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艺术介入生态公益林的空间重构

时间:2022-12-06 11:06:32

浅谈艺术介入生态公益林的空间重构

摘要:空间生产理论为生态公益林突破原来传统生产逻辑下需要倚重生态补偿的“空间中的生产”转变为关注生态公益林本身“空间的生产”,为实现其生态空间价值提升带来了新的视角。基于空间生产理论,探讨了生态公益林空间生产转向逻辑,分析了艺术介入推动生态公益林空间艺术化重构的运行机制,提出了生态公益林艺术化“三元一体”空间重构策略,可为“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在生态公益林建设中的践行及生态公益林区的持续健康发展提供新思路。

关键词:空间生产;艺术介入;生态公益林;空间重构

党的报告指出:“建设生态文明是中华民族永续发展的千年大计,必须树立和践行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构建生物多样性保护网络,提升生态系统质量和稳定性。”作为林业生态建设的主战场,生态公益林建设是生态文明建设的重要环节,在生态保护和恢复中发挥着关键性作用。加强生态公益林的建设和管理,确保生态公益林的持续稳定发展,备受各级政府重视,也得到了学者们的广泛关注。由于生态公益林的公益性属性,现有研究多从生态补偿的角度来研究生态公益林的持续稳定发展,如刘滨等[1]曾在中国知网(CNKI)检索发现,从1990—2016年,以“生态公益林”为直接研究对象的记录共有2740条,以“补偿政策”为直接研究对象的有2540条。这主要是由于生态公益林的公共产品属性及其外部性特点,使得缺少政府支持的私人投资难以盈利,生态公益林的建设和维护离不开财政公共支出。因此,学者们主要围绕生态补偿机制[2]、补偿方式[3]、补偿政策实施绩效[1]以及补偿资金融资模式[4-5]等展开讨论。然而,随着“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的践行,生态公益林建设规模的不断扩大,用于生态补偿的财政资金不足的问题将越发凸显。如何改变这种“输血式”的生态补偿模式,寻找一种“造血式”的生态获益模式,是确保生态公益林可持续健康发展的根本之道。20世纪60年代以来,西方思想界开启了“空间转向”思潮,以列斐伏尔(Lefebvre)[6]为代表的“空间生产”理论,打破了传统上只将空间视为物理空间的认识,而将空间视为有目的的社会实践,认为空间的生产就是空间被开发、设计、使用和改造的全过程,空间的形成不是一个自然而然的过程,是社会关系的产物,实现了由“空间中的生产”到“空间的生产”的转向。这为空间发展研究提供了一个宏观而整体的研究视角。随着物质生活的丰富,人们越来越注重精神和情感的需求,艺术作为一种展现人类情感和意识沉淀的过程,在满足人们情感需求的同时,对于空间价值的提升具有越来越重要的作用,艺术介入空间生产受到了广泛关注[7-9]。生态公益林作为一种承载生态林木生产的物理空间,如何通过艺术介入实现其到社会空间的转变,从原来只注重其空间中的林木生产的生态价值转变为关注生态公益林本身空间的生产,实现其生态空间价值提升,从而具有自身“造血”能力,这可望为生态公益林的可持续发展找到一条可行路径。

1空间生产理论

列斐伏尔是法国著名的社会学家和思想家,他最早打破关于“空间”概念的物理认知,并对空间问题采用马克思主义的分析方法进行理论阐述。他于1974年出版了《空间的生产》一书,标志着新马克思主义(Neo-Marxism)空间生产理论的形成,他认为空间不仅是承载社会生产的背景或容器(productioninspace),而且是社会关系的产物,并影响社会关系的生产与再生产[10],同时空间本身也是生产的一部分(productionofspace)[6,11],空间生产就是空间被开发、设计、使用和改造的全过程,其实质是自然的“人化”过程[12]。为此,列斐伏尔进一步关注到人们在文化、艺术、意识形态等精神需求领域的消费,从日常生活分析入手将消费拓展到这些领域,并在空间二元对立认识论的基础上,建构了“三元一体”理论框架,对空间生产的作用过程加以分析,并指出三个空间的生产过程是相互影响的三维一体的关系,是一个同时展开的过程[10]。空间实践是空间生产过程的第一个维度,即“感知的空间”(perceived)维度,负担着社会构成物生产和再生产的职能;第二个维度是“构想的空间”(conceived)维度,指精神性的与概念化的空间想象,是与物质性的空间实践相反的“空间的再现”,即建立在对空间感知的基础上,并通过知识的建构形成对空间的构想;第三个维度是“再现的空间”,这是一个由居住者与使用者主导的空间,也是一个具有统治性并且被动的经验空间,为实践和认知互动提供了场所[6],因此又被称之为“生活的(lived)空间”。空间三元辩证法为人们思考空间提供了一种“一体三面”的思维方式,使人们可以认识到三种空间都是一种建构,而不仅仅是客观的物质存在。其中,空间实践属于居民,以日常实践为主进行社会空间的建构;空间的再现属于有权力和科学知识的人,他们控制、管理社会空间;再现的空间的描述对象是社会空间[13]。列斐伏尔的空间生产理论提出后,哈维、卡斯特尔和苏贾等一批学者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发展和丰富了空间生产理论的内涵,其后被广泛应用于城市空间的发展研究,并被拓展到其他空间生产方面。

2生态公益林的空间生产逻辑

生态公益林是指“以改善生态环境、保持生态平衡、保护生物多样性等为目的,能够满足人类社会生态、社会需求,以可持续发展为主体功能,主要提供公益性、社会性产品或服务的森林、林木、林地”[14]。显然,生态公益林主要是作为一个承载能产生生态价值林木的物理空间而受到关注的,更多的是呈现其自然空间状态。实际上作为一个空间生产视角下的“空间”,生态公益林不仅仅是作为森林、林木生产的“容器”,其空间本身也可以成为生产的一部分,作为生产资料投入到空间生产中以实现市场消费。列斐伏尔指出,“空间都有使用价值,并能创造剩余价值;空间是一种消费对象,公园和海滨这样的场所,都是被消费的地方。”[6]生态公益林空间作为一种消费对象,不仅具有使用价值,还应具有交换价值,正是其交换价值才能实现其空间增值,并被不断“生产”出来。由于生态公益林传统生产上的生态价值难以直接转化成交换价值,需要政府财政补偿才得以生产。因此,生态公益林空间生产的逻辑,便是如何在确保其生态价值的前提下,开发其交换价值以实现其空间价值增值,使之能持续供应永续发展,而交换价值的开发根植于“从承载空间转向于空间生产”与“从文化载体转化为经济生产物”的概念突破上,可向以下两方面进行转变。一是从传统的林木生长空间转向基于森林生长的消费空间的生产。生态公益林在传统林业的构建观念下,遵循林木的自然生长规律,通过人工种植或天然繁育在足够长的时间里慢慢营建、累积、沉淀下来并生产出生态价值。因此,其生产逻辑乃是将生态公益林视为承载生态林木的地域空间。在这种承载空间的概念下,生态公益林在经济价值的创造上似乎有着难以突破的限制:其一就是生态公益林的公共产品特性,其生态价值的受益者是全体国民,无法在全体国民之间对其效用进行分割,难以通过私人部门交易实现其交换价值;另外的限制是因为其在交易成本概念上的监督与稽查成本上的无效率性所致,由于生态公益林的环境特点及树木的自然特性,难以对各个流程进行监督,或者监督的成本高昂,监督行为是不经济的[4],只能由政府通过生态补偿的方式让私人部门进行生产,形成财政“输血”式的生产模式,而生态公益林的正外部性使得这种生态补偿不足以弥补私人生产部门应得的收益,影响生态公益林的持续供应。按照空间生产理论,空间的生产是为生产、流通、交换和消费营造的物质环境,让使用者专注于消费行为的场所。消费者的消费逻辑会控制并主动创造各种消费需求,从而推动空间的生产和再生产[15]。20世纪60年代以来,随着资本流动过程的重点从生产领域转向消费领域,后工业社会开始转向消费的审美化,空间应当满足对文化、艺术、意识形态等精神需求的生产[16]。当下进入新时代的中国,人们在对美好生活的追求过程中开始对生活环境的生态化和艺术化产生较为强烈的需求,人们开始将生态问题视同身边日常事务一样进行关注,并希望在享受优质的生态环境带来身心愉悦的同时,还能获得艺术的美感体验,继而在内心激起某种生态反思的共鸣。生态公益林这种以“林木”为中心的空间储藏便可以借助艺术介入转向更多满足人们美好生活需要的消费空间互动。艺术作为文化的最高形式,用润物细无声的方式联动并黏合周边的生态介入到生态公益林空间生产中,从而使之基于林木生态空间不断呈现出多功能、多样化、个性化相融合的美好生活新空间,完成消费空间的再生产,也就成就并提高了其交换价值。二是将生态文化资源转化为经济资本。在消费社会中,空间消费是空间生产的动力和增值的源泉,决定了空间分配的结构和空间再生产的方式[17]。生态公益林空间从生产型空间向消费型空间转向,主要源自人们对美好生活追求而产生的强烈的生态化和艺术化需求。在这一转向过程中,生态公益林原有空间所承载的林木、栖息地及其生态景观文化资源,都可以转化为空间生产资料,成为消费空间要素为消费者广泛消费。在这一消费空间生产过程中,要使这一消费空间具有长久的竞争力,就需要借助艺术与技术的力量,将生态公益林的特色生态景观及地域文化资源进行设计、开发和改造,就如同产品设计能使产品生产增值一样,通过空间的艺术造型、色彩、音乐、戏剧、多媒体技术等现代艺术和技术手段的介入,在对生态公益林生态价值强化的基础之上,赋予其丰富的文化艺术等精神价值,实现旅游、艺术互动等新功能的注入,打造出艺术化的生态公益林空间生产,实现生态公益林空间价值的提升,从而完成生态文化资源向经济资本的转向。

3艺术介入生态公益林的空间重构

3.1艺术介入生态公益林空间重构的运行机制。美国学者韦恩•奥图和唐•洛干[18]曾提出了“城市触媒”的概念,认为在城市空间中创造城市新元素,能够产生一定的触媒效应,并引发空间中一系列的良性变化。公共艺术作为一种特殊的社会生产方式,有望成为社区空间的“触媒体”。同理,艺术介入亦可成为生态公益林空间生产转化的“触媒体”,通过不同的艺术介入方式将生态公益林从承载不同林木生态的空间(space),以艺术手法、创作技巧,把代表特定公益林的社区文化积淀和历史遗迹的文化资本予以整合,建构出具有社会性、人文的、故事性的场景及物质,依此发挥艺术介入的“触媒(催化)”作用,打造“艺术化的绿水青山”,激发生态公益林空间的场域(place)再生与复兴,这不但保障了生态公益林的可持续健康发展,还可以通过艺术构建出具有生态美感的物质空间环境,打造舒适的林区生活美学场域,传承并活化传统的林区地方特色文化,让生态公益林社区居民重拾对本土林区生活的热爱,也让林区外的人重新认识生态公益林的价值,体验独特的森林艺术美学,进而带动旅游文化等相关服务业发展,激活森林文化创意产业,实现人与自然、环境的和谐共处,真正践行“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构建适宜的运行机制,如图1所示。前述运用艺术介入作为触媒将生态公益林区由空间(space)的林木生产逻辑转变为艺术化生态社会场域(place)的生产逻辑,可以借助列斐伏尔的“三元一体”空间生产过程,通过生态公益林以下三个空间的艺术化过程来实现。生态公益林的艺术化空间实践,即生态公益林的艺术化审美感知空间,主要表现为生态公益林的物质性艺术景观建设,需要在保持原有的生态公益林地使用功能不变的前提下进行大胆的艺术创新,将艺术与生态林景观融为一体,这个过程不仅受制于政府政策,还受制于资金,因此是权力和资本的结合空间。生态公益林空间的艺术化再现,即生态公益林的艺术化审美构想空间。空间的艺术化审美构想实际上是一个知识生产过程,建立在对空间的审美感知的基础上,通过对审美感知空间所提供的原始材料进行再加工,进而形成了对空间的审美构想[13],这一再加工过程就是生态公益林艺术审美空间规划设计过程,这一空间再现的表达是基于生态公益林及其林地的自然条件进行的艺术化表达及由此而形成的一整套话语体系,不但需要艺术家还需要其他的专业团队通过在地创作来实现,因此这是一个多学科知识建构的空间。再现的艺术化生态公益林空间,即生态公益林的艺术化美学生活空间。再现的艺术化生态公益林空间是建构于感知的物理空间和构想的精神空间之上的、真实的生活空间以及人与外部环境的交互空间,通过生态公益林艺术社区的打造来实现,艺术社区的打造需要以艺术介入作为启动生态林区内在艺术动能的触媒,使人们透过艺术关怀林区生活,关注林区生态,发现林区之美,促使当地居民重塑家乡认同感、旅游者重新认识生态公益林区,并在互动参与中突显出“林”的价值,推动艺术与当地林业及特色文化相融合所产生的森林文化创意产业发展,实现生活、生产、生态的“三生合一”,带来生态公益林区的可持续健康发展。值得注意的是,在推进生态公益林艺术化“三元一体”空间重构过程中,首先,需要政府转变基于传统“空间中的生产”而形成的生态公益林建设和管理思维,制定支持各类艺术介入活动相关的政策法规,为推动生态公益林空间从“生态林木的物理空间承载(carrier)”向“艺术化的生态林场域(place)”转向提供基本保障和政策支持,通过资金引导鼓励企业或各类社会机构在充分保障社区居民的利益下筹资参与建设,邀请高水平的艺术家和专业团队进行在地创作,形成一种自上而下的理念创新推动机制;其次,需要转换艺术家、专家精英式主导公益林空间重构艺术化规划设计的传统模式,通过设置艺术家与当地居民的对话和公共讨论的机制,充分了解社区居民需求,使规划设计方案达到真正体现社区居民共同意愿的目的;再次,需要改变以政府部门为核心主导地位,依靠自上而下的权威力量硬性推动生态公益林建设的传统方式,通过艺术的力量激发林区居民的参与热情,汇集自下而上的民间力量,除了居民主动参与外,还可以成立合作社或当地社区协会以代表居民集体利益,配合政府生态建设管理目标,监督企业构建出由当地居民、社区协会、艺术家及专业团队为主体,以政府引导为辅助的行动者网络,推动“艺术化的生态林场域(place)”营造。3.2艺术介入生态公益林空间的重构策略。(1)生态公益林的艺术化空间实践:艺术作为生态公益林物质性景观空间生产的手段。生态公益林的艺术化空间实践,属于感知的艺术化生态公益林空间,是艺术化生态公益林景观物质性空间的生产,能让人们在感知的过程中建构对艺术化生态公益林空间存在的物质性景观的客观审美体验。在艺术介入生态公益林空间生产的过程中,作为感知的审美景观空间,生态公益林物质空间的艺术化提升是不可或缺的部分,是后两个空间生产的基础。借助各种艺术手段,结合生态公益林的森林及林木资源以及林地特有的地形、地貌和水资源等地理条件对空间进行艺术化改造和建设,在受到保护的生态公益林中打造出点式的艺术装置、线状的森林艺术走廊和面域的林地艺术空间,构建出人与艺术的交流平台、艺术与生态公益林及其林地环境融合的平台,给人们带来除了生态旅游之外的全新的艺术审美体验,也让人们看到了生态公益林除了用生态作卖点以外的另一种可能,一种以艺术为生态公益林旅游带来多重感官体验的可能。点式的艺术装置或必要的建筑主要是利用艺术点石成金的力量,将生态公益林空间中的一些地方元素和氛围提炼为美学符号进而通过艺术作品表达出来,与大自然环境完美地融于一体,让置身于其中的人们形成具有森林艺术特色的审美空间感知。例如,在日本北海道札幌市郊外的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里,一件件出自日本、匈牙利、芬兰等世界各国艺术家创作出的写实的、抽象的、流动的、古典的、现代的各类艺术作品,散落在树丛中、草坪上、湖水旁,成为一个个人工与自然融为一体的巧妙构思,让人们在清幽宁静的树林深处仿佛进入到一个童话般美妙的世界,一个自然怀抱中的艺术王国。线状的森林艺术走廊是生态公益林区内主要的交通道路或刻意打造的景观通道,用独特的艺术手段以线状的形式将分布于林中的点式艺术装置作品串联起来,或巧妙地运用林区资源条件构建出有趣的艺术景观通道,满足游客在林区内通勤途中的艺术需求,或给游客营造出奇妙的艺术审美体验。例如,在2019武隆•懒坝国际大地艺术季中,来自安徒生故乡的艺术家托马斯,主张人们回到童年,去做一个顽皮的孩子,回到森林里,感受自然的魅力。为此,他用武隆的废旧木材制作了两个相恋的巨人,并将巨人藏在了森林和岩石的隐蔽处,使它们不能见到彼此,需要通过人们的帮助才能传递相互的爱恋,而他利用森林的地理条件打造出的“爱的小径”则成为游客将两个相恋的巨人连起来的森林探险景观通道。又如,在加拿大科堤库峡谷的乔治公园(ParcdelaGorge)里,世界顶级多媒体艺术工作团队,将现代多媒体艺术工具与森林实际场地相结合,从民间传说和童话故事中获得灵感,用灵感打造光影魔法,让现代表演和建筑成为故事的分享地,铺设了一条发光的、被施了魔法的夜路——“流光森林”(ForestaLumina),让游客通过一条两公里的蜿蜒小路,穿越过繁茂的森林,看到路两旁的蛊惑性的人物(来自该地区的神话和传说中的人物)、彩色照明设施和神秘植物,并在轻柔的音乐中完成无与伦比的艺术体验。面域的艺术空间主要是生态公益林区内将整体和成片的林木空间构建出具有艺术标志性的物质性景观空间,借助各种艺术手段将生态公益林区内的自然景观与艺术装置和特色建筑相结合,构成大型互动式地景艺术空间,让人们能以艺术为媒介深入接触当地生活与林区文化面貌,近距离感受林区地景美学。例如,一直以“自然”贯穿作品内核的日本teamLab秉承“让自然能够保持着自然的状态成为艺术”的理念,将虚拟数字艺术带入森林,将历经300万年的御船山森林变成了让人感悟生命的魔幻艺术空间。又如,日本越后妻有地区原本成片的田野在艺术家的改造下变成了面域艺术空间,各式各样的艺术品因地制宜地点缀在田野中,使整片田野变成了天然的“美术馆”,田野中的艺术品浓缩了越后妻有地区的农耕文化,成为地区的标志,同时也未影响土地原本的使用功能[9]。(2)生态公益林空间的艺术化再现:艺术规划设计作为生态公益林艺术化构想空间的表达形式。美国城市学者佐金等[19]以商街为例,采用“概念的空间”来替代列斐伏尔的“空间的再现”,认为“概念的空间”是我们想到商业街时脑海中出现的东西,“概念的空间”体现、复制和象征着某一社会团体的共同意趣。生态公益林空间的艺术化再现属于这种概念的空间,即在对生态林艺术化物质审美空间实际感知的基础之上进行空间构想,并选择适当的概念形式予以表达,形成生态公益林空间实践过程中概念化的艺术空间想象与精神性空间。生态公益林艺术化“概念的空间”或构想的空间往往依赖艺术家及各类专业知识人的空间学问,但同时也必须有普通人的场所认知尤其是当地居民的空间认同。因此,往往需要借助艺术沙龙、媒介等形成系统而深刻的知识建构,影响和建构公众对生态公益林艺术化构想空间的认知和认同。对生态公益林进行艺术规划设计是一个关于构想空间的知识建构过程,也是生态公益林概念空间表达的载体,其话语权通常掌握在艺术家等专业人士手里,但整个规划设计过程必须与林区居民进行长时间的沟通和确认,以充分了解他们的需求,在尊重生态公益林林区自然条件及当地传统文化的基础上,结合人们熟悉的符号、元素等,通过艺术表现手法,将空间营造的形式转化表达为具有地方风格的艺术,并应用创意创新的思维将地方传统生活素材与创意构想相结合[7],有助于激发社区的自主创新意识。例如,2011年时,美国艺术家马佐塔受Coleman艺术中心之邀,前往美国亚拉巴马州的小城约克(York)开展艺术项目。马佐塔第一次到访时,就组织了一间“户外客厅”,邀请了当地社区居民甚至路过的人们加入讨论,让普通居民畅所欲言。在这个“客厅”里,居民们提出了自己的关切,一是需要更多面向所有居民开放的公共空间;二是城镇中心废弃多年的房屋影响了小城面貌,希望能有所改变。通过这次“室外客厅”对话,马佐塔与团队在设计创作时,充分考虑社区居民关切的问题,建成之后成为当地很受欢迎的公共场所,举办了不少音乐会、演出等活动,并获得了许多建筑与艺术奖项,可谓非常成功。马佐塔的“室外客厅”式概念空间构建,在设计之初让社区居民充分参与,在完成空间知识建构的同时,也可以通过唤醒居民对自己出生和成长社区的记忆实现自我的地域身份认同,另外还能激发出社区居民内部的信心和潜能,主动地参与社区事务,促进社区的积极变化,从而带来社区持久的活力。“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的提出标志着景观成了产业生态化的载体,也意味着从通过牺牲环境的发展模式向人与环境和谐共生的发展方式的转变[13]。生态公益林空间的艺术化再现,也是这一理念的艺术化概念空间。(3)再现的艺术化生态公益林空间:艺术作为启动生态公益林区内在艺术动能的触媒。再现的艺术化生态公益林空间,属于生态公益林的艺术化生活空间(livedspace),是一个包含了生态公益林物质性空间和概念性空间,又超越了二者的有机结合而形成的生态公益林艺术社区。人具有向往自然的天性,但又不满足于太过平淡的自然空间。艺术作为能够启动生态公益林区内在艺术动能的触媒,可以激发自然的生态公益林空间成为令人心动并能带来多重感官体验的艺术社区,吸引人们的到来,并在人们的集聚中引发大量的社会交往,继而创造出更多的可能性,使生态公益林艺术社区变得更具活力。在这一艺术社区空间营造过程中,借由艺术和科技的力量,艺术家的集聚不但带来创意创新的思想和创作作品,还能通过在地创作将居民以及居民的生活,甚至私人空间纳入艺术创作过程中,使艺术家与居民、居民之间、居民与外来游客之间展开充分的交流互动,带来整个公益林社区的文化认同;此外,还可以引导生态公益林社区居民从探究当地林区资源到活化运用在地资源,共同创造社区活力,实现以艺术串联生活、生态、生产的营造策略,培养社区居民的生活美学,打造出生态美感的环境并推动文化创意产业的发展,实现生态公益林区的可持续发展。因此,生态公益林艺术社区的营造及空间重构,其根本目的在于艺术创作过程中形成的社区发展互动机制,而不在于创作的艺术成果,当然互动机制中创作的成果也会增添生态公益林社区的旅游吸引力。我们再以日本越后妻有地区为例,该区位于日本新潟县南部,是一个风景优美的山区村落,但在现代化浪潮下渐渐凋零了。一位出生于本土的艺术策展人——北川,从1996年开始创办大地艺术节,希望借助艺术的力量,邀请国际知名艺术家进行在地创作来修复人与土地的依存关系,在创作过程中鼓励艺术家进入社区,融合当地环境,与村里的老人以及来自世界各地的年轻义工一起,创造出充满当地风土人情的各种艺术作品,散落在山间、村庄、田地、空屋及废弃的学校等地方,将整个社区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天然“美术馆”,吸引了大量的游客参观,带动了旅游文创与传统产业的融合发展,艺术活动慢慢成为推动整个越后妻有地区经济、文化发展的奇妙力量[9]。台湾台南市的土沟村也是通过“农村美术馆”式的艺术社区营造而实现农村复兴发展的成功案例。2012年土沟村整合提出了“农村美术馆”概念,打破了传统的美术馆认知,将农村美术馆变为一座没有围墙的美术馆,村即美术馆,美术馆即村,从而打造出农村整体生活空间这样一个“场域”,使四季景色变换下的农村自然与人文相结合的时空艺术构成“农村美术馆”的内容。土沟村每年都会利用农村美术馆这个平台,策划各式与乡村永续发展密切相关的艺术活动。除了邀请艺术创作团队外,还会通过不同的方式让当地居民以及来自各地的青年人共同参与艺术活动的实践与创作过程,在注重乡村环境改善的基础上,透过艺术行动挖掘乡村新生活美学,重新诠释田园之美,让艺术与乡村产生更紧密的互动与互助,重塑乡村社区凝聚力与发展源动力,带动乡村艺术文化产业永续发展,实现乡村复兴[8]。重庆武隆的2019武隆•懒坝的大地艺术季把艺术放在山区乡村,邀请世界各地的艺术家们来到武隆现场。在现场的创作中,山里随处可见的泥土、蔬菜、竹子、老屋、村民、村民丢弃的废旧木材,以及山雾、晚霞、季风、大地、山峦等都成为艺术创作的载体和现场,通过艺术这一触媒,使当地风貌成为艺术的基底,当地的材料成为艺术的素材,当地的青年艺术家和乡村的民众都成为艺术的创作者或合作者,打破了专业和非专业的界限,由此当地的文化得以激活,乡村的艺术传统得以回归,吸引了大批民众的到访。这种山村艺术社区的打造,用最简单易懂的方式,体现了“把艺术还给人民”的主题,也成功地实现了由传统的林区生产空间向消费空间的转向。

4结语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的提出,为生态公益林的建设提供了坚实的保障,这一理念的践行,又给基于传统林业生产逻辑下的“输血式”生态补偿模式带来了挑战。传统生产逻辑下,生态公益林产出的生态价值难以实现交易价值,需要依靠不断增加的巨量财政支出进行生态补偿。以列斐伏尔为代表的新马克思主义提出的“空间生产理论”为生态公益林从传统的“空间中的生产”到“空间的生产”的转向带来了新的视角,使生态公益林能突破原有传统生产逻辑的窘境,进行空间生产的逻辑转向,从传统的林木生长空间转向基于森林生长的消费空间的生产,并将林区的生态文化资源转化为经济资本进行空间的再生产和增值,有助于生态公益林实现自身的“造血”能力。当今,现代化的急速发展在给城市中高效率的人们带来巨大物质财富增长的同时,也给人们的生活空间带来了挤压。人们迫切地想亲近自然,但又不满足于仅是深入森林、抬头赏月,还希望有悦心悦志的艺术感动。因此,人们对“艺术化的青山绿水”形成了巨大的需求。近年来,一些地方正在进行的艺术介入乡村、介入社区营造的实践,为艺术介入生态公益林的空间生产提出了很好的借鉴,生态公益林区可以将艺术作为物质性景观空间生产的手段,进行艺术化的生态公益林空间实践,将艺术规划设计作为艺术化构想空间的表达载体进行生态公益林空间的艺术化再现,发挥艺术作为启动生态公益林区内在艺术动能的触媒作用,通过再现的艺术化生态公益林空间打造艺术社区,重塑社会活力,培养生活美学,打造出生态美感并推动了森林文化创意产业的形成与发展,形成生态公益林区的自身“造血”机制,并反馈到生态公益林的可持续健康发展,实现生态公益林空间从“生态林木的物理空间承载(carrier)”向“艺术化的生态林场域(place)”的转变,激发生态公益林区的再生与复兴。在生态公益林的艺术化空间生产过程中,通过艺术的介入及其不断创新,使原有的林木生产空间产生出新的空间意象,即生态公益林空间的艺术化再现。这种空间的艺术化再现与消费文化、资本增值一起会进一步推动空间再生产,最终形成再现的生态公益林艺术化空间,从而确保生态公益林持续健康发展的同时,带来消费空间的增值,真正践行“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发展理念。

作者:李美云 王松柏 谭红娟 单位:1.中山大学管理学院 2.中山大学新华学院管理学院 3.广东第二师范学院美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