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视域下人工智能题材电影发展对策

时间:2022-07-08 10:34:16

生态视域下人工智能题材电影发展对策

摘要:作为一部人工智能题材电影,《芬奇》呈现出的生态意识具有很强的创新性和时代进步性。从人机关系上看,该片呈现出由“对抗与合作”到“精神与生命的延续”的嬗变,彰显人机合作共赢的理念;从生态意识上看,该片呈现出由“人类中心”向“生态中心”转变的趋势,倡导融合共生的生态观。打破常规的创作理念、审时度势的时代嗅觉、启示人心的责任担当,是《芬奇》给人工智能题材电影提供的创作启示。

关键词:《芬奇》;人机关系;生态意识;人工智能;科幻电影

21世纪以来,人工智能题材电影的创作呈现出纷繁复杂的趋势,受众的解读也更加多元化。无论是创作还是解读,生态主义和生态批评都是当今的一个热门视角,“生态电影”也成为一个被不断提及的热门话题。从宏观意义上说,蕴含生态意识的电影均可被视作生态电影,而末日题材的人工智能科幻电影则首当其冲。因为这类电影着力探讨人与人、人与不同物种之间的关系,同时还细致刻画因人类不当行为造成的末日景观,具有很强的生态批评意识。需要注意的是,人工智能题材电影中的生态意识或者说生态观是动态变化的,不是一成不变的。通过对电影中人机关系及其背后意识形态的建构,不同时代语境下电影中的生态伦理观往往会具备不同的特征。时至今日,与以往同类型电影相比,人工智能题材电影中的生态观呈现出明显的差异,尤其是2021年11月上映的《芬奇》更是呈现出新趋势和新特点,其背后所承载的生态意识也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一、人机关系建构新趋向———精神与生命的延续

以往人工智能题材电影中的人类与机器人往往处于二元对立的局面。如《2001太空漫游》(1968)中的智能机器人哈尔9000,为了完成程序设定的任务而拔掉了两位处于休眠状态的宇航员的氧气管,并将在外执行任务的宇航员抛向无垠的宇宙。《西部世界》(1973)中,机器人作为人类的“玩物”被制造出来,但在服务于人类的过程中逐渐产生自我意识,并摆脱了人类的控制,掀起了一场血腥的“人机大战”。随着时间的推移,人工智能题材电影中也开始出现人机合作的局面。例如《我,机器人》(2004)中,机器人桑尼为最后的胜利发挥了关键性的作用,在主人公面临危险、即将丧命的关键时刻都是机器人桑尼伸出援手。同时,还有一些以机器人获胜作为结局的电影。如《机械姬》(2015)中,艾娃是纳森创造出来的机器人,程序员加利被叫来对艾娃进行图灵测试,以证实艾娃是否具有自我意识。在一周的测试中,加利逐渐爱上了机器人艾娃。艾娃则利用其对自己的喜欢杀死了纳森,最终逃出了那座监禁自己的“城堡”,而纳森的尸体和加利则被永远地锁在了“监狱”中。这些电影不约而同地向观众展示着诞生于人类之手的机器人对人类的反叛,展示着人类对自己“造物主”地位的捍卫以及对人类中心主义的防守。进入21世纪,虽然一些电影中也出现了人机合作共赢的趋向,但是“人”与“机”始终是利益两方,就算合作也只是由于现下的冲突局面达成短暂的共识,而非精神上或心理上的认同。2021年11月上映的《芬奇》却突破了人工智能题材电影中传统的“人机关系模式”。在该片中,人与人成为冲突对抗的两方,而人与机器人却站在了同一方。《芬奇》讲述的是在末日背景之下,太阳耀斑爆发,地球的气温与辐射已经超越了人类生理可以承受的极限。每次外出寻找食物时,芬奇都需要穿上一层厚厚的防护服。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人类的生存变得异常艰难,人类也不再是具有优势地位的物种,而处于挣扎求生的边缘。人类文明在末日来临时瞬间崩塌,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不再,人性中的胆小、懦弱、自私和野蛮被无限地放大。片中的主人公芬奇就是如此,在面临一对母女即将被他人杀害时,他只能躲在货架后面颤抖。末日景观之下,人与人之间成了猎人与猎物的关系。因此,芬奇将自己全部的情感都寄托在一只狗身上。狗是大自然的象征,是纯粹的肉身生命。芬奇对它的重视和依赖,正体现出其内心对自然的留恋与回归。就连机器人杰夫刚诞生时,芬奇对它都是不信任的。但是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与教学中,芬奇发现杰夫逐渐产生了自我意识,也有了喜怒哀乐的情绪反应。在这样的情感基础上,一人一狗还有机器人杰夫正式踏上寻找生命希望的旅途。事实上,《芬奇》所体现出的并不是以往那种简单的人机合作关系,而是“人”与“机器人”在精神与生命上的融合共生。芬奇将机器人创造出来之后,教它走路、开车、照顾小狗以及学习各种求生的技巧,就像是一位父亲悉心教导自己的儿子一般。尤其是片中给机器人起名的片段,更是具有很强的象征意义。“杰夫”这个名字是机器人自己命名的,而非芬奇强加给它的,在一定程度上体现出杰夫的自主意识。在机器人确定自己的名字之后,芬奇更是伸出手说道:“杰夫,欢迎来到这个世界。”这句话从侧面显示出机器人有了真正的身份,两人在桌边的握手也象征着杰夫作为独立个体的新生。在影片最后,当芬奇因为身体不堪重负而即将离开人世时,他用沾满血的双手拥抱了杰夫。鲜血抹在了杰夫的机械后背上,象征着芬奇将生命之源寄托在杰夫身上。芬奇死后,杰夫与狗继续前进。影片中,机器人不再是人类的敌对力量,也不是人类的附属物,而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是人的生命与精神的延续与升华。在末世之下,人类的道德与规则崩塌之后,芬奇与机器人在精神层面达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融合共生关系。这样的人机关系的建构为人工智能题材电影提供了可借鉴的创新路径,也进一步推动了此类电影的发展。

二、意识形态演变新倾向———融合共生的生态观

从《芬奇》人机关系的建构中不难发现,此片的人机关系是朝着更加平衡、和谐的方向进行的,也更具生态平衡意味。而在关系建构的背后,起主导作用的则是影片所处时代的主流意识形态。正如作家毛姆在《月亮与六便士》一书中所说:“凡人一举一动,必是社会准则。”电影艺术作为现实生活的再创作,承载了或多或少的时代思潮。作为在2021年与观众见面的《芬奇》,背后所承载的意识形态和生态观也不可避免地具有较强的时代特征。

(一)多主体格局

进入20世纪后,人类中心地位不断地遭受各种思潮的冲击与批判。尤其是各种反人类中心主义的思潮在21世纪大放光彩,逐渐成为专家学者探讨的热门议题,也逐渐从边缘地带进入大众的视野中。因此,早期人工智能题材电影中“人类主导”或“人类获胜”的俗套叙事模式以及单一主体的格局,已经无法适应当下的社会潮流和观众的审美需要。于是,进入21世纪以来,很多电影都开始摆脱“单一主体”格局,转变为“双主体格局”或“多主体格局”。《芬奇》就是“多主体格局”的典型代表。很明显,《芬奇》中的主体有三个:一是作为人类代表的芬奇,二是作为工业社会代表的机器人杰夫,三是作为大自然象征的狗狗“Goodyear”。首先是芬奇,其本身就是一个纯粹的肉身生命。在社会准则之下,他从出生起就具有社会意义上的自由与独立性。其次是作为另一物种的狗狗。其对于整个自然来说是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也是生态闭环中的重要一环。抹去人类社会的物种偏见,小狗也是一个独立的物种。再次是作为机器人的杰夫。虽然它是通过芬奇之手创造出来的,但是在有了社会经历之后,尤其是有了自主学习能力之后,它逐渐进化出自我意识和情绪,比如他对自己“名字”的看重、对危险处境的判断和对自我的审视等。因此,这三个具有独立性的角色构成了三个主体,他们之间的互动也构成了“多主体格局”。同时,三者的关系又是相互交融、彼此作用的。按照马克思主义生态观的说法,“人与社会是自然界长期发展的结果,是自然界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对自然界具有天然的依赖性。”①也就是说,人和社会是自然的产物,自然是人与社会最后的归宿。《芬奇》无时无刻不透露着这种生态理念。影片的叙事目标紧紧围绕着“生命”一词,且重点是狗狗的生命,这也间接意味着影片的主要诉求之一体现为对大自然的维护。作为末日背景下鲜少活命的人类,芬奇最主要的也是唯一的精神寄托就是陪伴在旁的小狗。机器人杰夫被创造出来的最初目的是在芬奇死后保护小狗继续存活下去。因此,无论是人,还是机器人,都是为了“保护自然”而去行动。从多主体格局和叙事目标这两个角度上看,《芬奇》有着明显的生态中心的意味。“生态中心主义认为我们所在星球的芸芸众生都具备其内在价值”②,小狗的生命价值在电影中被放到最大。该片不仅在主体设置上注重多样平衡,而且在故事目标上也遵循了回归自然的生态叙事法则。此外,“马克思主义生态观认为人与自然界之间是通过社会实践中介发生作用的”③,这一点在《芬奇》中也有着明显的体现。以往工业社会中的科技力量常常被视作人类力量的延伸与增强,也常被看作是“邪恶力量”。通过工业科技,人们具有更加强大的力量对自然进行贪婪的侵略。从《芬奇》中就可以看出,人类的活动导致臭氧层的破坏,持续的高温与高强度的辐射使得人类只能在夜间活动,且种植不出任何人类所需要的食物。同时,芬奇也因恶劣的环境而丧命。这也正意味着“自然实质上是人类无机的身体,破坏自然即破坏自己的身体”④。尽管如此,该片对于工业社会文明却有着辩证性的看法,科技进步的一面也得以展现。在影片的前半段,从芬奇在基地所穿的衣服和挂牌中可以看出,在末日来临之前,其身份就是一位工程师。末日来临后,芬奇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和科技力量创造了杰夫,使其成为小狗最后的保护伞。这也间接说明,工业力量若发挥得当,用在正确的地方,也能对人类、对自然产生正面效果,三者通过新的生产方式也能达到和谐共生的局面。因此,从人、社会与自然三者的关系来说,该片具有很强的生态平衡倾向。

(二)淡化人类中心主义

《芬奇》中的生态意识不止于生态平衡,其背后还蕴藏着较强的“淡人类中心”的倾向。人类中心主义简单来说就是“一种以人为宇宙中心的观点。它把人看成是自然界唯一具有内在价值的存在物,必然地构成一切价值的尺度。自然及其存在物不具有内在价值而只具有工具价值”⑤。但是在《芬奇》中,几乎看不到这样的倾向。一方面,《芬奇》是多主体格局,这意味着作为主体身份的不光是人类。虽然在以往很多人工智能题材电影中,人类往往是作为“他者”的主人或创造者,常常对其他存在物具有一定的控制权,且人类常常是对抗中的优胜者。但是在《芬奇》中,人类不仅在身体机能和力量上不具备优势,而且在很多危险时刻都是机器人杰夫在发挥关键作用。在影片所设置的末世背景之下,人性的邪恶与自私也被无限地放大。人不再是坚不可摧的、屡次创造奇迹的“救世主”,而是懦弱的、面对不公不敢上前的自私之人,也是孱弱的、面对生老病死无能为力的人。另一方面,《芬奇》的结尾具有强烈的“去人类中心主义”的特点。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们终于靠近了目的地。在这里,有着久违的不会灼伤人皮肤的温暖阳光,有着翩翩起舞的蝴蝶,还有着摇曳在干裂泥缝里的鲜花。芬奇难得可以脱去厚重笨拙的防护服,穿上属于自己的正装,坐在椅子上沐浴温和的阳光。影片最后,芬奇因恶劣环境导致身体不堪重负而死去。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用沾满鲜血的双手拥抱了杰夫,完成了“生命的交接”。芬奇去世后,小狗“Goodyear”第一次主动接住了杰夫扔出去的球,这也是对杰夫身份的认同。两者承载着芬奇的精神与希望,继续踏上生命之旅。当它们来到金门大桥之后,四处都是春暖花开、生机勃勃的景象。影片在末日背景下没有夸张塑造人类的“救世主”形象,而是将全部的热忱与希望寄托在“生命”一词上。这样的设计实际上超越了自然中心主义和人类中心主义两极对立的思维逻辑,通过人与其他物种、人与自然的融合共生,处处体现着生态平衡的意味。从意识形态层面来说,无论是一人一狗一机器人这样的物种组合,还是人与机器人之间关系的建构以及结局的设定,实际上都是对“唯人类中心论”的反拨,也是对融合共生生态观的肯定。对末日的到来,人类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也正是由于人们内心一直所固守的人类中心主义,使得人们逐渐走向生命的尽头。而《芬奇》却以强烈的“去人类中心”倾向,带给受众警示,引发人们的自我审视与深思,同时也或隐或现地指出一条生存之道。

三、《芬奇》的可借鉴策略

《芬奇》作为一部人工智能题材电影,在2019年制作完成,却因新冠肺炎疫情原因迟迟未能上映,于是制作方将其卖给AppleTV,于2021年11月5日进行线上发行。截至2022年5月29日,该片在豆瓣电影网站上得到近18万人的评价,豆瓣评分为8.4分。该片所具备的创新意识和与时俱进的生态理念是其收获佳绩的重要法宝。

(一)打破常规的创作理念

无论是何种类型和题材的电影,要想在竞争中取得优势,都应该具备打破常规的创作理念。《芬奇》作为一部人工智能题材电影,所包括的“末日”“科幻”及“温情”等关键元素都算不上新颖,但是其通过不一样的情节设计和叙事策略为观众带来陌生化的视听体验和心灵震撼。此片的情节不复杂,但难得的是它并没有沿袭好莱坞一贯的大团圆结局,也没有出现所谓的“人类救世主”形象,一切都按照事件的发展逻辑进行呈现。同时,影片也刻意地避免了支线叙事和正面冲突的呈现。在芬奇被其他存活者尾随的情节中,电影避免了正面冲突,尽力将冲突弱化,使得整个影片的风格浑然一体而不给人以割裂之感。此外,该片在人机关系的建构上也打破了传统的人机对抗模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人机在精神层面的融合与延续。总而言之,该片在很多方面都与以往人工智能题材电影有所不同,也正是这种打破常规的创作理念使得它收获了一众好评。

(二)审时度势的时代嗅觉

一部作品之所以能成为某个时代的经典,原因之一往往是其所承载的思想观念具有典型的时代性。同样,一部作品要想引发受众的共鸣,往往也需要创作人员具备审时度势的时代嗅觉。《芬奇》的成功正是因为其背后所承载的生态理念正好适应了现时观众的审美需要和心理诉求。作为一部科幻电影,往往不可避免地会承载着生态意识,且这种生态观是动态变化的。《芬奇》通过对单一主体和人类中心主义的反拨,通过对多主体格局和生态中心意识形态的建构,描绘出一种平衡平等、融合共生的生态局面。该片体现出的生态观正抚慰了当下人们在面临各种环境问题与生存焦虑时产生的忧患心理,同时又给人带来“一记闷棍”,敲醒了人们,引导人们对生态环境进行反思。

(三)启示人心的责任担当

科幻电影的重要作用在于,一方面,它通过影视科技手段为人们细致描绘了未来世界景观,以未来映射现在;另一方面,它通过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等方面的情节建构,最终将问题矛头指向人类自我。“生态电影的发展历程及关注核心始终指向人类自我———人类采取什么样的生存方式才能使自己及生态系统可持续发展下去?”⑥《芬奇》正是通过“生态之刀”促使人们审视自身。电影通过情节叙事达到对生态问题的伦理思考,通过视听技巧的逼真性与直观性使人们心中对未来世界的乌托邦幻想破灭。这不仅削弱了电影表面的浮华,也进一步增强了电影启示人心的责任感,这也是很多电影人应该思考的问题。

四、结语

作为一部末日题材的科幻电影,《芬奇》通过打破常规的“人机叙事”和极具生态平衡意识的思想传达,为影片注入了人文关怀和情感温度,也为人工智能题材的科幻电影提供了新的发展路径和创作借鉴。人工智能题材电影就像一面镜子,折射出现实层面人类的生存焦虑,同时也折射出观众自己的面孔,从而达到让人们审视自身的目的。艺术审美作为人文关怀的一种形式,理应承担起人类身心危机的拯救之责。作为一门综合艺术,电影因具有超强的直观性与感染力而能够更好地承担“关怀”与“启示”职责。尤其是生态电影,作为紧扣时代问题的艺术作品,更应蕴含深厚的时代文化和生态意识,承担起启示受众的责任。

作者:朱心仪 单位:重庆师范大学新闻与传媒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