惩戒:德育难以企及的教育境界

时间:2022-03-17 06:48:00

惩戒:德育难以企及的教育境界

[摘要]提到惩戒教育,人们往往会不自觉地联想到棍棒、辱骂和暴力等反教育行为。惩戒教育作为道德教育的有效途径,从行为习惯的层面规范人的行为,逐步把人的行为从道德他律向道德自律转化,最后形成一种习惯性的行为倾向,自觉行善。惩戒教育是很难企及的教育境界。惩戒教育和体罚不可同日而语。

[关键词]惩戒教育;体罚;道德教育;教育境界;反教育行为

道德教育有个惩戒传统,是将道德认知、道德意志、道德情感以及道德行为能力综合起来的一种特殊践行,它从行为习惯的层面规范行为,使道德行为逐步由他律转向自律,最后变为无律,无需道德判断和思考,凭借着直觉就导出向善的行为。这是德育的一个境界,但却是一个不易达到的境界,因为操作不好就容易“过”,特别是受教育者与教育者容易形成仇怨与对立。

一、惩戒:古老的德育方式消融在现代文明中

惩戒这种古老的德育方式,在中国有深远的历史渊源。它往往借助规则或规则的象征物,如教鞭、戒尺等惩戒孩子,使之对规则产生敬畏感,道德的他律对道德行为产生作用,内化到他的生活中,规则逐渐同化为他的行为习惯,与个人融为一体,分不出哪些是外在规则要求哪些是自身固有的行为习惯,进入到这种境界后,道德自律的能力已经在潜移默化中形成,甚至无需道德认知主观判断,良好的道德行为已经在不思量中产生。反过来,不断出现的良好的道德行为,又进一步促进和强化了道德认知的发展。据报道,英国和新加坡等国,仍保留着鞭笞孩子的惩戒教育方式。惩戒作为社会赋予学校的一项管理职能是有法律依据的,这种职能对于学校的道德教育收效甚为显著,只是今天我们不能很有分寸地把握它罢了。

从皮亚杰和柯尔伯格的道德发展理论看,道德的发展与智慧和认识的发展一样,呈现阶段性特征。在儿童道德发展的早期,即感知运动阶段、前运算阶段甚至具体运算阶段,儿童的道德推理能力是幼稚的,不能准确地借助于假设进行道德判断,当然也就不能准确地定位他的道德行为。在这种状况下,惩戒教育有助于孩子认识规范,在规则下行事。澳大利亚有一家私立学校实行惩戒教育,该校对学生要求非常严格,早晨按规定时间起床,一定要把被子叠好,然后进行检查。一个孩子如果三次没有叠好被子,周六就没有假日了,要到农场劳动去。这就是一种惩戒。

惩戒并不必然等同于打骂或体罚。很多人往往把惩戒与体罚混同起来,事实上它们不是一回事。体罚具有一定的教育功能,但如果不能很好地把握好体罚的度,它常常会伤及孩子心灵,表面上虽然规范了行为,一旦没有了戒律,坏的行为会变本加厉地出现。尤其是处于形式运算阶段的孩子,具有良好的道德推理判断能力,已经能从道德动机的层面分析问题、处理问题,体罚这种简单的办法已经不能使其充分地发展道德认知能力。而惩戒作为一种教育职能,可以使孩子认同规范、融入规范,在规范允许下行使自己的自由,在儿童的道德认知能力还没有发展到相应阶段的时候,道德行为已经超前发展了。良好行为习惯的形成,向善行为的自然导出,有时甚至不需要通过艰难的道德抉择,最终在一定的年龄,内心的良善与人外在的品格和行为互为表里,把内心的良善和人生意欲以及行动统一起来,发挥人内在的自我道德意识的力量。

教育并不总是和煦的春风,甚至教育本身就具有惩罚的意思。汉字中教育的“教”字的甲骨文,由三部分构成:左边的“孝”实际上是由上半部分的“爻”和下半部分的“子”构成,右边的“文”实际上是一个人手执棍棒的形象。“爻”一般认为与八卦有关,即与教育的内容和宗教有关,“子”无疑是教育的对象-儿童或者下一代,“手执棍棒”无疑是教育的手段-惩罚。《学记》所谓“夏楚二物,收其威也”。在教育的新时代下,应该将“手执棍棒”“怒吼”变成师生和亲子之间亲切的“对话”。

二、无所畏惧:德育永远的隐痛

有这样一个故事:一个孩子牵着母亲的手,来到百货商场的玩具部,看到了陈列于商店里的木马,便跃身而上。可木马只用于商店陈列,不提供给孩子游戏。店员们叫孩子下来,孩子赖在木马上,装着没听见。店员叫来了他的母亲,让他母亲劝说他下来,他还是无动于衷,怎么哄他都无济于事。在大家都没办法的时候,店员说:“我们商店特聘的儿童心理学家正好在,我们让他来想想办法吧?”心理学家问清楚情况后,走到孩子身边,悄悄地说了一句话,孩子一溜烟地下了木马,拉着母亲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心理学家到底和孩子说了什么话呢?他说:“你要是不下马,我打碎你的脑壳!”

当然,这样的故事在教育上到底可取到什么程度,或者,我们从这样的故事之中,到底取其什么样的教育意义是大可讨论的。这里取一点,就是孩子在日常生活之中的畏惧感。我国目前的幼儿,说得夸张一点,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祖父两代人都想爬到天上给他们摘下来,还有什么能让他们产生畏惧感呢?孩子犯了错误,不会遭到惩罚,甚至会得到“有本事”的赞许。孩子的一切行为后果都有家长负责,家长去收拾残局,给人赔礼道歉,赔偿经济损失,孩子无知无畏,没有什么能令他们敬畏;有些孩子在学校称王称霸,在社会上逞凶斗狠,学校和教师都对他们毫无办法,只能说教,而那些说教就连教师自己也很难信服。

这是一个教育反传统的时代。大学教师上课得听凭学生“点戏”,大学课堂都快成为“学生老爷”家的“堂会”了,因为“我们是花了钱进来的,我叫你怎么讲你就得怎么讲,我要哪个老师上课就得哪个老师来上课”;中学教师在课堂上批评了学生,学生竟然说:“你现在批评我,放学以后我收拾你!”无论大学生还是中学生,没有什么可以让他们敬畏的,他们没有公共的法则概念和道德律令,有的只是他们自己的偏执的要求,而这种偏执的要求是不能把他们带到“值得的生活”中去的。在他们的意识和经验中没有道德的原则,他们不知该做些什么,不该做些什么,生命和生活就无从圆融发展,在他们的意欲中当然也就无从形成向善的欲念。没有对规则的敬畏,怎么会有道德呢?

学校商业化的色彩越来越重,使教育本身变成了反教育的勾当,什么“家长是学校的上帝”,又什么“学生是真正的主人”。现如今没有哪个老师敢去管学生,因为没有老师敢拿自己的命运开玩笑;学校为了好的生源,取媚于家长;遇到纠纷,学校先拿教师开刀;对问题学生,教师和学校最常用的办法是谈话,谈话无效就交给家长带回家教育。孩子在学校真的成了上帝,随心所欲,上课吵闹、下课打架、放学斗殴,都习以为常。学校的德育功能渐渐丧失,教育残缺了其中最重要的部分。学校没有了德育,家庭和社会教育又不能对此项功能加以代偿,“无所畏”的心态在这一代孩子中不断蔓延。人一旦失去了道德底线,纵使他的道德认知再好,他的道德行为依然会不断悖逆规则,尽管他知道规则的存在,也知道悖逆规则的后果,因为他已经“无所畏”了,所以仍然会旁若无人地逞凶作恶。他的心中已经没有了道德感。

三、小惩大戒:德育不可回避的责任

在江苏淮安,徐向阳创办了一所不良少年教育工作室-“行走学校”。学校专门招收全国各地的不良少年,这些孩子有的有暴力倾向,有的沉迷于网络,有的有不良习惯。他们在这所特殊的学校中接受管带(类似于教官)全方位的生活训练,学会遵守各种规则。如果违反规则,第一次黄牌警告,第二次红牌警告,没有第三次,再犯就必须受到严厉的惩罚。每一个高级管带手中都有竹片做的戒尺,对无视规则的孩子,采用打手心的办法,强化其对规则的服从和理解。这些孩子回归社会以后对人生有了迥然不同的理解,用一个曾经在行走学校接受训练的孩子的话说:“你在青少年时期,犯了错误,不接受惩戒教育,那么你成人后,犯了错误,就会接受牢狱教育。”

这样的“学会人生行走”或“学会行走人生”的学校的教育,确实已经不是一般的学校教育了,而带有强迫矫正的色彩,类似于“少管所”,所以,仅仅对其进行教育评价是不充分的。这所学校已经引起了广泛的社会兴趣,别的地方也有一些类似的学校,如“西安朗意教育”。对此是否可以这样理解:人们对目前的学校道德教育或社会道德教育的过程和结果已经有另外的想法了,对学校德育的无奈甚至无能已经忍无可忍了。既然“公家学校”不行,“私家学校”耸立也就不足为怪了。仔细想一下,学校里那么多的专业教育工作者为什么就“不行”呢?现在的教育是制度化的教育,学校也是衙门,并不仅仅是一个教育人的地方。学校教师只能在一定范围内行事,那么多的教师是以“教课”为业的,教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不完全由教师决定。

“行走学校”一类的“私学”,正是发挥了一般学校不敢也不能发挥的惩戒权力,以一长补百短,它的教育具有强烈的“唯一性”-你到我这里来就是为了接受惩戒,你情我愿。这样的“教育”在法律上另有说法。所以,“行走学校”一类的“私学”,可以认为是学校教育的极端延伸,就其一般意思-“在惩戒和牢狱之间,没有人选择接受牢狱教育”来说,未尝没有道理。

小惩大戒是德育不可回避的责任,防微杜渐,从源头上加强孩子对规则的理解和认同,通过惩戒让其认识到自由是有一定限度的,是在国家法律和社会道德、规章制度许可的范围之内,如若超越国家法律和社会道德以及规章制度,必须无条件地绝对服从现有律令。学校生活也同样如此。不遵从社会道德,不遵守学校制度,不服从国家法律,必然会受到应有的惩戒。而现如今,家庭、学校和社会对犯错误的孩子惩戒措施无力甚至根本就没有,无疑是现今德育的软肋。一味地强调道德认知能力,忽视惩戒这种特殊的道德践行在德育中的作用,难免会出现孩子胆大妄为和无所惧怕的局面。在这种状况下,孩子还可能出现道德行为和道德认知严重偏离,说的是一套,做的又是一套。如果对孩子出现的问题视而不见,错过了纠小错的机会,一旦发展到孩子“无所畏”的地步,德育也真的是无能为力了。惩戒自古以来就是德育的重要职能,不能忽视它的存在。小惩大戒是德育不可回避的责任。

四、戒律:找回德育的“法门”

“如何惩戒”,面对具体悖逆道德的行为,用怎样的惩戒方式与程度才算是“适度”,对惩戒过程和结果如何监控,这些问题很难具体操作,因此,具体可行性的法规和操作条例是必要的,我们暂且把它看成戒律。事实上,在国外已经有了相应的戒律,如,英国一些地方教育当局规定了学校及教师体罚学生的八点要求。用鞭子或皮带必须是经过认可的标准;必须备有惩罚记录簿,列明体罚原因及处理过程,经过校长签署核准许可,并接受查验;实习教师、代课教师、临时聘用教师等均不得施行体罚,具有至少三年以上教师资格者才能实行体罚;年龄在八岁以下的儿童禁止体罚;绝对禁止在班上或众人面前施行体罚;施用打手心的体罚,每双手不得超过二下;女学生只限于打手心,而且只能由女教师来执行,如果鞭打男生臀部,不得超过六下;对患有生理或心理缺陷的学生,必须事先获得医护人员许可才能实行体罚。

显然没有戒律教育的德育不是完整的德育。只要戒律合情理,着眼于孩子道德习惯的养成,以及道德行为的矫正,使孩子的道德自律能力不断提高,把孩子培养成德性淳厚的人,以更好地立足于未来社会,我们应该鼓励实行戒律。但为了防止一味地滥用惩戒手段,有必要对惩戒过程和结果进行监控,如惩戒有失公平,或没有按照有关戒律条例规范实行的惩戒,必须追究相关责任,保证惩戒这个德育的重要“法门”真正发挥其应有的作用。

惩戒教育在道德教育中起着不可替代的作用。没有惩戒教育,学生无法懂得正确面对错误,无法懂得自己应负的责任,无法懂得为承担这样的责任而付出代价。一旦行为失去了必要的监控,尤其是来自内心的监控,孩子对任何规则都无所畏惧,那是非常可怕的事情。惩戒教育这种古老的德育方式,用惩戒的手段,从行为习惯的层面规范行为,使道德行为逐步由他律转向自律,最后变为无律,使人无需道德判断和思考,凭借着直觉就导出向善的行为。我们不应该把这种德育途径偏置于不起眼的角落,应该充分认识到它的重要性,并将它有效地运用于道德教育的各个环节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