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村树十篇

时间:2023-03-29 00:09:54

村上村树篇1

多年以来,村上春树一直被称为“离诺贝尔文学奖最近的人”。他曾多次处于各大公司赔率表前三名。然而,获奖热门村上春树再次与诺贝尔文学奖无缘。是才气尽显运气不佳,亦或是单枪匹马不入主流?走近村上,看看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作家?

村上春树,一位日本现代小说家,亦擅长美国文学的翻译,在亚洲是相当受欢迎的作家,也以自我训练跑长途马拉松,喜欢爵士乐、猫、古典音乐及美国作家弗·司各特·菲茨杰拉德闻名。

村上1949年1月12日出生于京都伏见区,6岁入西宫市立香栌园小学就读,12岁入芦屋市立精道初级中学就读,15岁入兵库县神户高级中学就读,到了18岁,村上听从父母劝告,准备考国立大学。19岁到东京,入早稻田大学就读第一文学部戏剧专业。22岁村上以学生身份同阳子结婚,26岁从早稻田大学第一文学部戏剧专业毕业,到了30岁,村上在涩谷区千驮附近的神宫球场起了写小说的念头,随后每晚在餐桌上挥笔不止。创作期间发表过很多文章和译作,出版的短篇小说集和长篇小说数目惊人。陆续出版了《萤》、《再袭面包店》、《神的孩子全跳舞》等短篇集,其中短篇小说选集《Blind Willow,Sleeping Woman》 获得“Frank OConnor 国际短篇小说奖”。另外,村上的翻译工作也不容小视,他完成了雷蒙德短篇译作集《夜幕下的马哈鱼》、《我打电话的地方》和波尔短篇译作集《世界尽头》。另有《原子时代》、《一个圣诞节》、《忆伯父》等精彩译作以及译作连环画《陌生人》、《神奇的扫帚》等问世。又先后出版了《寻羊冒险记》、《遇到百分之百的女孩》、《挪威的森林》、《海边的卡夫卡》等作品,其中《寻羊冒险记》获“野间宏文艺新人奖”,《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获得“谷崎润一郎奖”,著名的《海边的卡夫卡》则获得“World Fantasy Awards”。2009年,长篇小说《1Q84》 BOOK1/BOOK2出版,获得“耶路撒冷文学奖”。2010年《1Q84》BOOK3出版,受到热捧。2011年,村上荣获“西班牙卡塔龙尼亚国际奖”。

你有过这样的时刻吗?你的人生中有过这样的伤感故事吗?在四月一个晴朗早晨的街角,你和一个百分之百的女孩不期而遇。你的胸口瞬间震颤,你的口中干得沙沙作响。你本该向她搭话,可你却眼睁睁地看她与你擦肩而过,径直消失在人群中,永远永远。1981—1983年,村上春树为一本杂志写了18篇连载小说。那里面有惊险,有滑稽,有苦恼,有深沉,有的是故事,有的是寓言,有的像感想,有的像速写。都市角落小人物的淡淡悲哀和人生空虚,浓缩在这一册书之中。这就是村上的《遇到百分之百的女孩》。

而《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这部小说共40章,单数20章是“冷酷仙境”,双数20章为“世界尽头”,这种交叉平行地展开故事情节的手法是村上春树小说的特征,而本书是这种特征最典型的体现。“冷酷仙境”写两大情报组织在争夺一个老科学家发明的可以通过人脑来加密情报的装置,老人躲到了地底。主人公“我”是老人的实验对象,他受到情报组织的威胁,在老人的孙女帮助下,经过了惊心动魄的地底之旅,好不容易找到老人,却被告知由于老人的计算错误,他的意识在24小时后离开现实世界,转往另一世界即“世界尽头”。“我”回到地面上,与图书管理员过了最后一夜并告别,然后驱车到海边静候死的到来。“世界尽头”是另一番景象,这里与世隔绝,居民相安无事,但人们没有心,没有感情,没有目标。“我”一直想逃离这里,但在即将成功时选择了留下,因为“我”发现“世界尽头”其实是“我”自己造出的。本书想象力奇特,艺术水准高超,情节极其荒诞而主题极其严肃,用变形的手法写出人们对当代资本主义社会的混乱现状逃避无门的真实心态。

可见,村上春树是一个创作风格多变的作家,对各种形式的小说创作游刃有余。当然,他有自己更偏爱的风格,正如他所说:“我的风格——我所认为的自己的风格——非常接近于《冷酷仙境》。我本人不喜欢现实主义风格,我喜欢更加超现实的风格。至于《挪威的森林》,我当时拿定主意写一本不折不扣的现实主义小说,我需要那种写作经验。如果我坚持写超现实的小说,我可能会成为一位‘邪典作家’。可我想打入主流,所以我需要证明自己有能力写现实主义小说。”细细咀嚼村上的作品,便不难体会村上的追求与沉思。一个作家对自己作品这般精心规划与锤炼,让他的才情与努力展露无遗。

林少华评价村上春树时认为村上是在玩味孤独,品味忧伤,他能在别人觉得讨厌的寂寞与孤独之中品味出乐趣,并将这乐趣写成完全具有村上风格的作品。也有人认为村上的作品有惊人的气氛渲染能力和想象力,以及很不错的冷幽默,细节铺陈和状态勾勒笔法出色。但在驾驭大长篇时不如小短篇出色,实际上许多长篇都由短篇补缀而成。总之,读过村上春树的作品的人大多折服于其另类的笔触与奇谲的意境。

有日媒报道称,近年来对村上春树获奖的期望是越来越高。不仅仅是文学记者,所有文化部门人员都照例准备好了对此进行报道。文化部门及各个报社人员从四年前就开始准备村上春树的获奖了。2006年3月,村上春树获得了捷克法兰兹卡夫卡奖。因为此奖获得者连续两年都继而荣获诺贝尔文学奖,周围人的期望一下子高涨起来。以村上春树的文学成就,确实无愧于诺贝尔文学家的热门人选之称。然而,村上却一次次与这一看似近在眼前的荣誉失之交臂。不过,村上春树本人似乎对诺贝尔文学奖并不感冒。他曾表示:诺贝尔文学奖政治性比较强,我不想搅和进去,此外,得奖还会干扰生活的私密性。

不管怎样,诺贝尔奖作为一个国际大奖,评选必然有相对重要的标准。村上究竟能否从“距离最近”跨一步到达终点,我们只能拭目以待。

言语

1. 重大知识,意味重大责任。——《1Q84》(BOOK2)

2. 不要同情自己,同情自己是卑劣懦夫干的勾当。——《挪威的森林》

3. 追求得到之日即其终止之时,寻觅的过程亦即失去的过程。——《国境以南太阳以西》

4. 我一直以为人是慢慢变老的,其实不是,人是一瞬间变老的。——《舞!舞!舞!》

村上村树篇2

在日本文坛,村上春树是个“别具一格”的作家。文风异于他人,行事也如此:很少与外界往来,不属于任何作协组织。不爱抛头露面,不上电视,不做报告,采访也很有限。私生活中规中矩,有板有眼:早上5点起床,晚上10点就寝。每天写作4个小时,长跑10公里。如此这般,坚持了26年。

村上跑步不是运动休闲这么简单,他每年要跑一个10公里比赛、一个半程马拉松、一个全程马拉松。迄今,已参加马拉松比赛28次。另外,他还多次参加铁人三项。无论他到哪儿旅行,包里总少不了一双运动鞋。

去年10月,村上春树根据自己的长跑经历创作了传记性质的随笔集《谈论长跑的时候我说些什么》。书中,村上大谈自己的长跑心得。并借跑步这一话题,回顾了自己的写作生涯。他说,从《寻羊历险记》起,他大多数作品的灵感,都源于长跑途中。

另外,村上的私生活与人生感悟,也能从书中窥见一二:脉搏比一般人慢、不喜欢用日语演讲,而爱用英文,理由是不必为选动词而苦恼。村上春树紊来低调,这样裸地袒露心声,恐怕还是几十年来头一次。

跑马拉松的作家

按照村上春树的标准,59岁的他,其实还算是个小伙子――每个月理发一次,穿运动鞋,坚持跑步。

村上开始跑步是在1982年,那年他33岁,刚刚从事写作不久,仍经营酒吧,每天查账、清理库存、调制鸡尾酒。凌晨关门后,开始写作。村上感觉,无论酒吧还是文字,都无法全情投入,像在过两个人的日子。他不得不考虑,是过开酒吧的社交生活,还是寂寞地写小说。想了很久,他选择了后者。

写小说后,他和妻子搬到乡下,生活方式彻底改变,整日伏案写作。由于担心健康,他开始慢跑。这是最简单的运动,只要一双跑鞋,一个MD机,一条路。起初,他只能跑20到30分钟,已经气喘吁吁、心跳加速、双腿打晃了。可到了1983年,他能连跑22公里。就是那时,村上萌生了跑马拉松的想法。

“我的脚往前动着,感觉自己的四肢,像抖开的包袱似的七零八落。跑过60公里的休息站,我只觉得快死了。”《谈论长跑的时候我说些什么》中,村上回忆着自己第一次参与马拉松的情景。书中,类似的“马拉松日记”有很多。比如,他曾从雅典跑到了马拉松镇,那是原版的马拉松路线。当然,村上是反着跑的,他说“不想在交通高峰期抵达雅典。”

在这本回忆录里,村上发挥了小说家的特点,将肌肉描写拟人化。他把它们比作不愿干活的工人,需要经常为它们下达命令。“只要你向它们说明你的期望,指出它们必须完成多少工作,你的肌肉就会服从,逐渐变得更加结实。一旦负重终止了一些时日,肌肉就会自动地假设他们不再需要辛苦地工作了。”至于那些酸痛的肌肉,则被村上说成是法国大革命法庭上相互争吵的农民。

对村上而言,跑步不仅要经历体能的考验,有时还会遭遇意外。今年3月,他曾在一次晨跑时“失踪”。那天早晨空气清新,前一夜刚刚下过暴雨,他在寓所附近的森林公园中跑步,当他跑完3圈后,忽然不见了踪影。

人们开始推测村上的去向。有的说,他不告而别,去了欧洲。有的说,他去了四国岛。理由是,他曾在《海边的卡夫卡》中透露过这个意图:“目的地定在四国。查看地图时,不知什么缘故,觉得四国像是自己应去之地。”还有些人说,村上春树的目的地,是他曾经生活过的美国,此刻他正在某个幽静的酒吧里,倾听他在《爵士群像》中描绘过的美妙无比的爵士乐。

然而,事实却不如人们的想象浪漫。失踪后第4天,村上再次出现在森林公园。当日又是一个雷雨天。经核实,4天前小说家在跑步时,不慎跌入一个掀开井盖的下水道内,随即昏迷不醒,4天后再降暴雨,雨水泄入下水道中,将困在地下的村上浇醒,他才爬了出来。

这件意外,并没给村上留下阴影。之后,他仍每天坚持长跑。他坦言长跑虽有痛苦,但享受更多。比如,刚开始跑时,他就曾遭遇“美丽的邂逅”。村上回忆,那时的他每天都和一个妙龄女郎迎面而过。这样持续了很多年。偶尔,他们会打个招呼,但最终,没谈过一句。即便如此,每天清晨的相遇,都让村上暗自欢喜。

艰苦的马拉松比赛,在村上眼里,也是充满乐趣。他以多次参加的波士顿马拉松为例比赛从中午12点开始,一路上家家户户烧烤的香味扑鼻而来。途经韦尔斯利女子大学时,女大学生们齐刷刷地排列着,一起高喊着加油。而最终冲过终点的,丝毫不逊于完成一本长篇小说。

长跑与写作相通

村上已经跑了28次马拉松,但他始终觉得,自己没什么体育天分。胳膊太细、腿太瘦。就如他从没奢望会成作家一样。在他眼中,有天赋的人写起文章会文思泉涌。他却不同,“每次写作,累得好像紧紧拧过的抹布”。

他说自己必须拿着凿子,挖下很深的洞,才能发现灵感的源泉。每当泉水即将干涸,他就开拓下一个。村上说,长跑的本质和写作一样,就是一次又一次把自己逼到极限,唯一的对手是你自己,面对的是你内心的挣扎。

爱好运动的作家其实很多。列夫・托尔斯泰是自行车爱好者:杰克・伦敦、梅特林克和海明威从事过拳击:长期卧床的普鲁斯特打过网球,后来他把自己的球拍改成了吉他:美国的田纳西・威廉爱好游泳:英国的乔治・奥威尔酷爱足球。但他们大多把体育当作强身健体的爱好,只有村上,认定跑步具有如此深刻的精神内涵,且与写作灵魂相通。

同时,他给写作、跑步都立下了严格的规矩。无论灵感突发或脑中空白,写小说都要按照计划,循序渐进。至于跑步,如果哪天不想出门,他就会反问自己:“你可以靠写作为生,在家里工作。不用挤火车上下班,不用开无聊的会。你没有意识到你有多幸运?这样来看,在家附近跑上一个小时就没什么,对不对?”

每次自问自答后,村上准会穿上跑鞋,毫不犹豫地跨出家门。他说,当初撰写厚达600多页的《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时,就是靠着这几句,坚持跑步,完成了小说。村上认定,是跑步提升了他的写作高度。“33岁,是耶稣死去的年纪,是菲茨格拉德开始走下坡路的时候,而我在这个年纪开始长跑,那才是我真正作为作家的起点”。

无处不在的长跑智慧

2007年8月初,《谈论长跑的时候我说些什么》在英国上市,《泰晤士报》列举了一系列解读村上春树的密码。喜欢跑步是最应景的一条。除此之外还有:村上容易令人产生分歧。理由是2000年6月,一位德国电视记者因与同事就村上意见不合,愤而辞职:村上有超强的影响力,索非亚・科波拉、大卫・米切尔都曾受他影响:村上爱音乐,他收藏有7000多张黑胶唱片。另外,村上超级爱猫。

村上自己也说:“这些年来,家里一只猫也没有的时期只有两个月。”有一次,他去欧洲旅行,把猫托付给了出版社编辑。一向我行我素,连约稿都很少答应的他,破天荒地接受了编辑的“寄养条件”――写一部长篇小说。这就是1987年出版的《挪威的森林》,畅销得如火如荼。

最近,《挪威的森林》即将被搬上电影屏幕。由于村上语言的独特性、文字中独有的韵味,每次小说搬上银幕,都有改头换面的大动作,与人们印象中的村上春树味道不同。而《挪威的森林》自问世以来,一直是很多电影人的心头好。梁朝伟对《挪威的森林》的喜爱,很多人都知道,他曾说如果有天当导演,首先就要把《挪威的森林》搬上银幕,而他心目中扮演女主角直子的最佳人选,就是张曼玉。擅长拍摄青春片的日本导演岩井俊二,也一直觊觎着“森林”。只可惜,几年前村上春树一口回绝了他,无奈之下,岩井俊二模仿《挪威的森林》的小说架构,拍了影片《情书》。

村上春树会把电影《挪威的森林》的执导权和改编权交给法籍越南裔导演陈英雄,确实让人大跌眼镜。据说陈英雄在巴黎看了法文版《挪威的森林》后,马上就有了改编小说的念头。2004年,他试着和村上春树接触。最初,村上仍是拒绝。理由是:这部小说结构特殊,没人能改编成功。

陈英雄的性格,倒是和村上春树有几分像――不会轻易放弃。他不停约见村上,并着手写起剧本。后来,村上觉得,至少也该见见这个执著的人。陈英雄就是抓住了这次会面,说服村上“交出”了《挪威的森林》。

面对日本媒体,村上只说了一句:“陈英雄身上,有一种持久力。”巧的是,持久力,刚好是村上的长跑理念。这位作家,把跑步的智慧套在了生活上。

村上村树篇3

这二十六年间,村上春树虽然写了大量超现实作品,但写实功力毫无荒废。《没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礼之年》以写实为幌,实际上持续触及的是深度超现实的深渊:人心或者说灵魂的阴翳。这是村上一以贯之的追索,但因为写实而来得更沉重。

村上春树的主人公多崎作,二十岁时不明就里地被原先作为密友五人组的另外四个朋友宣布切割绝交,所有人都知道原因唯独多崎作不知道,他不存在被人相信或不信的可能,因为他完全被所谓的“真相”排除在外,因此他想死,却又死不得。之后,他深深埋藏过去的自己,度过了晦暗的十六年。

多崎作一开始就注定了是被排除的一人。他的四个朋友的姓名里都有色彩:赤松、青海、白根、黑埜,唯独他是没有色彩的多崎作——崎,如荒原,只有苍凉的调子。直到遇到另一个没有颜色的人:木元沙罗,他的生命才依稀看到了出口。

正是这个多崎作真正爱上的女子沙罗的出现,令他与六个色彩的错裂重新回到当初暂停的位置上:沙罗要求多崎作正视这十六年的被抛弃状态,重回旧地寻找旧友,追问被绝交的原因,于是,巡礼启动。

以伤和伤而深深结合,这是现代社会结构的本质,而怀抱秩序理想成为火车站工程师的多崎作,注定是一筹莫展的理想主义者。“车厢上目的地标示改变了,列车被赋予新的班次号。一切都在秒单位下依照顺序,没有多余,没有停滞地进行。那就是多崎作所属的世界。”他在沙罗的引导下力求把现实世界也理清如车站调度的世界,但现实世界的伤口结合是有机的,不为理性所左右,甚至沙罗本人也成为最大不确定因素:她还有别的恋人,需要在多崎作与他之间抉择。

村上村树篇4

如今村上春树在中国人气倍增,炙手可热,成了时尚文化的符号,成了城市晚报上的关键词,成了出版社以至书店的拳头产品和卖点。作为“村上专业户”,我自然满心欢喜。但欢喜之余,又颇不服气,心想难道国人之中就没有走俏东瀛的文化名人?若论本田松下日立索尼雅马哈等经济品牌倒也罢了,而文化品牌岂容彼国独专其美!于是趁每次东渡之机东张西望凡事留心。尤其每次逛书店或进图书馆,即使着急赶车也必去“中国文学”专柜专架瞪大眼珠子左顾右盼上下扫瞄。贾平凹的《废都》有了,莫言的《丰乳肥臀》有了,实的《白鹿原》有了,史铁生《我的遥远的清平湾》有了……但翻看版次,一般都是几年前第一版印了一次,而初版初印不大可能超过5万册,影响可想而知。卫慧的《上海宝贝》倒是一印再印,据说已卖了20万册。可惜这个实在高兴不起来。不但高兴不起来,反而忧心忡忡―担忧日本人产生误解,以为中国女孩见了西洋男人个个把持不住,以为中国女性全都得了“自我殖民化”病症。再往下看,但见金大侠《射雕英雄传》、《天龙八部》等武侠全集齐刷刷一字排开,甚是威武雄壮,但销量远不如在中华故土那般势不可挡。据我所知,译成日文的当代中国小说里边,旅英华人作家张戎写的《鹤》―日译本名为Wild swan(《野天鹅》)―卖得最火,出版社美美赚了一把,她本人也曾应邀手持她祖母穿过的“三寸金莲”绣花鞋赴日作过宣传,但那终究是一二十年前的事了。现在书架上已难觅其踪。

总之,找了半天,很难找出足可与村上春树之在我国相抗衡的人物。这让我怅然良久。于是转而求救于列祖列宗―打量古典文学。这方面的确比比皆是。从诸子百家到李白杜甫白居易、唐宋家以至《菜根谭》,简直无所不有,而且一版再版一印再印。即使我国一般新华书店的古典文学专架也未必如此齐全。四部古典名著就更不用说了。其中尤以《三国演义(日本习称《三国志》,当然不是陈寿的《三国志》)蔚为大观。各种译本(多为编译、改译)和连环画(漫画)琳琅满目。光是横山光辉的60卷本连环画十几年前就已卖出3000万册。读者群一是公司白领,二是学生。没有看过“三国”的大中男生似乎寥寥无几(说得极端点,中国同类学生中看过者恐怕倒寥寥无几了),“三国”每每跻身于男高中生喜欢读的十本书之列。而“三国”人物中,尤其对汉丞相忠武侯诸葛孔明推崇备至情有独钟。其最喜欢的情节是三顾茅庐,最感动的场面是星落秋风五丈原―均与孔明有关。据日本青少年研究所一次调查,诸葛亮乃中学生心目中的十位英雄人物之一。关于诸葛孔明的考证历来是日本“三国志”研究的主线,书店中类似诸葛孔明传的书不断有新作加盟,且大多出自名家之手。不但上规模的书店,即使小书店也常可见到孔明手摇羽扇的形象,令人油然涌起“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其实诸葛先生在世时蜀汉与倭国概无交往。他死后四年即公元238年倭女王卑弥呼方遣使至魏,从魏明帝曹睿那里讨得“亲魏倭王”封号和一百枚铜镜。因此孔明知不知晓―虽然据说他无所不知―东海尽头有个日本都是疑问。而今先生却成了彼国家喻户晓之人甚至青少年心目中的英雄。在电子游戏机里更是频频得手,杀得曹魏哭爹叫娘人仰马翻。

在“三国”热或孔明热的推动下,日本近年出现了中国古小说和古中国历史题材风潮。就连《封神演义》、《隋唐演义》和《说岳全传》也译成了日文。在由日本作家创作的中国历史题材小说里边,宫城谷昌光取材于春秋战国的小说影响最大。《夏姬春秋》、《重耳》、《晏子》、《管仲》……一部接一部推出。其中尤以上中下三卷本的《重耳》风行一时,极为畅销。畅销得我这个来自重耳母国的中国人也每觉匪夷所思。我敢打赌,了解重耳的日本人肯定比中国人多,日本的孔明迷未必少于中国。至少,中国中学生心目中的英雄我猜想不会是诸葛孔明―是比尔?盖茨或史蒂夫?乔布斯倒颇有可能。

本文开头说要去日本寻找一位足可与村上君分庭抗礼的中国文化名人,结果遍寻现当代作家而不得。怃然之际,忽然发现诸葛先生在东瀛大放异彩。日本的孔明热,无论持续期间之长还是追捧人数之众,都远非中国当下的村上热所能比―比之村上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文化名人”总算找到了,没有让村上春树独专其美。这诚然令我欣慰,但同时又感到怅惘―难道我们今天就不会再产生像孔明那样有强大文化幅射力的人物吗?

作者系中国海洋大学教授

村上村树篇5

日本著名作家村上春树在小说里总与美食结缘,这一切都因为村上在转行当作家之前曾经做过爵士西餐厅的大厨。而在他的著名小说《挪威的森林》里,主人公渡边与绿子的爱情似乎就是在那些看似简单且美味的日式菜肴中逐渐升温了……

距离大学步行约十分钟的地方有一家餐馆。虽然价格比一般学生消费的餐厅贵一些,但是里面有“相当好吃的煎蛋卷”。我正吃着煎蛋卷时,和朋友一道进来的小林绿子跟我打招呼。“你是渡边吧?”我不记得见过她。绿子在对面坐下来,隔着太阳镜注视着我,然后将视线移向盘子。“那个看起来好像很好吃。”属于她们的故事就这样开始了。

蘑菇煎蛋卷

做法:切掉蘑菇根部,竖切成2~3毫米的薄片。将1大匙奶油放到平底锅中加热,使之融化,然后把蘑菇下锅翻炒,再加入盐、胡椒调味;

将鸡蛋打到碗中,用筷子充分搅拌蛋清与蛋黄。加入牛奶、盐、胡椒,再把上面炒好的蘑菇加进去,然后搅拌均匀;

将平底锅加热,放入两大匙奶油,使之融化。待奶油融化一半时,倒入上面搅拌好的蛋汁,继续大火加热,并用筷子大致搅拌一下,等到呈半熟状态时,将蛋饼向前移动,并用锅边整形,最后将蛋饼翻转至另一面。

天妇罗(炸什锦)

做法:去掉平菇带泥的根部,用手把平菇仔细分开。将芹菜切成3厘米长的段。再把平菇、芹菜以及樱花虾一同放入大碗里,搅拌一下,然后加入两大匙面粉,用筷子将其搅拌均匀;

将鸡蛋打到凉水里,鸡蛋加水后的分量应掌握在约1杯左右,然后倒入大碗里,仔细打匀。之后加进剩余的面粉,用筷子用力搅拌均匀。接着倒进平菇、芹菜以及樱花虾,充分搅拌,使之均匀地裹上面糊;

将油倒入锅中,加热至170~180℃,把已经裹好面糊的平菇等放在木勺上,顺着锅边,将其滑入热锅中烹炸。蘸汁或佐以淡盐都很美味可口。

绿子和男友分手了,选择了渡边。渡边虽然也倾心于绿子,却又无法割舍直子。绿子明了一切后还是接受了渡边。六月的一个雨天,在日本桥高岛屋顶楼,两人确定了关系,然后前往绿子位于茗荷谷的公寓。傍晚,绿子做了晚餐。天妇罗与青豆饭。还有啤酒。

青豆饭

做法:在小锅中注入300毫升水,加热,待沸腾后加入1小匙盐,青豆下锅煮5至6分钟,煮至仍然带点硬度为佳。然后将锅整个浮放入水中冷却。完毕后,把青豆与锅中的豆汁分开备用;

村上村树篇6

【关键词】村上春树;“自我意识”分析

【中图分类号】R197 【文献标识码】C 【文章编号】1009-5071(2012)03-0036-02

纳博科夫在《文学讲稿》一书中,对亚里士多德《诗学》中的“创作过程是一种摹仿”提出质疑,他认为文学创作靠的应该是作者自身,那些摹仿外在生活的作者只能写出粗制滥造的作品,而真正好的作品,靠的绝不是,或者说绝不仅仅是摹仿。“至于平庸的作家,可做的只是粉饰平凡的事物:这些人不去操心创造新天地,而只想从旧家当,从做小说的老程式来找出几件得用的家伙来炮制作品,如此而已。”1这些旧家当即日常生活不能满足作家的创作欲,而作家得通过自己的想象力创造出新的文学天地。而村上春树就是屈指可数的创造自己新天地的作家之一。他作品中对自我追求的描绘总是会用他自己的方式呈现。

林少华在《哈佛教授眼中的村上春树》一文中对鲁宾关于村上文学的研究做出了肯定。林少华写到:“鲁宾认为:寻找,是村上作品的核心。……应该说,鲁宾这个见解是中肯的。”2林少华对鲁宾的评价是很有道理的。村上的作品中,人们心性的迷失和重新寻找自我,是非常普遍和深刻的表现主题,几乎他的所有作品我们都可窥见此种端倪。村上小说中,对“自我”的阐释总是体现小说的主旨核心。而理解这种“自我意识”对于理解村上春树小说中隐含深意、分析其作品的现实意义极为重要。

纳博科夫说:作家手中是没有现成的观念可用的,他们必须自己创造。纳博科夫的意思是说,作家要对整个世界极为丰富的物质精神材料进行整合,而这整合的过程是形成属于作家自己风格的重要步骤,一切小说创作追溯其源头都是现实,而除此之外小说仍需要一些“奇妙”的东西。

我们或许可以这样说,村上春树就拥有着这种“奇妙”的东西,因为经过他的思考整合出来的小说中的世界,总是介于现实世界与虚幻世界之间,基于真实存在的资本主义世界与理想世界之间,这种叙事视角即能让人信以为真,也能让人浮现出翩翩联想。如在其作品《1Q84》中,女主人公青豆就莫名其妙的被一名陌生男子开着出租车带往另一个空间,而这个世界的另一边的入口,竟然是废弃的地下公路的楼梯,这种基于现实的转换,是对读者的负责。而蕴涵于村上春树作品中的对人本身的寻找态度,则是一种对生活中真实自我的寻找和对自我的救赎;是对现实生活现状极度失望的背景环境下对生活的怀疑之后地继续坚守。在《挪威的森林》中,村上春树刻画了直子、木月的一种畸形的爱情,木月难以承受这种爱带来的不安和无望,选择了自杀,这本身就是对现实的迷失和逃避。而渡边也在和直子的爱情中深深体会到了这种无助的爱所带来的对人生反面地思考,在理想与现实中陷入深深地矛盾。清水良典先生说过“直子是小说里所有人物的镜子” 4,石原千秋教授曾说“渡边彻可以说是木月的镜子,只不过照出的是木月的反面。”5面对现实,木月选择自杀死去,而渡边选择了坚持,选择了重新面对曾经逃避的一切开始新的生活。在《寻羊历险记》中描写的一位少女,少女是这样说的:“活到25岁然后死去。1978年7月,她死了,26岁。”6试想,这少女一定挣扎了很久,她仍想要活下去。而对于现今世界的无聊和可怕,她也历历在目。但她对生活仍有着藕断丝连的希望,哪怕这种自我找寻的希望微乎其微。这也是根据现实生活中人们对于残酷生活的痛苦和对经历挫折之后的脆弱的最真实的反映。还有在村上春树的《1Q84》中,女主角青豆寻找的另一个世界的出口,这种行动本身也是对旧有生活的放逐而向新生活进发的一种自我的救赎。这种自我的寻找是对现实生活的另一种渴望和追求。

这种对生活的追求,对自我的实现,不仅表现在对生活意义的寻找之中,还表现在对生活品质的追求之中,而这种追求,也必须建立在强大的丰富的物质生活条件的基础上。刘延红在《寻找“回来”的世界》一文中写到:“从津津乐道的意大利面的烹制、咖啡的地道,到不厌其烦地告知你啤酒、威士忌、香烟、日用品的牌子,……但估计都是些足以代表时代风尚和个性的东西。村上是个美食家,是个好厨师,也是个爵士迷,还是个不折不扣的文化崇洋者。”7孙树林在《论村上春树现象》一文中指出:“战后, 日本军国主义思想受到遏制, 新的西方民主主义思想与尚存的传统观念一并构成了战后日本社会复杂的精神框架。随着物质文明的飞速发展, 日本社会整体的价值观、兴奋点便从精神性的一方游离开来, 向物质性一方倾斜。换言之,人们不再注重抽象的什么主义与思想, 而去追逐现实的物质的创造与享受。”8美国学者詹明信认为:“后现代主义的出现和晚期的、消费的或跨国的资本主义这个新动向息息相关。”9正是由于当时的日本经济正是处于高速发展的时期,正在美国的影响下全面进入大众消费的社会。村上春树在小说《舞!舞!舞!》中就将小说的背景时间定在1983年,称这一时期为“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社会”,说“所谓浪费,在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社会里是最大的美德。”10这都充分地体现出在当时日本经济的迅猛发展之下,人们的生活也随之产生巨大的变化。人们的生活更加物质化,开始期望得到从外在到内在的更加全面的物质享受,而当时背景下一味地追求经济利益的现状造成了人们对精神层面的方向感到模糊和困惑,他们普遍在精神享受和精神寄托上需要更新的东西来给生活调味,不仅是这些香烟的、啤酒的、西装的高雅品牌,还有村上春树小说中主人公对现实生活的困惑和莫名地不安。这在村上春树的作品中也很集中地体现了出来。自我有着真实的表象,那就是人们对于物质的追求和品味。

对于村上春树作品中对自我意义的凸显,还和日本的社会风气、意识习惯有关,在日本,人们之间总会保持着一种礼貌性的“距离”,任何人也不能、不会触碰到彼此的最为私密的内心深处,即使是夫妻之间、家人和子女之间。日本人作为个体,偏重社会关系和角色、轻视家庭关系和角色的特点,随着当代社会的变迁出现放大与扭曲。村上春树的很多作品都可以看到这样的例子,如《奇鸟形状录》中,丈夫和妻子之间总是会有一种疏离感,每日都见面的夫妻却连彼此的真实内心都不了解。《海边的卡夫卡》中一开头便描述了15岁的主人公因为和父亲的不合而离家出走,而且父子之间还似乎有着难言的暗恨。

总之,分析村上的小说中“自我意识”对于理解村上小说极为重要。村上春树的这种“自我意识”不仅是人们对当今日本社会发展现状的极端体现,也同样是人们消极心理状态的高度写实和放大。了解这些自我意识的内涵我们才能真正懂得作者想要表现社会层面中广泛人物的内心深处。

参考文献

[1] 纳博科夫.《文学讲稿》.申慧辉等译.上海三联书店,2005年,第246页

[2] 林少华.《哈佛教授眼中的村上春树》.中华读书报,2004 年 05 月26 日

[3] 清水良典(日).《我的村上春树论》.朝日新闻社,2006年,第142页

[4] 石原千秋(日).《解谜村上春树》.光文社,2007年,第284页

[5] 村上春树.《寻羊历险记》.林少华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1年,第203页

[6] 雷世文主编.《相约挪威的森林――村上春树的世界》.华夏出版社,2005年,第106页

[7] 孙树林.《论“村上春树现象”》.外国文学,1998年,第05期

村上村树篇7

关键词:村上春树 小说 隐喻

被誉为日本80年代文学旗手的现代作家村上春树,凭借他特立独行的生活方式,另辟蹊径的文学创作,“和洋”兼容的行文风格,成为日本现代文坛的领袖人物。他的小说以都市社会为背景,通过表现当代都市个体生存困境、人生遭遇与内在精神危机,反映人类的命运与时代弊病,探讨人与时代及他人之间的关系。村上春树的小说具有强大的隐喻性,借助隐喻的魅力来传达作家个人的人生体验,同时传达作家潜在的人生感悟。

文本的标题如同文本的眼睛,是作家创作主旨的集中体现。在村上春树的文学世界里,文本的标题富有极强的象征含义。处女作《且听风吟》的标题就预示着拥有严重丧失感的一代人将一切包括自我彻底肢解,失去任何意义的个体存在只能静静地聆听着风吹过的声音。《一九七三的弹子球》中,“弹子球”既是“我”寻找的线索物件,又象征着留在记忆中美好已逝的青春时代。《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的标题中的“世界尽头”从日文直译过来应该是世界的“终点”,并非世界末日。在世界的终点处,时间失去了存在的意义,随着时间的消失人的记忆及承载记忆的心灵又该面临如何的处置等一系列问题都在“世界尽头”的相关章节中展开;标题中的“冷酷仙境”来自于英文“Hard-boiled Wonderland”的直译,分别来自两个典故。“hard-boiled”用汉语最直白的解释就是像煮到全熟全硬的鸡蛋的状态一般。作家用来影射“我” 在现实社会中通过这段传奇性的冒险经历,将那颗懦弱的心在水深火热中反复浮沉反复翻滚,逐渐走向坚强。而后面的“Wonderland”就直接来自儿童文学著作《爱丽丝梦游仙境》中,爱丽丝跟随一只兔子进入的奇怪幻境。更具隐喻意味的是作品在开始时,描写了现实生活中的“我”来见博士时,进入了一座巨大而奇特的电梯。那是个比一般大型办公室还要大的电梯,里面却没有平常电梯所有的东西,包括去哪一层楼的按钮或显示现在在哪层的标志。更神奇的是那电梯在移动时,里面的人根本不清楚它是在上升还是在下降。于是,从进入电梯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像爱丽丝掉进去的洞一样,开始了奇幻的冒险经历。《斯普特尼克恋人》的标题中“斯普特尼克”是苏联开发的人类第一颗人造卫星。1957年11月3日发射升空的斯普特尼克2号上搭载了一只莱卡犬。而“斯普特尼克”在俄语中是“旅伴”的意思,它们“不过是在各自轨道上运行的孤独的金属块,在荡然无阻的宇宙黑暗中偶然相遇、插身而过,然后永远的分别”,而文本中无论是“我”与堇的异性之情,还是堇与敏的同性之恋,都如同那颗象征着绝对孤独的卫星一样,在虚无中以孤独而告终。

村上春树还善用经典的意象来传达隐喻的魅力。“井”是村上文学世界中一个经典意象,从处女作《且听风吟》开始初露端倪,一直伴随村上文学步至今日。《挪威的森林》的首章便出现了“井”,“她那时究竟说什么来着?对了,她说的是荒郊野外的一口水井。是否实有其井,我不得而知。或许只是对她而存在的一个印象或一种符号也未可知――可是自从直子讲起那口井以后,每当我想起那片草地景致,那井便也同时呈现出来”[1],在37岁的渡边心中,直子口中的那口井俨然已经成为了直子的化身。井的特点是又深又黑,“井非常之深,深得不知有多深;井筒非常之黑,黑得如同把世间所有种类的黑一股脑儿煮在里边”,于是这口井又成为直子内心世界的展现。直子无力直面阴暗的内心自我,希望通过渡边与外界产生联系,拯救自我。但最终直子还是投身于自我之“井”,选择了在黑暗中走向彻底的封闭。

《奇鸟行状录》中的“井”是主人公冈田亨躲避外界纷扰静思反省的地方,也是他打开异世界之门,拯救妻子亦或探寻自我的一把关键性钥匙。文本中的“井”第一次出现在诺门坎战役中,它是间宫中尉获得生死感悟的场所,也是间宫与冈田亨都亲身感受到其神奇作用的地方。只有通过井才能达到超越生死,进入异世界的目的。也只有通过井才能打开冈田亨与妻子共有的潜意识世界,从而走向人与人之间的了解与沟通,实现自我的救赎。

隐喻本身是作家认知思维的反映,而作家的认知模式又受到作家生长的文化背景的影响。村上认为,“人和人生本质上是孤独的无奈的,这个世界还没有诞生不孤独的,充满自信的真正幸福的人。”“因此你的孤独是正常的,无须借助外力勉强排遣而且也排遣不掉”[2]。他对孤独的这种透彻的感悟源自作家生活的时代特点所使然。上世纪后半叶在强大的资本主义商品经济浪潮的冲击下,对日本传统的经济、文化及一切价值体系产生了巨大的破坏性,处于两种异质文化夹层中成长的青年有种本源性的孤独、颓废与迷惘。作家赋予“井”以孤独的象征意象,来隐喻当时社会具有普遍性质的情绪特点,带给读者共同的情感体验。同时,在日语中“井”的发音与精神分析中“本我”的发音相同,“井”就成为进入自我意识世界的通道。在村上看来,人越是深入到自己的潜意识世界,就越是能够以某种方式与他者相连接,而作为广义人际关系的缩影的夫妻关系,《奇鸟行状录》中冈田亨下井沉思的过程其实就是进入妻子的潜意识世界,获得了解与沟通的“挖井”过程。

村上春树在塑造人物形象时,喜欢抓住人物某处的身体特征来凸显人物的性格,而颜色的运用在其文本中也具有强大的隐喻作用。在《国境以南 太阳以西》中,主人公初君经营的爵士酒吧名称是“罗宾斯内斯特”,直译过来就是“知更鸟之巢”,源自一首古老的爵士曲名称。红褐色的知更鸟,它的卵却是青绿色的。整部作品作家将“我”的自身隐喻成一个知更鸟的巢,漂浮在泡沫经济之上的“我”的生活是红色的,而“我”内心对过去的向往与渴望就像肚子里的一枚青色的卵一样。再看作品中出现的两位女性形象的外形描写,无不与颜色的寓意密切吻合。岛本,那个“我”所向往回归过去的精神寄托性人物,在小学时代经常穿一件青色的毛衣,成年的岛本总是身着蓝色调衣服,只在潮湿的雨夜出现,眸子中时而闪现太阳以西的光芒,在“我”店里出现时也经常穿着青色的连衣裙。而另一边妻子有纪子驾驶的是红色的切诺基、高中时女友泉在“我”面前第一次脱下衣服时穿的虽然是青色的胸罩,但毛衣却是红色的。红色是为了在世间生存而包裹住自身的外部色,青色则是影藏起来的内部色,人物将红色展露在外代表着自己与现实世界的联系假象,而将真正青色的自我隐藏在内心深入拒绝他者的介入。

村上春树作品中体现出来的隐喻风格,成为了村上文学世界中承载其独特语言风格的一个重要标识,也成为我们打开村上庞大复杂的文学迷宫,理解村上文学世界的一把钥匙。这个充满魅力的隐喻王国里,不仅展现了作家奇思妙想的天才创造力,也承载着作家对时代、人生的独特思考与深切体验。

参考文献

[1]《挪威的森林》[日]村上春树著 林少华译. 漓江出版社, 1996年版4页

村上村树篇8

村上春树是日本后现代主义文学创作的代表人物之一,他多以后现代主义的视角,紧扣丰盈驳杂的时代脉搏,以纷繁喧嚣的大都市为背景,结合对社会、人生的体悟,描绘出“团块一代”不断自我怀疑、寻觅出路的成长历程。他善于刻画一系列匪夷所思的意象,并将现实世界与一代人的情感世界巧妙地联系起来,再加上冷静、疏离的笔触,使得他所塑造的故事和意象呈现出模糊性和多维性的特点。而他正是运用了这些意象的象征性和多维性来表现现代人当前的庸碌以及未来的多种可能,以此来构建一个充满悖论的现实和精神的双重世界。 一、冷酷仙境———象征人类内心迷失与挣扎的意象 灵魂的自由是村上春树坚持不懈的追求,也是贯穿村上许多作品的主线。因此,村上春树的小说总是充斥着“迷失”、“寻找”的主题,故事中主人公无尽的寻找象征着人类寻求社会和自我认同的内心挣扎的过程。“冷酷仙境”是村上春树在《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小说中虚构的梦幻世界,在《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中作者采用交叉平行的手法,通过神奇的想象力,构筑了“世界尽头”和“冷酷仙境”这两个瑰丽奇幻的世界。“冷酷仙境”以东京大都市为舞台,主人公“我”是老科学家的实验对象,由于受到情报组织的威胁,在老科学家孙女的帮助下,经过惊心动魄的地底之旅,找到了老科学家,却被告知由于老科学家的计算错误,“我”的意识将在24小时后离开现实世界,转往另一世界,即“世界尽头”。“世界尽头”则是以独角兽为主体的具有中世纪风情的小天地,那里的人们相安无事,没有感情,没有目标,麻木不仁。“我”在经过痛苦挣扎之后渐渐意识到“冷酷仙境”依旧充满着无法言说的荒谬与残酷,而“世界尽头”也不是“我”向往的完美的藏身之处。所以“我”最终选择在“冷酷仙境”中“死”去,在“世界尽头”中以自己的意志活了下来。《挪威的森林》中的“阿美寮”精神疗养院也是村上笔下虚构的“完美”世界。入住“阿美寮”的直子在写给渡边的信里有这样的一段话:在这里生活,心境自然变得平和安稳,对自己的反常也能泰然处之,感到自己业已恢复,然而外部世界果真会如此接纳我们吗?对此,我心里很不踏实”[1]。这段话表现出身处“阿美寮”中的人们自我存在感的迷失和对于社会认同的渴望,小说最终还是用直子的死证明了这个乌托邦般的世外桃源实际上不过是一座披着美丽外衣的坟墓。直子的死使渡边醒悟,他穿越了那片象征混沌的无边的泥沼和阴暗的森林,开始探索新的人生。小说中村上正是通过各种意象的描绘,表现了不同群体的人们在现实中的艰难和挣扎的情感历程,他们中的很多人厌倦了虚伪的现实世界,一度向往一个没有暴力和伤害的虚幻世界。 二、世界尽头———智者“猫”的世界 在日本文学中,猫总被赋予精明、讽喻的特性,猫洞悉人类的弱点,总是能讽喻得十分透骨,而在村上春树塑造的众多动物形象中,以猫的形象出现得最多,也最为典型。在《海边的卡夫卡》中,村上春树塑造了许多可以与人类谈话并可以洞察世事的猫的形象。在这里,猫作为“智者”的形象出现。当作为人类的中田丧失记忆,对世上的事情懵懵懂懂时,说着人话的猫却似乎无所不知,并对事物有着独特的见解。猫告诉中田不要沉迷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之中,要勇敢地面对现实。小说的第六章,村上用大量篇幅描写中田与猫的对话,并非仅仅将视角转移向人类之外的另一个世界,而更多的是想借此表现现实世界强烈的“荒诞感”和人们在荒诞处境中苦闷心情。村上的另一部小说《奇鸟行状录》也是以寻找丢失的猫为主线展开故事的。猫一直被冈田夫妇视为珍宝,猫的消失打破了男女主人公四平八稳的生活,赋闲在家的男主人公冈田亨不得不四处寻找猫,也正是因为冈田夫妇一向喜欢猫,才使猫在这部作品中扮演了一个“引导者”的角色,主人公寻找猫的过程实际上也是他走出寂寞的内心世界体验真实人生的过程。“猫自有猫的生活方式。猫绝非等闲之辈。猫的失踪,不外乎意味着猫想去某处。”[2]这段话从表面上看村上是在写猫,实际上作者是想通过对猫的描写,比喻生活在混沌世界的人们在忍受磨难的同时,也在积极地寻求可能救赎的方案。在村上春树的小说中,现实世界中的人类往往在压力、迷惘和挣扎中逐渐失去了感知自身存在意义的能力,这也使村上的小说经常弥漫着一种孤绝和悲悯的情绪;而相比较而言,猫的世界却没有痛苦,没有烦恼,变得对世界麻木,仿佛是超脱于现实世界的另一个世外仙境。猫是村上作品中经常会出现的一个动物意象,村上将视角脱离人的世界,把人的智慧赋予了猫,使之具备说话甚至反思现实的能力,作者也正是借猫之口来提醒人们警防被现实中的庸碌异化。 三、时光机———关于穿越的意象 村上曾说:“就实质而言,我的小说结构跟所谓的西方小说是不一样的。不是有逻辑地从A发展到B到C再到D,但也并非像后现代主义者那样故意断裂或者扭转情节的发展,对我而言,这是一个自然发展的过程,虽然不符合逻辑。”[3]村上的很多小说都给人一种不同时空叠加倒错之感,虚虚实实之间,不同时空的“穿越”往往是靠梦境或者记忆表现出来的,作者正是通过梦境、记忆以及另一个时空中的种种不合理的意象表现出现代人内心深处的诉求以及现实和幻想的落差。如《天黑以后》对浅井爱丽的梦境描写:“她被放置在一个房间里,一直酣睡,突然之间又被关进电视机的空间之中,这是一间类似白川办公室的地方。在那里,一个‘无面人’死死凝视着她,直至空间和画面逐渐扭曲并消失掉。”[4]这一情景象征着爱丽正在另一个类似情爱旅馆的地方“遭受什么人的无意义的暴力,发出无言的,流着看不见的鲜血”。这种从现实的“阿尔法城”到浅井爱丽被关进电视机空间的扭曲世界的转换,表达了在黑暗的暴力现实之下,人们无法言表的扭曲的心理状态,只有通过可见可感的时空描绘出来。#p#分页标题#e# 这种穿越的意象在村上的作品中很普遍。在《海边的卡夫卡》中,作者以虚实两条线索交叉分别展开叙述,一边运用写实的手法讲述卡夫卡的真实生活,另一边则运用魔幻手法展现中田的奇遇,而连接这虚实两个世界的媒介就是“入口石”:田村卡夫卡、佐伯、星野、中田四名主人公都与“入口石”密切相关;佐伯在15岁的时候打开了“入口石”,她试图通过进入这个没有时光流转的虚幻世界来维持自己和青梅竹马的恋人的幸福,结果却恰恰相反,佐伯不仅失去了恋人,连自己也变成了一个没有心的人,日复一日地沉湎记忆、空虚度日;卡车司机星野在卡内尔•山德士的引导下找到了“入口石”;中田老人在星野的帮助下找到了“入口石”。小说中的“入口石”沟通着虚实两个世界,故事中几个主人公正是以“入口石”为媒介穿梭于虚幻和现实之间,残酷与温和之间,渐渐地他们意识到要敢于面对现实,与《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中主人公宁愿呆在没有感情、没有痛苦、没有希望甚至绝望的“世界尽头”相比,《海边的卡夫卡》中的田村卡夫卡和星野则最终由虚幻回归现实,在《海边的卡夫卡》中,作者已经开始表现出一种面对现实的积极态度。作者正是通过一系列象征性的意象的塑造,使读者在质疑和反思的过程中认识到直面现实才是排遣孤独和苦闷的最好方式。

村上村树篇9

最初是在学校图书馆读到一册没了书皮和前十几页的小说。疑似科幻,男主人公拥有特殊的计算能力,被古怪科学家和肥美粉衣女郎引离他用来稳固自身的日常。平行世界中的“我”失去了影子和记忆,却莫名被图书馆女孩吸引。没错,正是村上春树的《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时值1996年,村上在大陆的风潮尚未掀起,我拿着缺页的书,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只凭眼缘喜欢极了那个故事,读完后才从图书卡查到书名和作者名。然后是费力地搜集,跑书店,从出版社邮购,终于集齐漓江社一套五本的村上小说。那时的译本还不是直译的《舞!舞!舞!》,取了个大众化的名字叫做《青春的舞步》。我最爱的一直都是《寻羊冒险记》,《挪威的森林》总有些气场不合。时光倥偬,村上写出《奇鸟行状录》《海边的卡夫卡》,早期作品的戏谑和淡定被暴力的阴影遮盖,我开始有种宛如旧情人相见的惶惑。村上仍是村上,却再也不是我所熟悉的那个他。

之后的阅读每每伴随希望和失望,《1Q84》带来的沮丧太深,最初犹豫着要不要在亚马逊预订今年的新书。《没有色彩的多崎造和他的巡礼之年》(以下简称《没》),光看书名完全想象不到内容。隔着文字相识十七年,从某种意义上说,村上的小说改变了我的人生,否则不至于学日语写小说。个人的成长背后是时代的进化,如今鼠标一点就能买下彼岸新书,正如村上本人也改用苹果电脑而不是钢笔写作。就算他不再写出让人激动的故事,订一本就当是似水流年的纪念吧。

新书上市的当天看到《朝日新闻》的滚烫书评,据说是编辑连夜读完后写的。接着是日本网站booklog上的各色评论。等书的过程重读了约翰·欧文的小说,这名村上喜欢的作家也爱重复同一个母题。欧文和村上都是长跑者,或许他们的文字气质与长跑经验有些关联。

拿到《没》之后花了三天阅读。喜悦夹杂伤感,失望也并非没有。总体来说,这本书并不像网上所说的回归之作,有些人提起《国境之南,太阳之西》,其实也不大像。村上从上一本书舍弃他用了多年的“我”,《没》也是第三人称叙述,主人公多崎造在各个方面承袭了村上男主角的自给自足状态。有一份稳固职业(火车站设计师),有心仪的女子但关系不够稳固,有缺失的过去。同样有神话般妙不可言的乐园时代,在《挪威的森林》中是直子和恋人的少年期,《没》则是多崎造和四名好友共度的高中生活。被逐出“乐园”,活到三十多岁,头一回不得不正视自己的丧失。村上的新书便是这样一个故事。

多崎造的“没有色彩”,既是直言,也有隐喻。他在名古屋长大,四个好友的名字中分别含有“红蓝白黑”,大学时代短暂的友谊来自名字带“灰”的男生。红身材矮小头脑敏捷,蓝是校橄榄球队的队长,黑白是两个互补的女孩,白酷爱钢琴,美貌和羞怯并存,黑诙谐开朗,想当作家。他们各有闪光点,相比之下,多崎造觉得自己平淡无奇。他惟一的爱好是火车站,为此不惜离开故乡和好友,赴东京某大学建筑系学习车站设计。一到假期他就赶回名古屋,和在老家念大学的好友们厮混。友谊仿佛会一直持续,直到大二的七月,朋友们突然一致提出绝交。多崎造没有追问原因,有大半年时间独自徘徊在死亡线上。他最终没有自杀,急剧的消瘦让他换了一副外表,同时替换的也许还有内心。

书中的时间主线是多崎造三十六岁,辅线则是他回忆或讲述的过往。听众仅有一个,是他名叫“沙罗”的女友。沙罗敦促他回乡寻找旧友,解开当年绝交之谜。“你总是有意无意地和人保持适当的距离,或者总是选择那些你能够保持距离的女子。”在“面对过去否则就分手”的宣言之下,多崎造只好打破独善其身的外壳,去追寻十六年前的真相。他的足迹从名古屋延伸到芬兰,旅居国外的黑给出故事的谜底,乍看仿佛拼图的最后一块,细究之下,拼图并不稳固。人性的暗影潜藏在五个少男少女无忧的往日,他们每个人的将来早已被性格注定。

村上村树篇10

论文摘要:村上春树是受西方文学影响而成长起来的日本现代作家,其代表作《挪威的森林》中就曾多次提到德国著名作家托马斯·曼和他的小说《魔山》。本文通过对两部作品的创作主题、象征意义、创作基调以及人物情感等方面的对比,找出其创作的共同特征,阐述托马斯·曼对村上春树的文学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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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现代作家村上春树经常在他的小说中提到一些对其具有深远影响的西方作家以及他们的作品,在代表作《挪威的森林》中,主人公渡边曾经读过的小说就有德国著名作家托马斯·曼的《魔山》。在《挪威的森林》中,托马斯·曼的小说《魔山》不仅仅作为主人公日常生活的一个道具,对比两部作品的创作主题可以看出,村上的文学创作在相当大的程度上受到了托马斯·曼的影响。 

《挪威的森林》发表于1987年,故事描述的是20世纪60年代末日本战后经济大发展时期,都市的年轻人在成长的过程中经历的自我确认、自我定位的痛苦煎熬。故事从37岁的主人公渡边在飞往汉堡的飞机上偶然听到《挪威的森林》这首曲子开始,展开了对20年前往事的追忆,小说题目《挪威的森林》本是60年代风靡欧美的甲壳虫爵士乐队演奏的一首乐曲,主人公渡边的旧日恋人直子最喜欢这首曲子,同时也代表了一段时代的记忆。 

《魔山》是德国大文豪、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托马斯·曼1924年发表的长篇小说,是德国现代小说的里程碑。故事描写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出身富有资产阶级家庭的大学生汉斯·卡斯托普,在大学毕业后离开故乡汉堡,前往瑞士阿尔卑斯山中一所名叫“山庄”的肺病疗养院,探望在那里养病的表兄约阿希姆·齐姆逊。他本打算三周之后返回汉堡,接受一家造船厂的工程师职位,不料在山上染上了肺病,只好留下来治疗。在山上七年的疗养期间,卡斯托普遇到了来自四面八方性格迥然、思想各异的人。在同这些人的交往过程中,卡斯托普变得思想混乱、意志消沉。特别是同俄国女子肖夏夫人的恋情,使卡斯托普忘记了事业和重任,高山变成了魔山,他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托马斯·曼的小说《魔山》在《挪威的森林》中共出现三次。在第四章,主人公渡边在直子退学,不知道去向的情况下,一个人在咖啡店等头班电车时第一次出现;另一次是在第五章,读完直子从“阿美寮”来信后,主人公渡边继续读《魔山》剩下的部分;第三次提及是在第六章,主人公渡边去“阿美寮”探望恋人直子,直子的室友问渡边在看什么书时,渡边回答说是托马斯·曼的《魔山》。离开“阿美寮”不久,渡边便读完此书,开始读福克纳的《八月之光》。作者村上让主人公渡边去“阿美寮”探望患有精神疾病的直子前后一直在读托马斯·曼的《魔山》,这到底有什么深刻的寓意呢? 

 

一、 两部小说的共同主题:生与死 

 

《魔山》这部小说自始至终都笼罩在死亡和疾病之中,死亡和疾病是托马斯·曼小说经常描写的主题,同样也是日本现代作家村上春树作品的一贯主题。《魔山》的整个故事背景都发生在瑞士阿尔卑斯山达沃斯村一个叫做“山庄”的肺病疗养院里,因为这个疗养院位于大雪覆盖的高山之上,同时又是一个笼罩着死亡阴影的地方,因为没有一个人从这里痊愈出院。“山上”没有时间的概念,听到卡斯托普说要在山上呆三个星期,表兄说:“三个星期对于我们山上的人来说几乎微不足道,就像一天一样,这里的时间概念同山下不同,一个月才是最小的时间单位,月以下的时间单位可以忽略不计。”托马斯·曼:《魔山》,钱鸿嘉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6年,第5页。这使卡斯托普逐渐失去了正常的时间概念。没有时间概念的世界是永恒的世界,也是“彼岸”的死亡世界的象征。 

日本现代作家村上春树对死亡的主题也爱不释手,从其处女作《且听风吟》到《海边的卡夫卡》,死亡的主题贯穿其作品始终。其代表作《挪威的森林》通过“直子”这个人物全面而深刻地诠释了这个主题。作者笔下的直子是一个远离社会、家庭成员、亲情和血缘关系的孤独者,是身处社会边缘的人。她原来是主人公渡边高中时代好朋友木月的恋人,在木月莫名其妙地自杀后,直子失去了与外部世界沟通的唯一渠道,很快患上精神疾病。渡边爱上了直子,希望通过爱情的生命力拯救陷入孤独和疾病中的直子,然而渡边的努力失败了,直子最终住进被称为“阿美寮”的疗养院,最后离开了这个世界。直子是忧郁、疾病和死亡的象征。难以沟通是直子疾病的根源,我们在现实世界中生存的条件就是与周围的人配合、沟通和交流,我们不能孤立存在,失去了这个能力,就意味着不正常、不健全,会被视为病态的存在,就会被现实世界抛弃,意味着“死亡”。作者村上塑造的直子正是这一形象的代表人物。“我差不多一年没有见到直子了。这一年里,直子瘦成了另一个人。原先别具风韵的丰满脸颊变得几乎平平的了,脖颈也一下细弱了好多。但她这种瘦削,看上去却非常自然而娴雅,简直就像在某个狭长的场所悄然呆过后,体形自行纤细起来一样。而且,直子要比我以前印象中的漂亮。”②村上春树:《挪威的森林》,林少华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年,第21、28页。直子的瘦弱一方面表明木月死后直子所经历的痛苦,同时也暗示此时直子美丽漂亮的身体中已经飘荡着死亡的阴影。渡边爱上了直子,表明死亡对他的吸引和诱惑。 

同样,在《魔山》中,汉斯·卡斯托普也曾经受到“死亡”氛围的影响。刚到达“山上”时,他对眼前的一切充满了极大的好奇;对病人奄奄一息毫无生气的咳嗽充满了兴趣;并尽情享受疗养院香甜可口的食物;对静卧治疗还有莫名其妙的喜爱;甚至对自己得病并不感到沮丧。他完全迷失在死亡的美丽诱惑之中。 

《挪威的森林》中的渡边和直子的恋爱实际上是渡边同“死亡”的亲近和接触;同时,作者村上又安排另一个人物小林绿子的出场。绿子在现实中虽然同样遭遇了亲人的疾病和死亡,生活沉重、痛苦、枯燥,精神也处于极端的痛苦之中,但绿子本性乐观,始终顽强地反抗着命运,用漠视的态度和大胆浪漫的幻想支撑着自己前进的步伐,她渴望爱与被爱,为改变自身的处境而苦苦努力。正像她的名字绿子的“绿”一样,绿色代表勃勃生机,代表生命。主人公渡边遇到直子、与其相恋、死别然后又遇到象征生命的绿子,充分说明:渡边与死亡的相遇、被死亡所召唤,最后超越死亡,从死亡的世界重返现实世界的过程。村上对于死亡是这样描述的:“死不是生的对立面,而是作为生的一部分而存在。”②这是渡边在好友木月自杀后的醒悟,仔细阅读我们会发现这个醒悟同《魔山》中的意大利人洛多维克·塞塔姆布里尼对生和死的谈论有惊人的相似之处。塞塔姆布里尼同卡斯托普是这样论述生与死的:“看待死亡唯一健全的、高尚的,而同时也是——恕我明确地再表白一句——虔诚的方式,就是把它理解和感受为生活中的组成部分和神圣的不可侵犯的条件,在理性上无论如何不能把它同生活分离,不能反其道而行之,不然,就与上述健全、高尚、理智和虔诚的概念背道而驰了。……死亡作为生命的摇篮和新生的发源地,是值得令人敬畏的。如果看待死亡时与生命割裂开来,那它就变成鬼怪一类的东西,甚至更加不堪入目的事物。因为死亡作为一种独立自在的精神力量,是一种贪得无厌的力量,它那邪恶的吸引力无疑是十分强烈的,而对死亡表示同情,却无疑地意味着人类的灵性极其可怕地走入了歧途。”托马斯·曼:《魔山》,钱鸿嘉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6年,第203页。 

《魔山》是从主人公汉斯·卡斯托普去肺病疗养院探望其表兄开始写起,在第二章介绍了主人公卡斯托普的家庭情况。他的父母在他五岁到六岁这段时期内相继去世,失去双亲的卡斯托普由爷爷抚养,但爷爷也在几年后死去。经历了三次亲人死别的卡斯托普在疗养院的七年中又怀着沉重的心情目睹了许多病友的相继去世。卡斯托普认识到“死所呈现的是虔诚、冥想的悲痛之美”。卡斯托普对死亡之美的认识同渡边在东京再度遇到直子的感觉有相似之处。

《挪威的森林》中的主人公渡边也直接或间接地经历了几个人的死亡:好朋友木月的死、恋人直子的死、直子姐姐的死、初美的死等。但与《魔山》中的死亡经历不同,《挪威的森林》中的死亡大部分是自杀。“死”在主人公渡边的青春岁月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烙印。经历了死亡冲击后,渡边对生和死有了新的认识,对生命有了新的感悟。 

不难看出,村上对生与死的认识很大程度上受到了托马斯·曼的影响,两位作家都认为生与死不是二元对立的关系,而是生中有死,死中有生,相互依存,不可分离。因此托马斯·曼和村上春树都通过文学作品辩证地展开生和死这个主题,并且小说中的人物都穿梭往返于生和死之间。 

 

二、 “阿美寮”和“山庄”肺病疗养院的

死亡象征意义 

 

小说《魔山》和《挪威的森林》发生在不同年代、不同国家,反映的故事情节也无共同之处,但两部小说都共同设计了一处远离人间、远离都市、与世间隔绝的疗养院。并且两座疗养院都象征了与现实世界相对应的非现实世界——彼岸世界,即死的世界。同时在象征死亡世界的疗养院中,两部作品的主人公都接触到了死亡。

《魔山》是指汉斯·卡斯托普和其表兄接受肺病治疗的高山疗养院,为什么把疗养院比喻成一座“魔山”,小说名字本身就具有一个死亡意义的象征。小说中所描写的“山庄”疗养院以及生活在那里形形色色的人物,也都具有一定的寓意。与“魔山”相对应的是代表现实世界的“平原”,“魔山”和“平原”被空中的高度落差严格地分开,山上和山下的高度落差象征着人类难以逾越的“死”和“生”的距离。“山下”的现实世界是一个忙碌、世俗的“常人”世界,而“山上”则代表着与世隔绝、没有时间观念的“非常人”的世界。“魔山”中住着来自各国的病人,他们虽然国籍不同、信仰不同,但每个人的身体都蒙受着疾病的痛苦,其体内充满了结核病菌,无法治愈,只能静静等待死神的来临。主人公在疗养院的七年中目睹了许多人的死亡:他表哥约阿希姆、“两口儿”的两个儿子、明希尔·皮佩尔科尔恩、纳夫塔等相继死去。因此,“魔山”中飘荡着挥之不去的、压在人们心头的死亡阴影。其本身就是一个死亡意义的象征地。 

在小说的开始,汉斯初到“魔山”时,对“魔山”的一切充满了好奇、兴奋和狂热。这些现象都充分表明汉斯被“魔山”的一切深深吸引,这是对死亡的热爱,也是其本性中死亡本能的具体表现。塞塔姆布里尼察觉到了卡斯托普的“死的本能”,称其为“不令人放心的孩子”。他极力想帮助卡斯托普摆脱笼罩在心头的病态和死亡的阴影,想保护青年人,使其灵魂不致受到这种恶魔般气息的毒害。可以说塞塔姆布里尼是“生的本能”的象征。 

同样在《挪威的森林》中作者村上也设计了一个山中疗养院,名叫“阿美寮”。同《魔山》中的“肺病疗养院”一样都是非现实世界的象征。“阿美寮”与现实世界之间的距离不是海拔高度,而是因荒地、阴森森的杉树林、四面环山的盆地等同世俗的现实世界隔绝开来。与《魔山》中“肺病疗养院”不同,住在“阿美寮”里的病人都是精神疾病患者,他们是因无法融入到现实世界而被抛弃的“不健全”的、“病态”的、被现实世界的人们视为“不正常”的人。 

“阿美寮”没有现实世界的磕磕绊绊,是一个自给自足、互相帮助、清心寡欲的理想王国,作者把它描绘成一个“世外桃源”,但也同样飘荡着死亡的阴影。疗养院的“病人”都是由于无法适应现实世界的法则,无法同现实世界沟通和交流,无法更好地驾驭生活,为了躲避才来到这里,确切地说是对现实世界的逃避。我们清楚地知道:现实是无法逃避的,其逃避的唯一方式只能是离开、走向死亡。所以,“阿美寮”同样是死亡的象征地。主人公渡边第一次到“阿美寮”探望直子时,就从食堂就餐的情景中看出了它同现实世界的不同。在食堂就餐的人们“音量相差无几。既无大声喧哗,又无窃窃私语。既无开怀大笑,也没有人扬手招呼。每个人都用大体相同的音量悄然而谈”。村上春树:《挪威的森林》,林少华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年,第115页。 这个没有喜怒哀乐的世界,让渡边感到了“心里的寂寥”和不适应,使他开始怀念纷繁嘈杂的现实世界。 

 

三、 两部小说的共同基调:孤独和虚无 

 

《魔山》和《挪威的森林》都是充满孤独和虚无感的小说。物质世界的丰富并不能弥补人类精神上的危机和普遍存在的空虚感,人类就在这种迷茫与孤独中寻找自救的出路。 

首先,两部小说创作的时间背景决定了小说的这种基调。《魔山》是托马斯·曼于1913年开始创作的,创作动因来源于其1912年到瑞士达沃斯地区一家肺病疗养院探望患病的妻子卡佳,并在疗养院住了一段时间。这段经历和见闻,加上妻子的书信,促使了作家创作小说《魔山》。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作者中断了创作,直到1919年大战结束后才重新开始,于1924年完成。书中所描写的被死神统治的“山庄”疗养院,实际上描绘了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由于世界政治、经济体制发生巨大变化,工业化和现代化的高度发展引起了价值观的巨大变化,从而导致人们精神空虚、道德沦丧的一幅图景,是危机四伏的资本主义欧洲的一个缩影。 

《挪威的森林》的时代背景是战后60年代末的日本,随着物质文明的飞速发展,日本社会整体的价值观从精神性的一方游离出来,向物质性一方倾斜。同时社会化大生产所带来的规模劳动和紧迫的生活节奏、心理压力,使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冷漠和残酷。高度的机械化生产使个人失去了独立存在的价值,使自我的凸现陷入危机。同时,在美国等西方新思潮的冲击下,日本在政治、经济、文化等各个方面开始全面西化,原有的价值观受到了严重的质疑,导致年轻人的空虚、孤独、寂寞,显现出颓废和低沉。作者通过描写主人公渡边和直子“不可能的爱情”(直子无法同他人结合),来表达直子对高速发展的日本物质文明的恐惧和抵触。但作者并没一味描写“生的空虚”,小说结尾主人公渡边打给绿子的电话充分表明了小说的另一基调:对生的渴望。 

其次,孤独和虚无的主题还表现在两部小说对人物生存环境的处理上。在《魔山》中,在“山庄”疗养院里疗养的病人来自世界各地,他们没有工作、没有职业、没有配偶、没有家庭、没有子女、没有政治和经济的现实生活。这一点同村上笔下描写的人物拥有共同之处。林少华在《挪威的森林》的序言中指出:主人公本身就是孤独的象征。他已被彻底“简化”,无妻(有也必定离异)、无子、无父母(有也不出场)、无兄弟(绝对独生子女)、无亲戚(只在《奇鸟行状录》中有过一个舅舅),甚至无工作。这种亲人缺位的人物设计首先就是孤独的象征。 

 

四、 小说主人公的共同的爱情模式 

 

在《魔山》熙熙攘攘的人物中,有一位名叫克拉芙吉亚·肖夏的女士,尽管开始卡斯托普并不喜欢她,但招人喜欢的肖夏夫人却又久久地吸引住他的目光。在注视肖夏夫人宽宽的额骨、细小的眼睛时,卡斯托普突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意识到肖夏夫人使他回想起某些近似不可忘却,却又回想不起来的事情。在《魔山》的《希佩》一章中我们终于知道:卡斯托普对肖夏夫人的爱恋来自童年一直埋藏在心中的欲望的无意识冲动。卡斯托普向肖夏夫人借笔的情节使我们终于明白了他的爱恋的来源。还是在上中学时,汉斯曾向一位名叫希佩的男同学借过铅笔。事实上,他暗中眷恋着希佩,借铅笔是他寻找到的能与希佩自然接触的最佳机会。向肖夏夫人借笔是向希佩借笔的重复,汉斯在一次梦中终于意识到肖夏夫人让他回想起了希佩。肖夏夫人的眼睛、额骨是汉斯着迷的原因,而她的眼睛和额骨又同希佩的眼睛和额骨长得“相像得惊人”,可说是“一模一样”。汉斯对肖夏夫人的爱恋可以说是在潜意识里对希佩眷恋的“移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