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论庄子哲学思想

时间:2022-04-13 04:22:00

谈论庄子哲学思想

在先秦诸子中,庄子是一位个性鲜明、独具特色的思想家。他决然不与宋君合作的态度,他在妻子去世后“鼓盆而歌”异乎常人的举动,充分显示了他特立独行的性格和超越凡俗的精神境界。在他看来,不仅一般的生活是无聊的,即使南面为君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及各级官吏,其生活也是无聊的,对超越生死超越时空的自由精神境界的追求才是他的最高理想。在本文中,笔者试就庄子追求生命自由的哲学特质作粗浅分析。

一、追求生命自由的最基本的范畴

“道”是《庄子》中的基本概念,是追求生命自由的最基本的范畴。《庄子》基本继承了《老子》中“道”的思想,庄子说:“夫道,有情有信,无为无形;可传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见;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神鬼神帝,生天生地;在太极之上而不为高,在六极之下而不为深,先天地生而不为久,长于上古而不为老。”①老子的道重客观的意义,庄子的道从主体上升为一种宇宙的精神。庄子把道和人紧密结合,使道成为人生所要达到的最高境界。庄子认为,道是世界万物的本源,宇宙万物运动的法则,“道”是无形相的,在时空上是无生灭的。“道”的特点,具有绝对性,创造性,永存性,普遍性,无为性。“道”的存在是无条件的,“夫道,有情有信,无为无形”,“无为”形容道的幽隐寂静,“无形”形容道的超乎名相。道虽然幽隐寂静,却在作用上可取得信验(“有信”)所以具有绝对性;道具有创造性,“神鬼神地,生天生地”,在品位上与时秩上都先于天地鬼神,是产生万物的最后根源,也是一切存在的始源;道“自古以固存”,“先天地生而不为久,长出上古而不为老”,在时间和空间上是无限的,故具有永存性;“道”遍及六合四方,“在太极之先而不为高,在六极之下而不为深”,又具有普遍性;“道”还具有无为性,道无为而万物自化,“杀生者不死,彼为本末非本末,彼为积散非积散。生生者不生”②,万物常因特殊的际遇而兴起而消失,道运作万物而自身却永不消失。庄子详细地阐述“道”,向世人宣告自已体悟的宇宙观,这也正是他追求生命自由的逍游境界的思想基础,要达到生命的绝对自由,就必须深刻体悟“道”这个基本的范畴。

二、追求生命自由的理想手段

在庄子看来,人生最高的境界就是道的境界。如何扩大人的内在生命,便是庄子所关注的问题。人被生存的环境所蔽,为知见所囿,形成锁闭的心灵。庄子所关心的,不在于生理我的满足,不在于家庭我的实现,也不在于社会我的完成,而在于体现宇宙我的理想。“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便是宇宙我的体现。宇宙我的体现,有赖于超越精神的展现。超越的意义,在于扬弃与提升,扬弃俗世的价值,而提升到更高更辽阔的精神领域中。“不从事于务”,即扬弃利禄、名位,权势,毁誉之俗世活动。“游乎尘垢之外”、“游乎四海之外”、“出六极之外”,心灵活动超出于物质世界形相之拘限,冲破现实的藩篱而精神上达。真正的自由是“无待”的,它不依赖于任何条件。那么怎样才能做无待呢?那就是“心斋”与“坐忘”。“心斋”,庄子解释为“若一志,无听之于耳而听之于心,无听之于心而听之于气!听止于耳,心止于符。气也者,虚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虚。虚者,心斋也”③。“虚”即虚无,指无执无为的心境而言。“心斋”作为方法,是一个“致虚”、“守静”的过程,亦即去执去为过程,其要旨是“一志”和“唯道集虚”。“一志”者,义为专一心灵,神不外驰,不为外物所动。这一过程同时是“唯道集虚”的过程。道之性为虚,冲虚自然。人要“体道”,心灵也要冲虚自然。这一虚静之心是需要不断地化欲,反复提升的。在《人世间》篇中,庄子认为心不断地集虚,则可以“虚实生白”,使之呈现为一种虚灵空白、无执无著、自然无为的状态,即与道合一之境。“忘”是对外物的超越,“坐忘”是对自我的超越,《大宗师》曰:“堕肢体,黔聪明,离形去知”,即忘掉形体,消除欲心。世人往往寄情于外物,驰心外求,故需返归自观。庄子所说的这两种“执”如同佛学所说的“法执”和“我执”,“忘”的过程就是去掉“二执”的过程。外忘于物,内忘于我。内外俱忘,即为至境。庄子在谈论“心斋”时说:“闻以有翼者飞,未闻以无翼者飞”。谈论“忘”时,把“坐忘”称为“同于大通”。庄子反对“以有翼者飞”,赞成“以无翼者飞”。有翼之飞受肉体的局限和外部条件的束缚,因而是有待的。“无翼”是对外物和自我之执的化解,唯其如此,才能“游无穷”,实现自由。“同于大通”亦即“同于大道”。道是大通的,意即通达无阻、所在皆顺之意思。主体与道为一,则无往不通,来去无滞,自由自在。

三、逍遥游,追求生命自由的最高境界

“逍遥游”才是“无所待”的自由即绝对的自由。“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逍遥”一词始见于《诗经》,“羔裘逍遥,狐裘以朝。岂不尔思,劳心忉忉。”(《桧风•羔裘》)“絷之维之,以永今朝。所谓伊人,于焉逍遥。”(《小雅•白驹》)意即“到处游逛”。但庄子首次作为哲学概念使用。对于“逍遥游”支道林这样解释:“夫逍遥者,明至人之心也游无穷于放浪,物物而不物于物,则遥然不我得,玄感不为,不疾而速,则遥然靡不适。”④“可见庄子的”逍遥游“,是一种人道合一后实现了对人生各种困境的超越的忘物忘我、无功无名无己、无待无累无患的绝对自由的精神状态,在这种状态下,人超越了一切,无时空之限,无是非之辩,解决了人生一切苦难,内心充溢的是一种妙不可言的喜悦和快感。这是人生最佳的境界。在庄子看来,只有无己的至人(真人)、无功的神人、无名的圣人才能达到这种境界。“于无何有之,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⑤到达这种境界便能和天地万物同体而无偏私,和天地万物融化而不偏执,“同则无好也,化则无常也”,便是大通境界的写照。

四、“道通为一”的齐物观

庄子认为,人生问题的产生,源于人的“成见”,世人站在自我的立场对万物加以分别与追逐,不但引起内心欲望的膨胀而劳神伤体,还引起无休止的纷争乃至战争。要想在纷繁的现实面前不动心,使心灵在无限中遨翔,就要从自我的局限性中解脱出来,以开放的心灵观察事物,认识问题,做到和是非,齐万物,泯生死。万物始于“无”,自然而不知所以然,故应顺应自然。既因自然而生,便无是非真假之争、死生物我之辨。一切源于道,故“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万物的种种差别不过是世人的一已成见,它们其实各禀自然之形、之性,并无大小寿夭之别。“故曰彼出于是,是亦因彼,彼是方生之说也。虽然,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因是因非,因非因是,是以圣人不由,而照之于天,亦因是也。是亦彼也,彼亦是也,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果且有彼是乎哉?果且无彼是乎哉?彼是莫得其偶,谓之道枢。”⑥世间本无是非,“自我观之,仁义之端,是非之涂土,樊然淆乱,吾恶能知其辩!”⑦如果“以非指喻指之非指”,则一切是非之辨都不攻自破了。至于死生之辨,庄子认为:“予恶乎知说生之非惑邪!予恶乎知恶死之非弱丧而不知归者邪?予恶乎知夫死者不悔其始之蕲生乎!”⑧这是说人不必畏惧死亡。庄子进一步又说明了死不但不可怕,而且和生一样,是自然的安排与规律,人要安然顺处。“大块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⑨所以要“不知说生,不知恶死,”“不以心捐道,不以人助天。庄子承认万物齐一,社会中的贵贱、富贫、荣辱、是非、名利、得失、生死都成为了可以退忘、遗弃的东西,这样,就可以在动荡之中不动心,永远保持虚静、逍遥的境界。

五、有无合一与理想境界

庄子认为走向逍遥莫过于安时处顺、委运任化。安时才能随顺事物的变化,精神体会到自由的满足,并通过化执的来实现对自身的超越。人生所面临的生死、贫富、穷达等问题,存在于现实界,属于有。但庄子超越并不疏离于现实,隔绝于现实。从庄子哲学的本质看,它不主张两方面的割裂。这意味着,庄子哲学是不离现实有而另求空,不离现实而求自由,这是安时即自由更深一层的义蕴。庄子哲学的这一义蕴,建立在它对道与万物关系的理解上。在庄子哲学那里,道无疑是超越的,它“自本自根”、“自古以固存”、“生天生地”,圆满自足,为万物之本;但又是非超越的,诚如庄子在《大宗师》篇中所说的那样,它“在太极之先”、“在六极之下”,既内存于万物,又遍存于万物。《庄子》外篇《知北游》对道体的这一特点说得更明白。道“不可闻”、“不可见”、“不可言”,但它又是“周遍咸”,“无所不在”,它存在于“蝼蚁”、“瓦盆”、“屎溺”等具体事物中。庄子这一本体论观念,决定着对规律与自由关系的特定理解。“体道”表现为对“物”的超越,但又不是离“物”而求超越,而是在“物”中求超越。“物”代表俗谛的有,无待的自由则是胜义谛的无。因而庄子所追求的理想的自由之境既超越于物,又不离物,它存在于现实之中。庄子主张有不离无,无不离有,即有即空,空有不二。这就意味着,必须不离规律而求超越,不离现实而求理想。也就是说,超越即在规律中,超越即在现象中,理想即在现实中。这就是”命”与“逍遥”的合一,规律与自由的合一,亦即安时处顺的根本义蕴所在。

人的一生面临着种种问题,有些确实是人力无可奈何的,但追求自由乃人的本性所在。庄子正是从人类生存的根源处揭示了这一矛盾。对此,庄子主张“安命”,采取不执的人生态度。心不受外物所牵,即可享受自由的快乐。这种追求自由的方式,虽然在实然领域并没有消除矛盾。但在超然领域又可以说是一种真正的解决,正如佛教所言,烦恼即是菩提。一念悟即是佛。人生需要这种解决矛盾的方式,它可以化解人的结缚,平衡人的心灵,使人从欲望的牵引中解脱出来。庄子的心境说是一种真正的解决。它为人类如何生存指明了一条路径。在我们所处向市场经济大转变的现实社会之中,人们所缺乏的并不是一种对自身物质利益最大化追求的竞争意识,许多人溺于无止境的五欲的满足而不能自拔,他们真正缺乏的是从欲望的奴役下解放出来的逍遥自由的精神。这正是庄子所提倡的逍遥自由的精神境界的积极的现实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