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析如何提升国产剧的品质与审美

时间:2022-03-24 09:34:08

探析如何提升国产剧的品质与审美

施控而非受控:国产电视剧人物的主体性建构

“主体性”话题常常出现在文艺创作的探讨中,主要针对文学创作。而今天的电视剧创作却在主体性失落方面表现得尤其突出。首先就体现在当下电视剧的人物塑造逻辑是由外在社会问题直接决定人物性格特征、思维方式,乃至其社会实践的。人物和社会环境本身就是一种辩证的关系,并非单纯的决定关系,而当下的大部分电视剧作品凸显的却是一种社会问题决定论。例如从风靡一时的《蜗居》到《裸婚时代》再到最近热播的《婚巢》等都市电视连续剧,都主要凸显当下的房价问题,体现社会矛盾对个体生活实在的影响,但是过度地夸大了房子这个社会现实问题却遮蔽了电视剧人物的主体性,似乎房子成了人物堕落、事业坎坷、家庭矛盾等一切个人问题、社会问题的主要根源。虽然人物的性格、命运确实和社会环境密不可分,但是也可以说社会环境是单个个体合造的,是依靠人来调节的。这种“社会问题决定论”往往忽视了人的本质的巨大创造性,很多电视剧的人物都命途多舛地活在房价飙涨中,从而失去了深刻表现都市独立个体成长的机会,失去了其认知提升的价值。再例如《北京爱情故事》、《AA制生活》、《蚁族的奋斗》、《北京青年》、《离婚前规则》等主要揭示了青年本体存在的渴望与理想建构的不可实现之间矛盾的逐渐尖锐,人物主体对现实存在的渴望与本体存在的不断追问,使都市的表面繁华远不能再提供给都市主体一个灵魂的栖息地。但是大多数电视剧却将主体处于严重受控的状态之中,过多地表现了主体如何受控于社会环境、人际关系,等等,某种程度上丧失了人物主体的怀疑意识、自主意识、创造意识,完全脱离了自我塑造和自我实现的个人施控状态,从而使得人物没有最大程度地发挥出对于社会环境的调节能力和创造能力。沦陷在社会问题中的电视剧人物似乎回到了“典型环境的典型人物”,成为一种被外在力量所支配的类型化、工具化的傀儡。这些受控的人物将主体生存表现得更加单薄而又残酷,都市的繁华奢靡控制下的主体孤独无助,都市的多变炫目控制下主体心灵空虚,而只有使这些人物具有真正的精神主体性,可以对自身、对环境进行施控,才能将都市的生存问题与都市个体的现实求索等二元对立表现得更加具体、深刻。

其次,用抽象的刻板模式将人物的主体性抽离。刻板印象指的是人们对某一类人或事物产生的比较固定、概括而笼统的看法,是我们在认识他人时经常出现的一种相当普遍的现象。这是对社会人群的一种过于简单化的分类方式,但是当下电视剧中的人物塑造却用这种刻板印象来控制人物的主体精神特征,例如《新结婚时代》、《裸婚时代》、《北京爱情故事》中为了都市生活而打拼奋斗、急功近利的“凤凰男”以及《我的经济适用男》等电视剧中的“经济适用男”、“钻石男”;《婚巢》、《金太郎的幸福生活》、《丈母娘来了》等家庭伦理剧中俗气、粗鲁的“东北人”;《婆婆来了》、《双面胶》、《媳妇是怎样炼成的》、《拿什么满足你,我的婆婆》等婆媳专题剧中的刁钻、挑剔、传统的“恶婆婆”……这些人物活生生的个性被刻板模式的僵硬化、单一化、模式化、类型化、浅表化所取代,大大降低了自身的审美价值。人是类存在物的同时也是个体存在物,人的最基本特征就是自由创作、自由选择、自我调节,这也是人的主体灵性的来源。但是大多数电视剧用刻板印象将主体价值抽离,让人物个性消融于事先已经定位完备的符号中,所以看似力图揭示社会问题与人物生存矛盾的电视剧,实质上却是缺乏深刻分析的表层类型现象的拼凑。

第三,用吸引眼球的剧情冲突遮蔽人物主体的思想灵魂的蜕变历程。由于电视剧具有消费性特征,通常便将人物的外部实践活动集中表现为社会事件的冲突以构成电视剧的情节卖点,于是电视剧中批量上演“宫心计”、“谍战”、“婆媳大战”、“穿越时空”等热闹非凡的剧情冲突。然而真正优秀的电视剧应该通过种种的剧情转合、事件冲突、矛盾激化来表现人物的情感历程、性格特征、思想感悟、灵魂升华,而不是将人物作为工具去表现冲突。例如公认优秀的谍战剧代表《潜伏》、《悬崖》,之所以能在大量的同类作品中脱颖而出,在很大层面上就是因为作品对人物主体性地位的确立,作品中基本上每个人物的塑造都是丰满、多维、立体的。精心设置的故事悬念、流畅精密的叙事技巧固然是谍战片的共同特点,但是《潜伏》、《悬崖》中的人物没有像其它谍战片被牵强附会的外在冲突情节所控制,也没有将信仰作为冰冷的枷锁,而是将微观的个人精神主体、思想的蜕变、灵魂的升华等生命内在历程置于宏大的战争叙事中演绎,并在国家政治话语的隐形书写与消费主义文本的盛行之间的平衡进行巧妙施控,这种镜像与历史的融合构成的主体体验渴望与思想灵魂活动,在剧情结束后,仍以某种顽强的形式悄然存在着。

活力而非活着:国产电视剧主题阐释的存在体认

电视剧既然从属于人类精神的创造,我们在探讨电视剧中人的主体性之后不得不从人的存在角度出发,来昭示电视剧的主体精神和文化价值的存在体认。之所以强调人对存在方式是因为在当今这个特殊的社会转型语境中,电视剧主体精神的阐释还应该依赖于人的存在本身,更应关注现实社会以及特定历史语境中的人的存在方式。可以说,任何一种有深度、有思想、有责任感的镜像语言都应该在拨开受众热衷的问题的表象后,深入挖掘人性、社会性的深层含义,呈现出剧情矛盾冲突之外的人物成长历程的丰富性与独特性,这就是电视剧对主体的自由、活力存在方式的探询。

而这种主体性存在体认需要通过人来展现。社会变革实践中的人、不断变换生命历程的人、思想灵魂搏斗中的人、历史转型期中的人,在电视剧这个连续性强的故事载体中,可以充分彰显具体生命的每个具体阶段所展示的不同的存在状态。电视剧作为人的精神创造的大众文化产物,可以洞悉、阐释人类存在的方式与意义。存在的意义就是主体在其生存、生产环境中可以体察生命的真理以及其全部敞开的意义。但是现在国产电视剧的主题所透视出的人物存在方式和精神生存,呈现的更多是一种麻木、生冷、随波逐流、没有存在体认的“活着”,当下的电视剧似乎除了哭天抢地、歇斯底里地激化矛盾,除了深挖隐私、争抢猎奇以吸引眼球之外,就再没有其它可以体悟生命存在的方式,似乎我们国人的全部生命体验与心历路程就是一部挣扎在生存边缘的勾心斗角的苦难史。历史剧没有久远积淀的文化底蕴以及人伦道德支撑,反而呈现无限的“历史苍茫感”,都市家庭剧没有挖掘问题深层的隐含意义以及人物精神的蜕变,却往往以“沉重的肉身”塑造主体在欲望中无限挣扎的虚构幻境。电视剧主题意义的表现就在于是否呈现出主体存在的意义,应该是主体在具体环境中体察的生命真理,以及其体验全部敞开的价值。作为一种对存在真实的表达,当下的国产电视剧应该努力与人物精神的自由存在逐渐接近,直到达到某种契合,留给受众的应该是一种从浑厚情感中生成的精微体悟,体悟出主体对本体坚守和对自由追问的活力,体验身置剧情之中的无遮蔽的蜕变状态,洞悉生命,在活力中敞开澄明的存在。

整合而非迎合:国产电视剧叙事的伦理价值旨归

社会转型期社会生活的负面价值很集中地体现在市场经济高速运转的过程中,以及都市文化全球化的语境中。都市化的生活节奏和生产方式对于我们传统社会的道德、伦理、情感的传统观念产生了强烈的冲击。尤其随着家庭伦理、人际关系的转变,电视剧作为大众文化的载体所折射出的伦理观、价值观也开始从一元走向多元。电视剧从“渴望”时期的以家庭伦理为中心的家庭观到以个体价值为中心的个人主义的生成,再到经济利益和权势地位成为一切评价标准的当下社会集体价值观的异变,市场运作的经济环境使电视剧逐渐成为迎合大众审美趣味的工具。电视剧的叙事模式也开始从文化自觉的主旋律弘扬到亲近大众的平民存在关怀,再到以商业为目的对媚俗的大众文化的无辨析的迎合,当下很多的电视剧都彻底放弃了独立的精神品质。

例如在都市剧中,都市群体被表现为徘徊在社会的炫目迷离与心灵的理想追问之间,以一种暧昧而又对立的姿态本能地回避人情冷漠、理想差距、人伦道德等都市问题。但是由于电视剧无辨析地迎合当下社会现状,使其叙事模式夸张地凸显当下的社会问题而缺乏伦理价值旨归,例如《蜗居》、《婚巢》、《AA制生活》、《我和丈母娘的十年战争》中“房价”问题与现实问题的对位已经有意无意地将家庭叙事、个人叙事置于与国家叙事同构的层面;《新结婚时代》、《双面胶》、《婆婆来了》等电视剧是以婆媳关系投射“城乡一体化进程”中的生活空间问题,但是电视剧在以平民的姿态接近受众的同时,时常会出现无节制的夸张、渲染外部社会矛盾所导致的内在问题,而这种过度渲染的方式很容易形成一种集体无意识。当电视剧中哭天抢地、歇斯底里地强调“房子决定婚姻”;当“未婚妈妈”、“二奶”、“小三”在大众传播24中的拟态环境中被默认为正常的社会存在时;当“金钱至上”使家庭危机屡见不鲜,信任指数瞬息直下,传统的家庭观已沦落至崩溃边缘时;当“婆媳大战”被默认为一种常态的生活方式时,这种社会集体无意识的生成有可能影响到家庭乃至社会的稳定。人物的灵魂如同浮萍在无比严酷的现实社会中漂泊、沦落,受众更是感受不到电视剧带来任何的精神成长、人性关怀、审美立场和价值观念。

相比电影而言,电视剧似乎更适合敞开令人向往的都市景观背后暧昧而错乱的病象,例如电视剧《北京爱情故事》、《北京青年》、《离婚前规则》中,喧嚣繁华的都市面孔、瞬息莫测的都市化的生活节奏对于传统社会的道德、伦理、情感等传统观念产生强烈冲击,同时,也表现了都市群体作为都市的主体不停地在都市的炫目迷离与心灵的理想追问之间挣扎、迷失、寻找的过程。然而,当下电视剧看似力图揭示生存空间与存在主体的矛盾原因,实质上却是缺乏深刻分析的表层现象的拼贴;看似试图剥开社会浮华“画皮”来展露当下生活残酷而又真实的常态,实质上却无意中对于社会负面价值做了合理化的呈现。所以说,目前的电视剧仅仅是让我们触摸到了现实社会的温度,仍然缺少对现实问题与影像表述对位之后的伦理道德、精神观念、个人利益、价值取向等方面的整合,只是一味的迎合,从而造成了伦理价值批判性和引导性的缺失,这是值得电视剧制作者进行反思的。

因此,电视剧应该将媚俗的、无辨析的迎合方式悬置,将传统文化与伦理价值以及道德标准整合进叙事之中,让我们更多地看到每个人物独立的、对人性的思考以及对人物之间关系的思考,更加敏锐、客观、全面地挖掘当代人的生活状态、思想意识的成长经历。在看似虚幻、夸张却深刻、独到的思想表达中、在看似复杂迷离却真挚圆润的感情流露中,在拼贴感极强的后现代影视所戏谑消解的传统文化和伦理道德中,整合现代性的魅影。也正是这种镜像问题的呈现与精神价值的旨归相整合、交融才能将剧中的主题表达得更加耐人寻味。表面上它呈现的是镜像与现实混沌的并置,却将多层意义与多维反思隐藏其后。整合,而非迎合,才能为剧情带来多义性、文化性、审美性、精神性。这种与现实相对位的叙事关怀是对都市生活的铺展、是对观众接受范式的拓展,是对既有审美趣味的刷新、更是对生活不敢直面的面对。

特性与诗性:国产电视剧的品质诉求与审美提升

还有一个难以忽视的事实就是,与其它国家的电视剧相比,国产电视剧在建构自身文化品质上并没有彰显出自己独特的民族文化特性。探讨国产电视剧的品质必然要追溯特定的历史语境、特定的社会环境中剧情所体现的文化根基对人物的影响。如果将电视剧看做是民族文化、历史进程的实用化、通俗化的记载,那么电视剧更应该坚守传统文化的精髓,根植于家园观念的沃土,在本土意识中折射出审美意蕴,并将之浑然弥漫于电视剧通俗文化的整体思想之中。韩剧、美剧、英剧、日剧甚至泰剧都在自己本土意识、文化诗性的基础上雅俗结合,形成具有各自国家文化特质的表现特征,使电视剧因为文化的灌注而获得一种生命。但是我国电视剧却缺乏民族特性的深度与热度,没有在镜像观照中对文化诗性进行重构。例如,清剧或许可以作为一个比较能体现民族文化的题材,但是呈现给受众的却更多的是历史符号的包装下现代人的猎艳甚至谍战,没有借助独特文化意象将历史的沉思与哲学的睿智注入其中,错失了使史、诗、思三者相互融合交汇的审美提升的机会。当下很多电视剧或多或少地存在着浅薄廉价的同质跟风、自甘低下地取悦世俗庸常、直搬国外电视剧模式、情节而缺少本土化创造等问题,丧失了对自身特性的追寻,失去了国产电视剧本可以建立的美感和灵性。

电视剧虽然以一种大众文化的形态存在,但是依然可以用诗性品格度量其内在的温度和外在的高度。关于电视剧的诗性品格与电视剧质量,可以从几方面来考察:首先是满足当下受众心灵的审美守望。在物欲横流的时代,人们一方面崇尚物质、追逐名利、放纵欲望,而另一方面表面上丰富多彩的生活体验中每个人却格式化地生存、交往、实践,体验着前所未有的迷茫与无助,这也必然造成当下受众与本真生活疏远,审美触感日益麻木,诗性在现代人灵魂中消逝。所以现代人迫切需要电视剧体现出一种审美的诗性守望,而不再是一味视觉快餐式的欲望体验,在冷峻尖锐的问题折射中注入温润和柔韧,在世俗沉重的表现中融入闲适和机趣,让个体的生命、精神、命运全部在电视剧的哲思演绎中建立起来。电视剧诗性品格的另外一个层面就是有效地离间和超越生活的庸常性。由于电视剧是一个具有时间跨度的影像载体,所以无论是历史题材还是现代家庭题材,即使承载了宏大的现代性叙事,却都离不开对日常生活琐碎的展示。电视剧不仅不能因为物化自降品格,反而可以在“一地鸡毛”的基础上将此诗化,一方面贴近日常的、真切的、朴实的生活,另一方面又以诗性离间其平庸功利性的诉求,成为一种对抗流俗的、具有诗一样坚实品格的自如从容的存在,成为心灵释放、审美追求、文化传承的精神隐喻,并且将之与纷繁复杂的各类现实叙事相结合,将主体意识和生命感知融于国产电视剧品质构建中,以更加广博的文化容量来凸显人的命运,从与社会日常琐事的频繁摩擦中垂问个体意识,以超越以往国产电视剧对生活、社会、个体的演绎。

本文作者:卢兴单位:辽宁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