。毛泽东在七月二十三日的全体会议上指出;“现在党内外夹攻我们,有些同志不坚定,表现出资产阶级的动摇性,他们离右派还有三十多公里,相当危险。”毛泽东还把党内思想上、意见上的分歧当成“是过去十年社会主义革命过程中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两大对抗阶级生死斗争的继续”,因而轻率地把党内矛盾和社会上的阶级斗争等同起来,而且毫无根据地与国际上的阶级斗争联系起来,致使“左”倾错误进一步泛滥。在党的八届十中全会上,毛泽东又重提阶级斗争,把社会主义社会中一定范围内存在的阶级斗争扩大化、绝对化。进而断言在整个社会主义历史阶段资产阶级都将存在并企图复辟,而且是党内修正主义产生的根源。因此,他号召 “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对阶级斗争要保持清醒头脑,“要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对此,毛泽东还发动了“四清”运动(1963.2,清政治,清经济,清组织清思想),使不少基层干部受到不应有的打击。当时的毛泽东没有认识到这是“左”倾的错误,反而还说“阶级斗争,一抓就灵”。

毛泽东还在“重点整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的思想驱使下,在意识形态领域内也进行了错误的过火的政治批判。从此,毛泽东也便成了意识形态领域的领袖,他说对的那就是真理,他说错的那就得批判。例如就史学问题而言,毛泽东说海瑞是好人,那么就有一大批人写文章歌颂海瑞;他说海瑞不是好人,也就有一大批人写文章攻击海瑞。1959年4月,中共中央召开上海会议期间,毛泽东在会上提出了要学习海瑞,还讲“海瑞既攻击皇帝,又对皇帝忠心耿耿”的故事。此后于6月,人民日报就发表了明史专家吴晗撰写的文章《海瑞骂皇帝》,9月又发表了他的《论海瑞》,后来吴晗又编写了戏剧《海瑞罢官》,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史家的诸如《三女抢板》、《海瑞上疏》、《海瑞背纤》等历史剧上演,以歌颂海瑞。但是,随着“左”倾错误的进一步漫延,1962年江青、康生等人便多次向毛泽东“告状”说《海瑞罢官》有问题,要批判;《海瑞罢官》与庐山会议有关,同彭德怀问题有关;《海瑞罢官》的要害是“罢官”。毛泽东听信了江青、康生等的一派胡言。从此“海瑞”以及赞许海瑞的史学家们都成了右倾分子。1965年,江青、张春桥、姚文元等人合谋,出台了《评新编历史剧》,猛烈攻击“海瑞”及吴晗同志。1966年对《海》剧的批判已全面地“揭盖子”,各大报刊发表了一系列批判吴晗以及其他一些同志的文章,在全国范围内,把这场极“左”的运动推向了高潮。由于史学家翦伯赞在批判吴晗《海》剧问题的大会上,拍案而起,仗义执言,林彪江青等人便说“史学界有一个以吴晗、翦伯赞为头子的反革命集团”,“有一条反革命黑线”遍布全国各地。“这个反革命集团有核心人物,还有外国人物,他们同文化部、文艺界、出版社,以及党政领导部门都有联系”,形成了一个“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独立王国。”从此“海瑞”问题开了“影射史学”的恶劣先例,扣帽子,抓辫子,打棍子,不一而足。讲历史被说成“借古讽今”;评皇帝,被诬为“影射攻击”领袖。学术问题不能进行自由讨论,稍有不慎,便是“阶级斗争新动向”。无限上纲,逼使人们见“洋”则忌;见“古”就批;见“名”即反。形而上学横行,唯心主义猖獗。这是“唯阶级斗争”、“唯革命论”在历史学中的体现。

阶级和阶级斗争是历史的重要内容,但不是唯一内容,阶级分析方法是马克思历史主义的重要方法,但不是唯一的方法。那些标榜强调阶级斗争是马克思阶级分析方法的运用的学者,则严重违背了马克思历史主义,他们把马克思阶级观点和阶级分析方法教条化、简单化,从而走向了马克思历史主义的反面——非马克思历史主义。提出了“自原始社会解体以来人类全部历史都是阶级斗争史”的片面的、狭窄的主张。即使在马克思主义古典作家那里,也并非仅限此见。史学家蒋大椿对马克思主义古典作家关于人类历史及其内容的各种表述作了综合考察后提出:“原始社会解体以后一切社会的历史都是阶级斗争史,只是马克思恩格斯从一个特定的角度,即从用阶级斗争手段改造当时社会的政治角度对文明史内容所作的表述,而当马克思恩格斯从科学的角度来看待文明史的内容时,提法则全面得多。⑸如《德意志意识形态》便揭示了人类历史五个方面的内容,而归结为生产力、社会状况、意识这三个要素交错发展过程。这些都足以说明,马克思主义并没有把“阶级斗争”看作是历史内容的全部。那些把 “阶级斗争”作为历史唯一内容,夸大阶级斗争,夸大革命功效的观点,是片面的、教条主义的历史观。

其次,过分强调史学为“现实政治(革命)”服务,从而歪曲历史真相的观点,是错误的,是主观唯心主义历史观。

历史与现实的关系一直是史学界的热门话题,这主要是因为中国古代史学一直具有“兴替之鉴”的功能。如《资治通鉴》就明显指出了史学研究的这一用意。关于这个问题,毛泽东在解放前就有过论述。1938年,毛泽东在他的《中国共产党在民族战争中的地位》中就指出:“指导一个伟大的革命运动的政党,如果没有革命理论,没有历史知识,没有对于实际运动的深刻了解,要取得胜利是不可能的。” “学习我们的历史遗产,用马克思主义的方法给以批判和总结,是我们学习的另一任务。……这对于指导当前的伟大运动,是有重要帮助的。”⑹1941年,他在《改造我们的学习》一文中严厉批评了“对于自己的历史一点不懂或懂得甚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极坏作风”⑺,再一次强调了学习和研究历史的重要性。建国后,“历史为现实服务”已成为史学史的共识。尚钺在《我们为什么要学历史?》中指出:“历史科学是阶级斗争的重要武器之一”,“不深入地研究今日的中国社会(现代史),就不能深刻地了解现实的具体的革命实践,固然难免要犯错误;不研究昨天(近代史)和前天(古代史)的中国社会,对今天的中国社会,和产生、发展于中国社会内部的革命实践,也很难有深刻的认识。”⑻这是强调历史学对于现实革命实践和政治决策的重要。周谷城在回答“历史究竟怎样才算为现实服务”这个问题时,提出:首先,“要把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讲个清楚”,使人们“知道今日的祖国和今日的世界是怎样来的,今日的社会主义道路何以体现了历史发展的必然规律”。其次,要使人们在学习历史过程中,“获得阶级斗争的教育,提高自己的革命品质”。再其次,“必须重写很多历史书,也必须新编很多历史书,以为祖国社会主义社会的经济基础服务”。⑼这是强调历史学对于人的教育作用和对于经济基础的反作用。郭沫若认为:“学历史有它的重要性。历史是辩证唯物论与历史唯物论的具体教材。通过历史来教育人民、教育后代,甚至教育人类,是有它的不可轻视的功用。⑽这是从更宽广、更深远的意义上来看待历史学的社会功能。吴晗在讲到“为什么要学习历史”时,认为;“对于我国浩瀚的文献中所记载的丰富的历史经验,只要能够以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立场、观点、方法,加以整理研究,从中引出规律,总结成为理论,惩前毖后,批判地继承,必将大大丰富我们的文化,发生巨大的教育作用,鼓舞英勇豪迈的人们,更加信心百倍地、有效地建设我们的社会主义祖国。”⑾这是从文化建设、思想建设和物质建设来看历史学的社会功能。

以上这些史家的论述足以证明,历史为现实服务是历史社会功能的普遍认识,这是应该肯定的国情意识。因为,历史作为意识形态的一部分,它是有阶级性的。哪一个阶级掌握了政权,哪个阶级控制了意识形态,历史就为哪个阶级服务。

转贴于

但是,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由于政治上“左”倾错误的影响,中国史学界许多研究者片面地强调“服务现实”,而忽视了历史的科学性。他们强调:应把历史研究与社会主义事业,无产阶级政治,甚至总路线等现实斗争的需要结合起来,并提出“为革命而研究历史”的口号,坚决反对“超现实”、“超阶级”、“为学术而学术”、“为历史而历史”的历史研究。这类文章在50—60年代如雨后春笋,不胜枚举。这使当时对此问题的探讨出现了片面化和绝对化的趋势,并且不能容忍不同观点的出现。1963年,刘节在《怎样研究历史才能为现实政治服务》中指出:“阶级斗争的理论用之于当前政治是切实有效的,用以解释古代历史事件,是不是可以不要这样教条化、机械地利用起来呢?这确实成为问题。 相反地, 如果恰如其分地把历史事件的真相写对了,倒能够古为今用的。”⑿刘节本来是要求克服教条化,要客观地研究历史。然而,却遭到了多方的攻击。其中以张玉楼《马克思主义阶级分析方法和历史研究》为典型。张玉楼攻击刘节先生说:“刘节先生是傲慢的。从他的一些文章,人们只能得到这样一个结论,就是马克思主义不适用于他所研究的每一个范围。——我是中国史专家,马克思主义适合于说明外国史,不适合于说明中国史!——我是古代史专家,马克思主义适合于说明近代史,不适合于说明古代史!——我是文化史专家,马克思主义适合于说明经济史,不适合于说明意识形态史!”,“刘节先生用来反对阶级分析方法的武器,其实不过是孔夫子所用的两个陈旧的概念,一个叫‘仁’,一个叫‘礼’。”⒀张玉楼先生攻击刘节异己思想的目的是“使历史研究成为无产阶级政治的有力助手”。这种过分强调历史为现实服务的思想,最终会导致 “以论带史”的“先意识后存在”的“主观影射史学”的发展。从60年代中期到70年代中期的十年内乱中,由于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操纵舆论,把历史学作为宣传“在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这一错误理论的工具,标榜“历史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历史为无产阶级专政服务”,并以歪曲和篡改历史的手段来实现这种“服务”。文化大革命前对吴晗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的批判,文革中的“批林批孔批周公”,“评《水浒》”,“评《红》”等运动都是这种错误的具体表现。

“历史为现实服务”这是一个真理,但是这里能够用来为现实服务的历史,是科学的历史,而非那些“影射史家”臆造的“历史”。孙思白在《试论历史与现实的联系与区别》中指出:“绝不能把历史研究与现实生活混为一谈;历史之所以作用于现实,一可以阐发规律,二可以开拓视野,三可以鉴往知来,四可以进行爱国主义教育。研究者既可以历史为现实之借鉴,又可以从现实中领会历史上的相似现象以加深认识,既要秉笔直书,又要客观冷静。”⒁孙思白的论述是强调在讲历史为现实服务时应遵循“秉笔直书,客观冷静”的原则。在“文革”时期用歪曲历史真相以为现实服务的做法,严重背离了这一原则,是主观唯心史观的表现。

再次,把马克思历史主义与阶级观点等同起来,把马克思主义阶级观点教条化、绝对化、简单化,从而彻底否定传统史学和外来史学。这种倾向也是严重错误的。

马克思历史主义,是指按照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从历史学本身的发展过程中去观察历史,这是史学方法论问题,属于史学理论的范畴。阶级观点,是根据阶级斗争的规律,对人类历史作出科学的解释。它包括两层含义,一则阶级斗争是历史发展的重要动力,这是历史的研究对象问题,属历史理论的范畴,二则用阶级分析的方法对历史作出评价,这却是一个历史方法论问题,属史学理论的范畴。史学理论与历史理论是具有明显区别的两种概念,前者以历史学本身为研究对象,后者是以客观历史为研究对象。因此,不能把马克思历史主义和阶级观点完全等同起来。虽然阶级观点是历史唯物主义的核心内容,历史唯物主义的普遍原理是马克思历史主义的指导思想,但是它却不能代替具体的马克思历史主义。正如马克思辩证唯物主义普遍原理不能代替某一自然科学的自身理论一样。历史学作为一门独立的学科,它有自成体系的理论。然而,建国后“相当长的时间里,历史学界把马克思主义理论(主要指历史唯物主义理论)视为指导史学工作的全部理论;而对历史本身是否应当建立自己的理论(史学理论),则缺乏明确的认识。”⒂而常常把对于客观历史研究中所提出的“历史理论”,同对于史学自身发展中所提出的“史学理论”问题等同起来,认为在历史唯物主义之外没有其他的属于马克思主义的史学理论和史学方法。这种错误的认识导致的最终结果,就是把马克思历史主义与阶级观点混淆起来,甚至连“历史主义”这一概念都取消,用阶级观点来代替历史理论和史学理论的全部。到文化大革命期间,甚至还认为“历史主义”完全是“资产阶级反党、反社会主义的货色”,应彻底打倒。

这种错误的思想在“左”倾思想泛滥时期表现得非常普遍。由于强调阶级观点,一大批历史学家不是把历史事件或历史人物放到特定的历史范围内进行具体考察,而是抽象地进行所谓阶级分析,对剥削阶级及其代表人物的历史作用一概加以否定;或者用现成的套话去贴标鉴,把千差万别的历史事件、历史人物公式化、概念化、简单化。对于这种现象,我国老一辈史学家翦伯赞给予了严厉的批评,他指出:“一些人”对待封建主义和地主阶级的问题缺乏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为了站稳立场,有些同志见封建就反、见地主就骂。……但是从历史主义的观点看来,任何剥削制度、剥削阶级都曾经在它的上升阶段起过进步作用。例如当封建制度代替奴隶制度的时候,它是一种进步制度;当地主阶级反对奴隶主阶级的时候,它是一个革命阶级。只有当这些阶级走向没落的时候,当这些制度走向崩溃的时候,才是反动的、该骂的、该反的。如果当这个阶级、这个制度一出现历史就反对他们,岂不是反对历史的发展”。“而有些文章把农民革命的领袖说得比现在的无产阶级革命领袖还要进步,这难道是历史主义吗?”⒃范文澜同志也强调,马克思主义史学家“除了阶级观点以外,还要有历史主义”,“必须把阶级观点和历史主义结合起来”。⒄然而,针对诸如翦、范等史学家的正确提议,1965年戚本禹却在《为革命而研究历史》中进行了大势攻击。说什么:“阶级观点以外还要有历史主义”的“问题的提出使人感到惊异。”并且认为他们“对于历史主义和阶级观点的错误理解,不仅仅是一个概念不清的问题,这里实质上反映了一些人对于无产阶级的立场、观点和方法去研究历史的一种怀疑和动摇,有的甚至反对。”⒅戚本禹的这篇文章发表以后,便把学术上关于“历史主义”和“阶级观点”的争议上纲为政治斗争。从此以后,便把“历史主义”说成是“资产阶级的历史主义”,把那些提出“要把阶级观点和历史主义结合起来”建议的历史学家说成是阶级敌人。从而把学术讨论引入了政治斗争和人生攻击的误区。这种把学术问题政治化了的“政治化史学”使历史科学和历史学家失去了自由,从而不能科学地反映和研究客观历史。这严重违背了马克思主义历史学的 “科学性与革命性相统一”的原则,是非马克思主义史学。

用阶级观点代替历史主义的错误到文化大革命时期发展到了极端,其表现就是“除了阶级斗争以外别无其他属于马克思主义的史学理论和史学方法论”,于是就彻底否定传统史学和外来史学。“文革”期间,把我国的传统史学作为“地主阶级的历史”、“封建糟粕”而加以彻底摒弃;把外国史学理论也当作“资产阶级黑货”而无情禁断。这种否定一切的做法,实际上是对人类文化遗产的糟蹋和浪费。中国的传统史学就其整体而言是有封建性、落后性,甚至反动性的—面,这是我们要坚决摒弃的;但是它又有多样性、社会性、时代性的一面,这是我们应当继承的。对于外国史学也是如此,外国史学当然也有资本主义的、唯心主义的应该反对的一面,然而又有一些方法论如何“计量法”、 “系统论”等可以借鉴的一面。这就是说,对待中国传统史学不能全盘否定,要批判地继承;对待外来史学不能盲目自满、夜郎自大,要批判地吸收它们的优点。人类的文明是在继承的基础上的发展,如果脱离了传统史学,那么“现代史学”也只能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了,何以谈发展。先进的文化成果是人类共享的,如果把外国的先进成果拒之门外,无异于乞丐“拒绝”被施舍的肥肉和面包,最终只能毁灭于那“浅薄”的虚荣。事实上,如马克思、恩格斯等思想家之所以能够创立起自己的科学理论,原因在于他们都认真研读了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作者的著作,吸收了其中有用的养料。当然这种吸收是批判的吸收,而非照搬全收。正如列宁在谈到马克思时所说的:“凡是人类社会所创造的一切,他都用批判的态度加以审查,任何一点也没有忽略过去。凡是人类思想所建树的一切,他都从新探讨过,批判过,在工人运动中检验过,于是就得出了那些被资产阶级狭隘性所限制或被资产阶级偏见所束缚的人所不能得出的结论。”⒆列宁的论述有力地说明了那些自认为是坚持马克思主义阶级分析方法而“否定—切”的做法,实则是把马克思主义阶级观点教条化、绝对化,这正违背了马克思唯物主义原则,是非马克思主义的历史观和方法论。

总之,对“唯革命论”的主要观点的批判,足以证明“唯革命论”的上述思想是错误的。在“唯革命论”思想指导下,本来包括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生活等各方面内容的、丰满的中国近代史却变成了单一的“阶级斗争”史。这种 “史学”,从它的指导思想、研究方法到研究目的都是“言必谈阶级”。如“历史是阶级斗争的历史”,“历史研究是为阶级斗争服务”,“历史研究的方法是阶级分析的方法”……诸如此类的辞令不胜枚举。由于阶级“将广泛长期存在”,存在于从中央到地方各级机关,存在于社会、政治、经济、文化各领域,存在于过去、现在和将来,即阶级“无时不在,无处不有”。根据马克思主义的“哪里有阶级,哪里就有阶级斗争”的观点,阶级斗争也是无时不有、无处不在。因此,在阶级斗争中无产阶级方面的“革命”活动也是无时不有,无处不在。根据这一推理,毛泽东便得出了“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结论。于是就轻率地发动了文化大革命。此后,“革命”便是最时髦的词汇,因为它最能表明人的立场。人们便由“言必谈阶级”发展到“言必谈革命”。这就是“唯革命论”的来历。

“唯革命论”者认为,“革命”使新中国得以建立,“革命”使无产阶级掌握了政权,“革命”也能巩固无产阶级专政。因此,不仅我们过去要“革命”,而且现在和将来都要“革命”。在“唯革命论”思想指导下,中国近代史是“中国共产党史”,甚至是某一个革命家的历史。因此,在这一时期,科学的历史几乎没有,都是阶级化、革命化、政治化了的历史。这是中国史学的厄难时期。

在“唯革命论”时期的中国近代史的研究因此也只有“阶级斗争(革命)”的内容,即使在这一历史阶段,中国的现代化进程有了很大的推进,但那也只能从属于“阶级斗争”。因此,这一时期的中国近代史把“革命”与“现代化”割裂开来,片面地强调“革命”,是错误的,应该严厉批判的。当然,由于现时期,我国是一个社会主义国家,一些西方资本帝国主义仍然没有忘记对我国社会主义事业的颠覆和破坏,因此,我们对这些制造破坏的反革命分子的革命镇压是必要的。也就是说,在我国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必须要有革命的觉悟,不忘革命。但是,我们也不能因此而夸大阶级敌人的存在时空,夸大革命的功效。所以,在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时期,既要保持革命的高度警惕,又要防止“唯革命论”思潮再次泛滥。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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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范文澜,《反对放空炮》,《历史研究》,1961年,第3期。

大学历史论文篇9

关键词:世界近代史 教学内容 高校

历史既是一门科学,更是一门艺术。作为科学,它是一部百科全书,重在培养学生形成缜密科学的历史知识体系和历史理论素养;作为艺术,它蕴含一种精神,重在培养学生求真求实的思想品格和严谨论证、创新的思维。在笔者看来,历史学科的教学都要把握上述“历史”的内涵,历史教学者才能较为准确全面地传导给学生所谓的“历史学”知识。而要做到此点,最基本的要求就是教学者自己必须全面把握历史学科内容,在此基础上高屋建瓴,依据自己的历史观做出对百科全书式的历史知识的取舍,在有限的时间内有选择地传授给学生,然后才可以谈得上借助现代化的教学手段和自己独特的教学风格而获得教学的成功。

所以,在上课之前,作为一个高校世界史教学的历史工作者,所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尽一切可能阅读各种书籍,除历史学外,文化学、社会学、哲学、政治学尤其与世界史紧密相关的国际关系学、国际政治学等学科书籍都应该是涉猎的范围,其目的就是尽可能地提高自己的人文素养,并为《世界近代史》课程的备课做好知识储备,在此基础上认真写出详实的教案。在教案的写作过程中,要注意从宏观上把握世界史尤其是近代以来的世界史的本质,在历史观上认清近代以来的世界史是一部蕴含政治民主化、经济工业化、思想文化科学理性化的诸领域现代化的历史,同时又是一部多元化与全球化同步发展的整体化的历史,力图打破受僵硬的意识形态和革命史观一元化统治的非马克思主义史观,把传统史学强调的单调的革命史纳入到丰富多彩的现代化史和整体的世界史的进程之中,加强唯物史观这把被鲁迅先生称之为“最锐利的解剖刀”和马克思主义精髓的“生产力中轴”原理在世界史教学中突出地位,其目的就是力图在教学内容上引导学生形成客观、严密的世界历史思维,增强学生学习世界历史的兴趣。

在进行了上述准备后,世界近代史的教学过程可以分为以下三步来完成。

第一步,了解学生学习世界近代史的困难所在。首先,要设身处地地把自己放在学生的位置上,仔细思考一个学生想学什么,如何学以及他希望教师怎样去教。其次,要尽力塑造师生之间的亲和关系。应该告诉学生教师的电话号码,邮箱甚至住址,并通过问卷调查、课下聊天等手段尽可能知晓学生学习世界近代史的兴趣所在和期望所在,了解学生学习世界近代史课程的困境。一般说来,世界史的学习过程中的问题既有历史学科学习的共性问题又有世界史学科学习困境的个性问题,主要有三:一是专业思想极不牢固。造成该问题的根源在于现实,即来源于学习历史在现实社会中有用无用的困惑。二是专业兴趣不浓厚。这个问题有的是因为专业思想不牢固造成的,但也有很多学生仅仅就是主观上对历史不感兴趣。三是,学习方法存在重大缺陷。很多学生仅仅依靠死记硬背的传统手段来学习历史,由于世界近代史涉及的国别地区众多,时间跨度500年,各种历史事件、历史人物等纵横交错,记忆力再好的学生靠死记硬背的单调方法肯定无法学习好世界近代史。

第二步,根据自己的历史观和学生的面临的问题设计课堂教学内容。一般的《世界近代史》的讲授主要可以围绕三个方面内容进行。

第一,在大人文学科的背景下培养学生对历史学的兴趣,强调历史学等相关人文社会科学对于构筑健全的人生观以及对促进人类社会和谐发展的重大功能。要通过各种事例来证明此点,例如可以跟学生谈美国德鲁大学尼尔・里默教授提及的洛克菲勒基金会内部的争论,那场争论中,医学家、生物学家、航天学家对人文学者说,“我们不断地发明新的东西,新的药物、新的谷物和航天技术,而你们这些历史学家、社会科学家除了单纯地重复过去,又做过什么呢?”对这样的疑问其中之一有力的反驳是:“您听说过美国宪法吗?”可以跟学生指出,美国宪法也许是人类社会以往的两三百年中最重要的社会发明,它不仅促成就了美国的强大,而且导致了民主政治在全球的传播,这样一项重要成果恰恰是历史学家、政治学家、哲学家和法学家等人文社会学者共同努力的结晶。在课堂教学中,要不断地告诫学生兴趣一方面可能是先天的,但更多的兴趣是在深入学习的过程中后天培养的,历史学更是这样,并告诉学生其实那些学习计算机专业、生物学专业、航天专业等这些所谓比人文社会科学有用的学科的同学也同样存在对专业不感兴趣的情况,问题是无论学习什么都要注意培养自己的兴趣。

第二,把历史学研究方法论和历史学理论特别是思想史、文化史理论放在课堂教学的首要位置。要告诉学生,学习历史学表面上看仅仅是和史料与史实打交道,但其实体现一个史家见识最重要的方面是理论修养,因为一切历史解释基本上都是建立在理论之上,没有历史理论修养就无法把握宏观的历史脉络,无法对史料解读,更无法对具体的史实赋予意义,归根结底也就无法使史实真正成为自己记忆的一部分。因此,给学生开列一个具有权威意义的思想史和文化史书单并就其中的相关内容讲授十分重要,目的是便于学生看到在制度和历史事件等历史表象背后起恒久和深层作用的思想文化因素,比如,不了解19世纪末美国盛行的社会达尔文思潮就无法理解美国的海外扩张,不了解自然权利思想就无法理解《独立宣言》和美国宪法,不了解20世纪初年中国现代民族主义的兴起,就无法全面解读中国近现代史。此外,要告诫学生必须阅读如何认识和解读历史与社会现象的理论,如研究国际关系史需要的国际政治理论、国际关系理论,研究文化交流史所需要的传播学理论等,最终就是要求学生根据自己掌握的理论来对众多庞杂的历史史实进行高屋建瓴式的取舍,而不必强行一一记诵,这种不是单纯强调史实记忆的学习方法不仅能提高学生的学习兴趣,而且把历史学学习和其他相关学科的学习融会一起,极大地扩大了学生的知识视野,拓展了学生利用其他学科方法解决历史问题的能力。

第三,根据世界近代史的现代化和整体化历史的本质来确定教学内容。由于受教学时间的限制,不可能在课堂上将所有的世界近代史的内容一一讲授,打破历史教学中编年史教学和国别史教学的传统取向,笔者认为基本的原则是凡是有利于学生认识世界历史的现代化和整体化发展取向的历史问题就跟学生多讲、重点讲,但是也告诫学生要根据自己的历史观和历史理论来确定自己应该掌握的重点问题。同时要注意将世界近代史的学习和中国近现代史的学习结合起来,突破过去世界史教学就是外国史或是其他地区国别史教学的取向,要求学生将中国史学习置于整体世界历史发展的空间。

第三步,课堂未讲授的问题和学生感兴趣的问题采取讨论课的形式。讨论课可以分为两种模式:一是课堂集中讨论;二是课下讨论。一般的原则是,课下讨论的问题相对分散而不具典型,比较集中且待深入的问题应该课堂集中讨论。教师可以给学生开列讨论的相关读书清单,利用图书馆,建议学生泛读史实和教材,精读相关历史理论,要求他们勇于提出观点,对看过的书籍和教材作出未必正确但必须持之有据的学术批评,并做出可长可短但必须真实而非敷衍抄袭的读书笔记,以此来作为讨论的基础。学生的个别问题个别讨论,普遍的问题群体讨论,增强学生独立思考和独立解决历史问题的能力,并引导他们在课堂之外仍关注历史的学习,而不是走进课堂是历史专业的学生,走下课程就成了外语系的学生(现在高校历史系学生课下时间主要就是用在外语上了,专业反而放在其次,这应该引起我们的深思)。

在完成上述三步过程之后,当然也不能忽视现代计算机多媒体技术在教学方面的应用,尤其是在备课中和板书中无法完美展示的教学内容。例如,在讲授美西战争和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内容时所涉及到的战争进程与战争形势的分析地图;在讲授世界文化史内容时所涉及到的各种文物与人物图片;在讲授重大历史事件时所涉及到的各种教学录像等等,这些都是历史教学直观性的要求,有利于历史教学课堂的活泼氛围和教学内容、教学手段的丰富,但是在历史教学中居于从属地位。

总体上看,与传统的世界史教学模式相比,高校《世界近代史》的教学最好可以从一下几个方面获得重大突破:

第一,传统的世界史学科把世界史看做是各个国家、民族或地区内部发展的历史,也就是吴于廑先生所说的世界纵向发展的历史。但实际上吴先生提出的世界横向发展的历史更为重要,即世界史更要研究“各地区(国家、文明)间的相互闭塞到逐步开放,由彼此分散到逐步联系密切,终于发展成为整体的世界历史这一客观过程。”因此,以美国史为例,对于“地区史”或“国别史”而言,不仅需要研究美国国家产生、发展的历史,更要研究美国对外交往、对抗、融合、价值观扩散的历史。

大学历史论文篇10

目前,学界中部分学者认为,我国的新历史主义文学思潮是西方新历史主义理论的产物。其实,实际情况并非如此,他们二者虽有关联,但又不尽相同。从流派渊源和时间区间的视角来看,我国的新历史主义的文学思潮几乎与西方的新历史主义理论同步诞生,它是中国作家结合中国的历史、文化和现实自我思悟的结果,西方的新历史主义理论并没对其产生直接的作用力。

作为一个理论流派,新历史主义诞生于20世纪80年代的英美文化学术界。其具体的标志为,1982年美国加州大学的格林布拉特教授在为《类型》学刊撰写的集体宣言中,正式宣布这一流派的成立,该流派的领军人物主要有格林布拉特(Grnebnatt)、蒙特洛斯(Mentrose),海登·怀特(Hayden white)等,其理论核心强调从政治权利、意识形态、文化霸权的角度,对文本实施一种综合性的重新解读,是一种对历史文本加以重释的“文化诗学”。在西方新历史主义学者眼中,历史的本体就是对曾经存在的人物与事物所作的表述,表述的实体是保留下来的记录和文件,既是“文本的历史”( 海登·怀特),它完全是一种修辞的想象、话语的拼接和权利意识的显现。以当代西方理论思潮的视角来看,新历史主义是对旧历史主义和形式主义文学的批评方法的一种反驳。据考察,西方的新历史主义作为一个完整的理论体系,译介入我国文化界的时间大约是20世纪90年代初,其发生影响的时间还要更迟一些,而我国的新历史主义文学思潮发轫于80年代中后期(如莫言《红高粱》,1986年),因此,我们完全有理由认为,我国的新历史主义文学思潮并非是西方新历史主义理论直接作用和影响的结果。

但是,我们也应该认识到,这并非说明我国的新历史主义文学思潮和西方的新历史主义理论之间绝无联系。因为,就理论流派和知识谱系而言,我国的新历史主义文学思潮与西方的新历史主义同样是西方结构主义和后结构主义理论长期孕育的果实。众所周知,西方新历史主义理论方法论的核心是在西方大行其道的结构主义和后结构主义,正如朱迪斯·劳德·牛顿所说,新历史主义出自后结构主义,出自福柯的历史编纂学。我们知道,在整个当代西方文论中,结构主义和后结构主义是一个承上启下的理论流派,它一方面继承俄国形式主义批评重文本分析的科学主义传统,同时又开启了颇具颠覆和结构意味的新历史主义的大门。结构主义和后结构主义理论早在20世纪80年代初就开始陆续通过各种渠道“流入”我国,列维一施特劳斯、巴尔特、阿尔都塞等结构主义大师的理论,也渐渐为文化界的人们所接受和理解,在其滋养下,人们认识到“事物的真正本质不在于事物本身,而在于各种事物间的构造”,“结构主义在本质上只是一种通过文本重新构建客体的精神活动”。不可否认,结构主义、后结构主义作为一种方法论,对我国当代的传统历史文学观发生了颠覆性的震动,它改变了历史在人们心目中那至高无上的形象和位置,人们开始思考历史客体与历史文本间的结构关系,并逐渐认识到,既然我们面前的历史是虚构的,我们就不应再像寻根文学那样倾倒和匍匐在历代文明历史的脚下,此时,80年代中后期的中国作家们,不但对作为文本的历史的真实性产生了怀疑,而且要进一步追问历史的存在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于是,在他们心中涌起了解析正统历史观、主流历史观的强烈冲动。就文学思潮的角度而言,从历史的文化映像中去寻找现实的答案似乎成为中国知识分子心中一个挥之不去的“定势”。它也因此使得20世纪后半叶的当代中国历史文学的天空时而晴朗、简单;时而迷蒙、复杂,六七十年代,在庸俗阶级论和二元对立思维方式的挟裹下,当代文学曾产生了大量的“红色经典”,其中的部分作品,历史本身那丰厚的文化蕴含已被过滤得十分干净,八十年代中后期,随着文化人类学,文化历史学和魔幻现实主义等新的方法论和科学史观的引进和发展,文学界出现了轰轰烈烈的“寻根”大潮,人们试图将对本民族历史文化的深度挖掘直接服务于当代的精神启蒙和文化重构,然而,伴随着寻根文学的热度渐渐消退的则是更为理性的思考,难道历史真的能为我们当代文化的走向指点迷津?能为我们民族精神的重铸一锤定音吗?“历史本体是什么?”“历史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伴着这些疑问,历史的天空在人们的头脑中朦胧起来,飘忽起来,也复杂起来,于是我国的新历史主义文学思潮便应运而生了。或许巧合,或许其他,在20世纪80年代的苍穹下,几乎同时,中国作家与新历史主义理论家的脑海中开始思讨类似的问题。于是,中国当代文学的创作思潮悄悄的改变了运行的方向,人们由热衷于主流历史的宏伟叙事而转向民间史、家族史、野史、稗史的碎片式的叙事;由揭示历史规律的功利性书写转向对某些偶然性、寓言性历史认知的叙述;由善于历时性历史进程的完整把握,转向用人性、文化等元素来完成对历史的共识性写作;由习惯于对历史神情严肃、字正腔圆的再现,转向嘻笑怒骂、亦诙亦謼的“戏说”,新历史主义文学思潮也渐渐成为中国当代文坛上的一道“风景”。以小说为例,1986—1990年间的发端期,创作多以中短篇为主。如莫言的《红高粱》、苏童的《妻妾成群》、《红粉》、方方的《祖父在父亲心中》、贾平凹的《美穴地》、尤凤伟的《石门夜话》、余华的《鲜血梅花》等。90年代后,我国的新历史主义文学创作进入了成熟期,且多以长篇小说的面目呈现在人们面前,如苏童《米》、《我的帝王生涯》,张炜《家族》,莫言《丰乳肥臀》,唐浩明《曾国藩》,杨书案《孔子》以及二月河的“清朝帝王系列”等等。90年代中期以后,对历史客体的过分虚拟化和由市场规则导致的过分游戏化,使新历史主义由颠覆历史权威的挑战最终变成了把玩历史的修辞游戏,由怀疑历史阐释的真实性走向了拆解 历史存在的规定性的“危途”,新历史主义文学思潮则由此坠入了衰落期,但期间仍不时有佳作涌现,如余华的《许三观卖血记》、莫言《檀香行》、张炜的《丑行或浪漫》、唐浩明的《张之洞》、李洱的《花腔》等。今天,在如海市蜃楼般变幻莫测的中国当代文坛上,新历史主义文学思潮也已经成为“历史”,或许由于我国文学史上,“主流历史观”的统治时间太长,压抑太重,或许由此造成的逆反心理太强,或许由于我们民族的思维方式和文学传统的天然缺陷,如缺少严密的逻辑思维论证与缺乏品格恢宏的史诗传承,我国的新历史主义文学思潮过分强化了虚拟的作用和对历史寓言式的重释,并没有真正把握住“历史的文本性”与“文本的历史性”间的内蕴关系,与西方新历史主义相比,显得稚气、单薄而偏激,缺乏西方那种厚实的理论积淀与博大、开阔的学术整合,由于过分强调与突出对历史客体的“戏说”与“演义”,加之市场规则的那只“无形的手”的操纵,我国的新历史主义文学思潮很快便被来势汹汹的大众消费文化所取代和淹没了。

二、 新历史主义文学思潮的“源”

西方新历史主义文学的突出特征之一就是“民间化”立场的坚守和张扬。尽管西方新历史主义理论家们也承认“文学是历史的敏感的记录器”(格林布拉特),但他们绝不像传统的历史主义理论家们那样强调历史的内在性发展观,承认社会发展规律对历史进程的支配,并期望通过对这种规律的认知预测未来的社会走向。新历史主义理论家们最初从对欧洲文艺复兴历史的研究中,形成了一种新型的“历史诗学观”,并认为历史是一个延伸的文本,而文本则是一种“修辞的想象”( 海登·怀特),历史和文本便构成了一个有关整个世界的隐喻。因而他们绝不相信所谓的历史规律的存在,而热衷于凸现历史局部的偶然性和生动性,对于历史的叙述往往选取民间的视角。如格林布拉特从欧洲文艺复兴的几千个故事中,遴选了魏柯特、莎士比亚等六个作家作为标本,通过对他们个体单元的气质类型、价值选择和自我解剖,以生命活动中细部的偶然性的探究和描绘,达到通向更为宽大的文化模式的目的。我国的新历史主义文学思潮,由于现代西方文学思潮的影响,始终坚持以“民间化”、“个人化”的立场和“野史”、“稗史”、“家族史”的视角去透视历史,从寻常百姓、种姓家族、轶闻传奇的一角一隅、半鳞半爪中感知人生的沧桑变迁,业报轮回,并由此感受到四处弥漫的宿命结局和悲剧力量。如苏童、余华和叶兆言等人在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的作品,有人认为,我国的新历史主义文学思潮也是西方新历史主义理论的产物。其实,仅就民间化的历史观念而言,我国当代的新历史主义文学思潮,既不完全是欧风美雨,更不是空穴来风,因为在我国几千年的文学传统和文化传统中,已经扎下了它的“根须”。

在中国的文学史和文化史中,文学与历史很早便结下了不解之缘,最初,人们往往运用文学的叙述来表达对历史现象的认知和感悟,先秦时代堪称繁盛的“史传文学”就是这种文学形态的胚芽。在中国古代,“史”的地位是远远大于文学的,“修史”是历代的统治着甚为看重的大事。在相当长的历史区间内,“文史哲”尽管不分家,但文学并没有获得独立的学术品格,往往是以历史的“婢仆”的面目出现,不过是正统历史观念的外表包装罢了,“二十四史”便是例证,因此,鲁迅是认为它是“帝王将相的家谱”,是“独夫的家谱”,是“相斫书”,因为它“涂饰太厚,废话太多,所以很不容易察出底细来,正如通过密叶投射在苍苔上面的月光,只看见点点的碎影”。但我们又不应否认,除了统治阶级的“正史”外,在江湖民间,始终流淌着一股从民间立场上衍化生演而成的“野史”、“稗史”、“家族史”的潜流,“但如看野史和杂记,更容易了然,因为他们究竟完全不必摆史官的架子”。在这里,历史终于放下了僵硬的面孔,换置上了轻松自如、随心所欲的表情,还是在这里,历史也从位居中心的庙堂之高,降迁入了江湖之远的寻常百姓家。鲁迅认为宋代的“讲史”小说是后来历史小说的源头,而游国恩先生认定历史戏曲大抵兴盛于宋元,并渐渐衍化成为日后的历史文学的雏形。因此,以历史小说和历史戏曲为文体样式的民间历史文学,都是一份值得珍视的文学遗产。这时的文学,才开始显露出它的真性情来,无论是古代的六朝的志怪,还是唐宋传奇,宋元的话本,特别是明清小说,如《水浒传》、《三国演义》、《西游记》,甚至《红楼梦》、《金瓶梅》以及近代小说《孽海花》(曾朴),现代的《故事新编》(鲁迅)、《屈原》(郭沫若)、《大泽乡》(茅盾)、《边城》(沈从文)以及“十七年文学”中的《林海雪原》等,都是这条暗河中涌起的浪花,人数众多的有名的和无名的“作者”,在处理历史与文学、历史与现实、客体的史实与主体的情思、史料的择取改造与历史人物风貌与心灵的重塑、历史过程动态的描述与历史细部风俗真实刻画等复杂关系时,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具备一些新历史主义文学的萌芽,而在它们身上,早已开始流淌我国当代新历史主义文学思潮的血液。

以《水浒传》为例,它虽是我国古代小说的四大名著之一,今日看来,更是在“民间化”立场上创作的一部具有新历史主义思想萌芽的作品。其成书过程就非常突出的体现出了“民间化”的特点,目前,我们能够见到的最早的版本是明嘉靖年间武定侯郭勋的一百回刻本《忠义水浒传》,影响最大的则是杨定见的一百二十回本《忠义水浒传全传》。其实,在成书之前,宋江的故事早已在坊间广为流传,元代无名氏的《大宋宣和遗事》中已经记述了从杨志押送花石纲到征方腊的比较完整的故事框架,它基本上为《水浒传》勾勒了一个大体的情节轮廓,应该为其蓝本,元代不少杂剧中也改编、演唱了许多水浒故事,创造了不少生动、活泼的梁山好汉形象。在瓦肆书场,无数的说书人又对水浒故事进行再创作,早已使宋江、李逵等人物在民间家喻户晓。同时,在宋史的《徽宗本纪》中的《张叔夜传》、《曾蕴传》里,也都记录了梁山好汉的聚义经过,元末明初,施耐庵结合个体的经历(传说他曾参加过张士诚的农民起义军)和对人生的思考,对以上材料进行加工、整合、润色,才使《水浒传》最终成型。其中,我们应该认识到,《水浒传》尽管在施氏手中成书,但它更是“民间化”的产物,是无数的民间瓦肆的说书人、难登大雅之堂的戏子伶人的智慧结晶,它也就无可置疑的打上了“民间化”的烙印,因为它是真正地出自民间,且讲述的完全是“老百姓自己的故事”。

就《水浒传》的思想内蕴而言,人们历来从“官逼民反”和“忠君招安”两个方面来进行解读,假以我们用新历史主义的眼光视之,则会发现别有一番滋味在其中。《水浒传》从民间史的视角对历史进行了恣意的“虚构”和“解构”,以期对正统的历史叙事进行补正和“戏说”。在《三国演义》、《西游记》、《金瓶梅》、《红楼梦》中,亦有这种新历史主义思潮的思想萌芽,如《三国演义》,虽表现的是王权间的争斗,但它更告诉了我们“是非成败转头空”和“滚滚长江东逝水,淘尽千古英雄”的历史观;《西游记》与其说是一部“神魔”小说,不如说是一部“心魔”小说,它不过是“心生种种魔生,心灭种种魔灭”的寓言写照罢了;《金瓶梅》则着重强调了“色即空,空即色”的辩证关系;而《红楼梦》则揭示了一个“因空失色,由色生情,传情入色,自色悟空”的人类轮回轨迹。今日看来,以上这些中国传统文学的传世作品所信奉的历史观念和对人生层面上所作的哲学思考,似乎一点也不比今天我们的新历史主义文学逊色多少。

到了近现代,由于时代背景的改变,许多知识分子对民间的关注与发掘成为了他们文化策略行动的一个构成部分,因此,在这种传统的新历史主义思潮中,似乎又加入了功利化的元素,他们往往透过民间的视角,达到为其建构现代意识形态和“民族国家”服务的目的。如鲁迅的《故事新编》通过对历史的“随意点燃”,表现了启迪蒙昧重铸国民灵魂的启蒙主题;冯至的《仲尼之将丧》更是没有多少历史根据,通过将死的孔子的抑郁、寂寞、悲凉心态的描绘,亦在恢复孔子“人”的面目,体现“五四”时期“人的解放”的精神主题;茅盾的《大泽乡》更是运用了阶级分析的方法,去进行小说创作,借陈胜、吴广之口,直接呼唤现实生活中的农民革命;郭沫若的《屈原》等历史剧,从抗战现实出发,通过“失事求似”,来借用“史事”讽喻“今事”,表现了抗战时期“反对投降,反对分裂,人民本位”的现实思想。就连自称为“乡下人”的沈从文,也通过在《边城》中营造出的美丽、淳朴的“湘西”民间世界,去追求“将文学当成一种宗教,自己存心当殉道者,不逃避当前社会做人的责任——不怕一切很顽固地单纯地努力下去”的伦理道德标准,“十七年文学”中的《林海雪原》、《铁道游击队》等英雄题材小说,把民间英雄的浪漫传奇转化为教化式的历史叙事,从而实现由对侠客式英雄的张扬到政治信仰统治的功能转换,以增强该类小说在历史秩序颠覆和重建过程中的教谕作用。从“五四”时期的思想启蒙到“左联”时期的阶级意识,再到抗战时期反对卖国投降和“十七年文学”的英雄叙事,从中,我们可以清晰地把握住中国现代新历史主义文学“借古喻今,借古讽今,以古鉴今”的功利性特征,今天,当代新历史主义文学思潮中,似乎仍能看到它的影子。

从对我国新历史主义文学思潮的“流”“源”流行轨迹的简单爬梳中,我们完全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中国的新历史主义文学思潮,是中国当代社会的文化结构转型和中国的历史意识嬗变的产物,是中国文学化传统与西方理论充分有机融合的结果,是对中国作家主体的勤奋与才智的最佳汇报。它与西方历史主义理论的同步契合表明中国当代文学的发展,并不是完全步西方的后尘,就像近一个世纪前,胡适、傅斯年、鲁迅等新文化运动先驱们的语言观中语言本体论思想,并不比索绪尔、萨丕尔等现代西方语言家的认识肤浅多少,落后多少一样,因此,今天当我们的文学界面对西方的文化文学思潮时,正确态度应是:既不妄自尊大,更不妄自菲薄。

注释:

(1)朱迪斯·劳德·牛顿:《历史一如既往?女性主义和新历史主义》张京媛:《新历史主义与文学批评》,北京大学出版社,1997年,第202页。

(2)霍克斯:《结构主义和符号学》,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年,第8页。

(3)巴尔特:《结构主义—一种活动》,伍蠡甫,胡经之:《西方文艺理论名著选编(下卷)》,北京大学出版社,1987年,第466页。

(4)(5)鲁迅,华盖集:《忽然想到壹至肆鲁迅全集》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第1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