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庄哲学十篇

时间:2023-03-27 18:36:04

老庄哲学

老庄哲学篇1

基督教冲秘主义哲学和中国老庄哲学,分别以上帝或道为哲学的最高原则。

上帝和道都是最高的存在、宇宙万物的本原、万物赖以存在的最终根据。上帝或

道都是无差别、无规定性的一。区别在於,基督教神秘主义哲学的上帝,是一个

神化了的哲学原则或实体,而中国老庄哲学的道,却是自然之道。与此相应,基

督教神秘主义哲学和中国老庄哲学,都宣称上帝或道,是惑官感觉以及建主在它

上面的知识体系所不能把握的,是人的有限的语言和概念所不能表述的。基督教

冲秘主义主张否定神学,而中国老庄哲学的主张,则可以称作是否定形而上学。

基督教神秘主义哲学主张从外在的现象世界返回自我,借助於上帝的启示和恩

赐,在心灵的迷狂状态中静观上帝,与上帝结合为一,即神人合一。中国老庄哲

学则主张怠物、怠我,在无恩无虑的精神状态中悟道。神人合一的主体是人性中

的神性,其结果是人的神化,是对人的否定。天人合一的主体则始终是人,其结

果是人的自然化,是人与自然万物融为一体,和睦相处。基督教神秘主义哲学在

西方中世纪被视为异端,而中国老庄哲学则是显学,并与儒家哲学相互融化,共

同成为中国文化的主流。

在西方,“神秘主义”( mysticism )一词出自希腊语动词 myein,即“闭上”,尤其是“闭上眼睛”。之所以要闭上眼睛,乃是出自对通过感官从现象世界获得真理、智慧感到失望。不过,神秘主义并不像怀疑主义那样放弃对真理的追求,它仅仅主张闭上肉体的眼睛,同时却主张睁开心灵的眼睛,使心灵的眼睛不受现象世界的熙熙攘攘所干扰,从而返回自我,在心灵的静观中达到真理、智慧。因此,辞书中对神秘主义的解释一般是“通过从外部世界返回到内心,在静观、沉思或者迷狂的心理状态中与神或者某种最高原则结合,或者消融在它之中”。作为一种宗教观念和哲学观念,神秘主义普遍地存在于世界各大宗教和哲学传统中。就西方而言,神秘主义思想可谓源远流长。流行于公元前8世纪至公元前6世纪的俄耳甫斯教就曾对古希腊哲学的形成和发展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影响。但作为一种独立的哲学体系,神秘主义最初出现在公元前1世纪犹太哲学家斐洛的哲学中。公元3世纪,普罗提诺所创立的新柏拉图主义哲学把神秘主义进一步系统化为一个相对完整的体系。由于普罗提诺所代表的新柏拉图主义哲学旋即成为基督教哲学的理论基础,所以神秘主义也就成为基督教内部的一个与经院哲学既分庭抗礼、又相互补充的重要哲学思潮。中世纪基督教神秘主义哲学的主要代表有5世纪的伪狄奥尼修斯、12世纪的克莱沃的贝尔纳德和圣维克多的雨果、 13世纪的波纳文图拉、13世纪末至14世纪初的艾克哈特及其学生苏索、陶勒。此外,5世纪的奥古斯丁和9世纪的爱留根纳的哲学中也包含着大量的神秘主义因素。而在中国,最具神秘主义特色的哲学当属老庄的学说了。后世的魏晋玄学在一定程度上也继承了老庄哲学的神秘主义思想。当然,由于东西方历史背景和文化传统的巨大差异,基督教神秘主义哲学与中国的老庄哲学之间既有共同之处,也有各种各样的区别。本文的目的不是对这两种理论形态进行全面的比较,而是从几个重要的概念和观点出发,分析一下二者的异同。

一、上帝与道

基督教神秘主义哲学的最高哲学原则是上帝。体认上帝是它的最高目的。

在西方,由于哲学和神话的亲密的渊源关系,一开始就有把哲学的最高原则称之为神的传统。例如,巴门尼德的真实存在、苏格拉底的最高的善、柏拉图的最高的理念、亚里士多德的第一推动者等等,都被称之为神。到了晚期古希腊哲学,这种情况就更普遍了。由于这种特征,崇拜唯一神的基督教就很容易接受古希腊哲学作为自己的理论基础。基督教哲学也正是这种结合的产物。作为基督教的一种理论形态,基督教神秘主义哲学自然也坚持上帝是唯一的、永恒的,上帝是世界的创造者等神学信条。不过,既然它不是一种单纯的宗教学说,而是一种具有宗教色彩的哲学,它所理解的上帝也就必然不同于宗教的上帝,即不是一个人格化了的、有意志、有情感的神,而是一种神化了的哲学原则。他们继承了斐洛等人的作法,对圣经采取了一种喻意式的解释,从新柏拉图主义哲学的流溢说出发,把上帝解释为最高的实在、无限完满的实体、万物的本原、宇宙的初始因等等。上帝是一, 在上帝之中不包含任何差别,上帝没有任何规定性。上帝创造万物,也不是一种“制作”意义上的创造,而是上帝以其无限的完满性在自身之内包含着一切事物。万物都是从上帝派生出来,并由此获得自己的存在和本质。奥古斯丁在这方面的观点很有代表性。他认为:“万物皆在上帝之中, 但上帝并不是万物的处所”。 上帝是这样一种本质,“我们来自它,借助它而存在,存在于它之中”。 哲学史上把这种观点称之为“万物在神论”。但在这里,上帝并不是事物的整体,因为上帝不仅包含着所有现实存在着的事物,而且也同样包含着所有存在过的、将会存在的事物。因此,上帝包含万物、产生万物,实际上强调了上帝对万物的超越性。但另一方面,万物从上帝派生出来,又是上帝把自己的神性赋予万物,因而万物又都在不同程度上分有了上帝的本性,或者是以不同的方式对上帝的本性的限定。在这种意义上,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具有神性,上帝也就存在于一切事物之中,即“神在万物”。“神在万物”强调的是上帝的内在性。一般来说,这种观点包含着一种泛神论的倾向。例如,爱留根纳把上帝称作非被创造而又能创造的自然,把万物的总和称作被创造而又不能创造的自然,并把上帝等同于他的创造活动,认为在创造万物之前,上帝并不存在。中世纪晚期的德国神秘主义走的更远。艾克哈特甚至认为,上帝即是万物,万物即是上帝。但总的来说,神秘主义主张神在万物,并不妨碍它同时坚持上帝的超越性。因为上帝是无限的,而万物作为对上帝的神性的限定,都是有限的。上帝作为无限完满的实体不可能被任何有限的事物所局限。不仅任何有限的事物都不能与上帝比拟,而且所有有限事物的总和也同样不能和上帝比拟,因为有限的相加决不能达到无限。上帝不仅是一切实在的事物,而且还是一切可能存在的事物,即上帝是他所能是的一切。因此,上帝是一切事物,又不是其中的任何一个;上帝无处不在,无时不在,又不在任何有限的时间和空间之中。所以奥古斯丁认为,上帝是没有量的大,是没有性质的善,是没有空间的实存,是没有时间的永恒。上帝作为唯一的无限绝对超越于一切有限的、相对的、有条件的事物之上。在这种意义上,基督教神秘主义哲学的上帝实际上是超越性和内在性的结合。

哲学最高原则的这种特征也同样表现在中国老庄哲学中。不同的是,老庄哲学并没有把自己的最高原则神化。老庄哲学的最高原则是“道”。道最初的含义是道路、规律、法则。但老庄哲学在保存了上述含义的同时,又进一步把道实体化,使道成为万物的本原。在老子哲学中,道“渊兮似万物之宗”(《老子》第四章,以下仅注篇名),是“天地之始”,“万物之母”(第一章)。所以,道既是万物赖以存在的根据,又是派生万物的本原,天地万物都是由道演化而来。即使神也是道的产物,因为道“象帝之先”。这种思想可以称之为“万物在道论”,即强调了道的超越性。但老子似乎没有明确强调道的内在性。庄子继承和进一步发挥了老子道是万物本原的思想,认为道“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神鬼神帝,生天生地”(《庄子·大宗师》,以下仅注篇名)。道自古至今永恒地存在着,是天地万物的本根和存在的根据。世界上的一切,不仅天地万物,而且包括鬼神,都是由道产生出来的。但相比而言,老子的道包摄万物,是“无状之状,无象之象”(第十四章),具有一种超越具体形象的形象,而庄子的道却是无形的。因此,庄子更强调道的内在性,即“道在万物”。道无所不在,无论是太极之先还是六极之下,抑或是蝼蚁、屎溺,都是道存在的处所,换言之,没有一物之中无道。道普遍地存在于万物之中,故“以道观之,物无贵贱”(《秋水》)。在最高的存在中一切事物都没有差别。

在基督教神秘主义哲学和中国老庄哲学中,上帝和道分别扮演着哲学最高原则的角色。它们都是一,是无限的、永恒的,是万物的本质、本原、赖以存在的根据。上帝和道产生万物,都不是产生出一个他物来与自己对立,而是藉万物展现、启示自己。换言之,万物都是上帝或道的显相。这是它们的共同之处。不过,除了老庄哲学没有把哲学的最高原则神化之外,基督教神秘主义哲学和老庄哲学之间还有一个重大的差异,即人在这个本体论体系中的地位问题。老庄哲学虽然重人事,其道亦是治理之道、人伦之道,但谈的更多是人际之人,而很少是作为独立个体的人,在本体论的意义上,万物齐一,人与万物并没有差别。基督教神秘主义哲学虽然也讲在上帝中万物齐一,但却突出了人及其灵魂对世界万物的特殊地位。在存在的序列中,灵魂比肉体、人比万物要更为接近上帝。这种差异直接导致了基督教神秘主义哲学的“神人合一”和中国老庄哲学的“天人合一”之间的差异。对此,我们将在后面再加以论述。

二、否定神学与道不可道

基督教神秘主义哲学和中国老庄哲学对上帝或道的理解必然导致上帝或道不可知、不可说的结论。

对于基督教神秘主义哲学来说,论述这一思想的学说是否定神学。否定神学的概念是伪狄奥尼修斯于5世纪提出的。他在《神秘神学》一书中明确地区分了肯定神学和否定神学。所谓肯定神学,也就是用一些肯定性的谓词,例如全知、全能、造物主、实体、一等等,来称谓上帝。这些谓词都是我们从经验世界得出的规定和概念,直接地或通过比拟附会在上帝身上的,它们都不足以表述上帝的实质,反而只会限制无限的上帝,因此,肯定神学只具有很小的价值。我们必须在肯定神学之外还有一种否定神学来作它的补充和矫正。所谓否定神学,也就是认为任何肯定性的谓词都不适用于表述上帝,我们只能说上帝不是什么,而不能说上帝是什么。我们只能用纯否定性的谓词去表述上帝,以确保上帝的纯洁性、超越性和无限性。上帝不仅是不可认识的、不可言说的,而且是超越于不可认识、不可言说的。我们只能在“无知的黑暗”中去体验上帝,在“神秘的无知”中与上帝结合。

否定神学的思想深深地植根于古希腊哲学的原初精神之中。在古希腊,“哲学”的原意就是“爱智慧”,因而哲学一开始就贯穿着追求真理、智慧的传统,其突出特征就是把真理、智慧与一般知识、意见区分开来。巴门尼德明确地提出了以真实存在为对象的“真理之路”和以现象世界为对象的“意见之路”之间的区分,谆谆告诫人们要避开“意见之路”,“要使你自己的思想远离这条途径,不要屈从于来自众人的经验习惯,让自己在这条路上逡巡, 以你茫然的眼睛、轰鸣的耳朵和舌头为准绳;而要用理智把有关的争辩判明”。 苏格拉底也“害怕如果我用眼睛观察事物或借助于其它感官来把握事物,我的灵魂之眼会致瞎”。 最为极端的例子当属德谟克利特。据说,为了不让视觉蒙蔽自己的理性,他闭上眼睛犹恐不及,竟自动把双眼弄瞎。随着对最高存在、真理的神化,感官感觉以及建立在它上面的知识不能认识神,也就成为必然的结论了。斐洛、普洛提诺都认为,神是无限的,没有任何差别和规定性,因而也就是不可认识、不可表述的,甚至神自己也不能认识他自己。伪狄奥尼修斯把这些思想与基督教的上帝观相结合,发挥成为一种系统的否定神学学说。在此之后,否定神学不仅成为整个基督教神秘主义哲学的理论基础,而且也为其他经院哲学家在不同程度上所接受。

最高的哲学原则是不可认识、不可表述的,这一思想同样存在于中国的老庄哲学中。《老子》开篇伊始就提出:“道可道,非常道”(第一章)。以后又进一步指出:“道隐无名”(第四十一章)。道之所以不可道,乃是因为道超越形体,无法为人的耳目感官所认识,是超感觉的存在。“道之为物,惟恍惟惚”(第二十一章)。所以,道“视之不足见,听之不足闻”(第三十五章)。“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博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第十四章)。但老子的道毕竟没有被神化,因此不妨称之为“否定形而上学”。然而,道虽不可道,却又是非道不可,所以老子说:“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第二十五章)。庄子也指出:“道不可闻,闻而非也;道不可见,见而非也;道不可言,言而非也”(《知北游》)。道“可传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见”(《大宗师》)。所以“道昭而不道,言辩而不及”,如果勉强谈论道,则“是非之彰也,道之所以亏也,道之所以亏,爱之所之成”(《齐物论》)。任何常人的认识,任何是非的分辩,任何爱恶的感情,都是对道的损坏。

基督教神秘主义哲学和中国老庄哲学都把自己的最高哲学原则理解为超越感觉的、不可认识的、人的有限的语言和概念无法表述的。这是从上帝或道的超越性必然得出的结论。然而,既然上帝或道还有内在性的一面,能不能从万物出发去体认上帝或道呢?无论是基督教神秘主义哲学,还是中国老庄哲学,对此的回答都是否定的,原因就在于这种方式的认识势必有损于无限的上帝或“常道”。这样,它们最终选择了一条否弃日常认识的道路。其实,把最高的存在或原则看作是超感觉的、日常的语言和概念不能表述的,这是许多哲学都持有的观点。但大多数哲学家并不否认借助认识具体事物可以不断地接近真理。正是在这一点上,神秘主义和其他哲学分道扬镳了。

三、神人合一与天人合一

一方面认为上帝或道存在于万物之中,另一方面又否认认识万物就是认识上帝或道;一方面宣称上帝或道是不可认识的,另一方面又把体认上帝或道看作人生的最高任务和最高目标。本体论和认识论之间、手段和目的之间的这种矛盾迫使基督教神秘主义哲学和中国老庄哲学共同把在一种神秘的体验中与上帝或道合一,即“神人合一”和“天人合一”作为自己追求的最高境界。然而,也正是在这里,中西方不同的历史传统和文化背景造成了基督教神秘主义哲学和中国老庄哲学的巨大差异。

基督教神秘主义哲学神人合一的途径是“迷狂”。“迷狂”( ekstasis ,又译出神,神游象外等)在希腊文中的原意为“站出去”、“置于自身之外”。实际上,迷狂与“闭上眼睛”有异曲同工之妙。甚至可以说,闭上眼睛是迷狂的必要前提,迷狂则是闭上眼睛的目的。闭上眼睛使灵魂失去对当前一切的意识,甚至失去对自我的意识,完全达到无物无我的迷狂境界,在理性的直观中专注于神,达到与神的直接合一,它同时也是至善、至美、 至福的境界,是人生的最高目的。“迷狂”的思想最早出现在柏拉图的著述中。在《会饮篇》中,柏拉图以爱美为例描述了这种迷狂的境界。灵魂最初以个别的美少年为对象,逐步升级,一直到彻悟美的本体,进入神秘的迷狂精神状态,不再留恋世上具体的美少年以及财富等感官享受,而沉醉在与神结合的境界中。斐洛和普洛提诺进一步把迷狂作为人与神结合的唯一方式,认为人只有在迷狂状态中,才能借助于心灵的眼睛的静观直觉到上帝。普洛提诺说:“我常常离开自己的肉体而猛然醒悟,回到自身,处于一切它物之外,进入内心的深处得到一种奇妙的直观和一种神圣的生活”。 但普洛提诺认为,与神的这种结合,不仅要凭人们自身的努力,而且还要等待神的出现,借助于神的眷顾、干预才能达到。奥古斯丁进一步把这一思想发展为光照说,认为只有借助于神的光照,凡人才能达到神和真理。“神创造了人理性的和心智的心灵,因此,人可以接受神的光照......同时,神也就这样照亮自身;不仅那些东西可以凭借这种真理得以显示,而且甚至可以凭借心灵的眼睛,感知到真理本身”。 所以,这种光照同时也就是神的启示。在中世纪,神秘主义者们继续对静观和迷狂作了大量论述。伪狄奥尼修斯把与上帝结合的道路划分为三个阶段,即净化、启示和结合。这三个阶段的神秘推进成为后来许多神秘主义者的学说的内容。圣维克多的雨果认为,人的灵魂有三种眼睛,灵魂以肉体的眼睛观看外部世界,以理性的眼睛观看自身,以静观的眼睛观看上帝。但静观的眼睛由于原罪而受到玷污,因而人必须借助信仰的帮助才能真正地静观上帝。灵魂首先要摆脱自己所依附的感性的和肉体的羁绊, 即“净化” ( via purgativa ), 从而达到一种“精神的直观”或“内在的光照”, 即“启示” ( via illuminativa ), 最后才能达到与上帝的直接合一,即“结合” ( via unitiva )。 波纳文图拉继承了圣维克多的雨果关于三种眼睛的学说, 并且认为, 静观的最高境界就是迷狂。“迷狂就是通过离弃外在的人而使自己超越自身的某种充满愉悦的升华,它借助积极向上的力量竭尽所能地延伸到那爱的超理智的泉源”。 在迷狂中,精神被置于有学问的无知的境界,把握住了永恒的、神圣的真理。这种迷狂也就是一种神秘的直观,但它并不是任何人在任何时侯都能够实现的,它有赖于上帝的恩赐,而这种恩赐又只能通过圣洁的生活和对上帝的虔信才可能获得。艾克哈特也认为,人必须通过静观而达到迷狂状态,在灵魂的闪光中借助于上帝的恩赐而达到与上帝的“神秘的合一”( unio mystica )。艾克哈特的学生苏索也指出,在结合的最高阶段,全部的自我意识都消失了,灵魂陷入了神性的深渊,已与上帝结合为一体。总之,在基督教神秘主义哲学看来,人的灵魂只能借助于摆脱肉体、摆脱现象世界、摆脱自我,在一种无物无我的迷狂境界中与上帝合而为一。

中国老庄哲学的天人合一的中心内容是体道、得道、安道。在这里,天不是神,而是天道,即绝对的道,天人合一也就是人与道合一。而“道法自然”(第二十五章),所以天人合一又是人与自然融合为一。老子已从“道可道,非常道”、“道隐无名”出发提出了“绝圣弃智”的体道方法。在他看来,一切感觉和认识都是罪恶,都只会给人们带来危害。“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第十二章),而“慧智出,有大伪”(第十八章),所以最好的办法是“绝圣弃智”(第十九章),是“塞其兑,闭其门,和其光,同其尘,挫其锐而解其纷,是谓玄同”(第五十六章),即根绝一切认识的渠道,从而与玄之又玄的道合为一体,达到“玄同”的神秘精神境界。但老子对这种神秘的体道方式并没有展开论述。真正系统地建立起神秘的体道学说的是庄子。庄子以追求“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齐物论》),“独与天地精神往来而不敖倪于万物”(《天下》)的精神绝对自由为人生目的。这种超越人生的精神自由,就是道的境界。为了达到这种境界,庄子提出了“坐忘”的修养方法。所谓“坐忘”,也就是“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大宗师》)。同于大通就是与道为一,要与道为一就必须抛弃感觉和思虑。所以“无思无虑始知道,无处无服始安道,无从无道始得道”(《知北游》)。庄子的“坐忘”说谈的主要是忘形、忘知、忘我,而他的“见独”说则更为清晰地描述了体道的过程和感受。它可以被看作是对坐忘的补充说明。“以圣人之道告圣人之才,亦易矣。吾犹守而告之,参日而后能外天下;巳外天下矣,吾又守之,七日而后能外物;巳外物矣,吾又守之,九日而后能外生;巳外生矣,而后能朝彻;朝彻而后能见独;见独而后能无古今;无古今,而后能入于不死不生”(《大宗师》)。外天下即忘却现实世界,外物即忘却一切存在,外生即忘却自身,由外天下而外物,由外物而外生,逐步忘却一切,最终达到一种剔透清澄的境界,如晨曦骤现,豁然开朗,是谓“朝彻”。朝彻而后能见独,即见到独一无二的绝对的道,与道融为一体,超越时间的流逝,成为不朽的永存。至此境界,就与绝对的道合一,与天地万物合为一体,便能做到目无所见,耳无所闻,心无所知,完全超脱人世,“乘云气,骑日月,而游乎四海之外,死生无变于己”(《齐物论》)。

基督教神秘主义哲学和中国老庄哲学都是从上帝或道不可认识、不可表述出发,得出了弃绝外物、 弃绝感觉、弃绝认识,在无物、无我的神秘境界中与上帝或道结合为一的结论。但在这种共同性的背后,又掩盖着巨大的差异。 对于基督教神秘主义哲学而言,人的灵魂是上帝的摹本, 甚至是人性中的神性。 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就认为,思辨活动“是一种高于人的生活,我们不是作为人而过这种生活,而是作为在我们之中的神。...... 如若理智对人来说就是神,那么合于理智的生活相对于人的生活来说就是神的生活”。 中世纪基督教神秘主义哲学基本上继承了亚里士多德的这一思想,把心灵的静观( theorein )看作是一种神圣的活动,把“成为神”( theosis )作为追求的最高目标。因此,神人合一的主体不是人,而是神;神人合一的结果实际上是神神合一,是人的神化,是对人的否定,是人与天地万物以及自己的肉体的分离。而对于中国老庄哲学来说,灵与肉的对立不是那么明确,人本来就是自然的一部分,而道也没有被神化,道就是自然,是无为,道并不具有西方的上帝那样的思维功能。因此,天人合一的主体始终是人,天人合一的结果不是对人自身的否定,不是人与自然的分离,而是人融化在自然的天地万物之中,与自然万物和睦相处。这就决定了基督教神秘主义哲学主张禁欲主义、否定现世生活、祈求来世,而中国的老庄哲学总的来说并不否定生活,反而主张在现世生活中通过一种顺应自然、淡泊宁静的态度来达到天人合一。例如庄子就是重生轻死的,后世道教对长生不老术的刻意追求,也可以看作是老庄思想的一种宗教反映。

四、异端与主流

基督教神秘主义哲学和中国老庄哲学的差异不仅表现在它们各自的理论中,而且也表现在它们不同的历史命运中。当然,这种差异也是由两种不同的文化传统所造成的。

老庄哲学篇2

老子的思想方面,与现代人生活有关的是关于养生与处世方面的哲学。先说养生方面吧,老子主张要寡欲与知足、致虚主静、返璞归真。在处世哲学方面,他主张要善柔、慎微、反察。

现代人的物质环境充裕,但对欲望的追求使得人身心疲累。欲望可以有很多种,如对事业的欲望、学业知识的欲望、成名的欲望、金钱的欲望、物质的欲望、情感的欲望等等,如果对于欲望过度追求,会使人的精神消耗,从而影响到身体功能的正常运行。因此老庄思想主张要保养精神,减少精神上的焦虑、消耗,故保全精神是养生的首要工作,其次才是对身体上的保养。

在《老子》中提到:“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十二章)就是说明声、色、味会让人的感官因为遭受过多刺激而失去作用,迷于打猎等会让人的心狂野难收,珍贵的宝物会让人的行为失控。欲望过多会让人失去理性,沉迷于欲望的追求会使人心情失去平静。但是想要的东西,并不见得追求就会得到,而且往往在追求到了之后又想要更多,陷入无底的黑洞中,迷失了本性而不自知;若追求不到又会带来情绪上的失落与不满足,郁郁寡欢,精神上亦不平静。故《老子》中说:“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退其咎。”(九章)得到富贵原以为能够达成心愿了,但谁知这富贵能持续多久,不免又心生忧虑,担心失去的一天;而若是得了富贵而骄纵,又会自己留下把柄招来祸患。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是对精神与生命有所危害的。无论是对于富贵或是功名、爱情的追求,都是如此。

故老子以为“知足者富”(三十三章)、“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四十六章)。人的欲望之产生在于不知足,若贪欲多求,则会处心积虑,结果则是伤害自己的精神、生命,或者是伤生害理、招祸上身。原本追求欲望是想要生活上更舒适、生活质量更提升,但是却使得自己不得安宁,精神惶惶不定,也没有心情去享受生活,反而遭受更大的祸患。所以老子说:“是以圣人去甚,去奢,去泰。”(二十九章)就是要求人除去过分、过多、过大的追求,少些欲望而知足常乐,才能获得精神上的平静,达到养生的目的。

在养生哲学方面,老子也讲致虚守静、虚空的道理。原因是人的心里每天充塞着一大堆烦文琐事,老是想着等一下要如何、等一下要做什么,记事簿上也记满了各种行程,好像不这么做就显不出自己的地位与重要性,让人一点也没有喘息的空间。虽然很忙碌,但精神上其实空虚得不得了,往往是借着更多的忙碌去填补空虚。

在老子的思想里,认为道的最高境界是“虚无”。“无”的作用极大,虽无却无不有,无为却无不为,是以“虚”、“无”的功用最大。大家一定认为‘‘虚”、“无”就是没有,没有有什么用处?“无”的用处可大了,水瓶正因为是虚空的,所以才能容纳水;房屋之中正因为是空的,才能住人;箱子是空的,才能装东西,若是实的,便没有任何用处了。正因为其“无”,才能显出其用处来。

人每天朝夕营营,正是由于心内不虚、不无,所以随时受到物质。欲望、琐事的牵绊。因此老子主张要致虚,让心无为、无欲、无智、元身,内心不填塞东西。心虚空了之后,才能容纳更多,否则每天心中充满各种红尘琐事,连思考与体会的空间都没有,人就只是每日匆忙地重复着相同而机械性的运作罢了。

如何才能达到“虚”的境界呢?主要是要“守静”,要“守静”仍然是要去除欲望,在《老子》中提到:“无欲以静,天下将自定。”(三十七章)天下万物都是出于虚静而后又归于虚静,但人有欲望,会妄动不安定,会想追求、追逐的,如此,则无法达到虚静的境界。人这种行为是违反自然道理的,内心充塞着欲望则无法平静,故主要的做法,还是在于去除内心的欲望,将心思保持在空明宁静的状态,唯有在心思灵明平静时,才能够看清一些道理,才能明澈如镜,不受蒙蔽。

老庄哲学篇3

关键词:清修、“心斋”、守静、“坐忘”、修炼、信念体系、“玄览”、“无为”、“道”

引言

盖一切优秀宗教学说之精髓要义在于提供人们一种至高妙完备的精神修炼学说,无不是在于用一切说教、启迪之方法,教人通过入静法门而达到极至的空灵、无为的中道至地。其中包含了至高妙完备的信念体系和方法论。这种至高妙完备的信念体系包括:信仰体系和观念、意识体系的总和。其中包括人们对宇宙本体的信仰、人们的道德伦理体系及人生价值意义体系所决定的宇宙观、社会历史观和人生观。 事实上,宗教乃是信念体系以及有关形而上学本体论的观念意识体系的总和。真正优秀的宗教学说之精髓要义并非是神灵崇拜体系以及某种不可企及的超自然力量和社会力量在人意识中的歪曲、虚幻的反映。这只不过是糟糕的宗教特征。宇宙是无限的,宇宙的真理是不可穷尽的,人类的心灵和精神世界也是无限的,人类的理性、科学以及经验实证的方法在解决人类的心灵和精神世界的问题时是无能为力的。这就需要凭借宗教也就是要凭借人类的信念体系和形而上学本体论才能真正构建起人类心灵和精神世界的家园。 老庄学说的宗教精神内涵概述 在信念体系方面,老庄学说为我们提供了至为高妙完备的宇宙本体论的信仰、人世间的道德伦理体系及其人生价值意义体系所决定的宇宙观、社会历史观和人生观。在宇宙观、自然本体论方面,老庄学说提出了“道”这一深邃精湛的,难以为语言描述的、只能通过玄览、观照、体悟的方式才能把握的宗教哲学的本体内涵。在社会历史观和人生论方面,老庄学说倡导:“抱朴守拙”、“返朴归真”、“与世无争”、清心寡欲、清净无为、“绝圣弃智、绝仁弃义、绝巧弃利、见素抱朴,少思寡欲”①、“致虚极,守静笃”②,提出:失道而有德、失德而有法、“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③进而倡导:“无法之法乃为至法、无德之德乃为大德”(张大千语)的社会历史发展的至高治本的原则,安贫乐道、安时处顺、逍遥自在、齐物我、齐万物、物我两忘、天人合一最终达到无为而无不为的寻求大解脱、大自在、大超然的大智慧和根本法。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宗教精神,是至高妙完备的信念体系、形而上学本体论和至高妙的认识论、方法论。与佛学一样,老庄学说之精妙所在乃是一种向内深层次的开发智慧的一整套可操作性十分强 的高深学说。它的向内深层次开发智慧的深度可达到唤醒基因层次的潜在的记忆、潜在的智能的程度。 在认识论和方法论方面,老庄学说为我们提供了至为高妙完备的“无为而无不为”的方法论。老子提出的“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④这一论断中包含了至高妙的活的辩证法。并非消极退守的辩证法,这是一种建立在类似于佛家性空缘起的至高妙的宇宙本体论(这里的“无”相当于性空的含义 ,这里的“有”相当于缘起的含义)上的大智慧,大方法。一切事物运化无不走向其反面,日中而移、月盈而亏、否极泰来,.....总之,天下事是无常是、理无常非,宇宙中没有常住不变的物和事,一切都在运动变化之中并朝向其反面转化。这正是宇宙大道运化在用的方面所表现出的至理妙机。而宇宙大道运化的本质特征正好比水的运化,是以小制大、以弱胜强、以静制动、以柔克刚、以不变应万变、无为而无不为的。

老庄学说虽然包含了至高妙的宗教精神,但是老子、庄子本人并没有刻意去创立什么教派,更没有去建立教会制度。有些学者就此认为:没有神灵崇拜体系、没有完整的教会制度就意味着没有宗教。这实在是对宗教精髓的极大的误解。真正高妙的宗教精髓并非主张建立迷信崇拜体系、也不主张一定要建立某种教会制度才能弘扬教义的精髓和主旨,更不主张建立排他性极强、具有强烈的门派观念的教会制度,在这里老庄学说和佛家的思想一样都是至为博大精深的。

庄子所倡导的修炼与养生的学说,比如“心斋”、“坐忘”之说是已经拔高到至高妙完备的宗教哲学的高度。已经不是普通人文学说层次的修炼与养生,这是庄子对老子学说的绝妙的补充。如果说《老子》一书是经典的经典,句句是纲领、字字是真经,那么《庄子》一书则是对其最好的诠释、发展和补充。

老庄留下的文字十分少,特别是老子仅留下了五千言,庄子也只留下了三十三篇大约四万五千言,与汗牛充栋的佛经相比可称是少之又少。因而不能够在如此少的文字中涉及详尽的教义教条的内容,只能是简练精辟的纲领和要旨性的表述。 伟大的宗教思想学说中包含着能够提供人们完备的信心体系以及心灵的自我慰籍、自我调节、自我激励的机制和智慧,不但包含了至高妙的,能在精神上超然于不可企及的无限和生发出高妙的超脱精神,能使人们产生深深的敬畏感和赞叹之心,不再自大和狂妄,深深地知道自身的渺小和有限,未知世界的博大无垠,以及能给予人们化解烦恼、苦难的智慧和方法,更包含了宇宙的终极智慧和方法,包含了人类如何超越自身局限,充分开发自身潜能、完善自我、提升自我进入至高妙的大解脱、大自在境地的切实可行、可操作的大智慧和至妙法门。 从更深层的意义来说,老子的“道”是超越了哲学思辨和形而上学本体论层次意义上的道,是宇宙万物自然的本原及其运化的根本智和根本法,是不能被人智(关于人智的有偏和残缺有限在后面将会有所论述)的思维和语言符号系统、逻辑概念所把握的,更不是往常学者们所认为的那样是某种哲学意义上的、被划定为是客观唯心主义的或者是别的什么主义意义上的“道”。用人智的思维和语言符号系统、逻辑概念去认识、解读“道”,只能得到毛皮,甚至是误解的“道”,所以老子在《老子》开篇第一句话就是:“道可道、非常道”。“道”只能通过高妙的“玄览”、“玄通”、“禅观”、“妙觉”这一类的方式去领悟。而要想获得高妙的领悟能力,就必须通过修炼。老子的道如果要免强用现在的语言来表述即是:关于“缘起性空”、“因缘合和”、“色空”运化、宇宙大道运化的最根本的原理和法则。“道”的本性是“空”“无”,而“有”是道的“用”的显现。“道”在本原上是无形、无象的,但又充斥于宇宙之间,无所不在。“道”的本性 虽然是“空”“无”,但其显现、运化的“用”的方式,则既可以是空相,也可以是实相。总之,既不能执着于其空相的“无 ”, 也不能执着于其实相的“有”,即,既不能执着于是某种物质实体的实相,也不能执着于“既不能执着于其空相的‘无’, 也不能执着于其实相的‘有’”,……,可见,语言的表述在这里已到了极限,陷入了不能表义的无谓循环。 庄子的哲学也并非绝对的相对主义,庄子之所以提出一些看似偏颇、有些极端的例子,并引发出一些看似偏颇、有些极端的见解,这实在是为了启迪人心、开发心智,教会人们不要执相、不要我执,这种启迪心智的方法正类似于禅宗的参话头、悟禅机的妙法。但最根本的目的是要启迪人们不要执着,应当始终本着“物我两忘”、“齐物我、齐万物”的“明心见性”、不住色空、不落“有”“无”、圆融无碍的大智、妙觉去应物、处事和待己。 老庄学说中一些重要的宗教哲学思想言论解读和辨析

有关“安时处顺”、“安贫乐道”、“随意而安”思想的辨析:一些人误解了宗教精神中的一些精粹,比如将“清心寡欲”、“心斋”、持戒、禁欲等思想简单化的视为不过是一种“存天理灭人欲”的理念。并认为是反人性反进步的糟粕。一些人误解宗教精粹的另一个要义:人们应当安贫乐道、随遇而安,应当寻求无为之境。将其视为是不鼓励奋进、阻碍社会进步,特别是阻碍生产力发展和物质文明发展的糟粕,消极保守厌世的精神麻药和鸦片。事实上这是极大的误解。如果简单化地去理解安平乐道、随遇而安,当然会陷入上述负面后果,并在很大程度上会被统治阶级所利用,而“无为”会陷入懒散、缺乏创造和奋进精神……事实上真正的宗教精髓是极反对懒堕、反对不求上进的,佛学十分强调从事精进勤奋的修为实践,并将精进和勤勉列入八正道之中。

老庄学说中虽然没有神灵崇拜信仰,但有体系的至妙精髓、至完备的入静方法论。而虔诚的神灵信仰不过是一种入静修炼的至妙法门,老庄学说中虽然无教会制度,但是更看重类似于参禅悟道的修炼方式,即暗合了“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的修炼方法,倡导通过“致虚极,守静笃”⑤、“坐忘”的高度的正静定修炼而获得“玄览”“妙悟”的根本智、根本法,进而达到“无为而无不为”的大自在、大解脱与宇宙大道全息相应、圆融为一的无所不能、随心所欲合于道的至高妙境地。

完备的制度化的宗教具有劝世、劝善的目的和功能作用,老庄学说虽然没有提出类似于佛教和基督教的因果报应六道轮回天堂地狱之说,(这类学说从其本质功能来看是一种劝世的至妙方法,是为了构建一种教派学说的完整性,从而具备强大的解释学、劝世说的功能作用的妙法),但在劝世方面具有纲领性的精湛深邃的论述。比如清心寡欲、清净无为、与世无争……这是至为完备的最根本的劝世良言和修炼大法。有些学者还认为老庄学说的宗教精神中没有普渡、救世的内涵,仅有自修自渡,因而仅仅类似于小乘佛教的修炼。这种看法是不对的。事实上,老庄学说的宗教精神,阐述的是最根本、最精粹、最为博大精深的宗教教义,宗教精神中的普渡、救世说是建立在自度度他、自他觉觉基础上的。度他不是根本目的,度他是为了更好的自度。因为通过渡他,才能够放下自私偏狭的小我观念,才能去除我执。而去除我执才是最根本的目的。而这一点正是佛教一切宗派(包括大乘佛教和于小乘佛教)最根本的宗旨和最本质、最重要的精髓所在。抓住了根本就抓住了一切最重要的关键所在和精髓所在。在此以外,大乘佛教和小乘佛教之有所不同,仅仅只有方法论意义上的各自有所侧重的不同而已,其间没有根本意义上的好次不同。关于如何去除我执的大智慧和根本法,在老庄的学说中是阐述得至为深透、完备的。 劝世、劝善是方法,但不是根本法,是宗教的浅层的功能作用,而至高至深层次的功能作用则是对每一个个体生命都给出了至为高妙完备的通过宗教精髓要义所启迪的精进勤奋的不懈修炼,则能使每一个寻常的心灵变得超凡,远远超越凡俗人智的局限达到程度不等的大智慧、大解脱、大自在的境地。给出了一整套十分完备的具有很高的可操作性和可实践性的开发人类这一生灵的无限可开发潜能和智慧的根本智和根本法。由此真正告知了人们什么才是人生意义的终极真谛和价值所在。能提供穷则独善其身的精神修养方法、能找到好的精神心灵的慰籍的港湾的功能也只是宗教的浅层次的功能和作用,退守、隐居也只是修炼的基本策略和方法之一,但不是根本法,而只是通过退守隐居获得排除外界干扰、清心寡欲、清净无为、与世无争的,也就是获得类似于佛教的息心净念、清净六根、去除七情六欲的内炼修为的更好的环境和条件。根本的目的和方法还在于清静无为,在于通过至高妙的正静定、坐忘修炼而得道。清心寡欲、无为、齐物我、齐万物、物我两忘、息心净念、清净六根、持戒、行善布施的本质仍然是一种方法,是为了去除我执、妄念、人为的乱干预天道。 有一句格言说得极好:“越是宁静的水面,越能映照出四围的景色和满天的繁星”。这是一句能够深刻揭示静能生智的机制和开发人类无限潜能的重要契机的妙言。老庄学说所倡导的少思寡欲的清心或“心斋”,“绝圣弃智、绝仁弃义、绝巧弃利、见素抱朴,”“返朴归真”正像是佛学所倡导的六根清净、息心净念、五蕴皆空、无挂无住的境界,“息心净念”、“致虚极,守静笃”就好比让人类的心性这一类似球形的灵性水面尽可能好的平静下来,变成一个灵性球形的明镜,也就是大圆镜智,从而能够全方位地映照出四围的景色和满天繁星,六根清净则意味着去除肉身对人的障碍和不好的欲望和杂念,使人的心性重新获得空灵和明静。 综上可见,老庄学说中已充分的蕴含着类似于佛教戒定慧学说的至高妙完备的言简意赅的宗教教义的纲领性内涵。

道家的无为也决不是提倡什么也不做和不为,这里的“无为”境界是道家的最高境界。其深层次内涵是绝不能逆道而为,指的是不要人为的去乱为、胡为,去干预自然大道,甚至不能用未经过很好入静修炼的常人乃至圣人之智去人为干预宇宙大道的运行。只有彻底领悟了什么是不合道的行为并善于放弃,才能达到无为而无所不为,达到随心所欲合于道的至高境地。透彻的领悟了“无为”的这一深层内涵后,就应当进一步明了所谓“绝圣弃智、绝仁弃义、绝巧弃利、见素抱朴,少思寡欲”“返朴归真”的深邃内涵,从而通过高度的“致虚极,守静笃”“心斋”“坐忘”的正静定修炼而最终得道,如此便能与宇宙大道全息相应、圆融为一,达到了随心所欲合于道,无所不能为的至地。这就是无为而无不为的精髓要义。而随遇而安、安贫乐道这是一种人生寻求至高无上的超凡脱俗,至高的心灵大自在、大解脱的大智慧、大至理。 老庄学说的出世退守的深层含义是:1、具有以退为进、以弱胜强、以柔克刚、以小制大、四两拨千斤……的方法论策略的意义;2、提醒人们应当领悟到:不要总是以常人的思维行事,比如,以大制小、以强胜弱、一把钥匙开一把锁,……的方法,这不是妙法,而是常人的拙法,凡事应当尽量追求四两拨千斤、以退为进、以弱胜强、以柔克刚、以小制大、一把钥匙开多把锁……这才是妙法,要想获得这种妙法,必须通过正确的修道,得道之后一切妙法就会自然显现。而修道的纲领性要旨就必须是清心寡欲,清净身心,这就好比佛教的持戒所要达到的目的。

老子之所以提出绝圣弃智、绝仁弃义、绝巧弃利,庄子之所以反对一味的追求淫巧、技艺,其深层次的内涵在于:人只有绝圣弃智、绝仁弃义、绝巧弃利、放弃小聪明,回到“致虚极,守静笃”的修炼中来,才能使自身超越十分有偏见、残缺不全的人智,而获得灵性妙觉、玄览的显现,智慧的提升。这正是去除人智局限、去除我执最根本的大法。老子是想让世人明了:由于人们放弃了追求清净无为、虚静定慧的合乎宇宙大道的本性,只注重了技能法术的开发,并将技能和法术用于追求无止境的物欲和虚荣的这种末性的满足。这样由于“世欲深者天机浅”⑥,因而人们将不断丧失自身本性中原有的“玄览”、“觉妙”、“灵悟”、“禅观”能力而离宇宙大道越来越遥远。最终很可能会被人类所不能驾驭的法术和技能毁灭。西方也有一句古话: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这句话中蕴含着人们不要过分自以为自己是能思考的智慧生灵而得意。岂不知就是由于人类太偏爱思考(主要指借助语言符号系统进行逻辑、理性思辨而玩弄思维游戏和概念游戏),以至于自误入思维障碍而不能自拔。这句话十分深刻的点明了人类智慧的有偏和残缺不全。因为人性本静,人只有在虚静、空灵中才能出大智慧,大妙觉。

但是世人很难清静、空灵起来,因为世人深受肉身的欲望、前世今生之业力、精神意识之我执,以及自以为是所形成的阻扰和障碍,这正是导致人类智慧的弊端和障碍的根源所在。正是由于人心中的我执和杂念,甚至七情六欲的干扰、障碍和蒙蔽,前世和今世的业障使得人类的心性已经板结和模式化,而灵性和至完备的妙觉的潜力却大大的丧失了。所以只能看到听到和感觉到自己知道的东西,也就是板结的模式中所具有的东西。即便是哈勃望远镜的发明和超级电子显微镜的发明也莫不过如此。人类不可能借助它们就能观测到人类业已形成的认识体系之外的全新的事物,而只能看到观测到人类既定的认识体系之内的一些更多的细节,如此而已。人类应当充分认识到自身智能的残缺不全、偏狭蒙昧。人类不能再自以为是地认为科学万能,科学至上。应当充分深刻地反省自身智能的弊端和缺陷及其根源。人类要想在智能上纠偏,去除弊端和缺陷,必须抛弃世俗的认识方法,自以为是的我执,回到佛陀和道家所倡导的息心净念、清净六根、淡泊虚静、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的修炼中来。这也是人类要想超越自身局限,完善自我、提升自我进入至高妙境地的智慧之路。在这一有关宗教精神的精髓要义上面,老庄和佛陀是高度一致的。 结语 总之,老庄学说中包含了至高妙完备、博大精深、最根本的宗教哲学精神,这种精神是用极为简练的语言进行纲领性、旨要性的方式表述的。要想很好的解读老庄学说宗教精神的精髓要义,必须通过老庄学说所倡导的修炼方法,它有一条主线,那就是通过清修(即通过少思寡欲的清心或“心斋”,通过“绝圣弃智、绝仁弃义、绝巧弃利、见素抱朴,”“返朴归真”以去除肉身和心性的贪欲和妄念、执念)方能够守静、“坐忘”“致虚极,守静笃”,进而能够深谙、彻悟“无为”——即真正明了如何才能不违天道行事、应物、待己,如何才能避免人为的乱干预宇宙自然大道的运化之要义,由此能达“无为而无不为”、随心所欲合于道的得道至地。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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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陈鼓应《庄子今译今注》中华书局出版社 1985年7月版

老庄哲学篇4

【关键词】 老庄哲学;心理健康;认知疗法

世界卫生组织(WHO)提出:健康不仅指身体上没有疾病,而且在心理和社会功能上也处于完好状态。也就是说,身体的无病、肉体的无疾、生理的无痛,并不表示人就一定健康。从某种意义上说,心灵的扭曲、精神的痛苦对人类健康的危害更大。因此,怎样维护心理健康已成为当今的热门话题。本文拟通过老庄哲学思想的解剖,对现代人心理健康有一些启示。

1 老庄哲学的处世养生之道

老子是中国古代伟大的思想家,道家学派的创始人,有其独特的宇宙观、人生观和政治观。他著的《老子》的哲学思想得到了其继承者之一的庄周和他的门人后学的阐发而发扬光大,后世并称"老庄哲学"。这是中国历史上一部完整的哲学体系,对后来整个中华民族的思想、心理、政治和文化都产生过深远的影响。其中老庄的道德观、齐物论等对国人追求理想人格和人生境界有过重大的影响。

1.1 道德观

老庄的道德观中,道是思想的理论基础,指的是当代人所说的事物存在的规律,德是道的展开和在具体事物中的应用,道犹如大树的根,德则是树上的枝叶花果。其主要思想是自然、无为、虚静、柔弱。"人法地,地法天, 天法道,道法自然"[1],其意是指对人生、对社会都应顺其自然。各种事物都有其发生、发展、演变的过程,均有其特有的运动规律,比如人的生老病死、人的新陈代谢、各种生物的生长发育成长等等,都无不有其存在的规律。老子的"无为",并不是什么都不做,并不是不为,而是不要强作妄为和乱为,要顺应客观态势,尊重自然规律办事。"道,无为而无不为"[1],为而不争,只要认识和掌握了事物的客观规律,并利用客观规律,不妄为、不争夺,才能冷静地做出决策,量力而为、尽力而为,以达到最佳效果,最终获取成功。可见,无为、不争,实际上都是"道法自然"的表现。老子的"虚静"并非指空虚不实,"致虚极,守静笃"[1]在老子看来,人的心灵本是虚明宁静、无私无欲的。过多私欲会使人陷入昏昧差错之中,所以必须尽力去掉私欲,使人心恢复到如水渊一样的虚静状态,达到"虚极、静笃"的境界,才能做到"旷兮其若谷"[1],即为人处世胸襟宽广,豁达大度,就好像幽幽山谷,能包容人世间的一切。老子的"柔弱"强调要自觉置身于柔弱的地位,处事要低调,办事要节俭,柔弱胜刚强。"圣人欲上人,必以言下之;欲先人,必以身后之"[1]。可见"守柔居弱"有后发制人之功效。"天之道,不争而善胜"[1],不争最终是为了更好地去争,其实也是"守柔居弱"的反映。

1.2 齐物论

老庄的齐物论中,物即指天地万物,人与我皆物,仁义忠信等理念也是物。关于物的知识,便是物论。齐物论认为万物形异而质同,且互相渗透,互相融合,相互依存,"以道观之,物无贵贱"[2],"处物不伤物,不伤物者,物亦不能伤也。"彼出于是,是亦因彼"[2],从事物的相对性出发,"唯无所伤者,为能与人相将迎"[2],不伤害外物的人,外物也不会伤害他。正因为无所伤害,因而能够与他人自然相送或相迎。认为万物本无小大、轻重、高低、尊卑等区别,提示人们要破除人为的戒心,以平等的观念与态度去看待万事万物,而且"夫天下者也,万物之所一也"[2]。这种人天合一的齐物观使人摆脱主客观彼此的对峙胶着状态,摆脱生命的"靡常"局面,摆脱生命中多种不可知的可能性的干扰,摆脱人际的矛盾冲突,从而达到我与他的和谐状态,获得彻底的精神自由。庄子是追求高度的精神自由与和谐的,并将其作为人类生命最终应追求的境界目标,"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于四海之外","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于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2]超越一切束缚,达到完全自由,这是一种多么令人向往的精神自由状态。

2 现代人的心理困惑

当今社会正处在一个发展迅速、变迁频繁、优胜劣汰的时期,快节奏的生活、激烈的社会竞争、趋于复杂的人际关系,给人们带来了生机也带来了危机。人们有了更多选择的自由,同时也有了更多选择时的困惑;人们有了更大发展的可能,同时也潜伏着更多对失败的恐惧、焦虑与抑郁。现代医学成果表明,随着社会的现代化,人类在控制自然与利用自然方面已取得了瞩目的成就,理化与生物性刺激因素所致的疾病发生率已大为减少,但随之而来的心理疾病和与心理因素有关的躯体疾病却在悄然增多。社会心理应激因素与人类健康密切相关已是不争的事实[3]。名利纷争、待业下岗、人际紧张等等因素,均可能使人们陷入困惑,对心理健康造成损害。有研究显示[4],近2/3的人在遭遇下岗时会出现不同程度的心理问题,比如焦虑、抑郁、强迫、人际敏感及躯体化症状等。有些人在外遇到挫折,满腹怨气自难排解时,家中老小则可能成为其发泄的对象,导致家庭关系紧张,甚至家庭暴力的发生,致使受虐者出现一系列的心理障碍[5,6]。可见,面对诸多的应激因素,如何正确认识局面、如何克服面临的各种困惑、如何处理好各方面的人际关系,以减少心理问题的产生则是一场严峻的考验。如果找不到适时的调解方法,一些人便有可能出现心理裂痕。而如果拥有良好的心理应付方式,则可能改变自己对挫折的负性认知与情绪反应,提高自己对应激的适应能力,藉以减少精神痛苦,求得心理平衡,从而维护心理健康。

3 老庄哲学的启示

老庄的思想教人顺应自然规律和社会规律。天地万物和人类众生生存的规律,就是相互友爱、和谐共处,就是相互理解、支持与帮助,顺应了这个规律,就能够以淡泊宁静的心态去对待世间万事,就能够保持宽容和谐的人生态度。即使物欲横流,也不贪不占、无非份之想;即使身居要职,也不利欲熏心,这样活得无挂碍、无烦恼、无恐惧,也就能够适应现代社会繁忙的工作与快节奏的生活。

老庄认为万物清静无为才可以回归根本、据守根本。做到原本是什么就安然于是什么,是花就开,是鱼就游,自己最适合干什么,要设法让自己知道,"知人者智,自知者明"[1]。中国人历来提倡这种"自知之明",并将其作为前进的动力之一。"自知"是心理健康的基本要求之一[7]。既不能以为自己可有七十二变,好像什么都能做,否则必然会"妄为",结果可能一事无成;也不能认为自己一无是处,什么都做不了,则是"不为",结果让瞬息的机会即逝。要让自己能对自己有一个客观的、理性的、准确的了解与估价,并按客观规律办事,不过头,也不要不及,"不失其所者久"[1],永不迷失自己的目标与定位,这样才可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老庄的柔弱不争,教人知和处下。与人相处,谦下诚实,"柔弱"有后发之功效,如"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1]。水虽是地上最柔弱的东西,随圆而圆,随方而方,但它却能怀山襄陵,穿石销金。老子还以水为例对"不争之德"称赞道"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1]。就是说,上德之人好像水一样,有利于万物而不争其功,立身处世如同水一样居卑却安于谦下,心如水一样清明,处世如同水滋润万物一样无私心[8]。在现代社会中,柔弱谦下,有利于谐调错综复杂的人际交往,教人消除逞强自大、自以为是的陋见,远离纷繁事物中无谓的争斗。人际交往能力是最基本、最重要的社会功能之一,具有良好的社交能力亦是心理健康的标志之一[6]。

老庄认为人生的最高境界是在于追求"与造化者同其逍遥"[2]的境界,也就是要像天地万物般自然和谐,要靠"齐物"的认识来达到和谐。由于世间万事万物无一不在随时运动变化,"若弛若骤,无动而不变,无时而不移"[2],所以要以发展辨证的眼光来看待是非、得失、荣辱、贫富、贵贱[9]。万物都有其对立的一面,也有其统一的一面,而且都在向它自身对立的那一面转化。"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1],这样人们在春风得意,比如身居要位时不会忘乎所以、居功自傲;在遭遇挫折与失败,比如失业下岗、家庭矛盾、人际紧张时也不至于将注意力固执于精神痛苦而灰心丧气或不当地发泄,而是去积极努力地寻求解决的办法,促使事物向积极的一方转化与发展,从而才可能尽快摆脱困境。以"齐物"的胸怀去对待世事,能化除心理上许多负性的坚持,能达到不为外在情境所烦扰的心境,才能化解自身心理上诸多情感欲望的冲突,才能树立洒脱宽容的人生态度,也才可能达到心灵上的逍遥自在。这种精神的自由状态也就是人生的真实状态,而在这种状态下的生活,也是一种审美的过程[10]。人说心随境迁,殊不知有时境亦随心移。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工作生活、男女饮食,在宽松和谐的心境下则莫不自然而富于美的意境,在美的意境中生活,人与人之间都会充满关爱与欢乐,满怀感激地过每一天,每一天也都过得鲜活生动,这样的人才善于享受生命,才必定会远离失落、恐惧、焦虑与抑郁,这样的人也必然拥有健康的心理。

一个人的幸福与否,或许并不完全取决于他所处的社会是否完美,一个良好的社会至多是个人幸福的必要条件,幸福首先应取决于澄明的本心和良好的心理状态。领悟老庄的某些养生处世之道,可让人生活得似一尾徜徉碧水的游鱼、一羽散居山林的野鹤,即使身处乱世,也可能独善其身,精神上何等的潇洒自在。

人生的旋律,就像一条奔腾不息的江河,有一泻千里,也有九曲连环。在漫长的人生历程中,不可避免会有坎坷与崎岖,特别是身处日新月异的当今社会,并非人人都能做到"忍辱与负重"。那些在前进途中因纷繁而驻足或被荆棘而刺伤的人们,如能随身携一剂浮躁时用的清凉剂或创伤时用的"创可贴",则可能克服诸多心理困惑,保持心灵的安宁与心理的健康。而老庄的某些哲学思想恰能有此功效,给人以回味启迪。当然,老庄由于受时代的局限,自有其消极、落后与保守的一面,恐不宜推广为常人的世界观。但如果能取其精华、弃其糟粕,将它作为挫折与困惑时维护心理健康的一剂良方,或许能起到古为今用、化腐朽为神奇的功效。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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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庄哲学篇5

关键词:王维;“老庄学说”;“道”;不名;“天人合一”

文人画是指封建社会发展到一个阶段,出现了一些文人、士大夫,他们为了抒发自己的感情 ,把自己的思想用画笔表达出来,并配有书法、诗文、印章等多种艺术形式的一种绘画模式。

明代的文徵明曾说过:“文人之画,以唐代王维为其创始者”,明代的董其昌更是把他奉为“南宗之祖”。它的画风有别于画院画家所作的院体画。那么王维身上的那些思想符合“道”家的思维观念哪?王维(701年-761年,),字摩诘,号摩诘居士,世称王右丞,太原人,汉族,唐朝著名诗人、画家,早年信道,后期因社会打击而过着半官半隐的生活。这里写了画家王维早年信道,那么“老庄”思想就直接影响了他,

首先,王维年轻的时候也曾想在政治大展身手,想象古代的良臣、贤相一样,作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后来,政局发生了变化,安逸生活的王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晚年他会被无情的卷入其中。

生活经历和事态变故,使得王维大彻大悟,从此他在长安东南的蓝田县辋川上定居下来,并且经常去终南山。这样半官半隐的生活使王维在诗文和绘画方面达到了融会贯通的境界,在加上王维自身高人的悟性,他把中国古代绘画中的文人思想和理念贯穿其中,这样中国画便摆脱了原有固定的模式,形成了儒家学说、道家理念、佛家意境融为一体的新艺术形式。它使中国画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刻内涵。这种思想是儒、道、释三家的完美融合。也是中国文化的一大进步,在这里我不谈儒、释。只说“老庄”道家思想对王维的影响。

老子2000多年前,在风火战乱中看破世俗,放弃官职,骑青牛过函谷关,应关令的请求,留下五千言的《道德经》,《道德经》讲“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天地皆以自然的状态运行,希望人能“自然无为”恢复婴儿时的状态,并提出人要顺应自然,为人处世的最高境界是虚静寡欲、退守无争。

我们现在来看一看,王维的生活经历和文艺成就怎样符合老子的“道”家思想,上面讲过王维由于战乱,看破红尘过着半官半隐的生活,这和老子无奈辞官隐居有着异曲同工之处,首先两人均对事态不满,一个是全退,一个是半隐,两人的感悟也很相投,

王维是诗人,他在诗中表述了自己的思想那就是远离尘俗,继续隐居的愿望。他的诗内容清新、意境深远、使人如临其境,如观其景。他的画中入诗,诗中融画的境界,使他的文学自然朴实,而恬淡幽远,并有晋陶渊明的风范。这说明了王维有向往自然,回归本态的理想,这想法和老子的“自然无为”是何其相似,和“道”家“虚静寡欲、退守无争”是何其相投。这便是画家王维“道法自然”的“老子”精神。现在脍炙人口的,如:“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泉声咽危石,日色照冷松”,“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这些优美的诗句,渗透了迷人的音响,真实的色彩和色泽,描绘了一个优美宁静的“诗画”意境,这不正符合老子所构建的理想世界吗?这种自然之道顺应人的天性,没有纷争,没有烦恼,质朴温馨、纯真自然、安闲自适的栖居之所不正是王维的诗境吗?这样两人就达到了统一默合的思维观点。这不得不说王维是深受“老子学说”的影响。

庄周,战国时期的楚国人,他继承并发扬了老子的学说,把“道”用十余万言,加以阐述。是诸子百家最杰出的代表,庄子的思想体大思精,他体现了中国人文精神的内涵,揭示了万物之源的“道”,道是一切自然世界、社会人心的本源,一切运转变化的物资世界和人心都无不依附与它,他提倡生活的全部意义在于返璞归真,固守天性。

我们现在来分析一下王维身上那些特点是符合庄子思想的,首先在“不名”上庄子对芸芸众生汲汲名利的人生态度嗤之以鼻,他认为名利是人的负累、损人的心性。他用“腐鼠”来比喻官位,用牺牲的牛来形容那些与权势相伴不得善终的人,他曾麻衣布鞋去见梁惠王,又拒绝楚威王的高官聘请。他表现的是一种出世主义思想,在现实生活中,庄子虽然在人世,却和不在一样,他虽与世人接触,眼光却超出世俗之外,行为举止都超出“形骸之外” 这是何等的处世气度。王维哪?在“不名”上虽然做的不彻底,但也的确看透世俗。他的“半官半隐”其实跟全隐也差不多,因为他已不问政事,王维生活在人世间却心系绘画、诗文,在文学艺术中陶冶情操。这和庄子的思想,完全畅游在精神境界里,完全追求精神的最大自由化不谋而合。所以王维生活在人世间,却把精力完全用在诗画上的避世态度完全符合庄子的思想。

所以文人画家王维符合“老庄”的学说,他的理论暗同“道”家的思想。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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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庄哲学篇6

上帝和道都是最高的存在、宇宙万物的本原、万物赖以存在的最终根据。上帝或

道都是无差别、无规定性的一。区别在於,基督教神秘主义哲学的上帝,是一个

神化了的哲学原则或实体,而中国老庄哲学的道,却是自然之道。与此相应,基

督教神秘主义哲学和中国老庄哲学,都宣称上帝或道,是惑官感觉以及建主在它

上面的知识体系所不能把握的,是人的有限的语言和概念所不能表述的。基督教

冲秘主义主张否定神学,而中国老庄哲学的主张,则可以称作是否定形而上学。

基督教神秘主义哲学主张从外在的现象世界返回自我,借助於上帝的启示和恩

赐,在心灵的迷狂状态中静观上帝,与上帝结合为一,即神人合一。中国老庄哲

学则主张怠物、怠我,在无恩无虑的精神状态中悟道。神人合一的主体是人性中

的神性,其结果是人的神化,是对人的否定。天人合一的主体则始终是人,其结

果是人的自然化,是人与自然万物融为一体,和睦相处。基督教神秘主义哲学在

西方中世纪被视为异端,而中国老庄哲学则是显学,并与儒家哲学相互融化,共

同成为中国文化的主流。

在西方,“神秘主义”(mysticism)一词出自希腊语动词myein,即“闭上”,尤其是“闭上眼睛”。之所以要闭上眼睛,乃是出自对通过感官从现象世界获得真理、智慧感到失望。不过,神秘主义并不像怀疑主义那样放弃对真理的追求,它仅仅主张闭上肉体的眼睛,同时却主张睁开心灵的眼睛,使心灵的眼睛不受现象世界的熙熙攘攘所干扰,从而返回自我,在心灵的静观中达到真理、智慧。因此,辞书中对神秘主义的解释一般是“通过从外部世界返回到内心,在静观、沉思或者迷狂的心理状态中与神或者某种最高原则结合,或者消融在它之中”。作为一种宗教观念和哲学观念,神秘主义普遍地存在于世界各大宗教和哲学传统中。就西方而言,神秘主义思想可谓源远流长。流行于公元前8世纪至公元前6世纪的俄耳甫斯教就曾对古希腊哲学的形成和发展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影响。但作为一种独立的哲学体系,神秘主义最初出现在公元前1世纪犹太哲学家斐洛的哲学中。公元3世纪,普罗提诺所创立的新柏拉图主义哲学把神秘主义进一步系统化为一个相对完整的体系。由于普罗提诺所代表的新柏拉图主义哲学旋即成为基督教哲学的理论基础,所以神秘主义也就成为基督教内部的一个与经院哲学既分庭抗礼、又相互补充的重要哲学思潮。中世纪基督教神秘主义哲学的主要代表有5世纪的伪狄奥尼修斯、12世纪的克莱沃的贝尔纳德和圣维克多的雨果、13世纪的波纳文图拉、13世纪末至14世纪初的艾克哈特及其学生苏索、陶勒。此外,5世纪的奥古斯丁和9世纪的爱留根纳的哲学中也包含着大量的神秘主义因素。而在中国,最具神秘主义特色的哲学当属老庄的学说了。后世的魏晋玄学在一定程度上也继承了老庄哲学的神秘主义思想。当然,由于东西方历史背景和文化传统的巨大差异,基督教神秘主义哲学与中国的老庄哲学之间既有共同之处,也有各种各样的区别。本文的目的不是对这两种理论形态进行全面的比较,而是从几个重要的概念和观点出发,分析一下二者的异同。

一、上帝与道

基督教神秘主义哲学的最高哲学原则是上帝。体认上帝是它的最高目的。

在西方,由于哲学和神话的亲密的渊源关系,一开始就有把哲学的最高原则称之为神的传统。例如,巴门尼德的真实存在、苏格拉底的最高的善、柏拉图的最高的理念、亚里士多德的第一推动者等等,都被称之为神。到了晚期古希腊哲学,这种情况就更普遍了。由于这种特征,崇拜唯一神的基督教就很容易接受古希腊哲学作为自己的理论基础。基督教哲学也正是这种结合的产物。作为基督教的一种理论形态,基督教神秘主义哲学自然也坚持上帝是唯一的、永恒的,上帝是世界的创造者等神学信条。不过,既然它不是一种单纯的宗教学说,而是一种具有宗教色彩的哲学,它所理解的上帝也就必然不同于宗教的上帝,即不是一个人格化了的、有意志、有情感的神,而是一种神化了的哲学原则。他们继承了斐洛等人的作法,对圣经采取了一种喻意式的解释,从新柏拉图主义哲学的流溢说出发,把上帝解释为最高的实在、无限完满的实体、万物的本原、宇宙的初始因等等。上帝是一,在上帝之中不包含任何差别,上帝没有任何规定性。上帝创造万物,也不是一种“制作”意义上的创造,而是上帝以其无限的完满性在自身之内包含着一切事物。万物都是从上帝派生出来,并由此获得自己的存在和本质。奥古斯丁在这方面的观点很有代表性。他认为:“万物皆在上帝之中,但上帝并不是万物的处所”。上帝是这样一种本质,“我们来自它,借助它而存在,存在于它之中”。哲学史上把这种观点称之为“万物在神论”。但在这里,上帝并不是事物的整体,因为上帝不仅包含着所有现实存在着的事物,而且也同样包含着所有存在过的、将会存在的事物。因此,上帝包含万物、产生万物,实际上强调了上帝对万物的超越性。但另一方面,万物从上帝派生出来,又是上帝把自己的神性赋予万物,因而万物又都在不同程度上分有了上帝的本性,或者是以不同的方式对上帝的本性的限定。在这种意义上,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具有神性,上帝也就存在于一切事物之中,即“神在万物”。“神在万物”强调的是上帝的内在性。一般来说,这种观点包含着一种泛神论的倾向。例如,爱留根纳把上帝称作非被创造而又能创造的自然,把万物的总和称作被创造而又不能创造的自然,并把上帝等同于他的创造活动,认为在创造万物之前,上帝并不存在。中世纪晚期的德国神秘主义走的更远。艾克哈特甚至认为,上帝即是万物,万物即是上帝。但总的来说,神秘主义主张神在万物,并不妨碍它同时坚持上帝的超越性。因为上帝是无限的,而万物作为对上帝的神性的限定,都是有限的。上帝作为?尴尥曷氖堤宀豢赡鼙蝗魏斡邢薜氖挛锼窒蕖2唤鋈魏斡邢薜氖挛锒疾荒苡肷系郾饶猓宜杏邢奘挛锏淖芎鸵餐荒芎蜕系郾饶猓蛭邢薜南嗉泳霾荒艽锏轿尴蕖I系鄄唤鍪且磺惺翟诘氖挛铮一故且磺锌赡艽嬖诘氖挛铮瓷系凼撬苁堑囊磺小R虼耍系凼且磺惺挛铮植皇瞧渲械娜魏我桓觯簧系畚薮Σ辉冢奘辈辉冢植辉谌魏斡邢薜氖奔浜涂占渲小K园鹿潘苟∪衔系凼敲挥辛康拇螅敲挥行灾实纳疲敲挥锌占涞氖荡妫敲挥惺奔涞挠篮恪I系圩魑ㄒ坏奈尴蘧猿接谝磺杏邢薜摹⑾喽缘摹⒂刑跫氖挛镏稀T谡庵忠庖迳希浇躺衩刂饕逭苎У纳系凼导噬鲜浅叫院湍谠谛缘慕岷稀?BR>哲学最高原则的这种特征也同样表现在中国老庄哲学中。不同的是,老庄哲学并没有把自己的最高原则神化。老庄哲学的最高原则是“道”。道最初的含义是道路、规律、法则。但老庄哲学在保存了上述含义的同时,又进一步把道实体化,使道成为万物的本原。在老子哲学中,道“渊兮似万物之宗”(《老子》第四章,以下仅注篇名),是“天地之始”,“万物之母”(第一章)。所以,道既是万物赖以存在的根据,又是派生万物的本原,天地万物都是由道演化而来。即使神也是道的产物,因为道“象帝之先”。这种思想可以称之为“万物在道论”,即强调了道的超越性。但老子似乎没有明确强调道的内在性。庄子继承和进一步发挥了老子道是万物本原的思想,认为道“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神鬼神帝,生天生地”(《庄子·大宗师》,以下仅注篇名)。道自古至今永恒地存在着,是天地万物的本根和存在的根据。世界上的一切,不仅天地万物,而且包括鬼神,都是由道产生出来的。但相比而言,老子的道包摄万物,是“无状之状,无象之象”(第十四章),具有一种超越具体形象的形象,而庄子的道却是无形的。因此,庄子更强调道的内在性,即“道在万物”。道无所不在,无论是太极之先还是六极之下,抑或是蝼蚁、屎溺,都是道存在的处所,换言之,没有一物之中无道。道普遍地存在于万物之中,故“以道观之,物无贵贱”(《秋水》)。在最高的存在中一切事物都没有差别。

在基督教神秘主义哲学和中国老庄哲学中,上帝和道分别扮演着哲学最高原则的角色。它们都是一,是无限的、永恒的,是万物的本质、本原、赖以存在的根据。上帝和道产生万物,都不是产生出一个他物来与自己对立,而是藉万物展现、启示自己。换言之,万物都是上帝或道的显相。这是它们的共同之处。不过,除了老庄哲学没有把哲学的最高原则神化之外,基督教神秘主义哲学和老庄哲学之间还有一个重大的差异,即人在这个本体论体系中的地位问题。老庄哲学虽然重人事,其道亦是治理之道、人伦之道,但谈的更多是人际之人,而很少是作为独立个体的人,在本体论的意义上,万物齐一,人与万物并没有差别。基督教神秘主义哲学虽然也讲在上帝中万物齐一,但却突出了人及其灵魂对世界万物的特殊地位。在存在的序列中,灵魂比肉体、人比万物要更为接近上帝。这种差异直接导致了基督教神秘主义哲学的“神人合一”和中国老庄哲学的“天人合一”之间的差异。对此,我们将在后面再加以论述。

二、否定神学与道不可道

基督教神秘主义哲学和中国老庄哲学对上帝或道的理解必然导致上帝或道不可知、不可说的结论。

对于基督教神秘主义哲学来说,论述这一思想的学说是否定神学。否定神学的概念是伪狄奥尼修斯于5世纪提出的。他在《神秘神学》一书中明确地区分了肯定神学和否定神学。所谓肯定神学,也就是用一些肯定性的谓词,例如全知、全能、造物主、实体、一等等,来称谓上帝。这些谓词都是我们从经验世界得出的规定和概念,直接地或通过比拟附会在上帝身上的,它们都不足以表述上帝的实质,反而只会限制无限的上帝,因此,肯定神学只具有很小的价值。我们必须在肯定神学之外还有一种否定神学来作它的补充和矫正。所谓否定神学,也就是认为任何肯定性的谓词都不适用于表述上帝,我们只能说上帝不是什么,而不能说上帝是什么。我们只能用纯否定性的谓词去表述上帝,以确保上帝的纯洁性、超越性和无限性。上帝不仅是不可认识的、不可言说的,而且是超越于不可认识、不可言说的。我们只能在“无知的黑暗”中去体验上帝,在“神秘的无知”中与上帝结合。

否定神学的思想深深地植根于古希腊哲学的原初精神之中。在古希腊,“哲学”的原意就是“爱智慧”,因而哲学一开始就贯穿着追求真理、智慧的传统,其突出特征就是把真理、智慧与一般知识、意见区分开来。巴门尼德明确地提出了以真实存在为对象的“真理之路”和以现象世界为对象的“意见之路”之间的区分,谆谆告诫人们要避开“意见之路”,“要使你自己的思想远离这条途径,不要屈从于来自众人的经验习惯,让自己在这条路上逡巡,以你茫然的眼睛、轰鸣的耳朵和舌头为准绳;而要用理智把有关的争辩判明”。苏格拉底也“害怕如果我用眼睛观察事物或借助于其它感官来把握事物,我的灵魂之眼会致瞎”。最为极端的例子当属德谟克利特。据说,为了不让视觉蒙蔽自己的理性,他闭上眼睛犹恐不及,竟自动把双眼弄瞎。随着对最高存在、真理的神化,感官感觉以及建立在它上面的知识不能认识神,也就成为必然的结论了。斐洛、普洛提诺都认为,神是无限的,没有任何差别和规定性,因而也就是不可认识、不可表述的,甚至神自己也不能认识他自己。伪狄奥尼修斯把这些思想与基督教的上帝观相结合,发挥成为一种系统的否定神学学说。在此之后,否定神学不仅成为整个基督教神秘主义哲学的理论基础,而且也为其他经院哲学家在不同程度上所接受。

最高的哲学原则是不可认识、不可表述的,这一思想同样存在于中国的老庄哲学中。《老子》开篇伊始就提出:“道可道,非常道”(第一章)。以后又进一步指出:“道隐无名”(第四十一章)。道之所以不可道,乃是因为道超越形体,无法为人的耳目感官所认识,是超感觉的存在。“道之为物,惟恍惟惚”(第二十一章)。所以,道“视之不足见,听之不足闻”(第三十五章)。“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博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第十四章)。但老子的道毕竟没有被神化,因此不妨称之为“否定形而上学”。然而,道虽不可道,却又是非道不可,所以老子说:“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第二十五章)。庄子也指出:“道不可闻,闻而非也;道不可见,见而非也;道不可言,言而非也”(《知北游》)。道“可传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见”(《大宗师》)。所以“道昭而不道,言辩而不及”,如果勉强谈论道,则“是非之彰也,道之所以亏也,道之所以亏,爱之所之成”(《齐物论》)。任何常人的认识,任何是非的分辩,任何爱恶的感情,都是对道的损坏。

基督教神秘主义哲学和中国老庄哲学都把自己的最高哲学原则理解为超越感觉的、不可认识的、人的有限的语言和概念无法表述的。这是从上帝或道的超越性必然得出的结论。然而,既然上帝或道还有内在性的一面,能不能从万物出发去体认上帝或道呢?无论是基督教神秘主义哲学,还是中国老庄哲学,对此的回答都是否定的,原因就在于这种方式的认识势必有损于无限的上帝或“常道”。这样,它们最终选择了一条否弃日常认识的道路。其实,把最高的存在或原则看作是超感觉的、日常的语言和概念不能表述的,这是许多哲学都持有的观点。但大多数哲学家并不否认借助认识具体事物可以不断地接近真理。正是在这一点上,神秘主义和其他哲学分道扬镳了。

三、神人合一与天人合一

一方面认为上帝或道存在于万物之中,另一方面又否认认识万物就是认识上帝或道;一方面宣称上帝或道是不可认识的,另一方面又把体认上帝或道看作人生的最高任务和最高目标。本体论和认识论之间、手段和目的之间的这种矛盾迫使基督教神秘主义哲学和中国老庄哲学共同把在一种神秘的体验中与上帝或道合一,即“神人合一”和“天人合一”作为自己追求的最高境界。然而,也正是在这里,中西方不同的历史传统和文化背景造成了基督教神秘主义哲学和中国老庄哲学的巨大差异。

基督教神秘主义哲学神人合一的途径是“迷狂”。“迷狂”(ekstasis,又译出神,神游象外等)在希腊文中的原意为“站出去”、“置于自身之外”。实际上,迷狂与“闭上眼睛”有异曲同工之妙。甚至可以说,闭上眼睛是迷狂的必要前提,迷狂则是闭上眼睛的目的。闭上眼睛使灵魂失去对当前一切的意识,甚至失去对自我的意识,完全达到无物无我的迷狂境界,在理性的直观中专注于神,达到与神的直接合一,它同时也是至善、至美、至福的境界,是人生的最高目的。“迷狂”的思想最早出现在柏拉图的著述中。在《会饮篇》中,柏拉图以爱美为例描述了这种迷狂的境界。灵魂最初以个别的美少年为对象,逐步升级,一直到彻悟美的本体,进入神秘的迷狂精神状态,不再留恋世上具体的美少年以及财富等感官享受,而沉醉在与神结合的境界中。斐洛和普洛提诺进一步把迷狂作为人与神结合的唯一方式,认为人只有在迷狂状态中,才能借助于心灵的眼睛的静观直觉到上帝。普洛提诺说:“我常常离开自己的肉体而猛然醒悟,回到自身,处于一切它物之外,进入内心的深处得到一种奇妙的直观和一种神圣的生活”。但普洛提诺认为,与神的这种结合,不仅要凭人们自身的努力,而且还要等待神的出现,借助于神的眷?恕⒏稍げ拍艽锏健0鹿潘苟〗徊桨颜庖凰枷敕⒄刮庹账担衔挥薪柚谏竦墓庹眨踩瞬拍艽锏缴窈驼胬怼!吧翊丛炝巳死硇缘暮托闹堑男牧椋虼耍丝梢越邮苌竦墓庹?.....同时,神也就这样照亮自身;不仅那些东西可以凭借这种真理得以显示,而且甚至可以凭借心灵的眼睛,感知到真理本身”。所以,这种光照同时也就是神的启示。在中世纪,神秘主义者们继续对静观和迷狂作了大量论述。伪狄奥尼修斯把与上帝结合的道路划分为三个阶段,即净化、启示和结合。这三个阶段的神秘推进成为后来许多神秘主义者的学说的内容。圣维克多的雨果认为,人的灵魂有三种眼睛,灵魂以肉体的眼睛观看外部世界,以理性的眼睛观看自身,以静观的眼睛观看上帝。但静观的眼睛由于原罪而受到玷污,因而人必须借助信仰的帮助才能真正地静观上帝。灵魂首先要摆脱自己所依附的感性的和肉体的羁绊,即“净化”(viapurgativa),从而达到一种“精神的直观”或“内在的光照”,即“启示”(viailluminativa),最后才能达到与上帝的直接合一,即“结合”(viaunitiva)。波纳文图拉继承了圣维克多的雨果关于三种?劬Φ难担?nbsp;并且认为,静观的最高境界就是迷狂。“迷狂就是通过离弃外在的人而使自己超越自身的某种充满愉悦的升华,它借助积极向上的力量竭尽所能地延伸到那爱的超理智的泉源”。在迷狂中,精神被置于有学问的无知的境界,把握住了永恒的、神圣的真理。这种迷狂也就是一种神秘的直观,但它并不是任何人在任何时侯都能够实现的,它有赖于上帝的恩赐,而这种恩赐又只能通过圣洁的生活和对上帝的虔信才可能获得。艾克哈特也认为,人必须通过静观而达到迷狂状态,在灵魂的闪光中借助于上帝的恩赐而达到与上帝的“神秘的合一”(uniomystica)。艾克哈特的学生苏索也指出,在结合的最高阶段,全部的自我意识都消失了,灵魂陷入了神性的深渊,已与上帝结合为一体。总之,在基督教神秘主义哲学看来,人的灵魂只能借助于摆脱肉体、摆脱现象世界、摆脱自我,在一种无物无我的迷狂境界中与上帝合而为一。

中国老庄哲学的天人合一的中心内容是体道、得道、安道。在这里,天不是神,而是天道,即绝对的道,天人合一也就是人与道合一。而“道法自然”(第二十五章),所以天人合一又是人与自然融合为一。老子已从“道可道,非常道”、“道隐无名”出发提出了“绝圣弃智”的体道方法。在他看来,一切感觉和认识都是罪恶,都只会给人们带来危害。“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第十二章),而“慧智出,有大伪”(第十八章),所以最好的办法是“绝圣弃智”(第十九章),是“塞其兑,闭其门,和其光,同其尘,挫其锐而解其纷,是谓玄同”(第五十六章),即根绝一切认识的渠道,从而与玄之又玄的道合为一体,达到“玄同”的神秘精神境界。但老子对这种神秘的体道方式并没有展开论述。真正系统地建立起神秘的体道学说的是庄子。庄子以追求“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齐物论》),“独与天地精神往来而不敖倪于万物”(《天下》)的精神绝对自由为人生目的。这种超越人生的精神自由,就是道的境界。为了达到这种境界,庄子提出了“坐忘”的修养方法。所谓“坐忘”,也就是“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大宗师》)。同于大通就是与道为一,要与道为一就必须抛弃感觉和思虑。所以“无思无虑始知道,无处无服始安道,无从无道始得道”(《知北游》)。庄子的“坐忘”说谈的主要是忘形、忘知、忘我,而他的“见独”说则更为清晰地描述了体道的过程和感受。它可以被看作是对坐忘的补充说明。“以圣人之道告圣人之才,亦易矣。吾犹守而告之,参日而后能外天下;巳外天下矣,吾又守之,七日而后能外物;巳外物矣,吾又守之,九日而后能外生;巳外生矣,而后能朝彻;朝彻而后能见独;见独而后能无古今;无古今,而后能入于不死不生”(《大宗师》)。外天下即忘却现实世界,外物即忘却一切存在,外生即忘却自身,由外天下而外物,由外物而外生,逐步忘却一切,最终达到一种剔透清澄的境界,如晨曦骤现,豁然开朗,是谓“朝彻”。朝彻而后能见独,即见到独一无二的绝对的道,与道融为一体,超越时间的流逝,成为不朽的永存。至此境界,就与绝对的道合一,与天地万物合为一体,便能做到目无所见,耳无所闻,心无所知,完全超脱人世,“乘云气,骑日月,而游乎四海之外,死生无变于己”(《齐物论》)。

基督教神秘主义哲学和中国老庄哲学都是从上帝或道不可认识、不可表述出发,得出了弃绝外物、弃绝感觉、弃绝认识,在无物、无我的神秘境界中与上帝或道结合为一的结论。但在这种共同性的背后,又掩盖着巨大的差异。对于基督教神秘主义哲学而言,人的灵魂是上帝的摹本,甚至是人性中的神性。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就认为,思辨活动“是一种高于人的生活,我们不是作为人而过这种生活,而是作为在我们之中的神。......如若理智对人来说就是神,那么合于理智的生活相对于人的生活来说就是神的生活”。中世纪基督教神秘主义哲学基本上继承了亚里士多德的这一思想,把心灵的静观(theorein)看作是一种神圣的活动,把“成为神”(theosis)作为追求的最高目标。因此,神人合一的主体不是人,而是神;神人合一的结果实际上是神神合一,是人的神化,是对人的否定,是人与天地万物以及自己的肉体的分离。而对于中国老庄哲学来说,灵与肉的对立不是那么明确,人本来就是自然的一部分,而道也没有被神化,道就是自然,是无为,道并不具有西方的上帝那样的思维功能。因此,天人合一的主体始终是人,天人合一的结果不是对人自身的否定,不是人?胱匀坏姆掷耄侨巳诨谧匀坏奶斓赝蛭镏校胱匀煌蛭锖湍老啻ΑU饩途龆嘶浇躺衩刂饕逭苎е髡沤饕濉⒎穸ㄏ质郎睢⑵砬罄词溃泄睦献苎ё艿睦此挡⒉环穸ㄉ睿炊髡旁谙质郎钪型ü恢炙秤ψ匀弧⒌茨驳奶壤创锏教烊撕弦弧@缱泳褪侵厣崴赖模笫赖澜潭猿ど焕鲜醯目桃庾非螅部梢钥醋魇抢献枷氲囊恢肿诮谭从场?/P>

四、异端与主流

基督教神秘主义哲学和中国老庄哲学的差异不仅表现在它们各自的理论中,而且也表现在它们不同的历史命运中。当然,这种差异也是由两种不同的文化传统所造成的。

老庄哲学篇7

在书中,作者提出,“老子哲学具有生态学的特质”这一基本认识,“被西方生态学者称之为东方‘绿色圣经’的《老子》所倡导的非人类中心主义或生态和谐观,与当代深层生态学思想有着惊人的相似”,“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的命题所揭示的人与天地山川万物等组成的自然,乃是自然的本然和理想状态,这为当今生态哲学的发展提供了极大的诠释空间。为此,作者仔细分梳老子哲学的基本价值形态与概念、命题逻辑,充分展示经典所具有的超时代魅力,通过结合中西、古今人类面临的生存困境,挖掘老子思想中的“原生态”的生态智慧并进行现代生态学意义上的解读,展示并丰富了中国生态哲学研究的深度和广度,对于探索和推进中国古代哲学的现代转换进行了可贵和有益的尝试。

道家哲学本质上是生态的,不过道家哲学的总体指向并非针对严重的生态危机而提出的,或者进一步可以说,整个中国传统哲学在主旨与关涉上不能单纯地规约为现代生态哲学。在书中,作者认为,作为今人要在《老子》五千言文本中把握它的生态思想就需要现代学术意义上的体系建构。这如同满地的珠子,如何能够取针用线将此一一串接起来,对研究者来说并非易事。令人欣喜的是,作者以讨论《老子》思想为起点,以阐释生态问题为视域,梳理出“道法自然”“生态之道”“天人之论”“道性思维”“道技之辨”“无为而治”“无为为益”等为内容的逻辑体系,从而深刻阐释了老子哲学的生态意蕴,最大可能地重构了老子生态哲学的逻辑框架。可以说,以上的范式安排做到了述之有据、论之有理,为道家哲学与生态问题的研究提供了颇有价值、启人心智的新思路,从而也彰显出重要的理论意义和实践意义。

原始道家,以老庄为代表。老子讲道法自然、致虚守静,庄子讲委运任化、全性葆真;老子讲无为而治,庄子讲生命逍遥。老子守拙藏智,庄子崇真任情。如此看来,老与庄在哲学理趣之间的微妙差别,似乎让人联想,庄子所代表的道家哲学更容易阐发出现代视域下的生态之道,而老子哲学则被后世更多地引向“君人南面之术”,衍生出“贵无”“反智”的政治哲学。这种认识当然有一定道理,但作者并未因此固守成见,相反,通过的严密论证,我们看到老子哲学中蕴含的生态价值同样丰富而深刻。在书中,作者以“道”为老子生态哲学的本体依据,着力阐释了“道”所承载的生态价值的非功利性、生态世界的多样性、平等性与一体性特质;在天人之论中,作者针对《老子》“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域中有四大,而王居其一焉”的论述肯定了人与自然关系的整体维度以及老子生态哲学的审美情怀;在“道性思维”与“道技之辨”中,作者将道性思维划分为显性与隐性两方面,区别诠释了老子工具之技与通道之技的不同旨趣,并以此为视角对西方近代以来历史与文明的异化提出了中肯合理的评价。

老庄哲学篇8

    关 键 词   道  禅宗  周易  妙悟   艺境   生命境界  中国哲学

    宗白华先生(1897—1986)是中国现代美学理论的奠基者。宗白华美学思想渊源有自,就其与中国古典哲学精神的关系而言,它主要与老庄、《周易》、佛学(禅宗、华严宗)的思想最为密切。①本文侧重在探讨宗白华如何接受中国哲学精神与艺术思想之影响,建构起“生命—艺境美学”的理论体系。

    一、“道”与宗白华艺术美学

    青年时期的宗白华偏爱中西哲学,他曾说:“庄子、康德……相继在我的心灵的天空出现,每一个人都在我的精神人格上留下不可磨灭的印痕”。[1](151)尤其老庄思想对宗白华的人生观和艺术观有较大的影响。他认为,先秦诸子“不可能不谈到美的问题,也不可能不发表对于艺术的见解。尤其是庄子,往往喜欢用艺术做比喻说明他的思想。”[2](449),宗白华将庄学看作是中国艺术美学的一个渊源所在,庄学成为宗白华论述中国艺术美学特质的一块理论基石。总的来看,老庄哲学对宗白华美学的影响主要集中在“道”、“虚”这两个方面。

    1、道与“空白”的阐释

    宗白华认为庄子是极具艺术天才的哲学家,他“对于艺术境界的阐发最为精妙。在他是

    ‘道’,这形而上原理,和‘艺’,能够体合无间”,而“中国哲学是就‘生命本身’体悟‘道’的节奏。”[1]( 367) 在老庄思想中,“道”的本质就是“无”,是虚空。庄子的“唯道集虚”、“虚室生白”的理论对中国艺术精神产生重大影响,中国的诗词、书画、音乐、园林等,都重视虚实结合、有无相生。古代艺术家常以空中点染、抟虚成实的表现方法,使诗境、画境、乐境里有空间感,虚空中传出动荡,神明里透出幽深,“超以象外,得其环中”。庄子的以艺见道、道艺合一的思想,影响了中国美学精神的走向,故此,宗白华说:“中国人对‘道’的体验,是‘于空寂处见流行,于流行处见空寂’,唯道集虚,体用不二,这构成中国人的生命情调和艺术意境的实相。”[1](370)将中国艺术的最高境界与“道”相联系,确是宗白华的创见。在宗白华的艺术美学理论中,作为宇宙意识和生命精神的老庄的“道”,既是中国美学的文化背景,也是他建构美学本体的一个主要源泉。

    宗白华认为,老庄哲学对画境的渗透,使得中国画在最高的审美境界上与哲学的理念相通。宗白华说:

    中国人感到这宇宙的深处是无形无色的虚空,而这虚空却是万物的源泉,万物的根本,生生不已的创造力。老、庄名之为“道”、为“自然”、为“虚无”……万象皆从空虚中来,向空虚中去。所以纸上的空白是中国画真正的画底……中国画底的空白在画的整个的意境上并不是真空,乃正是宇宙灵气往来,生命流动之处。笪重光说:“虚实相生,无画处皆成妙境。”这无画处的空白正是老、庄宇宙观中的虚无。它是万象的源泉、万动的根本。中国山水画……登高远眺云山烟景、无垠的太空、浑茫的大气,整个的无边宇宙是这一片云山的背景……中国画的山水往往是一片荒寒,恍如原始的天地……纯然一块自然本体、自然生命。[1](45)

    画幅中飞动的物象与“空白”处处交融,结成全幅流动的虚灵的节奏。空白在中国画里不复是包举万象位置万物的轮廓,而是溶入万物内部,参加万象之动的虚灵的“道”。[1](101)

    清代画家张式说:“烟云渲染为画中流行之气,故曰空白,非空纸。空即画也。”[3](993)确为精到之论,烟云仿佛一息相吹之气,成就绘画艺术的生命境界。荒寒的画境中有生气流行,有自然生命,即所谓“无画处皆成妙境”,它来自“虚空却是万物的源泉”的老庄的哲学精神。以图示之:

    中国画: 空白(技法) 云山(背景) 自然(生命本体)

                             

    道  论: 虚空(道的特征) —————无、道(哲学本体)

    众所周知,“空白”理论构成了中国艺术美学的重要方面。如中国书法是黑白相间的艺术,墨为有形,白藏气韵,强调“计白以当黑,奇趣乃出”,[4](73)书法的审美意味就孕藏在无墨的空白之处。中国画更是推崇“画之妙在无笔墨处”;[5](1311)古代诗学也认为“文章妙处,俱在虚空”。[6](1519)“空白”确是中国美学的一个重要概念,它代表着中国艺术的一种审美境界。宗白华认为,“空白”理论有着深厚的哲学基础,它源自老庄学说(“道”论)。老庄哲学认为,“道”是宇宙的最高本体,呈现为“无”,它是无形无象的,又是真实存在的,“道”蕴藏着一切和无限。《抱朴子》曰:“道者涵乾括坤,其本无名。论其无,则影响尤为有焉;论其有,则万物尚为无焉。” 道“为声之声,为响之响,为形之形,为影之影,” 它是“周流秋毫”而又“弥纶太虚”[7](215)的宇宙本体的存在。道是“空白”,是万象之源泉,万动之根本,具有最广阔的潜在内蕴。“空白”以无形涵盖有形,以无象包孕有象,,而成为无限的存在,此所谓“大象无形”。在古代美学家看来,“空白”、“虚空”既是万物的本体,也是艺术的本源。宗白华重新阐释和发微了这个理论,使其更具有现代意义。

    2、虚实两元

    《易传》曰“一阴一阳之谓道”,老子说“万物负阴以抱阳”,“道”分为一阴一阳,一虚一实。道之阴阳摩荡,虚实结合,在艺术理论上就是强调虚实相生,气韵生动。宗白华对“虚实”范畴很关注,认为“空灵”与“充实”是中国艺术精神的两元。“虚实”是中国美学的重要理论,清画论家方薰说“古人用笔,妙有虚实;所谓画法,即在虚实之间。虚实使笔生动有机,机趣所之,生发不穷。” [8](137)方士庶也说:“山川草木,造化自然,此实境也。因心造境,以手运心,此虚景也。” [8](349)都说明中国艺术(画、诗、书等)都强调虚实结合。

    宗先生认为虚实理论“是一个哲学宇宙观的问题”。儒家和道家都是讲虚实结合的,而“老庄认为虚比真实更真实,是一切真实的原因,没有虚空存在,万物就不能生长,就没有生命的活跃。”宗白华将儒道在虚实问题上作了调和,认为孔孟和老庄并不矛盾,“他们都认为宇宙是虚和实的结合,也就是易经上的阴阳结合。”在中国艺术中,阴阳摩荡,虚实相生,“才能真实地反映有生命的世界”。[2](455)艺术的充实意味,主要来自儒家的“充实”观和人格境界论,孟子“养气说”就是充实论,宗白华对艺术的充实精神:

    司空图形容这状硕的艺术精神说:“天风浪浪,海山苍苍。真力弥满,万象在旁。”“返虚入浑,积健为雄”……“吞吐大荒,由道反气”……“行神如空,行气如虹!”艺术家精力充实,气象万千,艺术的创造追随真宰的创造。[1](348)

    艺术的空灵,则主要来自老庄的道论。宗白华认为,园林的艺术建构学彰显出美感的民族特点:

    建筑和园林的艺术处理,是处理空间的艺术。老子就曾说:‘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室之用是由于室中之空间。而‘无’在老子又即是‘道’,即是生命的节奏。

    园林的楼、台、亭、阁、窗的设置,都是为了“望”,为了“得到和丰富对于空间的美的感受”。古代中国人,“总要通过建筑物,通过门窗,接触外面的大自然界”,所谓“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诗人艺术家“从一个小房间通到千秋之雪,万里之船,也就是从一门一窗体会到无限的空间、时间”。明计成曰:“轩楹高爽,窗户虚邻;纳千顷之汪洋,收四时之烂漫”(《园冶》),园林中通过轩窗来通向无限的时间和空间。中国园林美学就是要“小中见大,从小空间进到大空间,丰富了美的感受”,追求动荡无限的空间感。园林建筑是“以整个宇宙作为自己的庙宇”,[2](476-478)即从园林的小天地来体悟宇宙的大化生机。园林艺术“小中见大”的观点来自老子“有生于无”的哲学精神。

    中国各类艺术,写实容易空灵难。清戴熙说山水画“沉着易,空灵难”,“山石以画而得,云水以不画而得。山石成则云水自在。”[3](995,1001)中国画,以实生虚,抟虚成实;充实外见灵透,空白处有妙境。这种理论泛见于宋元时期的山水、花鸟画的创作实践和理论,宗白华有精妙的阐释:

    (宋元)画家所写的自然生命,集中在一片无边的虚白上。空中荡漾着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搏之不得的道,老子名之为夷、希、微。在这一片虚白上幻现的一花一鸟、一树一石、一山一水,都负荷着无限的深意、无边的深情。[1](371)

    老子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9](100)道是空、无,乃“万物之母”;无生有,成“万物之始”。又曰:“天地相合,以降其露”。[9](76)道是生命的根源(生命本体),宇宙是一个大生命的整体,贯穿其中的大“道”如甘露一般滋润万物的生长。宗白华理解的老庄之“道”,具体说就是宇宙间化生万物、表现大宇宙生机蓬勃的生命精神。宗白华认为,中国艺术“空寂中生气流行,鸢飞鱼跃,使中国人艺术心灵与宇宙意象‘两镜相入’互摄互映的华严境界。”在他看来,“道”是虚白,但不是死寂,它包孕万有,体证生生,是蕴涵生命活力的宇宙精神,也是中国艺术境界的源泉。因此,艺术意境以表现生命流行、气韵生动为核心。 [1](372)中国艺术要创造一片神游的意境,写出万物的内在生命。

老庄哲学篇9

1、庄子是道家学派的代表人物。

2、庄子,名周,战国时期宋国蒙人。战国中期道家学派代表人物,思想家、哲学家、文学家,庄学的创立者,与老子并称“老庄”。

3、庄子因崇尚自由而不应楚威王之聘,仅担任过宋国地方的漆园吏,史称“漆园傲吏”,被誉为地方官吏之楷模。最早提出的“内圣外王”思想对儒家影响深远。洞悉易理,指出“《易》以道阴阳”,其“三籁”思想与《易经》三才之道相合。其文想象丰富奇特,语言运用自如,灵活多变,能把微妙难言的哲理说得引人入胜,被称为“文学的哲学,哲学的文学”。其作品收录于《庄子》一书,代表作有《逍遥游》《齐物论》《养生主》等。

(来源:文章屋网 )

老庄哲学篇10

    《老庄》让我们了解,庄子所追求的“道”,在精神上主张安时处顺、逍遥自得,是一种生命意义与价值的解脱境界。“老庄”学说所论的“道”,在观念上,他认为自然的比人为的要好,除掉人为的认知束缚,让一切复归自然。那么自然便成为一种具有对其他一切事物作评判的标准。庄子所注重的是生命本质上的自然本性。生命的意义在于顺从自然的法则,任何人为后天附加的东西都是错误的,都是对人的自然本性的一种扭曲,它只会给原本清晰的人生带来困惑与迷惘。我们要做的就是不要因为后天认知的好恶而损害自己的本性。“庄子”所说的“我”是原始的、自然的“我”,他认为只有原始的、自然的“我”才是最真实的我,只有回归到原始、自然的状态,才能去除掉外面世界的污浊对生命本质的干扰,才能得到本质生命的自我。为了能够达到生命本质上的自我境界,庄子认为宇宙与人的关系是“天人合一”的,是“物我两忘”的,主张顺从天道,摒弃“人为”,是“无何有之乡”纯净的精神世界。他认为,真正的生活是自然而然的,因此不需要去规定什么,教导什么,而是要忘掉什么,去掉什么。“无何有之乡”不是客观意义的自然界,而是无为精神所开拓出来的广大的精神世界,它不是通过现实社会的实践就能够达到的,而是人们在自身的精神世界中无所想、无所求的无为状态,它摆脱了任何后天世界的侵蚀与困扰。这一点与后期传入中国,与“儒”、“道”共同形成中国传统文化的释家文化不谋而合。庄子的人生观是最为通达,束缚最少,同时也是最为接近艺术理想状态的人生境界。中国艺术中的“气韵生动”恰恰体现了庄子“通天下一气耳”中所说的气的精神世界,同时也是中国艺术在各方面展现的“道”无所不在的艺术境界与精神世界。中国的绘画艺术是一个气韵贯通的世界,在这样的一个世界中,我们能够感受到音乐式的流动起伏和舞蹈式的回旋变化的节奏。气因道而实现了人与万物聚则有形有相,分则虚无飘渺。于是“知白守黑”、“虚实相生”便成为中国绘画艺术创作的辩证法则。在中国画的表现意境中“无画处皆成妙境”、“万物与我为一”的精神意境,无不充满了道家“道法自然”哲学思想。“老庄”学说认为,人类最高的智慧不在于站在客观事物之上去加以分别思考,只有消除物我对恃,天人合一,才会昭示出世界的本来面目。这便有了中国画家的“山性即我性,山情即我情”的深邃艺术追求。

    “老庄”的哲学思想是中国艺术的重要精神支柱。“老庄”的宇宙观是混沌而神秘的,是难以琢磨的,是意像的。将中国传统的审美意象和文化价值取向融入油画创作中,会使它成为富有本民族特色的文化因素。

    儒、释、道是中国传统艺术的三大精神支柱。它们共同的美学意义在于审美式的人生态度和人生境界,这种影响正可以诠释哲学与艺术间的相互渗透,归根到底在于它们原本就是不同形式的对人生意义的诠释。在中国传统文化方面,儒家、佛家、道家三种不同的宗教形式都是在中庸的思想基础上,开始其对人的自身精神世界的的探求。这种自身精神世界的探求过程出现在艺术表现形式中,从而淡化了宗教色彩,形成了一种自然艺术体现方式,一种内在的人格理想情操,一种收束心性的自我修养方式,一种恬淡清幽的审美情趣和空灵澄澈的艺术境界。

    随着佛学在中国广泛传播及其在思想领域获得的胜利,众多艺术家更加强调作者本身的主观作用,强调艺术作品内在的精神意境。在这种艺术追求思想的熏陶启发下,唐代“意境说”随着中国山水画的发展而步入高峰。“意境说”是最具有中国特色的美学思想,它是中国艺术和哲学在高度成熟基础上的产物,它是在不断地吸中国传统儒、释、道家各种哲学思想砂断给予艺术大量营养的情况下实现的。中国传统文化哲学思想成为中国绘画艺术最重要的理论基石。

    中国艺术中的意境,其最高层次是禅境。“禅”,是在中国人学习了大乘佛法教义后,通过自身努力与实践所认知的。禅既是动中的极静,也是静中的极动,二者合一,才能直达生命的本源。当其体现在艺术境界中,飞跃的生命与静穆的观照构成了艺术的两元,这也构成“禅”的心灵状态。用佛教的语言能够详实的描绘出中国绘画意境的哲理意味:“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意境说的产生和发展,使主张“意”派的“文人画”迅猛的发展起来,在宋元时期,成为了中国绘画艺术的主流。西方当代画家巴尔蒂斯先生说的要画出画后面的东西,即精神元素,与此异曲同工。他极钦佩中国山水画家的意境表达,这在油画创作中应得以表现。

    经过中国传统文化哲学的感染,中国绘画艺术哲学的有了一个极大的转变———即由繁变简,反璞归真,从而更加强调作品的空灵意境。由具体事物的写实变为抽象的哲学意境的展现。老庄主张“五色令盲”“,无色而色始全”的色彩观成为文人画家们对中国绘画的最好的表达,黑色成了斑斓色彩之后的平淡。追求墨色高度表现力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从唐代王维把李思训的金碧山水技法改变为水墨画技法开始,水墨技法的地位得到的提升。张彦远在《历代名画记》中说道“:是故运墨而五色具,谓之得意。”表明当时中国绘画的画风已由五彩而演变成水墨。意象的自然趣味开始表现为单纯简淡的色彩和有韵律有生气的线条。在精神层面上是为达意的需要。水墨技法是一种具有朴素色相但又包含着丰富色阶层次的艺术表现形式,对深受中国传统文化哲学影响的中国艺术家来说,之所以去追求单纯的水墨绘画而摒弃青绿山水金碧山水画法,正是由现实的“色界”向生命的更深一层去寻求解脱的一种形式。所以中国山水画以水墨为重要核心,这正是在以“老庄”、“禅”的哲学思想为内在基础,以自然的审美观念把作者的深层艺术哲学思想通过作品得以表现。中国传统文化美学思想展示出审美活动的另一种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深层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