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婶婶十篇

时间:2023-04-09 01:26:53

我与婶婶篇1

小白是一只淘气的小狗,它很贪吃。它不仅喜欢吃肉,还喜欢吃鱼、虾、蛋。它每天要吃很多东西,可还是觉得不饱,到处找东西吃。有一天,它竟然跑到邻居家,饥不择食,狼吞虎咽地一下子偷吃了十几个鸡屁股,结果消化不良,拉了肚子,害得婶婶花了几百元钱才给它医好。

但是小白乖巧,还通人性,非常讨人喜欢。主人如果把东西掉在了地上,它就会跑过去,用嘴一咬,把东西刁到你的身边交给你。有一次,我去婶婶家,小白见了我高兴得在我身上又是抓又是扑又是添,吓得我不知所措。婶婶见了忙呵斥小白:“小白,别闹了,快走开。”小白听了马上懂事地低下头,像犯了错的孩子似的,躲到角落里去了。还有一次,婶婶带它去散步,它玩疯了,与婶婶走散迷了路,被陌生人抱走了。过了一个月,婶婶偶然路过一户人家,发现门口趴着的小狗,虽然面目全非,但有点像小白。婶婶试着轻轻喊了声:“小白”。小白一跃而起,一溜烟地跑过来,对婶婶摇头摆尾又是扑又是舔,亲热极了。它跟着婶婶又回家了,失而复得的小白,婶婶一家更是宠爱有加。

小白不但乖巧,还挺有爱心。常言道:鸡狗不相容。可小白却截然不同。婶婶家有一只老母鸡,小白从不与它吵架。最近,婶婶买了一窝小鸡,可老母鸡与小鸡争食吃,常常啄小鸡。小白见了马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勇敢地向母鸡扑去,吓得母鸡灰溜溜地跑了。如果邻居家的小狗来欺侮小鸡,小白也会冲上去把它们赶出家门。

我可喜欢小白了!常常和它玩得兴致勃勃,流连忘返。

我与婶婶篇2

车至桥头,下车步行至门口。沿路碰上两邻居,与之招呼。至母亲门口时,门口坐着一黑衣老妇,头上系着一蓝色方巾,手中端着一次性茶杯,神情似在想着什么。由于是侧面,相貌年龄一时难以看清。正想着是否上前招呼,母亲出来。黑衣老妇站起身,母亲拉着我说这就是妮子,又指着黑衣老妇说这就是常跟你们说的黄婶,小时候在黄谭老抱你们的(黄谭是我们这的一乡镇,父亲曾在那工作过)。我笑着叫了声黄婶好。

被称作黄婶的女人拘谨的站着,一脸微笑,连说着长变了长变了,要是在外面看见真是一点也认不出来了。我笑着回些客套话,趁机也打量着黄婶。黄婶与母亲差不多的高,体型较胖,肤黑,着件九十年代流行的黑色夹衣,头上的方巾也是那个年代的流行,看着像家境不是太好,但给人老实本分的感觉。闲聊几句后母亲说锅里还煨着土鸡,是黄婶带来的正宗土鸡,这时已煨了半天,我去看看火候,你陪着黄婶说说话,说着母亲就进屋了。

我由于与这黄婶不是太熟,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黄婶大概也与我一样,只是拘束得不得了,手都不知道放哪儿,一时气氛就很是尴尬。于是借口放包包,走进屋内。厨房。母亲把鸡汤已烧好,见我进屋就说马上就可开饭了,怎不陪黄婶坐坐之类的。我说她跟我在一起不自在,一个人还好些。母亲就说这黄婶命苦,跟儿子吵架了来的,又没个女儿,总是实在没地方去了才来我这的。

我问母亲:她家很穷么?怎么还穿着那么老旧的的衣服。母亲就说他儿子是个养殖户,养黄鳝的,家里有房有车,有钱得不得了。母亲跟弟在一起生活了两年,也知道有房有车是富裕的象征了,惊叹母亲的改变,又问:是他儿子对她不好么 母亲说不是,是这个黄婶太古板,老记着过去的穷日子,在家老说儿子媳妇花钱大手大脚,儿媳现在有钱了生活水平提高了她又不能理解,于是母子老生摩擦,她憋得慌,听说我在家才来的。

说话间母亲的菜已弄好,我叫黄婶进来吃饭。父亲因吃酒未回,哥嫂这种家宴一般不会参加,姐的店里这段时间较忙,母亲荤素弄的一桌,就我们三个人吃。一钵子土鸡汤,一盘炒鳝丝,据说也是黄婶带来的,还有母亲炒的几个家常菜,很是丰盛。

黄婶一扫先前与我的拘谨,与母亲边吃边聊。她的话题多是在编派儿子媳妇的不是,说儿媳如何的不会当家好吃懒做之类,说到激动处就停下筷子,连说带骂的,把桌子拍得啪啪响。母亲这时就劝她看开些,然后就叫她多吃菜。我这时才发现这黄婶其实挺能说的,在乡下定非等闲之辈,看她这样,儿媳跟她定是难相处的了。

我与婶婶篇3

“铃——”我拿起电话,是找爸爸的,我把话筒递过去,心中满是疑虑,电话那端熟悉的声音是远在湖南的姑姑,她很少打来电话,即便打来,也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声音里竟透着哽咽……

爸爸接过听筒,听着听着,脸色渐渐晴转阴。我不安地注视着他,心里猜测着,担忧着。终于,爸爸挂了电话。“发生了什么事?”我连忙迎上去问道,爸爸一句话也不说,默默地回到饭桌前,气氛一直这样僵持着。最后,还是妈妈从爸爸口中问出了原因:

爸爸老家在湖南,他是长子,只身来到北京工作,而叔叔和姑姑两家一起,仍然留在湖南。奶奶通常和叔叔婶婶住在一起。人们都说婆媳关系最难处,可婶婶和奶奶一向相处很融洽,或许由于脾气有些暴躁的奶奶和贤惠的婶婶“性格互补”的关系吧。但奶奶年纪大了脑子也不是很清楚了,有时会做出令人哭笑不得或很不耐烦的事,长时间服侍奶奶的婶婶有时候便会抱怨两句,而奶奶又决不容忍,于是近来,她们之间时不时会爆发“小型战争”。但这次,婶婶的话说重了,重得好像一记锤,几乎把奶奶击蒙了……

那天,奶奶把家中的保姆轰走了,婶婶回家后对着收拾了一半屋子大发雷霆:“保姆走了,家务怎么办?有本事你来干?你不是总说大儿子好吗?为什么他中秋节也没给你打电话?你不是总说女儿孝顺吗?为什么不到她家去住?干吗非赖在我家,吃吃喝喝都让我们伺候?”

说到这儿,爸爸脸上露出淡淡的歉意:“中秋节那天,我出差,太忙,所以……”

据说奶奶听到这话,踉跄一下,差点摔倒,然后就坐在沙发里,一句话也不说,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当天晚饭也没吃,别人怎么劝也没用……

我默然了,也诧异极了,婶婶待人一向很热情。我对她的记忆总定格在捧着一把糖果的双手和那比阳光还灿烂的笑容,那么和蔼的婶婶怎么会……

妈妈倒没显得多么惊讶。她摇摇头:“这不能怪婶婶。作为儿媳,她已经算相当不错了。”“那难道能怪奶奶吗?”我有些激动地问。“当然也不能怪奶奶,老人嘛,有时候总有些任性,老小孩老小孩。”“那既然两个人都没错,这样的事为什么不能避免?”妈妈叹了口气,“有一种东西叫亲情。你婶婶和你奶奶没有亲属关系,所以婶婶说这样的话奶奶才会伤心,若换成了儿子,说了,还是儿子,是骨肉,还有爱。或许,这就是所谓亲情。”我沉默几秒钟:“可是婶婶和奶奶也是亲属啊!”妈妈笑了:“这可不一样了,毕竟没有血缘关系嘛,有时候,对于老人,不要太认真,宽容一些,退一步说话,或许就海阔天空了……不过,”妈妈一笑,“这种话说了容易,做了难,你奶奶性子躁,你婶婶也算相当忍让了吧!”

我回到自己屋里,关上门,静静地坐在沙发里。俗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在这场家庭纠纷中,我想受到伤害的应该是所有的家庭成员。“家”,一个多温暖的字眼!我认为,作为家庭一份子,都被一种叫亲情的东西连在一起。不管它是浓是淡,我依然坚信,它暖得可以融化一切坚冰,牢得可以击碎一切矛盾。或许,一点点宽容,一点点理解,给予每个人的,都是天伦的幸福……

我与婶婶篇4

"铃--"我拿起电话,是找爸爸的,我把话筒递过去,心中满是疑虑,电话那端熟悉的声音是远在湖南的姑姑,她很少打来电话,即便打来,也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声音里竟透着哽咽……

爸爸接过听筒,听着听着,脸色渐渐晴转阴。我不安地注视着他,心里猜测着,担忧着。终于,爸爸挂了电话。"发生了什么事?"我连忙迎上去问道,爸爸一句话也不说,默默地回到饭桌前,气氛一直这样僵持着。最后,还是妈妈从爸爸口中问出了原因:

爸爸老家在湖南,他是长子,只身来到北京工作,而叔叔和姑姑两家一起,仍然留在湖南。奶奶通常和叔叔婶婶住在一起。人们都说婆媳关系最难处,可婶婶和奶奶一向相处很融洽,或许由于脾气有些暴躁的奶奶和贤惠的婶婶"性格互补"的关系吧。但奶奶年纪大了脑子也不是很清楚了,有时会做出令人哭笑不得或很不耐烦的事,长时间服侍奶奶的婶婶有时候便会抱怨两句,而奶奶又决不容忍,于是近来,她们之间时不时会爆发"小型战争"。但这次,婶婶的话说重了,重得好像一记锤,几乎把奶奶击蒙了……

那天,奶奶把家中的保姆轰走了,婶婶回家后对着收拾了一半屋子大发雷霆:"保姆走了,家务怎么办?有本事你来干?你不是总说大儿子好吗?为什么他中秋节也没给你打电话?你不是总说女儿孝顺吗?为什么不到她家去住?干吗非赖在我家,吃吃喝喝都让我们伺候?"

说到这儿,爸爸脸上露出淡淡的歉意:"中秋节那天,我出差,太忙,所以……"

据说奶奶听到这话,踉跄一下,差点摔倒,然后就坐在沙发里,一句话也不说,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当天晚饭也没吃,别人怎么劝也没用……

我默然了,也诧异极了,婶婶待人一向很热情。我对她的记忆总定格在捧着一把糖果的双手和那比阳光还灿烂的笑容,那么和蔼的婶婶怎么会……

妈妈倒没显得多么惊讶。她摇摇头:"这不能怪婶婶。作为儿媳,她已经算相当不错了。""那难道能怪奶奶吗?"我有些激动地问。"当然也不能怪奶奶,老人嘛,有时候总有些任性,老小孩老小孩。""那既然两个人都没错,这样的事为什么不能避免?"妈妈叹了口气,"有一种东西叫亲情。你婶婶和你奶奶没有亲属关系,所以婶婶说这样的话奶奶才会伤心,若换成了儿子,说了,还是儿子,是骨肉,还有爱。或许,这就是所谓亲情。"我沉默几秒钟:"可是婶婶和奶奶也是亲属啊!"妈妈笑了:"这可不一样了,毕竟没有血缘关系嘛,有时候,对于老人,不要太认真,宽容一些,退一步说话,或许就海阔天空了……不过,"妈妈一笑,"这种话说了容易,做了难,你奶奶性子躁,你婶婶也算相当忍让了吧!"

我与婶婶篇5

婶娘不仅长的漂亮,而且心地善良,心灵手巧。她非常疼爱我,有什么好吃的都是先给我吃,妈妈忙的时候就把我托付给婶娘照顾。婶娘总是把我最爱吃的西瓜、桃子、苹果给我吃。她有一个与我年龄相仿的儿子,叫“奇奇”,我俩相处很融洽,他对我也非常好,我俩经常在一起做游戏、追逐玩耍。后天妈妈又要去北京了,又要把我托付给婶娘了,我心里高兴极了。

婶娘不但给我好吃的,还给我讲故事,她讲的故事可有趣了,据说从前天上不是下雪,而是下白面,人们不用劳动,只要把天上下的白面存在大面缸里就可以了。有一天,老天爷下凡到人间微服私访,看到一个妇女用白面做的面饼给孩子垫在屁股下面做尿布,老天爷一怒之下,从此天上不再下白面了,改成下雪了。婶娘告诉我要节约,不要糟蹋粮食。我于是非常恨那个用面饼给孩子做尿布的妇女,如果不是她这么坏,妈妈就不用这么辛苦去上班了。

婶娘还给我讲了个牛郎织女的故事,说是每年的七月七,牛郎织女鹊桥相会,这天要下雨,在葡萄架下会听见女郎织女说话的声音呢。于是我非常恨那用天河阻隔牛郎织女的王母娘娘,非常期盼七月七那天,到时候,我就可以去听听牛郎织女说些什么,回来告诉婶娘,婶娘一定很高兴。

我与婶婶篇6

——题记

我有一个婶婶,已经35岁了。她个子有一米六五,瘦瘦高高,瓜子脸,皮肤白皙,面容清秀。没进过学堂,没读过一天的书。但她是个勤劳的庄稼人,嫁给我小姥后,便做起了贤妻良母。

在我的心里,一直有件事特别的感激她,尽管我从来不好意思开口,当面对她说声谢谢。可是只要想起那件事,我的心里便会有一阵暖流传遍全身。在那件事发生之前,我一直不知道何为亲情,也不知道亲情居然能让我幸福的想要哭泣。

记得我上六年级的一天早上,迷迷糊糊的被妈妈喊醒,懒洋洋的从被窝里爬起来后,习惯性的去厕所小便。快尿完的时候,我突然听见一阵嘶嘶的奇怪的声音,睁眼循着声音一看,我顿时吓得倒吸一口冷气,天啊,三条金黄的蛇缠在一起,就像一条粗粗的麻绳,它们匍匐在我的脚边,居然还朝我的脚吐着蛇信子。

我吓得双腿发软,连裤子都来不及拎起来就向厕所外跑去,嘴里大声的呼喊着:“爸爸,爸爸,有蛇,有蛇......"话还没说完,我就哭了起来。爸爸正在刷牙,看到我这样立刻跑到厕所,经过一番仔细的检查,他皱着眉头说:“是不是看错了,厕所里没有蛇啊?”我听了不相信,便再去检查的时候,确实没有发现蛇的踪影。但是,我还是强调我真的看到蛇了,黄色的身体,尖尖的脑袋。可是爸爸却认为我是看花眼了。

妈妈倒是相信我,因为她说:“咱们家厕所阴暗潮湿,可能是有蛇,刚刚孩子大呼小叫,蛇估计被吓走了。”我很高兴,因为被人信任。见我没事,妈妈也没有太在意。吃过早饭,我就去学校了,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上午我的心里难受极了,头昏脑涨的,老师讲的知识我一个也没有听进去。好不容易挨到放学,我回到家里,妈妈还在地里忙农活,我一个在家里浑身难受的犹如火烧冰冻,眼前忽明忽暗的,眼泪不由自主的大颗大颗的的往下落。

我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快要死了,怎么会这个样子?在我难受的抓肝挠肺的时候,妈妈终于回来了。她见我哭肿了眼睛,面色苍白吓得不知所措。她赶紧喊来了婶婶,邻居们闻到动静也围到我家里看,有个婆婆看到我后,脸色大变:“哎呀,这孩子不能拖了,赶紧送医院去,好像是得了急性肺炎了,不得了了。”

妈妈一边关家门,一边说:“是不是早上看到蛇,吓坏了,才会这样子,不会是肺炎吧,天啊。”婶婶个子大,她一把扶起我,然后背在她的肩上快速的往市里的医院奔去,妈妈关好门也赶了上来。那时我的个子都有一米六了,而我妈妈的个子才一米五三,背着我走不了几步路。

我与婶婶篇7

张大婶五十多岁,长得特别胖,烫着头发,一双细小的眯缝眼,与她的体型很不相称。穿着朴素,通常穿的都是自己织的毛线衣,脚上是一双黑色圆口布鞋。还有一副似乎从未从她手臂上脱下过的蓝色袖套,她的手大而粗壮,上面密布层层老茧,看得出是个勤劳肯干的人。

张大婶还有一个最大特点,就是心直口快,最见不惯社会上的丑恶现象。

有一次,我们那儿四楼张家“小老二”要开个什么“生日晚会”,邀了一大帮年轻小伙,刚吃完晚饭就打开录音机,放着迪斯科音乐,把音量开得足足的“蹦蹦嚓嚓”,一直闹到大半夜。本来就够可以的了,可这伙人偏偏又是叫,又是跳,又是拍手,又是跺脚,简直和一个疯人院差不了多少,吵得整幢楼不得安宁。大家敢怒而不敢言--谁愿意去惹这样一伙“小霸王”呢?

张大婶可不是这样。她在楼下越听越恼,便出来朝楼上喊了几声,上面的声音非但没有停止,反而越闹越欢。这下张大婶的火气可就上来了。她“咚咚咚咚”直跑上四楼,本来人就胖,累得“呼哧呼哧”的。来到张家门前,重重敲了几下。门开了,开门的正是“小老二”。他看看是张大婶,怪模怪样地向另一个同伴挤了挤眼睛:“我还以为是警察来了呢!”张大婶听了更是怒不可遏,严厉指责他们:“你们也太不像话了!你们这么闹,就不知道注意点影响吗?自己不务正业,别人明天还要上班呢!”张大婶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这伙人还想要和张大婶吵,我们几户人家都出来帮助张大婶纷纷指责这伙人的行为。众怒难犯之下,他们只好乖乖关掉了录音机。

张大婶是去年冬天才搬来的。刚来没多久,她便走东家,串西家,不上几天,就和楼里的婆娘们混熟了。女人们在一起免不了婆婆妈妈一番,聊聊天,吹吹牛皮,时而窃窃私语,时而哈哈大笑,给我们这儿一向沉闷的宿舍楼增添不少生气,邻居之间也有了更多的了解和交往。以后谁家要是有了点儿什么事儿,彼此也可以互相照应了。

张大婶在我们这儿可算是个名副其实的热心人。自从她来了以后,这里要收什么水费呀、电费呀、卫生费呀,她全给包了;还有要买盐啦;粮店里来了面条啦,也是她挨家挨户地通知。

有一天晚上,我们这儿的电路突然发生故障,整幢楼霎时漆黑一片。那时大家正在看一部精彩电视剧,这下弄得人们极为扫兴。嘴里喃喃地骂着,在黑暗中去摸蜡烛、手电筒;有的人甚至还打开门直嚷嚷:“是哪个缺德鬼---”折腾了大半天,突然楼里一片光明--电来了。大家在惊喜之余,才知道是张大婶找来电工,并协助电工一起修好的电路。人们沉默了,谁也不好意思再说些什么,心中既感激又惭愧。

我与婶婶篇8

接着,时间度日如年般地挨到了早晨。

我整夜担心楼上的灵儿:那些苗人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把个小姑娘这样五花大绑还要装入大麻袋;但是我又不敢上去瞧瞧她--哎,要我会武功就好了,哪怕是李逍遥那几招三脚猫功夫。

于是天一亮,我就站在客栈外,着急地等着李逍遥回来。

……

我站在客栈门口,看着李逍遥得意洋洋地走回来。

“好你个小子,我等了你整整一个晚上!”我气愤地说。

“你--你是--姑娘你大概认错人了,我--好象还不认识你哦!”李逍遥一脸无辜道。

噢,差点忘了--他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昨晚又跑到哪玩去了!?居然到早上才回来,连店门也没栓,万一遭了小偷怎么办?”婶婶怒气冲冲的。

“婶婶!我昨晚遇到一位仙人呢!就是一大早躺在店门口要酒喝的那位道士,他还教了我一套剑法,你要不要瞧看看……”李逍遥得意地摆个Pose.

“别在那瞎说梦话……对了……那些苗人客倌今早回来时,又多定了一间客房。”

“可是,咱们客栈也不过才两间客房!”

“我上楼找不到你,就把你的房间收拾收拾,让给客倌住下了。”

“啥!那我要睡哪里?”

“生意难得这么好,就忍耐一下吧!一天不睡午觉又不会死!”

“哦……我的房间是住了谁,怎么要人在门外守着?”

“也没住谁,就只见他们抬了一只鼓鼓的麻布袋进去,也不许咱们任何人进去那房间。”

“哦?这班人神神秘秘的,莫非是啥宝贝不成……”李逍遥诡异地笑道。

“你管人家那么多干啥?快去梳洗一下,准备吃早饭啦!”

“不用了,香兰姐早帮我弄好了,等我去吃呢……人家一番心意,我怎么好意思推辞呢!”李逍遥装做一付很为难的样子。

“那你就早去早回!帮着人家丁老伯多干点活,不要整天无所事事!”婶婶说完,转身走开了。

李逍遥也正想转身出门去。

“哎--哎--你去哪呀?”我一把拦住他。

“你刚才没听见吗?去吃早饭!姑娘,你不要老和我拉拉扯扯的,男女授受不亲!”他不耐烦地说。

“我……我……恩,你不是想知道楼上被看守的是什么宝贝吗?”我话锋一转道。

一提到宝贝,那人立刻连眼睛都亮堂起来了。“哦,你知道?”

“当然……我……当然知道--是--是--是一把绝世宝剑啊!”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谎了我。

灵儿再拖下去,恐怕都没命了,那麻袋还不知道透不透气!这小子能骗就骗呗!

“我早就猜到了!”他得意得把手挽起来,眼睛不住地转动着,又在打什么歪念头了--不过正合我心意。

“这些苗人必定不是什么侠义之士,何不把宝剑夺回来--这一等一的宝剑可就只配地上您这等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侠客了!”我连马屁都拍上了。

“喔,是吗?”李逍遥得意得快飞起来了。

可我看到他那鬼样子,几乎又气又恨地快吐血了。

“好,这正好让我证明给婶婶看我昨晚是不是遇上了高人啦!”说罢,便朝柴房兴奋地走去。

他见我死死盯着他爬地道的样子,便又补充了一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就等着看好戏吧,待我把那些苗人打得满地找牙!”

看到他从柴房沿着地道爬了进去,我才着实松了口气。

接着,便听楼上有打斗的声音,只听见兵器响亮清脆的碰击声,还有房间里家具翻倒的声音,真乃一场恶战也。

声音突然停了,我连忙朝上看。

“姥姥,姥姥!”灵儿什么也不顾地跑下来。“仙灵岛,我要回去救姥姥!”

“灵儿,灵儿。”我上前一把抱住她。“你别急啊,先冷静下来,我陪你回去!”

“这位李大哥,能不能帮个忙?”我问还在一旁没缓过神来的李逍遥。

“噢,什么?”

“我们现在要去仙灵岛。麻烦为我们备船,拜托了!”

“噢,好,你们跟我来。”

我们又再一次坐上了李四哥的小渔船出海,最后一次回到与世隔绝,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岛。

一上岸,我们便一路奔向水月宫。此刻,我早就作好了心理准备。

只是,我可怜的灵儿,她该如何接受这一切啊!

我们看到倒在血泊里的宫女们,惨不忍睹。灵儿的心情又再次激动起来。

“姥姥!姥姥……”灵儿应是把昏迷的姥姥从死亡线上喊了回来。

姥姥拼尽全身的力气睁开眼睛,老泪纵横。

……

她把一切要交代的都已经交代,才合眼。

……

她嘱咐我和李逍遥要带灵儿去苗疆找失踪多年的巫后,并且十分慎重地将灵儿托付给了李逍遥。

逍遥对突来的一切显得是如此的盲目和诧异,他似乎有点后悔自己捡了个烂摊子。

其实,我也打心眼佩服他。因为他认为他和眼前的人是素不相识;但在这个紧要的关头,他却没有舍灵儿而去--所以他是个真正男子汉,顶天立地的侠客。

我为灵儿有这样一个丈夫而感到欣慰。

我们三个人之中,最难过的就是灵儿,她整整哭了一天。

我能理解,当这个世界所有自己最亲的人同时离开,这种痛心是比自己去死更难受。

她需要安静,我和他也整整一天没有去吵她。

我们安葬完所有的人,便由她一个人静静地呆在那个曾经有个欢乐和痛苦寂寞的宫殿,努力去洗涤她心里一切不堪回首的记忆,重新找回快乐。

第二天清晨,我在水月宫外。

“姐姐。”

“灵儿,看起来你已经好很多了,我真的好高兴哦!”看来,我的这种方法是对的。

“我想了一天……”灵儿很平静地说。

“你不会感到寂寞和孤单的,因为你至少还有我们;我们也一定会陪你去南诏找你母亲的。”我说。

“你帮了我这么多,我不知该如何报答你才好,我知道那日姥姥逼你认我,很对不起!”

“你怎么这样说。”我顿时心里凉了半截。“难道我还不够资格做你的姐姐么?”

“不是!不是!”她着急了。“我很喜欢你和逍遥哥哥,我从来都没有什么朋友,可是你们给了我真正的快乐!”灵儿充满了感激地说。

“既然这样,我这个做姐姐的就一定要帮你。今后荣辱与共,肝胆相照,两肋叉刀,义不容辞,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除非,你嫌弃我!”

“谢谢!”灵儿的眼泪再一次落了下来。

我是第一次感觉到她是如此的无助。

……

在这以后,我发现灵儿每次看着李逍遥的时候,他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开她的目光,弄得灵儿总是黯然神伤。

是时候该告诉她了。

我找了一个李逍遥不在的机会。

“我醒来时,为什么会在客栈;我记得我那时我应该在水月宫啊!”我问她道。

“对不起。”灵儿一脸的歉意。“那天你走后逍遥哥哥就睡下了。可我不想你和逍遥哥哥有事,所以我弄昏了你,扮成仙女吩咐李四哥把你们送回去了……后来,那些黑苗的人就来了,把我绑走了……”

“不要紧,你也是为了我们……伤心的事就不要再去想它了--你知道逍遥为什么会突然间昏过去吗?”我很小心地问她道。

“姥姥把过脉,可是并没有什么问题啊!”灵儿望着我的眼睛。“难道,逍遥哥哥出事了吗?”

“不是他,是你……”我说。

“什么意思?”

“恩……他……他把在仙灵岛的事全都忘掉了!”

“不能怪他,是那群苗人给他服了忘忧散……”我补充道。

“所以,他现在根本不认识我们……”

我看到灵儿一动不动,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呆呆地望着我。

“好,我现在就去告诉他一切,看他敢不敢不负责任!”我突然站起来,大声说。

“不!”灵儿站起来。

我看着她的眼睛,等着她的话。

“我要和天打一个赌--既然老天要让逍遥哥哥忘了我,我就偏偏不让他得逞;我喜欢逍遥哥哥,我也相信他,我只要默默在他身边,我相信终会有一天他会发现我的,他会记起我的,我真的相信他--一定会的!这是老天对我的考验,要我要把握现在我拥有的一切,要我不再做自己后悔的事了,不再让我身边的亲人一个一个离我而去!”

“你真的这么想么?”我问。

“恩!”她很努力地点头道。

“你很勇敢!”我说。

灵儿再一次很甜美的笑了。

我发觉我们这些所谓的玩家的理解都错了。我所认识和喜爱的灵儿原来是如此的坚强和理智,她有的只不过是多一些的理解和包容;她如同一夜之间从小女孩的梦里醒过来了;她已经长大,虽然真正的磨难才刚刚开始。

“我尊重你的决定!”我说。

我们终于要告别仙灵洞天了--这个平静得不太真实的世外桃源。

我们理所当然地在李逍遥家的客栈里落脚。

又理所当然地和那些黑脸苗人第一次正面交锋。

听他们罗嗦一大堆的话,可灵儿这种心情哪里听得进啊,她只道这些人杀死了她最亲的人,愈战愈勇,于是我们很快便占了上风。

然而我在一旁看得是目瞪口呆,游戏里所有用特效合成的御剑术,观音咒,炎咒……竟然如此神奇在我眼前被施展!我把两只眼睛擦到turn red.

那个流氓头子渐渐支持不住了,乘我们不注意,挟持了一旁的婶婶。

“真不要脸!”我骂道。

李逍遥和灵儿着急了,他竟然卑鄙到叫公主和他回苗疆,以婶婶的性命做为筹码。

正当我们僵持不下时,婶婶突然“嗬--”地一声,挣脱了那块黑皮,而黑皮却应声倒下。

“好!好!”我高兴得一边拍手一边跳。

“死黑皮,这就是你的报应,多行不义必自毙!”我哈哈大笑道,总算抱了一“辱”之仇!

李逍遥眼睛瞪得比刚才的我还要大两倍,他死也想不到整日想出门去找的“高人”原来就在自己的身边,而且相处了十多年呢!

这个木头!

……

我想灵儿我和绝对是世界上最讨人喜爱的女孩儿了。

看得出,婶婶和我们一见如故,第一眼就很喜欢我们了,特别是灵儿,她还烧了一桌子好菜为我们洗尘呢!

原来婶婶除了一门绝技叱咤江湖之外,还是个响当当的大厨子!

我当夜睡得很熟,因此我没有亲眼目睹灵儿对逍遥说的一席话。

一大早,我就被婶婶叫到房里,她是一脸的诡异。

逍遥进来了。

游戏对白进行中……

……

“你见到赵夫人之后……就当面向她提亲……说你想要娶灵儿为妻。”

“啥!?娶灵儿为妻?”

“怎么,嫌她配不上你吗?撒泡尿自己照照吧!”我生气地说。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你的婚事当然由你婶婶我作主!灵儿呢……如果她娘亲尚在人间,就应向人家当面禀明。”

“万一……找不到呢?”

“你们直接抱个孙子回来也行!”

“哪有那么快的!”

“少罗嗦。这包是我昨晚帮你们准备好的,带着准备上路吧!”

“啊?!不会吧!现在就上路!”我忙喊。

“婶婶,这一路上该有多困难啊!您老又不陪我们去,我还没武功,还得靠他们照顾呢,要是碰到像昨天像您那样的情况,有人挟持了我,我可不会那么本事自己逃生啊,要是拖累了他们,我可怎么办呀!”

“你这鬼丫头,想学武功也不用兜着圈子说话啊!”婶婶眉开眼笑道。

“婶婶,我什么也瞒不了您!”我撒着娇地说。

其实,我的目的还不止如此呢。更多的是:我想灵儿和逍遥能够多处一段时间--恩--只要不那么早遇到林月如就好了。

“好吧!你想学什么,这里可有三位一顶一的好师父喔!”

“恩……我想学剑。”看到电视剧里美女们挥箫舞剑时的动人我早就为之倾倒了。

“你得先试试这把剑!”李逍遥一抛手中的剑,示意要我接住,我好不容易做好准备想去握起它;一瞥那刀光剑影,一股寒气从头凉到脊梁骨,便慌忙把手缩回来,剑砸在我的脚上,疼得我惨叫一声--幸好还有剑鞘,不然我的十个脚指头,全体完蛋!

“我不学了!我不学了!”此刻,我的眼泪水早已迸了出来。

第一次在他们面前丢脸,也第一次发现原来我是如此软弱。

大伙一下子慌了神,婶婶帮我拖鞋揉着脚指头,灵儿也一个劲地安慰我,为我擦我眼泪。

好半天我的眼泪终于止住了。

“好了,这回,我的小姑奶奶,你想学什么了?”婶婶开着玩笑道。

“我……我要学灵儿……不……”我一下子卡壳了。

我的灵儿是独一无二的,我是真不愿意我抢走她的任何东西。

“那我要学婶婶你的武功!”我像发现新大陆般大叫;我怎么能把她给忘了呢。

“真的!你想学我当年纵横天下的穿云掌?”婶婶很骄傲地说。

“恩!”我充满期望地看着她的眼睛道。

“好!我李飞凤这一生还没教过什么人,我这一把年纪了,也是该收徒弟的时候了,不然几年后我的穿云掌可就要在江湖上失传了!歆儿和我这么投缘,我就破例教你了!”婶婶兴高采烈道。

“噢--哎哟”我高兴地蹦起来,却伤到了旧患,疼得我叫出声来。

“那--难不难学啊?辛不辛苦啊?要多久时间啊?我们不是还要去苗疆找赵夫人吗?”我说。

“学武之人怎么可以怕苦呢--而穿云掌正是要从基础开始,看你也没功底,没体力也没真气,这套掌法最合适你不过了,可是这几天可就不要喊疼叫苦的,如果我听到你再娇气,那就别怪我不教你喔!”婶婶极其认真地说。

“师父--请受徒儿一拜!”我很机灵地作揖道,情不自禁地笑出来。

“这鬼丫头!”婶婶很开心地笑了。

我们大家都笑了。

接下来的日子,只怕是我这辈子最黑暗的日子。

……马步,倒立,挑水,劈柴……婶婶整一个地拿我当用人使唤,不过我也只当她是为了我好,便咬紧牙关硬是挺了过来;再是灵儿每日鼓励或煽情的话让我更加坚定,一心踌躇满志,我一定要学好武功!

我也时常远远看到灵儿和他的逍遥哥哥在清晨,在午后,在黄昏,在有星云的晴朗夜空窃窃私语,虽然听不到他们所说的一切,可看到灵儿那洋溢着幸福和满足的脸庞,也会由衷地替她感到高兴。

一切一切支持我挺了下来。

从前在家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我在半个月的魔鬼训练里半句埋怨也没有!我记得高一军训时那个教官被我在背地里把所有难听的话都用过了。

我为自己的转变而感到惊讶。

一个月后……

“你的基本功已经差不多了,这一个月也辛苦你啦,孩子。”婶婶很心疼地说。

“您是说,我现在就可以练穿云掌了?!”我欣喜若狂道。

“是啊,你们也是时候该起程了。”

“好孩子,认真看吧,能学多少算多少……”说罢,婶婶便舞起了她的穿云掌,形似游龙转凤,若隐若现,变换莫测……看得我目不转睛。

“这是第一式:鸾凤齐鸣……”

……

“这是第二式:凤遗风声……”

……

“凤声普乐……凤翎摆尾……百鸟朝凤……凤凰涅盘……凤舞九天……”刹时间,风沙四起,飞沙走石;突然间,又恢复了平静,一切都像往常一样平静。

我整个人已经傻了。

“看明白了吗?”

“我……我……我有一天也会这么厉害么?”我问。

“是啊,希望你能好好加油,把我的‘穿云掌’发扬光大,这下我可就全指望你啦。”婶婶竟然落泪了。

“婶婶!”我一把抱住了她,也很感伤地哭起来。

“还有,还有,这个!”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颇严肃的松开了手。

她从橱柜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深蓝色的,上面绣着八卦图案的小袋子。

“这是……”我擦了擦眼泪。

“乾坤袋。婶婶当年行走江湖时的宝物,不管再大的物品也装进去,而且携带起来一点也不沉重麻烦--现在,就当是师父传给你的吧。”

接着,我看见她把一个四四方方的庞大桌子轻而易举像变戏法一样变没影了;然后,她狡黠一笑,又从那古怪又神秘的袋子里把桌子掏了出来。

“好神奇呵。”我惊叹不已。

“呵呵,你喜欢就好!”婶婶亲自帮我挂在腰间,拍拍我的头。

这种离别场面似曾相识。

我们终于要阔别这块乐土,不知这一去是否有去无回。

“我可不能就这么走。”我看着我身上不伦不类的装扮,哭笑不得。

我也不能打扮成女儿身,不然,有个美若天仙的灵儿在我,我可真是自卑死了。

不然,就扮个男孩子吧。

我找来了李逍遥小些时候的“躔圉”(古代便装),站在铜镜前穿戴起来,裹头加冠,不一会儿一个帅气的古代美男子便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再加上我天生的一对剑眉和假小子的性格,我对我的新扮相满意极了……

我和李逍遥站在一块,除了比他矮了点,毫不逊色。

临行前,我在后山练级,所有的蜜蜂都成了我的手下败将,被我消灭得一干二净。

婶婶很欣慰。

我与婶婶篇9

那是七十年代中期的一个春天。不知为什么,那一年春天的雨水好像特别多,要不就是每当我去看她的时候天就下雨,反正我对这段路上的雨夜记得特别清,二十多年过去了,至今仍旧很难忘记。

除了没有孩子这一缺憾之外。二婶本来有一个很好的家庭,那时我的二叔已经不在人世。1971年秋,驾机出逃,机毁人亡。恰巧在这之前有人写匿名信,诬告二叔散布有损伟大旗手的言论,于是,他在的单位上海天文台“革命委员会”下令立即对他实行隔离关押。我的二叔程述铭,1948年清华大学物理系毕业,六十年代初,调入上海天文台。初期,即以资产阶段学术权威的罪名,被打入牛棚,监督劳动。这回是第二次剥夺他的人身自由。他在两名工宣队员的押解下,自己扛了行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走出永康路175弄时,满脸涨得通红,第二天,他在拘押他的房间里上吊自杀。

这一变故对于二婶的打击甚大,最初的苦境她是怎样捱过来的我不知道,那时我还在山西北部的农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1975年我回到上海,到二婶家去看望她时,只见她和二叔共同生活的屋内,布置和陈设一如二叔在世时的样子,丝毫没有改变。

我刚回上海时,二婶的母亲还在世。八十多岁了,身体不好,从不走出她的房间。老太太名叫陈衡哲,笔名“莎菲”,1914年赴美瓦萨女子学院留学。1917年,她在美国留学期间发表了白话小说《一日》,早于鲁迅的《狂人日记》一年有余。1920年在芝加哥大学获硕士学位,回国后,就职于北京大学,成为中国现代教育史中的第一位女教授。

二婶的父亲叫任鸿隽,是胡适在上海中国公学时的好友,又是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读书期间的同学。他们和杨杏佛、赵元任、戴觐庄等,经常就中国文学的发展进行广泛讨论,特别对白话文的创作,更是在相互唱和中加以研讨,写出大量的诗作,为日后伟大的文学革命,进行最初的准备。

通过任鸿隽,胡适得以结识陈衡哲。一开始,胡与陈并未谋面,只是通信,但是密度相当大。对于陈衡哲,胡适确有心仪。只是因为家乡已经有了未婚妻张冬秀,而且陈小姐已为好友任叔永追求的心上人,胡适才及时刹住了脚步。但是,这一段始于二十几岁的情谊,却一直延续了下去。日后胡适给自己的女儿起名索菲(Sophia),为与“莎菲”谐音,而我的二婶也就有了胡适做他的干爹。当然,这是余话了。

岁月无情地流逝。1976年,陈老太太也去了,走得安安静静,悄无声息。当二婶只落得孤零零一人的时候,她只有独坐诺大的屋中,只身面对窗外的潺潺细雨,守着昏暗,伴着凄凉。我经常去看望二婶。

自从我回来以后,二婶那苍白的脸上,总算有了多一些笑容。

雨夜,我们坐在温暖的灯光下,二婶翻开在美国读大学时的校友录,告诉我,在美国人的眼中,什么样的女孩子才算漂亮。在一群蓬勃灿烂的笑脸中,我一下就找到了二婶那乌黑的浓发和明亮的大眼睛。二婶接着指给我看旁边一个美国女孩儿,说这就是凯色琳,后来做了美国第35届总统肯尼迪的夫人。肯尼迪总统不幸遇刺后,嫁给了希腊船王。

大约是六十年代末,政府有关方面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从美国搞来记述肯尼迪总统遇刺的纪录片,要求上海外国语学院迅速翻成中文,而学院恰恰又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二婶。二婶后来和我说起,在空荡荡的放映厅里,只有她一个人坐在中间,面对巨大的银幕。为了听清片中的词语,经常要反复播放一个片段。当影片出现兴高采烈的肯尼迪总统突然遭受枪击,毫无防备的总统夫人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托捧总统迸出的脑浆时,二婶实在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悲伤,看着老同学那惊恐绝望的表情,她泪流满面,痛哭失声。

二婶知道我一直在练习毛笔字,就找出她父亲用过的砚台和整盒的徽墨送给我。知道我喜欢中国古典文学,又把三十年代三联书店印行的《词学小丛书》和绒装的《古文辞类纂》找出来,让我回去读。

在那些不下雨的周末,我们就相约在外滩碰头。俯身面对缓缓东去的黄浦江水,侧耳倾听二婶娓娓讲述学校里的教学轶事,其声其貌,其境其情,仿佛就在面前。一旦天气有变,我们就撤到南京路上的“德大”西菜馆,坐在高大的玻璃窗内,继续我们的话题。

丙辰清明,北京各界群从聚集在天安门广场,用诗歌和白花纪念,抨击“”。远在上海的我们把各自搜集到的诗歌凑在一起,你一首,我一首地击节念诵,揣测词义,感慨赞叹。过了几天,再次和二婶碰面的时候,她拿出了一叠翻成英文的天安门诗抄,说是要寄给美国的亲友,如果可能,还要当作翻译教材讲给学生们听。有一次,她还和我谈起红军的长征,她说这是可以和荷马史诗相媲美的伟大文学题材,其悲壮恢宏的气势,决不亚于人类历史丰的任何一场战争。

那段时间,我一边补习高中的数学,一边读周一良的世界通史。二婶知道后,要我读史不要只读一家,对于同一件史实应当从不同的角度加以审视,寻找多方面的资料比较研究,才能得出自己的结论。听了她的话,在当时几乎买不到什么书的时候,想方设法搞到美国海斯、穆恩和韦兰合写的世界史,从另一个方各看看人家是怎么说,确实获益匪浅。

梧桐树叶变黄的时候,绵绵秋雨一波一波地袭来,枯皱的落叶零乱地粘铺在湿漉漉的街道上,萧杀和着冷清,让人产生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绵绵秋雨中,二婶给我讲了一个小故事。那是在她上班路上,乘坐26路电车途经淮海中路,遇到红灯,车停了下来。正对二婶望出去的视线前方,是一条普通的弄堂。弄堂口有一座垃圾箱,一个拾垃圾的孩子正努力翻捡人们丢弃的杂物,可能是太想找到一点儿值钱的东西,个子不高的孩子上半身几乎全部探进了垃圾箱口。正在这时,二婶看到孩子急急把身体挣出垃圾箱,在他手里的,是一束被人扔掉的、已经枯萎的玫瑰。孩子没有再去拣拾垃圾,而是用眼睛紧盯着手中这把萎谢的花,稚嫩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蹦蹦跳跳地跑远了。二婶回到家里,把白天看到的这一幕,用英文写了一首14行诗。就在窗上一阵阵秋风秋雨的陪伴下,二婶给我念了这首小诗,结束时,二婶那双大大的眼睛里噙满了泪花。

天气越来越冷了,二嫂带我到淮海中路的“开端”服装店去做棉衣,这是一家专做男服的老字号。二婶说,二叔的衣服都是这里做的。她也照着二叔的样子,给我做了一件卡其布面丝棉活里的制服式棉衣。

1978年,“”中的各种冤案开始落实。那年春天,是我在大会上代二婶读了她的悼词,我在追悼会上穿的,就是这件饱含了二婶对二叔缕缕思念的不平常的棉衣。

又过了几个月,我离开上海,去了北京。二婶也在不久之后去了美国,去找她的姐姐和弟弟。从那以后,我和二婶再也没有见过面。据说,她在地球那边的世界并不如意。那毕竟不是她的国,也根本没有她的家,她曾经拥有的一切,都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我与婶婶篇10

一大早,我就被爸爸从被窝里抻出来,还不到五点钟,蓬头垢面的,衣服也没有换,又被连推带搡地拽上门口没有熄火的手扶拖拉机上。我老大不乐意,嘴里一个劲地喊着:“不去,不去。”爸爸连声骂我,叔叔在一旁一个劲地劝我去他家,说是叫我帮助新婚的婶婶洗衣服。我一听是叫我洗衣服,又不好意思不去了,我已经十三岁了,也知道点人情世故了。我知道爸爸叫我去的目的是想叫家里少一口人吃饭。

中午,我们到了叔叔家的门口。这是一个朝阳的小土房,房檐子的秫秸烂得直掉末子,房顶上的杂草有两尺多高。东房檐子已经塌了,明显地凹了下去,像一个缺了一只耳朵的人一样不顺眼。不知怎的,我一见到房顶上有草的房子心里就害怕,荒凉的景象让我心里发毛,我觉得这样的房子里面有鬼,或是招鬼。

一进院子,一个面色苍白、扁平脸的女人栽栽愣愣地挪出了那个黑洞洞的门口——那个女人走路看上去就是挪,挪完左腿挪右腿,一看就知道她是一个腿脚不好的人。我断定她就是婶婶了,于是开口叫道:“老婶!”

老婶看了我一眼,有点不高兴,转脸问叔叔:“她是谁家的孩子?”叔叔看了我一眼笑着说:“南边的亲戚,叫燕子。”别看我人小,当时就挑了叔叔的茬,为什么不说“是大哥家的孩子”,或者说“是我侄女”,反而整个“南边的亲戚”。 我当时就生了气,心说等着我给你们洗衣服吧。

我的到来还得麻烦老婶重新做饭,婶子边做边磨叽:“要么早死回来,要么晚死回来,大热的天,谁愿意烧火?你哥嫂也真是够一说的,怎么就差这一顿了?”

我真想和她顶嘴,早晨出来时还不到五点钟,我们坐着手扶拖拉机去集市上卖刷子、笤帚,还有马莲,婶婶也不是不知道。一想到有叔叔,我不能乱说。叔叔解释:“哥家也没有吃的了,你做点快当的,扑拉点疙瘩汤。”

不一会儿,我和叔叔就喝上了苞米面的疙瘩汤,婶婶往里放了四个大土豆,挺面烀的,还放了荤油,香喷喷的。我想不吃白不吃,干脆也别装假,吃个痛快。这也是临行前妈妈偷偷在我耳边嘱咐的话。我头也不抬吱溜吱溜地喝着,专挑土豆吃。老婶坐在我的身边,汗流满面,用一本破书扇着风,一股一股的凉风夹杂着汗臭味不时地飘过来。我正吃着,老婶突然用手拍了我一下:“大丫头,老婶做的汤好吃吗?”我被老婶的一声“大丫头”快弄出眼泪来,觉得和她亲近起来。老婶说:“大热的天吃疙瘩汤,咱就穷啊,没啥好吃的给大丫头。”我说:“老婶啊,这挺好了,没有掺菜。”

我发现老婶这人挺好的,挺实惠,整个下午她都在向我诉说她的苦难。叔叔骂她“傻子”,说和一个小孩子有啥可说的。老婶说:“我看燕子是个懂事的孩子,别看长得小,和她一般大的,两个绑在一起也不如她。”在婶婶的夸奖下,我更加留心,让自己懂事。

这个暑假我就呆在叔叔家了。除了帮婶婶烧火做饭外,我的任务是掳一筐野菜喂鸭子,再割一捆草喂猪,剩下的时间就是和婶婶前夫的大儿子一块玩跳棋,或是到河套里抓泥鳅。这个孩子叫大宝,和我同岁,虽然是个男孩,却弱得很,细胳膊细腿儿,整天病恹恹的,说话也没气脉。他傻倒不傻,好赖话听得出来,但是和别的孩子比,总像缺点啥,叔叔掐半拉眼珠子看不上他。在饭桌上,大宝常常只吃了几口饭就被叔叔呵斥下去,躲在外面哭。大宝挨骂,婶婶不护着,跟着骂:“你咋这么没记性啊?说一百遍了你就是不听啊你!你不改,这个家以后就别呆了。”骂完就哭,还骂她死去的鬼给她留下两个祸根。这时候叔叔的双拳握得紧紧的,脸憋得通红,吼道:“都滚外边去,一窝废物。”

在农村,女人身体不好,日子就很难过。有句话这样说:“破房子漏锅,瘫巴老婆,这日子没个过。”叔叔是头婚,相貌又好,婶婶自觉低人一等。刚结婚那阵儿叔叔对婶婶还算好,以后就几乎看不到叔叔的笑脸了,可怜的大宝成了叔叔和婶婶的出气筒。

一天,我帮助婶婶洗了一大杆子的衣服,手都搓出了血泡,本想歇息一会儿,不料在外边干活的叔叔回来了,见猪圈里没有草,就大骂大宝,什么“懒驴下的”、“不是好人揍的”,骂得极其难听。其实大宝也没有闲着,他整个上午都在照看两岁的弟弟二宝。二宝还不会走路,他不能离身。我不爱闻二宝身上的臊味,又怕二宝往我身上拉尿,所以宁愿洗衣服做饭也不爱看孩子。婶婶出门了,去到市里她的姐姐家要点细粮,二宝没有奶水吃,苞米面的糊糊小孩不爱吃,也怕他吃坏了。婶婶临走的时候,用白面和上鸡蛋,给二宝烙了鸡蛋饼。我就发现大宝特馋。刚刚把鸡蛋饼从锅里抢出来,他就急忙把碟子端过去搂在怀里。喂孩子成了他最得意的美差事。他小口咬下一块饼子,嚼了一小会儿,再把饼子吐在手指肚上,往二宝的嘴里抿,我断定他在嚼的过程当中肯定是偷着往肚子里咽了许多,不然他为什么这样喜欢喂孩子?那嚼的滋味一定让他过了一把馋瘾。

被骂了一通,还没有吃午饭,大宝就含着泪水顶着炎炎的烈日去割草。我也很累,可看见大宝受气,我从内心可怜他,也拿了一把镰刀出了屋,拔腿就朝南沟沿跑去。

南沟的草又厚又嫩,一会儿就能割一大捆,我以为大宝已经割完了,只要我帮他拧好,捆上扛回来,叔叔就会消气的。可是,到了南沟沿,见大宝正攥着手指头龇牙咧嘴呢。原来,还没割上一把,他就把手指头割了个大口子,鲜红的血从指缝中流出来,前襟,大腿,镰刀把,都沾上了血迹。我气极了,骂他:“你可真废物,把手割了咋不回家?”他说怕叔叔打他。

我赶紧把衣兜翻过来,用刀割了一块布,给大宝包扎好,嘱咐他别让叔叔看见伤了的手指。然后发疯一般割草,一会就割了一大捆。大宝愣愣地看着我说:“我要是像你那样能干就好了。”我累得呼哧带喘地把草捆背到院门口,往地上一摔,夺过大宝的镰刀说:“你扛进院子吧,就说是你割的,省得叔叔骂你。”大宝使了几次力气,都没有把草捆扛起来,我只好放下镰刀帮他,草捆竟然把大宝一下子压趴下了。怎么办呢?我又来了招儿,把草捆分成两绺,大宝一个肩膀放一绺,我俩一起喊一二,起!大宝总算把草背起来了。

大宝弓着腰,小腿紧倒腾,那样子好像背了一座大山,踉踉跄跄地拐进院子。好在从门口到屋里只有二三十步,挺不住了也到地方了。叔叔一见草捆,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这回割的草还多,每回割的那点,都不够老鸹絮窝的。”我和大宝对视一眼,偷偷地笑起来。

叔叔一高兴,给我们煮了挂面,还卧了鸡蛋。大宝一见有鸡蛋,就忘了藏那个血淋淋的手指头,叔叔见状只瞪了他两眼,没骂他,也没夺大宝的饭碗,我想,叔叔有时候也挺好的。

暑假里,最先熟的作物是糜子,去了皮,也就是大黄米,主要用来包粽子和豆包的。开春的时候,叔叔在南沟里开了一块荒地,种上了糜子,种得早,熟得就早,如不及时割回来,就招鸟儿,把糜子粒儿啄个精光。早晨,叔叔临走给我和大宝分配任务,把南沟的糜子割了,捆上,扛回来,再垛在院子的旮旯里。我内心十分不愿意,自打进了叔叔的家门,没有一刻清闲。割糜子是大人的活计,在叔家我却成了大人。婶婶看出了我的心思,说:“唉,我大丫头命苦,有牛使牛,没牛使犊了。你老婶太废物,这腿啥也干不了啊。”我一听这话马上说:“没事,得动。”

我和大宝手里拿着镰刀往南走,一路上我们割杂交高粱秆,或者把玉米秆当甜秆嚼,有的不甜,干巴瓤子,我们也仍然狠劲地嚼着,嘴角被拉开口子,血把嚼过的碎渣子染成红色,也全不在乎。最高兴的是看见“黑甜甜”,每当看见一大棵,我和大宝就赶紧跑过去。这东西长得像葡萄,就是粒小,一嘟噜一嘟噜的。黑的摘没了,就摘绿色带点黑色的,也有那么一丁点甜味。剩下的绿色的硬邦邦的小甜甜,我们也不祸害它,等熟了再来摘。

来到叔叔家的糜子地,我一看乐了。总共也割不上二十捆,眨眼工夫的事。于是我们又找了一阵黑甜甜吃,都吃饱了。大宝的手指头伤还没有好,不敢拿东西,我只好割一捆就捆上,又不能捆太大,怕大宝扛不动。就这样我连割带捆,再掀到大宝背上,大宝扛回家后就直接垛上。我把糜子割完,就坐在地里等他回来,让他掀我背上,我就可以扛上三捆,几个来回就完事了。

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大宝回来,离家也不过是三四百米远的路程,怎么这么长时间?我终于坐不住了,扛了两捆回家,见大宝正在哭,鼻子出了血,脸红肿着。叔叔正吵着,婶婶在哭。我的心突突跳个不停。邻居一个看热闹的小孩告诉我,大宝将糜子穗儿朝下垛上了,正赶上叔叔回来,就狠狠地揍了大宝。婶婶除了哭,也没有什么能耐了。这大宝真是猪脑子,哪有把穗子朝下垛的?

人们一拥而上,把叔叔拽回到小黑屋里,七嘴八舌地劝。在乱哄哄的吵闹声中,我偷偷地拉上大宝,把糜子全都扛回来,又悄悄地垛好。晚上没有人烧火做饭,叔叔被人拉去喝酒,婶婶还躺在炕上生气。我肚子饿得咕咕叫,很想自己烧火做饭,可是又不敢。

我想回家,这种念头强烈起来。这种念头在一个阴雨的早晨变得更强烈。一早,哗哗的雨声把我惊醒。大宝听见雨声,忽地坐起来大叫:“太好了,下雨了,河套该有水了。”我心里决定,不管下多大的雨,今个儿我一定回家,怎么说也不呆了。我想,我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帮助妈烧火做饭,洗衣服,然后狠劲地割草。爸爸一高兴,就不嫌我多余,不往外赶我了。

就在我决定回家的中午,叔和婶说什么也不让我走,大宝更是哭天抹泪的,可是我真是想家了。

由于下雨天没能给猪割草,老母猪居然饿得跑了出来,咬死两只下蛋的母鸡。叔叔又大骂起来,声音满院子回荡。婶婶看样子也心疼得厉害,却安慰他,说:“别骂了,你就是有吃的命,猪要是不咬死鸡,还舍不得杀,正好有白面,包鸡肉馅的饺子。大丫头来了,还没有吃上好东西,今天犒劳一下燕子。”

我一想有鸡肉馅的饺子吃,再说叔叔又不想送我走,就再呆一天。叔叔把两只血淋淋的死鸡放在大洗衣盆里,婶婶烧了一锅开水,开始褪毛。我不想闻那难闻的味儿,转身走开了。一眼看见大宝,这个赖赖巴巴的小子正满脸喜气地玩着鸡肠子,两手油腻腻,血呼啦的,又腥又臭,我惊叫起来:“你咋不知道埋汰啊,啥都玩儿。”叔叔一见立时瞪了眼:“滚一边去,鸡肠子是拿着玩的吗?不争气的东西。”

其实,我是知道大宝的,他是被这顿鸡肉馅的饺子给搅和的,加上家里出现了难得的和谐气氛,一高兴一激动,不知道怎么才好,才逞能似的玩起了鸡肠子。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会干一些无目的无聊的傻事。大宝挨骂一点都不生气,因为鸡肉馅的饺子马上到口,他心里高兴。大宝做着鬼脸扎愣着两手正想往屋里跑,叔和婶几乎同时喊叫起来:“回来,别进屋乱摸,蹭哪都是油。”大宝就笑着跑出了院子,临到门口,还回头朝我做个鬼脸,举起双手,那意思是他要把油乎乎的双手往我的脸上抹。我就瞪他。婶婶还在骂:“滚开,滚远远的。”大宝风一样跑出了院子。我想,大宝肯定是去河套洗手去了。

我帮助婶婶剁完鸡肉,和好面,已经是接近傍晚。阳光柔和,空气清爽,加上有好吃的,我心里十分地惬意。我擀皮儿,婶婶包饺子,我擀的饺子皮薄厚适中,而且溜圆,嗖嗖地从我的小手里飞出去。婶婶夸我长大准是个过日子的能手,这么小啥活都会干。婶婶还说,长大了要找个像样的男人,孬包会让我踹死。我呵呵地笑着。我发现老婶也很能说笑话。这时候叔叔在外面的炉子上炖着鸡骨头、鸡头、鸡爪,放了葱姜蒜,满院子飘着香味。

包着包着,突然间,我的心里很奇怪地突突跳几下,接下来感觉肚子空空的,我想我肯定是饿了,或者是病了。与此同时,老婶说:“我心咋这么难受呢,跳得紧。”我不知想说什么来着,嘴一张却是这样一句话:“大宝呢,咋还不回来。”婶说:“我也正寻思他呢,肯定是上河套洗手去了,饺子马上好了,他也该回来了。”

叔叔放好了桌子,摆好碗筷,捣了蒜酱,炸了辣椒油,用大海碗盛了满满一碗鸡骨头,呼呼吹着端上了桌子。婶婶伸手抓起一块鸡肝放进嘴里尝了个鲜。叔叔拿起酒壶一晃,没有动静,喊道:“大宝,打酒去。”我和婶同时说,大宝没在屋。叔叔就又骂开了。我只好去找大宝。

我站在门口喊大宝,没有回音;又到前村后院左邻右舍的人家去找,也没有。我走了很远,到有黑甜甜的地方去找,也没有。婶把饺子煮好了,挪到大门口喊大宝,边喊边骂。叔打酒回来,见大宝还没有回来,没好气地喊:“咱先吃,别等他,都吃光!”婶说:“孩子都好久没吃上饺子了,等等吧。”叔叔进屋喝了一口酒,填嘴里一个饺子,骂道:“废物,上河套看看去。”婶说:“早该洗完手了,他也不能在河套呆这么长时间啊。”忽地,她想起下游有个水库,正要去那里看看,一个人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告诉说:“刚才有人看见有个孩子在水库边脱衣服了,衣服还在,可孩子还没有上来,看看是不是大宝。”婶一听,当时就瘫了下去,走不了了。我和叔叔急忙跑到水库那里。

水库边已经聚集了很多人。我们到了水库一看,当时就蒙了。那衣服正是大宝的!人们找来抓钩、绳子、梯子,忙着捞人。老婶被一个人用自行车推来。她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地祈祷:“老天爷啊,可怜可怜这个孩子吧,让他回家吃饺子吧,鸡肉馅的饺子啊……”老婶的泪水像小河般流淌,我也哗哗地掉眼泪。

当大宝光溜溜的尸体被捞上来的时候,婶昏死过去了。我拼命地往人群里挤,想看看大宝,却被叔叔狠狠地扇了一个大耳光,叫我“滚回去”。我眼冒金星,嘴角流血,我知道叔叔的用意。他是怕我吓着,但是我真想看看大宝啊。他刚才还和我做着鬼脸,这会儿工夫就成了死人,我形容不出是怎样刻骨的心痛。

这一夜乱哄哄的。大宝的姨们、姑们、叔们、舅们,平时总也不登门的,见面躲着走连话都不说的,这个晚上听到信儿全来了。大家先哭大宝,哭完大宝就哭大宝死去的爹。这过程中叔叔一直把头埋在怀里一言不发。大宝的尸体用麻袋裹着,放在当街。木匠把灯拉出外面,叮叮当当地钉做小椁。这个木匠还真难伺候,一会要烟,一会要水,一会又吵着冷。给他找了件衣服,他嘴里还一个劲地念叨:“我这人心眼好,不那么斤斤计较,前几天在上营子也是钉做小椁,人家硬是给我两百,我只要一百,做人不能太死性了。”

木匠的言外之意是,你们必须给我一百块钱。虽然只是几块板的事,可死人的活计就是不能讲价,人家要多少就得给多少。大宝的大姨从兜里掏出一百块就给了木匠说:“孩子活着的时候没有花着我一分钱,死了我给买个小椁吧,让他有个地方呆,再也不受后爹的气了。”她边哭边用手拢着新烫的头发,这个大方的举动使得她在众亲友当中有了地位。她不由趾高气扬起来。婶婶几次哭昏过去。

箱盖上放着谁也没有吃一口的鸡肉馅的饺子,上面落满黑压压的蝇子,两大碗骨头也摆放在那里。叔叔的一瓶酒满满的,只喝了一口。除了木匠一进屋夸了一句“好伙食”之外,再也没有人对这鸡肉馅的饺子感兴趣了。在这个悲痛的夜晚,我是最忙的人。一会儿有人喊:“孩子,找个干净的毛巾来。”一会儿又喊:“孩子,给我倒水。”我被指使得脚不沾地,好像一点不在乎大宝的死似的。其实任何人也不知道我的心有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