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玉范文10篇

时间:2023-03-20 00:44:22

妙玉范文篇1

内容摘要:本文主要描写了妙玉的性格与爱情。她的出身、她所处的环境造就了她被扭曲的怪僻性格和灵魂,但她敢于打破世俗的常规戒律,去大胆追求正常人的生活和爱情,可一个人不可能超越她所处的历史阶段而存在,因此,妙玉最后仍是以悲剧结束自己的生命。

关键词:世难容怪僻才华馥仙梅花爱情

在《红楼梦》的“金陵十二钗”中,有一个披着面纱的神秘女子,她就是妙玉。妙玉与林黛玉不同,二人虽都是痛失双亲,才华馥仙,孤高自许,目下无尘,但她却是身陷佛门,带着无数的枷锁和羁绊。同时,妙玉也与贾惜春不同,惜春是身在凡尘,心向佛门,而妙玉是身在佛门,心向凡尘。那么,妙玉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物?我们究竟该如何来看待她呢?这个人物身上又蕴含了怎样的内在意义呢?

为了更深刻的理解妙玉的性格特征,本文试从这三个方面来予以探讨,以对妙玉这个人物及在《红楼梦》中的角色地位有一个客观、清晰的了解。

一.妙玉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物

我们先来看看《红楼梦》中专论妙玉的那支《世难容》的曲子:

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天生成孤僻人皆罕。你道是啖肉食腥脓,视绮罗俗厌,却不知好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可叹这青灯古殿人将老,辜负了红粉朱楼春色阑!到头来依旧是风尘肮脏违心愿,好一似无暇白玉遭泥陷,又何须王孙公子叹无缘。⑴

作者以“世难容”三字来评述这只曲子,这三字不仅概括了妙玉多方面的复杂性格,也道出了她曲折独特的一生。妙玉那“世难容”的思想性格和她那“世不容”的生活道路,蕴藏着发人深思的思想内容,熔铸着耐人寻味的社会意义。

《红楼梦》是一部反映中国封建社会的百科全书。它的锋芒所向,遍及整个中国封建社会的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当然也涉及到上层建筑之一的宗教。书中描绘了大量的宗教仪式,道观寺院,僧尼道士,妙玉就是其中的一个。妙玉是一个介于幽尼与闺女之间的尴尬的人物,在她的身上,我们看到了作者对封建宗教的虚伪本质进行了深刻的揭露与批判,同时,我们也体会出了妙玉这个介于“槛内”与“槛外”的尴尬之人的痛苦和无奈。

妙玉不是闺阁小姐,而是一个身披袈裟,手持念珠的佛教弟子。书中林之孝家的这样向王夫人介绍妙玉:“外有一个带发修行的,本是苏州人氏,祖上也是读书仕宦之家。因生了这位姑娘自小多病,买了许多替身儿皆不中用,到底这位姑娘亲自入了空门,方才好了。”⑵妙玉与黛玉有相似之处,二人都自幼失怙,寄人篱下,才貌双全,傲世孤高,目下无尘。不同的地方妙玉有栊翠庵作为屏障,没有直接投身到与封建政治与礼教的抗争中去,而黛玉却直接卷入了这场生死搏斗之中。但不管有没有直接参与,二人却都以悲剧结束一生。

妙玉的出家并非出于自愿。她不似宝玉、惜春的看破红尘而遁入空门,而是因为自幼多病,找了许多替身儿皆不中用的情况下被迫入了佛门。“自幼走向佛门是精神解脱,被动走向佛门是精神禁锢,妙玉是后者而非前者。”⑶所以,她有许多的不甘和挣扎。“不经过战斗的舍弃是虚伪的,不经劫难磨炼的超脱是轻佻的,逃避现实的明哲是卑怯的”⑷由此可见,妙玉以后的身心无法合而为一,无法一心向佛是有根可究,有源可寻的。她是在一种被逼迫的环境中长大,是在少不更事的情况下向佛的,我们常说:“兴趣是成功的一半”、“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所以,妙玉才产生了一种逆反心理,要一心打破佛家的清规戒律,渴望自由、亲情与爱情。

其实,我们只要细读《红楼梦》就会发现妙玉与佛教是格格不入的。她喜欢读庄子,自称“畸零之人”,精奕道,谙音律,举凡花卉盆景,古玩茶饮,无一不是高水平,而这些与佛家的“四大皆空”是不相容的。佛家讲“六根清净”摒绝世俗的一切欲望。而妙玉跟“六根清净”相去甚远,她对茶品、茶水、茶具有着那样的讲究,这与孔夫子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在本质上是一致的。佛家是讲“世法平等”的,但妙玉却将吃茶之人分为四等。《般若经》上说“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但妙玉却不是这样,她人虽在栊翠庵,心却已飞向了庵外的红尘世界。这些姑且不论,单是妙玉作为一个佛门弟子,也与《红楼梦》中的其它僧道佛尼有所不同。她不似“癞头和尚”、“跛脚道人”的“渺渺”、“茫茫”,也不似马道婆,张道士的虚伪、奸诈。她美丽、聪慧,“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她孤僻、高傲,“好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她渴望爱情、友情和亲情。人生而为人,与动物最大的不同即人是有感情的,感情的欲望总是使人恋恋不舍,完全放弃一切遁入空门,就必然充满灵与肉的痛苦挣扎。妙玉本是读书仕宦之家的闺阁小姐,理应生活在“红粉朱楼”之中,却被迫在这古殿青灯旁,伴着木鱼经卷了此一生,她是多么不甘心,她必须去抗争、去奋斗。所以他所做的:一是冷眼看世界,傲视人间,藉以维护自己做人的尊严;二是为爱的痴心寻找归宿,藉以实现自己作人的权利。

二.我们应该如何来看待妙玉这个人物

妙玉就如同栊翠庵内的梅花一般。红梅开在滴水成冰的严寒环境,就象征了妙玉处在阴森可怕又冰冷透骨的佛门;红梅冲破冰雪的禁锢,在寒冬中怒放,发出扑鼻的异香,就像妙玉那如兰的气质,高洁的品格和不屈的精神;梅花枝条那如蟠龙,如僵蚓的曲折遒劲的形态暗喻了妙玉那被扭曲而又不屈的性格和灵魂;而梅花胭脂般的殷红又代表了妙玉外貌的娇艳和内心的温馨。这个身在佛门,心恋红尘、外冷内热的少女、与雪中红梅已融为一体,达到了人梅合一的境界。她“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内心充满着美好的情感。无情的佛门对她来说是多么残酷,但人性的力量是不可战胜的,她内心的感情之花还是破佛门的清规戒律,迎风怒放,象雪中红梅一般。总之,“妙玉是一个既亲和社会又远离社会的人”。⑸她把自己的一缕情丝,束缚于若明若暗、若隐若现、似有似无、似梦似幻之中。这不是有点朦胧吗?是的,“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朦胧也许更美、更有魅力、更加诱人。

根据在哪里?第四十一回“栊翠庵茶品梅花雪”中,妙玉对宝玉的爱情已初露端倪,但必须在袈裟的掩盖下偷偷进行,而且要神不知鬼不觉,这就是妙玉的烦恼。“那妙玉便把宝钗和黛玉的衣襟一拉,二人随他出去,宝玉悄悄的随后跟了来……又见妙玉另拿了两只杯来。一个旁边有一耳,杯上镌着‘爮斝’三个隶字,后有一行小真字是‘晋王恺珍玩’,又有‘宋元丰五年四月眉山苏轼见于秘府’一行小字。妙玉斟了一杯,递与宝钗。那一只形似钵而小,也有三个垂珠篆字,镌着‘杏犀乔’。妙玉斟了一乔与黛玉。仍将前番自己常日吃茶的那只绿玉斗来斟与宝玉。”这一回把妙玉身在佛门心向尘俗的内心世界刻画得精妙无双。或许,她请宝钗和黛玉吃体已茶是出于真诚,但这真诚的背后却隐藏着一个大秘密,那就是她二人是引宝玉入室的诱饵。一般的闺阁女子的房间岂容异性男子出入,更何况是佛门女弟子的耳房?她明知宝玉和黛玉是形影不离的,所以她“拉”了钗黛而宝玉“随后跟了来”就是在本意之中的。珍奇的古玩茶具可能只有两个,但稍次些的贵重茶具却不可能没有,一个闺中少女怎可能“仍将前番自己常吃茶的那只绿玉斗来斟与宝玉”?宝玉是未出家之人,又刚吃过酒肉,难道妙玉就不嫌他“肉食腥脓”吗?并且当宝玉说要把茶杯送给刘姥姥时,妙玉说“这也罢了,幸而那杯子是我没吃过的,若我使过,我就砸碎了也不能给他”。而宝玉却能用妙玉“常日”用的茶具饮茶,并且是“仍”,可见并非第一次,这就说明妙玉对宝玉有着不同于一般的感情。爮斝杯与杏犀乔是稀奇宝贵,但这也更衬托出妙玉将绿玉斗斟茶给宝玉的更加稀奇宝贵。因为通过这件事情,她勇敢地向尘世迈进了一步,把袈裟下难以掩盖的爱情透露了出来。

但是,一向被称为“情种子”的宝玉却未察觉出妙玉对他的爱慕之情,不了解妙玉的此番苦心。他说:“常言‘世法平等’,他两个就用那样古玩奇珍,我就是个俗器了。”妙玉听了此言,既刺痛了她,又提醒了她。因此她说:“这是俗器?不是我说狂话,只怕你家里未必找的出这么一个俗器了”。随后又用了一个障眼法来转移钗、黛的注意力。用一只九曲十杯一百二十蟠虬整雕竹根的大盏来代替绿玉斗,又发了一通“饮牛饮驴论”,同时说:“你这遭吃的茶是托他两个福,独你来了,我是不给你吃的。”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聪明如黛玉者,怎可能看不出一些苗头?这在后回的宝玉折梅中体现出来。妙玉用真情来待宝玉,却又要用矫情来掩饰这种真情,那领袈裟与项上的一串念珠太沉重了,沉重到如泰山压顶一般。这真是“不绣鸳鸯偏绣佛,恼人最是戒珠圆”。

第五十回“芦雪庵争联即景诗”中宝玉因落了第,李纨要他去栊翠庵折一只梅花插瓶,并命人跟了他去。黛玉忙拦说:“不必,有了人反不得了”。李纨点头称是,聪明的黛玉已经察觉妙玉对宝玉不同于一般的感情了,但愚钝的宝玉却只说出“不求大土瓶中露,为乞嫦娥槛外梅”。以为妙玉乃是一个高不可攀的高洁之士。此回妙玉并未亲自出场,但这种侧面烘托却更见效果。对于乞梅的过程,只宝玉一句“也不知费了我多少精神”。但对于这枝乞来的梅,作者却作了详细描绘,“只有二尺来高,旁有一横枝纵横而出,约有五六尺长,其间小枝分歧,或如蟠螭,或如僵蚓,或孤削如笔,或密聚如林,花吐胭脂,香欺兰蕙,各各称赏”。⑹这段话,句句写梅,却又句句写得是妙玉。那枝梅的形态色气,象征了妙玉被扭曲的性格和被压抑的人性,也体现了她高洁的人格和横溢的才华。但是这些同时也暗示出妙玉爱情的悲剧结局。岫烟的“魂飞瘐岭春难辨,霞隔罗浮梦未通,”借用隋代赵师雄在罗浮山遇到梅花仙女的故事,实质上暗示了妙玉如梅花仙女,影射妙玉的思春之情。至于“冻脸有痕皆是血,酸心无恨亦成灰”两句,则写出了妙玉独立于风雪中的艰辛与她内心的痛苦。

但是妙玉的付出未得到宝玉的回应,因而她是痛苦的,焦燥不安的,因而她又有了第二次的“主动出击”。第六十三回“寿怡红群芳开夜宴”,宝玉、宝琴、岫烟、平儿四人同一天过生日。岫烟与妙玉相识多年,有半师之交,情义深厚,她过生日妙玉并无任何表示,却偏偏给宝玉送了“槛外人妙玉恭肃遥叩芳辰”的粉笺。这足以说明妙玉情窦已开时的内心不平静,于是她又一次出动向宝玉献出了自己的一片爱。但宝玉仍未理解妙玉的一番心意,还拿着粉笺四处张扬,着实刺痛了妙玉的心。小说这样描写生日,就表现了妙玉爱情的悲剧是显而易见的。

第八十七回“感秋深抚琴悲往事,坐禅寂走火入邪魔”中,一个月白风清的静谧的秋夜里,妙玉和宝玉在惜春处相见。妙玉见了宝玉“突然把脸一红”而且“微微把眼一抬,看了宝玉一眼,复又低下头去,那脸上的颜色渐渐红晕起来。”后来她痴痴的问宝玉“你从何来?”宝玉答不出,红了脸,惜春从旁打趣,妙玉立刻敏感地意识到自己也脸红,马上表示要回家,她和宝玉一起在潇湘馆附近听了林黛玉弹琴后,回到禅堂“想起日间宝玉之言”,“不觉一阵心跳耳热,”后来竟至于“魂不守舍,一时如万马奔腾”,弄得精神错乱,完全丧失理智,几乎发疯,生了一场大病,这病当然不是什么“走火入魔”之类的鬼话所能解释得了的,它正是不可压抑的剧烈的内心矛盾和冲突发展到理智所能控制的限度之外的一种变态反应。

妙玉就是在这种夹缝中生存,造成了她孤僻怪异的性格,万人不入他目,“世人皆脏,唯我独洁”。这是她对当时整个压迫她的社会恶势力的一种无声的反抗。但妙玉的内心世界是善良的,并且有着"馥比仙"的才华,连黛玉和湘云都自叹弗如。

三.妙玉的人物塑造在《红楼梦》中表达的内在含义

妙玉,这枝古殿青灯旁的寒梅,孤僻如深山的石碑,清冷似冬天的早晨。在花柳繁华的大观园里,她企图用蒲团载着青春去寻找空寂;栊翠庵的大门虽然整日关得紧紧,但并不能阻挡她心里的“邪魔”向外冲撞。她并不是“四大皆空”的出世者,而是一个硬把“七情六欲”苦苦包扎起来的“槛外人”。她是一个身穿道袍的小姐,又是一个心在朱楼的幽尼。

而在她的情感世界里一样是充满了矛盾与纠结,也许是由於礼教条规,或是由於她自尊孤寡的心理,她努力克制自己对宝玉那似有若无的情感,却还是不禁走火入魔。尤以她这样古怪的个性更容易落人口实,说她是凡心大动,为宝玉害了相思病,这其中的确是有些道理的,只是一个原在栊翠庵这样清灵潜修之所的空门女子,偶然触动了庵外天地一阵撩人心悲的秋声弦音,总是会引起一些内在的、淡忘的关於情感和欲望的东西吧!即使是收心摄魂这么样的压抑自己而不愿去面对,那些属於本质的……可是终身履践洁净的她,一只成窑茶杯只因沾了刘姥姥的嘴便弃置不用,像这样一个屏绝尘俗的人却落得遭盗匪强掳玷污的下场,原本已经是够嘲讽的了,却还不免流言口舌之讥,说她是暗通贼人,甘愿受辱,一个洁净孤傲的女孩便蒙受了如此的污名而亡。这也正应对了妙玉那"世难容"的思想性格和她那"世不容"的生活道路和必然的结局。

注释:

⑴《红楼梦》第五回133页

⑵《红楼梦》第一十八回417页

⑶《红楼梦学刊》【J】1997年第一辑第52页

⑷《贝多芬传》【M】〔法〕

⑸《红楼梦学刊》【J】1986年第二辑第115页

⑹《红楼梦》第五十回1270页

参考文献:

⑴《红楼梦》云南出版社2002年10月版

⑵《红楼梦学刊》【J】1997年第一辑

妙玉范文篇2

《红楼梦》第五回中专论妙玉的那支《世难容》的曲子: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天生成孤僻人皆罕。你道是啖肉食腥脓,视绮罗俗厌,却不知好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可叹这青灯古殿人将老,辜负了红粉朱楼春色阑!到头来依旧是风尘肮脏违心愿,好一似无暇白玉遭泥陷,又何须王孙公子叹无缘。

作者以“世难容”三字来评述这只曲子,这三字不仅概括了妙玉多方面的复杂性格,也道出了她曲折独特的一生。妙玉那“世难容”的思想性格和她那“世不容”的生活道路,决定了她不同的感情世界。

妙玉不是闺阁小姐,而是一个身披袈裟,手持念珠的佛教弟子。在书中第十七回至十八回《大观园才题对额荣国府归省庆元宵》中林之孝家的这样向王夫人介绍妙玉:“外有一个带发修行的,本是苏州人氏,祖上也是读书仕宦之家。因生了这位姑娘自小多病,买了许多替身儿皆不中用,到底这位姑娘亲自入了空门,方才好了,所以带发修行,今年才十八岁,法名妙玉。如今父母俱已亡故,身边只有两个老嬷嬷、一个小丫头服侍。”

妙玉的出家并非出于自愿。她不似宝玉、惜春的看破红尘而遁入空门,而是因为自幼多病,找了许多替身儿皆不中用的情况下被迫入了佛门。“自幼走向佛门是精神解脱,被动走向佛门是精神禁锢,妙玉是后者而非前者。”(1)所以,她有许多的不甘和挣扎。“不经过战斗的舍弃是虚伪的,不经劫难磨炼的超脱是轻佻的,逃避现实的明哲是卑怯的”(2)由此可见,妙玉以后的身心无法合而为一,无法一心向佛是有根可究,有源可寻的。她是在一种被逼迫的环境下不可选择的进入佛门的,我们常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妙玉产生了一种逆反心理,要一心打破佛家的清规戒律,渴望自由、亲情与爱情,也是她反抗压迫的自然表现。

其实,我们只要细读《红楼梦》就会发现妙玉与佛教是格格不入的。她自称槛内人、畸零人,格调高贵,虽然沦落在贾府大观园私家襄赞的小庵但给人印象极其小资;她喜欢读庄子,自认不可轻亵,凌然莫犯;精奕道,谙音律,举凡花卉盆景,古玩茶饮,无一不是高水平,而这些与佛家的“四大皆空”是不相容的。佛家讲“六根清净”摒绝世俗的一切欲望。而妙玉跟“六根清净”相去甚远,她对茶品、茶水、茶具有着那样的讲究,这与孔夫子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在本质上是一致的。佛家是讲“世法平等”的,但妙玉却将吃茶之人分为四等。《般若经》上说“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但妙玉却不是这样,她人虽在栊翠庵,心却已飞向了庵外的红尘世界。这些姑且不论,单是妙玉与《红楼梦》中的其它僧道佛尼也是有所不同。她不似“癞头和尚”、“跛脚道人”的“渺渺”、“茫茫”,也不似马道婆,张道士的虚伪、奸诈。她美丽、聪慧,“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她孤僻、高傲,“好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妙玉本是读书仕宦之家的闺阁小姐,理应生活在“红粉朱楼”之中,却被迫在这古殿青灯旁,伴着木鱼经卷了此一生,她又是多么的不甘心,她必须去抗争、去奋斗。

二.应该如何来看待妙玉这个人物

妙玉自称是“槛内人”,实际上她并未能迈出尘世的门槛儿。她出身读书仕宦之家,这使她具有一种雅洁之气。从禀性上看,她又是一个极其高洁的女尼,喝茶的方式就是很好的证明:妙玉沏茶用的水是梅花上收的雪融化的;刘姥姥用她的杯子尝了口茶,她就嫌脏弃掷;到惜春处闲坐,她也带着自己的茶具。

贾府里与妙玉性情相投的有四人:一个是邢岫烟,一个是惜春,一个是黛玉,一个是宝玉。但是这四人也并非全是与妙玉相契无间。邢岫烟幼时曾妙玉识字,妙玉与岫烟交往,多半是出于师生之谊,未必真心推重岫烟。惜春虽与妙玉有共同的语言,但惜春身上多的是烟火气,少的是灵气。妙玉与她在一起谈经论佛可以,但要进行心灵交流,妙玉恐怕还认为惜春差一截。黛玉本是一个高洁孤僻之人,可妙玉的高洁与孤僻又胜黛玉三分,以致黛玉也有了远妙玉之意;如果说宝玉对黛玉还有一种俗情的话,那么他对妙玉有都不敢有这种感情,此情即使偶一闪念,他也会视为罪过,他对妙玉有的只是一种敬重之情。这样看来,宝玉对妙玉的疏远,也是情理之中的了。正值青春芳龄的妙玉,在需要朋友的年龄周围却没有一个朋友,她独守静庵,心中孤苦可知。

“妙玉是一个既亲和社会又远离社会的人”。(3)她把自己的一缕情丝,束缚于若隐若现、似有似无的梦幻之中。第四十一回“栊翠庵茶品梅花雪”中,妙玉对宝玉的感情有所表现,那是种朦胧感情、是种潜意识的爱。“那妙玉便把宝钗和黛玉的衣襟一拉,二人随他出去,宝玉悄悄的随后跟了来……又见妙玉另拿了两只杯来。一个旁边有一耳,杯上镌着三个隶字,后有一行小真字是‘晋王恺珍玩’,又有‘宋元丰五年四月眉山苏轼见于秘府’一行小字。妙玉斟了一杯,递与宝钗。那一只形似钵而小,也有三个垂珠篆字,镌着‘杏犀乔’。妙玉斟了一乔与黛玉。仍将前番自己常日吃茶的那只绿玉斗来斟与宝玉。”这一回把妙玉对宝玉的朦胧感情刻画了出来,一个有点洁癖的人“仍将前番自己常吃茶的那只绿玉斗来斟与宝玉”可见在心里对这个人是不一样的,最少和对黛玉、宝钗是不一样的。宝玉是未出家之人,又刚吃过酒肉,难道妙玉就不嫌他“肉食腥脓”吗?在之前刘姥姥用过的杯子她都嫌脏,宝玉说要把茶杯送给刘姥姥时,妙玉说“这也罢了,幸而那杯子是我没吃过的,若我使过,我就砸碎了也不能给他”。而宝玉却能用妙玉“常日”用的茶具饮茶,并且是“仍”,可见并非第一次,这就说明妙玉对宝玉有着不同于一般的感情。给黛玉、宝钗的爮斝杯与杏犀乔是稀奇宝贵,但这也更衬托出妙玉将绿玉斗斟茶给宝玉的更加稀奇宝贵,宝玉却未察觉出妙玉的此番苦心。他说:“常言‘世法平等’,他两个就用那样古玩奇珍,我就是个俗器了。”妙玉听了此言,既刺痛了她,又提醒了她。因此她说:“这是俗器?不是我说狂话,只怕你家里未必找的出这么一个俗器了”。随后又用了一个障眼法来转移钗、黛的注意力。用一只九曲十杯一百二十蟠虬整雕竹根的大盏来代替绿玉斗,又发了一通“饮牛饮驴论”,同时说:“你这遭吃的茶是托他两个福,独你来了,我是不给你吃的。”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第五十回“芦雪庵争联即景诗”中宝玉因落了第,李纨要他去栊翠庵折一只梅花插瓶,并命人跟了他去。黛玉忙拦说:“不必,有了人反不得了”。李纨点头称是,聪明的黛玉已经察觉妙玉对宝玉不同于一般的感情了,但愚钝的宝玉却只说出“不求大土瓶中露,为乞嫦娥槛外梅”。仍以为妙玉乃是一个不可企及的高洁之士。此回妙玉并未亲自出场,但这种侧面烘托却更见效果。对于乞梅的过程,只宝玉一句“也不知费了我多少精神”。但对于这枝乞来的梅,作者却作了详细描绘,“只有二尺来高,旁有一横枝纵横而出,约有五六尺长,其间小枝分歧,或如蟠螭,或如僵蚓,或孤削如笔,或密聚如林,花吐胭脂,香欺兰蕙,各各称赏”。足见妙玉对宝玉的重视,就连给他的赏梅用的梅花也是开的别样雅致。

第六十三回“寿怡红群芳开夜宴”,宝玉、宝琴、岫烟、平儿四人同一天过生日。岫烟与妙玉相识多年,有半师之交,情义深厚,她过生日妙玉并无任何表示,却偏偏给宝玉送了“槛外人妙玉恭肃遥叩芳辰”的粉笺,连岫烟也觉得奇怪。

第八十七回“感秋深抚琴悲往事,坐禅寂走火入邪魔”中,一个月白风清的静谧的秋夜里,妙玉和宝玉在惜春处相见。妙玉见了宝玉“突然把脸一红”而且“微微把眼一抬,看了宝玉一眼,复又低下头去,那脸上的颜色渐渐红晕起来。”后来她痴痴的问宝玉“你从何来?”宝玉答不出,红了脸,惜春从旁打趣,妙玉立刻敏感地意识到自己也脸红,马上表示要回家,她和宝玉一起在潇湘馆附近听了林黛玉弹琴后,回到禅堂“想起日间宝玉之言”,“不觉一阵心跳耳热,”后来竟至于“魂不守舍,一时如万马奔腾”,弄得精神错乱,完全丧失理智,几乎发疯,生了一场大病,这病当然不是什么“走火入魔”之类的鬼话所能解释得了的,它正是不可压抑的剧烈的内心矛盾和冲突发展到理智所能控制的限度之外的一种自然反应。

妙玉就是在这种道德与情感的夹缝中求生存,造成了她孤僻怪异的性格,“世人皆脏,唯我独洁”。这是她对当时整个压迫她的社会恶势力的一种无声的反抗。但妙玉的内心世界是善良的,并且有着"馥比仙"的才华,连黛玉和湘云都自叹弗如,即便如此也是难逃命运的安排。

三.妙玉这个人物所表达的内在含义

妙玉,这身在庙宇心向红尘的奇女子,才华馥仙,在女子众多的大观园也是最受人敬佩的,才华如黛玉、湘云都对她皆是赞赏不已,说:可见我们天天是舍近而求远,现有这样的诗仙在此,却天天在纸上谈兵。

她本是闺阁女子,如今却要和清风古佛做伴,没有同龄人可以交流,她的寂寞是如此显而易见。在大观园女儿国中只有宝玉可以寄托一个青春女子的感情,只有他会喜欢女儿的清爽、喜欢女儿的纯净。她的感情世界是矛盾的、纠结的,一边是礼教条规的束缚,一边是自然而然产生的情感,她再怎么克制自己却还是一次又一次流露出自己的真性情。她的身份太特殊了,在那样一个礼教森严的社会自由的感情是不被认同,黛玉就是很好的例子,就算贾母再爱她也是不会允许她和宝玉的爱情,更何况妙玉?一个身在佛门的女尼,怎么敢有不被认同的情欲!妙玉,一个高傲的人,怎么会让自己落到那种境地,她只有压抑自己“世难容”感情,在浊世中生存。

古来很多如同妙玉般的高洁之人在流言口舌中蒙受污名而亡,真是“过洁世同嫌”!

参考文献:

⑴《红楼梦学刊》【J】1997年第一辑

⑵《贝多芬传》【M】〔法〕罗曼罗兰著傅雷译安徽文艺出版社2001年版

⑶《红楼梦学刊》【J】1986年第二辑

妙玉范文篇3

《红楼梦》第五回中专论妙玉的那支《世难容》的曲子: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天生成孤僻人皆罕。你道是啖肉食腥脓,视绮罗俗厌,却不知好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可叹这青灯古殿人将老,辜负了红粉朱楼春色阑!到头来依旧是风尘肮脏违心愿,好一似无暇白玉遭泥陷,又何须王孙公子叹无缘。

作者以“世难容”三字来评述这只曲子,这三字不仅概括了妙玉多方面的复杂性格,也道出了她曲折独特的一生。妙玉那“世难容”的思想性格和她那“世不容”的生活道路,决定了她不同的感情世界。

妙玉不是闺阁小姐,而是一个身披袈裟,手持念珠的佛教弟子。在书中第十七回至十八回《大观园才题对额荣国府归省庆元宵》中林之孝家的这样向王夫人介绍妙玉:“外有一个带发修行的,本是苏州人氏,祖上也是读书仕宦之家。因生了这位姑娘自小多病,买了许多替身儿皆不中用,到底这位姑娘亲自入了空门,方才好了,所以带发修行,今年才十八岁,法名妙玉。如今父母俱已亡故,身边只有两个老嬷嬷、一个小丫头服侍。”

妙玉的出家并非出于自愿。她不似宝玉、惜春的看破红尘而遁入空门,而是因为自幼多病,找了许多替身儿皆不中用的情况下被迫入了佛门。“自幼走向佛门是精神解脱,被动走向佛门是精神禁锢,妙玉是后者而非前者。”(1)所以,她有许多的不甘和挣扎。“不经过战斗的舍弃是虚伪的,不经劫难磨炼的超脱是轻佻的,逃避现实的明哲是卑怯的”(2)由此可见,妙玉以后的身心无法合而为一,无法一心向佛是有根可究,有源可寻的。她是在一种被逼迫的环境下不可选择的进入佛门的,我们常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妙玉产生了一种逆反心理,要一心打破佛家的清规戒律,渴望自由、亲情与爱情,也是她反抗压迫的自然表现。

其实,我们只要细读《红楼梦》就会发现妙玉与佛教是格格不入的。她自称槛内人、畸零人,格调高贵,虽然沦落在贾府大观园私家襄赞的小庵但给人印象极其小资;她喜欢读庄子,自认不可轻亵,凌然莫犯;精奕道,谙音律,举凡花卉盆景,古玩茶饮,无一不是高水平,而这些与佛家的“四大皆空”是不相容的。佛家讲“六根清净”摒绝世俗的一切欲望。而妙玉跟“六根清净”相去甚远,她对茶品、茶水、茶具有着那样的讲究,这与孔夫子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在本质上是一致的。佛家是讲“世法平等”的,但妙玉却将吃茶之人分为四等。《般若经》上说“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但妙玉却不是这样,她人虽在栊翠庵,心却已飞向了庵外的红尘世界。这些姑且不论,单是妙玉与《红楼梦》中的其它僧道佛尼也是有所不同。她不似“癞头和尚”、“跛脚道人”的“渺渺”、“茫茫”,也不似马道婆,张道士的虚伪、奸诈。她美丽、聪慧,“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她孤僻、高傲,“好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妙玉本是读书仕宦之家的闺阁小姐,理应生活在“红粉朱楼”之中,却被迫在这古殿青灯旁,伴着木鱼经卷了此一生,她又是多么的不甘心,她必须去抗争、去奋斗。

二.应该如何来看待妙玉这个人物

妙玉自称是“槛内人”,实际上她并未能迈出尘世的门槛儿。她出身读书仕宦之家,这使她具有一种雅洁之气。从禀性上看,她又是一个极其高洁的女尼,喝茶的方式就是很好的证明:妙玉沏茶用的水是梅花上收的雪融化的;刘姥姥用她的杯子尝了口茶,她就嫌脏弃掷;到惜春处闲坐,她也带着自己的茶具。

贾府里与妙玉性情相投的有四人:一个是邢岫烟,一个是惜春,一个是黛玉,一个是宝玉。但是这四人也并非全是与妙玉相契无间。邢岫烟幼时曾妙玉识字,妙玉与岫烟交往,多半是出于师生之谊,未必真心推重岫烟。惜春虽与妙玉有共同的语言,但惜春身上多的是烟火气,少的是灵气。妙玉与她在一起谈经论佛可以,但要进行心灵交流,妙玉恐怕还认为惜春差一截。黛玉本是一个高洁孤僻之人,可妙玉的高洁与孤僻又胜黛玉三分,以致黛玉也有了远妙玉之意;如果说宝玉对黛玉还有一种俗情的话,那么他对妙玉有都不敢有这种感情,此情即使偶一闪念,他也会视为罪过,他对妙玉有的只是一种敬重之情。这样看来,宝玉对妙玉的疏远,也是情理之中的了。正值青春芳龄的妙玉,在需要朋友的年龄周围却没有一个朋友,她独守静庵,心中孤苦可知。

“妙玉是一个既亲和社会又远离社会的人”。(3)她把自己的一缕情丝,束缚于若隐若现、似有似无的梦幻之中。第四十一回“栊翠庵茶品梅花雪”中,妙玉对宝玉的感情有所表现,那是种朦胧感情、是种潜意识的爱。“那妙玉便把宝钗和黛玉的衣襟一拉,二人随他出去,宝玉悄悄的随后跟了来……又见妙玉另拿了两只杯来。一个旁边有一耳,杯上镌着三个隶字,后有一行小真字是‘晋王恺珍玩’,又有‘宋元丰五年四月眉山苏轼见于秘府’一行小字。妙玉斟了一杯,递与宝钗。那一只形似钵而小,也有三个垂珠篆字,镌着‘杏犀乔’。妙玉斟了一乔与黛玉。仍将前番自己常日吃茶的那只绿玉斗来斟与宝玉。”这一回把妙玉对宝玉的朦胧感情刻画了出来,一个有点洁癖的人“仍将前番自己常吃茶的那只绿玉斗来斟与宝玉”可见在心里对这个人是不一样的,最少和对黛玉、宝钗是不一样的。宝玉是未出家之人,又刚吃过酒肉,难道妙玉就不嫌他“肉食腥脓”吗?在之前刘姥姥用过的杯子她都嫌脏,宝玉说要把茶杯送给刘姥姥时,妙玉说“这也罢了,幸而那杯子是我没吃过的,若我使过,我就砸碎了也不能给他”。而宝玉却能用妙玉“常日”用的茶具饮茶,并且是“仍”,可见并非第一次,这就说明妙玉对宝玉有着不同于一般的感情。给黛玉、宝钗的爮斝杯与杏犀乔是稀奇宝贵,但这也更衬托出妙玉将绿玉斗斟茶给宝玉的更加稀奇宝贵,宝玉却未察觉出妙玉的此番苦心。他说:“常言‘世法平等’,他两个就用那样古玩奇珍,我就是个俗器了。”妙玉听了此言,既刺痛了她,又提醒了她。因此她说:“这是俗器?不是我说狂话,只怕你家里未必找的出这么一个俗器了”。随后又用了一个障眼法来转移钗、黛的注意力。用一只九曲十杯一百二十蟠虬整雕竹根的大盏来代替绿玉斗,又发了一通“饮牛饮驴论”,同时说:“你这遭吃的茶是托他两个福,独你来了,我是不给你吃的。”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第五十回“芦雪庵争联即景诗”中宝玉因落了第,李纨要他去栊翠庵折一只梅花插瓶,并命人跟了他去。黛玉忙拦说:“不必,有了人反不得了”。李纨点头称是,聪明的黛玉已经察觉妙玉对宝玉不同于一般的感情了,但愚钝的宝玉却只说出“不求大土瓶中露,为乞嫦娥槛外梅”。仍以为妙玉乃是一个不可企及的高洁之士。此回妙玉并未亲自出场,但这种侧面烘托却更见效果。对于乞梅的过程,只宝玉一句“也不知费了我多少精神”。但对于这枝乞来的梅,作者却作了详细描绘,“只有二尺来高,旁有一横枝纵横而出,约有五六尺长,其间小枝分歧,或如蟠螭,或如僵蚓,或孤削如笔,或密聚如林,花吐胭脂,香欺兰蕙,各各称赏”。足见妙玉对宝玉的重视,就连给他的赏梅用的梅花也是开的别样雅致。

第六十三回“寿怡红群芳开夜宴”,宝玉、宝琴、岫烟、平儿四人同一天过生日。岫烟与妙玉相识多年,有半师之交,情义深厚,她过生日妙玉并无任何表示,却偏偏给宝玉送了“槛外人妙玉恭肃遥叩芳辰”的粉笺,连岫烟也觉得奇怪。

第八十七回“感秋深抚琴悲往事,坐禅寂走火入邪魔”中,一个月白风清的静谧的秋夜里,妙玉和宝玉在惜春处相见。妙玉见了宝玉“突然把脸一红”而且“微微把眼一抬,看了宝玉一眼,复又低下头去,那脸上的颜色渐渐红晕起来。”后来她痴痴的问宝玉“你从何来?”宝玉答不出,红了脸,惜春从旁打趣,妙玉立刻敏感地意识到自己也脸红,马上表示要回家,她和宝玉一起在潇湘馆附近听了林黛玉弹琴后,回到禅堂“想起日间宝玉之言”,“不觉一阵心跳耳热,”后来竟至于“魂不守舍,一时如万马奔腾”,弄得精神错乱,完全丧失理智,几乎发疯,生了一场大病,这病当然不是什么“走火入魔”之类的鬼话所能解释得了的,它正是不可压抑的剧烈的内心矛盾和冲突发展到理智所能控制的限度之外的一种自然反应。

妙玉就是在这种道德与情感的夹缝中求生存,造成了她孤僻怪异的性格,“世人皆脏,唯我独洁”。这是她对当时整个压迫她的社会恶势力的一种无声的反抗。但妙玉的内心世界是善良的,并且有着"馥比仙"的才华,连黛玉和湘云都自叹弗如,即便如此也是难逃命运的安排。

三.妙玉这个人物所表达的内在含义

妙玉,这身在庙宇心向红尘的奇女子,才华馥仙,在女子众多的大观园也是最受人敬佩的,才华如黛玉、湘云都对她皆是赞赏不已,说:可见我们天天是舍近而求远,现有这样的诗仙在此,却天天在纸上谈兵。

她本是闺阁女子,如今却要和清风古佛做伴,没有同龄人可以交流,她的寂寞是如此显而易见。在大观园女儿国中只有宝玉可以寄托一个青春女子的感情,只有他会喜欢女儿的清爽、喜欢女儿的纯净。她的感情世界是矛盾的、纠结的,一边是礼教条规的束缚,一边是自然而然产生的情感,她再怎么克制自己却还是一次又一次流露出自己的真性情。她的身份太特殊了,在那样一个礼教森严的社会自由的感情是不被认同,黛玉就是很好的例子,就算贾母再爱她也是不会允许她和宝玉的爱情,更何况妙玉?一个身在佛门的女尼,怎么敢有不被认同的情欲!妙玉,一个高傲的人,怎么会让自己落到那种境地,她只有压抑自己“世难容”感情,在浊世中生存。

古来很多如同妙玉般的高洁之人在流言口舌中蒙受污名而亡,真是“过洁世同嫌”!

参考文献:

⑴《红楼梦学刊》【J】1997年第一辑

⑵《贝多芬传》【M】〔法〕罗曼罗兰著傅雷译安徽文艺出版社2001年版

⑶《红楼梦学刊》【J】1986年第二辑

妙玉范文篇4

众所周知,宝玉、黛玉、宝钗是书中的三个重要人物,他们之间有着颇微妙的关系。曹雪芹对三人之起名煞费苦心。笔者以为,钗、黛都和妇女妆饰有关,它们代表着两种不同类型的封建少女。“宝玉”二字,暗示其一生之命运沉浮与“宝”、“玉”有关------“宝”和“钗”相连,就成了宝钗;“玉”和“黛”字相连,则成了黛玉。这种设计,在相当程度上,概括了《红楼梦》中的一些情节:宝在前,玉在后,宝玉本钟情于黛玉,结果却与宝钗联姻。就女性妆饰而言,钗明显不及黛,由此亦可推论曹雪芹之“尊林贬薛”思想。

此外,《红楼梦》中的人名大量使用了谐音表意。如甄士隐和贾雨村可以理解成“真事隐(去)假语存(焉)”。贾政是“假正(经)”,是满嘴“仁义道德”的伪君子,而贾宝玉则是“假宝玉”,是一块具有反叛精神的“真顽石”。贾链的名字暴露了其人本质乃为“假廉”,是不知廉耻之徒,而王熙凤是“枉”为“犀”利“锋”快之女人。还有,“妙玉”是“庙中玉”,表明了她的身份(出家之人),秦可卿是“情可钦(亲)”,冯渊是“逢冤”,英莲士“应怜”,平儿是“瓶儿(摆设)”,秦钟是“情种”,卜世人是“不是人”,詹光是“沾光”等等。不一而足。

再如,“元春、迎春、探春、惜春”四姐妹的首字可理解成“原应叹息”,感叹四人短暂的青春年华,也可理解成“原因探析”,探析封建社会衰败直至灭亡的原因!

妙玉范文篇5

关键词:异化归化文化特色的保存文化传播

目前,翻译研究已经从初步的等值翻译阶段进入到综合研究阶段。翻译不仅是一种社会语言现象,而且起着社会交流的作用。语言的交换只是其中的一个因素,翻泽的研究范围也扩大到了研究社会、文化等与翻译的关系,翻译理论电随之打上了交际理论的烙印。从而,翻译也被视为一种跨文化交际的行为,由语言行为逐渐转换成文化行为。

ChristianNord甚至用InterculturalConununica—tion(跨文化交际)来替代“翻译”一词。我国学者王佐良也指出“他(译者)处理的是个别的词,而面对的则是两大片文化”。因此,归化和异化作为处理翻译中文化因素的两大原则,也就成为人们争论的焦点。《红楼梦》的两位译者,杨宪益与霍克斯,在其翻译中分别以异化和归化为主要翻译策略。本文从杨宪益先生以异化为主的《红楼梦》译文赏析中初步探讨文化特色的保存与文化的传播。

一、归化与异化

异化,在英语中可称作alienation或foreignization,是以源语文化为归宿的一种翻译理论。美国翻译家劳伦斯·韦努蒂(La~xenceVenuti)提出了“反翻译”的概念,即译作在风格和形式上应完全保留源语的特色,“不同于”目的语,且忽略目的语读者是否接受源语的文化意象。《红楼梦》的英译中,杨宪益先生采用了异化理论,保留了源语的文化因素。例如“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译为“Truly,storlnsgatherwithoutwarninginnature,andbadluckbefallsmeno—vemight.”。此处,杨先生直接将富含中国文化意象的词汇转换到了英语中,“storm”和“luck”两个单词在汉语中就是“风云”和“祸福”,在英语中却失去了对等的含义。但为了保留源语的文化特色,杨先生采用了异化的理论来处理不同的文化意象。

与异化相反的理论是归化,即domestication。归化是以目的语文化为归宿的翻译理论。尤金·A·奈达认为“翻译作品应是动态对等的,不仅表达形式而且文化都应符合目的语规范”。对于赞成归化的译者而言,翻译作品时应排除语言和文化两方面的障碍,翻译的责任就是消除语言和文化障碍,让目的语读者接受译作。大卫·霍克斯(DavidHawkes)在翻译《红楼梦》时使用了归化的理论。例如,霍克斯直接将英语成语“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翻译为成语本身的风格,即“Manproposes,Goddisposes”。他将带有佛教色彩的“天”译为西方读者更为接受的“神(God)”。

二、《红楼梦》中异化翻译与文化信息传播

任何文学作品都会或多或少地存在一些具体语言文化所特有的、由于承载了其他语言文化没有的信息而极易造成理解障碍的成分。对于汉译英而言,由于我国五千年文明史的漫长积淀,这种现象尤为突出。这在文化交流中给翻译工作者提出了一个值得探讨的课题:如何在保留或尽量保留原汁原味的前提下,较好地把汉语文学作品中的文化特色表达出来,使目的语读者不但能理解作品的原意,而且能最大限度地吸收到汉语言本身所蕴含的文化内涵。

《红楼梦》(以下简称《红》)是一部蕴藏着极为深厚的传统文化内涵的文学作品,自问世以来曾有不少人尝试着对它进行翻译。迄今被译界广泛推崇的有两个译本:一个是杨宪益、戴乃迭夫妇的ADreamofRedMansions,另一个则为大卫·霍克斯(DavidHawkes)和约翰·闵福德(JohnMinford)译的TheSto.ryoftheStone。杨宪益在《红》的翻译过程中,以介绍中国的优秀文化遗产为目的,以忠实为原则,异化为主要手段,其译文更接近原文,使译文读者得到了更多进一步探索中国文化的机会。

Nida曾将翻译中涉及的文化因素归为五类,New.mark据此调整为如下五类:(1)生态文化;(2)物质文化;(3)社会文化;(4)宗教文化;(5)语言文化。本文以杨宪益和戴乃迭夫妇所译的英译本《红》为主,依纽马克前四种划分对《红楼梦》两个英译本中的翻译进行分析,试论对汉语文学作品英译时如何以异化的翻译方法对文化背景及文化知识进行保留并向译文读者传播。

1.生态文化。

在第35回中:“没良心的,狗咬吕洞宾,不识好歹。”一句,杨是这样处理的:“Youratirnkthing!LikeadogthatbitLuTung——pin—-youbitethehandthatfeedsyou.”恐怕很少有西方读者知道吕洞宾是谁。这里,如果只译为“LikeadogthatbitLuTung—pin”,可能会让译文读者如坠云雾之中,但有了后半句“youbitethehandthatfeedsyou”,含义就清楚多了。读者除了能读懂这句话,还能猜到“LikeadogthatbiteLuTung—pin”是中国的一句习语。在这里杨的译法可以帮助读者对某些隐含意义进行理解,并从一定程度上让译文读者感受到原文的风格和韵味。

2.物质文化。

《红》第41回中,妙玉与宝钗、黛玉、宝玉、品‘体已茶”时,黛玉问,“这是旧年的雨水?”妙玉冷笑道:“你这么个人,竟是大俗人,连水也尝不出来。这是五年前我在玄墓蟠香寺住着,收的梅花上的雪,共得了那一鬼脸青的花瓮一瓮,总舍不得吃,埋在地下,今年夏天才开了。我只吃过一回,这是第二回了。你怎么尝不出来?隔年涓的雨水哪有这样轻浮,如何吃得?”杨译:“Isthismadewithlastyear,srainwatertoo?”askedTai—yu.Miao—yusmileddisdainfully.“CanyourealybeSOvulgarasnoteventotelthedifference?ThisissnowIgatheredfromplumblossomfiveyearsagowhilestayinginCurlyFragrnaceNunneryonMountHsu—anmu.1managedto±ilJthatWholedarkblueporcelainpot.butitseemedtooprecioustouseSOI,vekeptitbur-iedintheearthalltheseyears.notopeningittillthissummer.TodayisonlythesecondtimeI"reusedit.Surelyyoucantastethedifference?HowcouldlastyearSrainwaterbeaslightandpureasthis?”茶作为一种饮料,水质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水是茶色、香、味的载体。选择佳水烹茶待客十分讲究亦十分富有情趣。

“旧年的雨水”是烹茶的上乘用水,用来招待贵客。然而,用陈年收藏的梅花雪水烹茶比旧年涓的雨水更胜一筹。其中的学问是,水的轻重决定水质。所谓“水轻”是指水中杂质和可溶性物质较少。清乾隆皇帝提出这个标准后命人量得北京京西玉泉山之水为泉水中最轻者,遂定玉泉为第一,作玉泉山天下第一泉记。又量雪水较玉泉水轻三厘,因此雪水的水质最好。妙玉烹茶用水是从梅花上收集的雪水并埋在地下陈藏五年,那更是美妙无比。译文一用“lightandpure”表达原文中梅花雪水“轻浮”的含义,切中了要害。中国是茶的故乡,从古到今,茶是中国人最喜欢喝的饮料。

饮茶不仅是人们的一种物质生活,而且是一种精神享受。这段译文使读者深切体会到饮茶不仅是中国人的生活情趣的体现,更是我们丰富的精神文化生活的一部分,同时也感受到中国丰富多彩的茶俗文化。

3.社会文化。

“难道这也是个痴丫头,又像颦儿来葬花不成?”因又自笑道:“若真也葬花,可谓东施效颦了;不但不为新奇,而且更是可厌。”杨是这样处理的:“CantthisbeanotherabsurdmaidcometobuyrflowesrlikeTiayu?”Hewonderedinsomeamusement,“Ifos,shegTungshihimitatingHsiShih(HsiShihwasafamousbeautyintheancientkingdomofYieh,Tungshih"wasanuglygirlwho,triedtoimitateherway),whichisntorigi-nalbutrathertiresome.”对西方读者来说,无论“东施”、“西施”都是陌生的人物。译者以异化为原则,采用“直译加注”的方法,既保留了民族文化特色,又使读者对“东施效颦”这一典故有一个形象的了解(即:模仿他人却不得当),从而达到介绍中国文化的目的。

4.宗教文化。

在第七十二回一段“天地之间都赋阴阳二气所生,或正或邪,或奇或怪,千变万化,都是阴阳顺逆。”“阴”、“阳”二字为中国宗教文化所特有的内容,然而,英语中没有与之相对应的词。译者如何处理这一现象呢?请看杨的译文:AllhtingsbetweenheavenandeartharebornfromthedualpirncipleYinandYang.Sowhethergoodorbad,weirdorwondeful,eveuthingthatcomesintobeingdependsonthefavorableorunfavor—ableinlfuenceofthesetwoforces.为了保持语言原有的文化内涵,这里部分地采用音译的手法,让读者了解到中国文化中有一种说法即所谓的“YinandYang”。对此感兴趣的读者即可进一步对汉语言文化中阴阳二气的理论追根溯源,并能深切体会到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

再如《红》第六回中,刘姥姥对她的女婿说:“靠菩萨的保佑……”。在这句话里,“菩萨”这个词是英语中没有的,而上帝是主宰人们命运的至高无上的神,因此在霍克斯的译文中(以下简称霍译),这句话被译为“Wemustleaveittothegoodlordtodecide.”在杨的译文中,由于对中国文化的了解,他们将此句译为“TrusttheBuddha”。作为一个具有西方文化背景的译者,霍克斯把中国的文化和西方的文化融合了起来,使得译文更能够被外国读者理解和接受。而杨译本则更好地传播了中国文化。

5.语言文化。

妙玉范文篇6

黛玉前生仙体,神水浇灌,一尘不染,纤纤弱质,来到污浊的凡间,深涉红尘,无所适应,遂染无医之病。初见化为宝玉的恩人,便泪如雨下,高兴之极乎,感恩之深乎?无论如何,绛珠终于又遇到神瑛,三生石上旧精魄,万劫人世有情缘。

既然入凡尘,即行凡间事。当年神瑛因动情红尘,万事自然从他富贵闲人的生活开始,黛玉宝玉,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情根深种。为了让宝玉早启慧根,懂得世无常欢,花无常艳,黛玉不惜以泪洗面,让宝玉在锦衣玉食中,看到悲苦无常。而常人视她,只当黛玉心胸狭窄,目下无尘。可怜绛珠一片心意,正是知我者谓我何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世间无情,千万物事穿手过,流水落花天地间。清灵黛玉,无人知心,四季逆旅,寂寞独行,春葬落花,秋卧菊榻,兰心慧语,化做墨香。可怜清流易被浊欺,白雪常遭泥污,生长在一个不容她的世界里,黛玉因此更无片刻欢颜。尽管外祖母宠爱,宝玉钟情,黛玉并未因此真正快乐过,她深知眼前一切都是过眼云烟,自己只是一匆匆过客,不会久留。

周遭他人冷眼,黛玉独自经受,从未怨言,世间的骄情假意,被她的无尘明镜,照得纤微必显,毫无遗漏。在这个戏台一般的世界里,她不会妥协,不会作假,只会一意孤行,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一如殷商末年的伯夷叔齐,周伐纣王,两人便以微小之躯劝阻西周万人之兵,周灭纣王后,两人便作采薇之歌

,绝食首阳山。黛玉高洁,一身孤臣孽子的风范,直逼古人,就算是自认为红尘得意的薛宝钗,也情不自禁愿和她结为金兰之谊,时常亲近。自认非凡的槛外人妙玉,也亲自以古器仙茗客敬黛玉,并时常在圆中,驻步倾听黛玉的雅乐诗词。

被人间奉为金科玉律的圣贤典籍,到了黛玉眼中,无非是名利险滩的一片野木蓬篙。而被常人贬斥的污秽戏文,到了黛玉口中,便化为馥气馨质的蕊白梅芯。春华秋叶,晨风夜雨,无人相诉之时,黛玉便轻挥藕指,弹奏云山缥缈的天籁之音,微启噙香唇齿,歌咏澹澹寒水的修篁之情。居潇湘桂阁,以碧竹为墙,坐月洞琴台,以笔砚为友。

妙玉范文篇7

关键词:本科院校;贫困生;调查分析

一、基于广东技术师范学院计算机科学学院贫困生的调查数据分析

(一)研究方法和样本情况。1.问卷调查情况。用定量研究的调查法对广东地区的贫困生的消费状况来研究。研究对象是该院336名在册贫困生。本次调查共发放330份问卷,回收有效问卷323份,有效回收率为96.13%。2.问卷基本内容。内容分四个部分,共36个题目。首先是基本信息,其他三部分针对消费的多个领域来调查,含贫困生的消费行为、日常消费和学习活动消费的特点等。3.样本构成情况。在基本人口学信息方面,问卷按性别、家庭居住地和年级来区分被调查者。据统计,被调查者中男生203名,女生112名,性别分布基本平衡;按家庭居住地,山区18人,农村275人,城市22人,数据不平衡是因我国贫困人口主要在农村;按年级,大一117人,大二21人,大三128人,大四49人。大二大三总人数少,贫困生数相应较少。(二)研究发现。1.文化水平是制约家庭经济的重要因素之一。在父母文化程度调查上,63.49%是小学,53.33%是初中,8.89%未上过学。仅10.79%、0.95%是高中及大学。2.贫困生收入来源单一、消费结构多元化。大部分贫困生收入是来自父母(63.49%)及学校资助或贷款(20.32%)。有97.78%将食品置于月支出的大头,第二是学习费用(67.94%),再是交通费用。28.89%将通讯费用置于月支出的第三。3.贫困生大体上科学消费。调查数据显示:87.94%有合理安排自己的消费种类,93.33%有目的性购物;55.24%能记下部分花销,34.92%能了解基本的消费情况,极少数不理会其消费情况。4.购物方式的多样化、支付方式的多元化及网络购物的普遍化使大学生的消费趋于快捷化、网络化。[1]从短期消费情况及总体消费意愿看,74.6%乐于网上消费,出于品种齐全、价格便宜、时尚有趣、方便快捷和节省时间目的;有25.4%趋于实体店。在支付方式上,91.34%选择微信等第三方支付方式,极少数用现金。5.贫困生有生活要求,安全消费意识增强。[2]在近期外出就餐上,52.70%偶尔外出,33.33%几乎不外出,8.89%从不外出,仅5.08%常外出就餐;在因超前消费而出现借钱上,54.92%从不,28.57%几乎不、13.97%偶尔,仅2.54%经常;在网购超前消费上,66.35%是等有钱再说、20.95%默默打工攒钱,少数是分期付款和网络借贷。6.多数贫困生消费有计划性,实用和价格是其消费的关注点。据统计,60.32%会制定月消费计划,而39.68%不会。在影响消费的因素上,53.97%是促销活动、58.41%是价格调整、88.89%是实用和67.62%是价格。

二、思考与讨论

(一)一通过思想教育和心理辅导切实帮助到贫困生,塑造健康的消费心理。从问卷分析看,大多数人是理性消费的。但是,部分人出现超前消费,一是电子支付的普遍化和超前消费风气的影响,二是攀比、炫耀等心理。可见,应重视贫困生消费心理的思想建设工作,建立切实的教育体系,如开设合理消费、消费心理分析的课程和传统美德的宣传讲座等来引导其塑造健康的消费心理、树立科学的消费观。(二)贫困生的消费目标明确。贫困生的消费看重实用和价格,反映了其消费理念的理性消费目标的明确。贫困生能根据本身实际需要进行合理消费,看重性价比是其基本消费特色。

[参考文献]

[1]林江.京津冀协同发展视域下的青年消费实证研究[J].中国青年研究,2018:60-61.

妙玉范文篇8

关键词:宝玉;性格矛盾;男性世界;女性世界;艺术手法;病理

早在范锴的《痴人说梦》中,已提及宝玉的性格矛盾。不过,一九七九年前,这一点虽为人察觉,然不为人所重。一九七九年,于《北方论丛》创刊号,戴不凡先生《揭开〈红楼梦〉作者之迷》问世,从著作权的高度理解这一问题。宝玉性格矛盾遂为“红学”研究热点。针对戴先生的宏论,彭昆仑、方平、陈庆浩等先生俱陈己见[1]。

就争论的情况看,对矛盾属性的认定与态度,方平先生重视“清”与“浊”的不同;别人基本扎入戴先生的gu中,关注“大”与“小”的区别。对促成矛盾的原因,少数人支持戴先生意见,多数以表述系统问题,版本问题等,否定戴先生的观点。我们认为,就实质而言,宝玉是个条件型精神病患者,其所谓的性格矛盾,大体是因交际对象的不同,而有的两种基本对立的行为方式。即:在与男性交际的场合中(下称“男性世界”),他大体是一个精神正常,聪俊灵秀的“健康宝玉”;在与女性交际的场合中(下称“女性世界”,“女性”特指大观园中的年轻女子)中,他则又是一个乖僻邪谬、心智浑浊的“病态宝玉”。宝玉的性格矛盾是作者意识到了的、为成就主题选择的表现人物技法。当然,矛盾是令人遗憾的,但如能看到这种矛盾存在的意义,其也就可以理解谅解了。同时,从病理的角度出发,对此作者也进行了积极消解,故在事实上,其应该是不成问题的问题。

宝玉的性格矛盾是作者已意识到了的,在作品中,他多次借人物之口对此进行过透露。如:在第二回,贾雨村说,宝玉系正邪两赋而来的一路人,其“在上则不能成仁人君子,下亦不能为大凶大恶。置之于万万人中,其聪明灵秀之气,则在万万人之上;其乖僻邪谬不近人情之态,又在万万人之下”[2]。在第五十六回,作者先借甄家女人之口,历数贾宝玉镜相甄宝玉之怪诞乖僻;继之让贾母联系贾宝玉的情况评论说:这两个孩子事实上问题不大,“凭他们有什么刁钻古怪的毛病儿,见了外人,必是要还出正经礼数来的。”后又写那几个女人附和贾母,觉得甄宝玉“殊不知他在家里无法无天,”“有时见了人客,规矩礼数更比大人有礼”。这里,“聪明灵秀”与“乖僻邪谬”,“刁钻古怪”与“还出正经礼数”,“无法无天”与“比大人有礼”等,属明确的有排异色彩的话语。这说明,对宝玉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的品行,作者的认识并不糊涂。

在作品中,此类表述很多,如粗疏地看,不知作者如何把握宝玉。但就上述贾母等的议论分析,我们认为,宝玉的性格矛盾,主要是在男性、女性两个对立的世界中展开的。宝玉生于府邸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整日价在姐妹行中厮混,大体属成长中的少年。所以,上面所言的“在家里”,主要指其在女性世界中的情况;“见了人客”与“见了外人”。是指其外出交游,在男性世界中的表现。读作品的过程中,多次以这一线索检验作品的描写,贾母等的评价属实。

1、在女性世界中,宝玉颇具异端色彩。他“毁僧谤道”,视读书上进者为“禄蠹”,称“除‘明明德''''外无书”,挑剔“文死谏,武死战”的忠烈观。对他的表现,贾政以发展的观点预言:这样下去他会“弑君弑父”。但就是这个宝玉,一旦进入男性世界,不仅上述的叛逆不复,相反却拘拘然卫道。“大观园试才”时,于园中一处,诸公从形制着眼,为拟“翼然”与“泻玉”争持。而宝玉却于纲常考虑:“此处虽云省亲驻跸别墅,亦当入于应制之例”,建议题“沁芳”。在下一处,贾政不满诸公之题,命宝玉作一个。宝玉还是从那个角度认为:“这是第一行幸之处,必须颂圣方可”,主张题“有凤来仪”。在中国古代,君臣大义是第一位的。就关系看,元春、宝玉一母所生,血浓于水。但元春飞上高枝,才选凤藻宫之后,他们的关系属性就发生了变化。在迎接这个胞姐的题额活动中,宝玉置君臣大义于首位,说明他恪守时尚的纲常。又如,在七十八回,对为国捐躯,于危难之际挺身而出的林四娘,宝玉礼赞有加。于《姽婳词》的结尾部分,他以崇敬与感叹的口气咏唱说:“何事文武立朝纲,不及闺中林四娘!我为四娘长叹息,歌成馀意尚彷徨。”这说明,宝玉也同情纾君之难、毁君之忧的人物。再如,在第六十六回,为尤三姐之事,柳湘莲鄙薄贾府,“除了那两个石头狮子干净,只怕连猫儿狗儿也不干净”,“宝玉听说”,也“红了脸”。一般人认为,宝玉在情感上对家族是冷漠的,是家族的“贰子”。但就此时的羞愧和难为情看,他也在乎家族的形象,关心家族的荣辱。

2、在作品中,宝玉的地位是优越的。但在女性世界中,他从不摆爷的架子。“没上没下”“没人怕他”“也没刚柔”,对所谓的“体统”与“尊严”,似乎根本不考虑。他“生成惯能伏低做小”,放任奴婢任性,乐于为丫鬟充役,不仅于宝、黛之流的贵小姐自甘微贱,就是对卑贱的丫头,也是“赔声下气,情性体贴,语言缠绵”。更有甚者,这宝玉秉性下流、不知检点,迷醉女子的气息,喜好女子的什物,见了女儿唇上的胭脂,动不动上去就吃。但就是这个宝玉,一旦进入男性世界,则又是一副面孔。第二十六回,贾兰持弓逐鹿,被宝玉发现。宝玉就指责说:“你又淘气了,好好的射它做什么?”大家知道,在女性世界中,宝玉自己就是任性、放纵的集大成者,热衷于以歪理邪说掩盖自己荒唐,不惟无法,也属无天。但就其批评贾兰看,他也在正常的范畴中讲究规矩与行为方式。况且,于“淘气”之前冠以“又“字,说明不仅这里的贾兰让他不快,之前,其它的问题就让其反感。在第九回,金荣唐突了宝玉、秦钟。通过贾瑞的张罗,金荣与他们已经赔了罪。但宝玉“还不依,偏定要磕头。”同时,当得知金荣就是璜嫂子的侄儿时,宝玉冷笑道:“我只当是谁的亲戚,原来是璜大嫂子的侄儿,我就去问问他来。”这里,且不说“偏定要磕头”,已有不容轻薄和非礼的味道,特别是得知金荣出身卑贱,就“冷笑”的神态,说明对金荣之流的穷小子,宝玉是非常不屑与藐视的,诸如目无下尘与高人一等之类的公子哥品性,宝玉也浸淫得很深。

3、大观园是诗的国度。在这个国度里,众女儿咏风吟月,诗酒盘桓,人人操荆山之玉,个个握隋侯之珠。逞才斗胜、竞夸轻俊,有如燕子争飞。宝玉以唯一的男性身份躬逢其盛,但令人遗憾的是,其表现很让人失望。在雅集唱酬中,不是作不出,就是作出了,也是名落孙山。更有甚者,他蠢头蠢闹,懵懵懂懂,外表光润气派而内心愚拙痴傻。元妃省亲,他贸然落笔,幸亏宝钗指点,才避免了一场是非。作品说:宝玉作“怡红院”一首,起草内有‘绿玉春犹卷''''一句。宝钗转眼瞥见,急忙回身悄悄告诉他:“他(元妃)不喜‘红香绿玉''''四字,改为‘怡红快绿'''',你这会偏用‘绿玉'''',岂不是有意和他争驰吗?”。所以,黛玉曾挖苦他“作一回,罚一回,没得害羞的”,嘲笑他的诗作是,“要一百首也有。”但是,在男性世界中,特别是在贾政在内的几次文人聚会中,他却文思泉涌、才华横溢。“大观园试才”时,他表现优越,风光占尽。“老学士闲征姽婳词”时,连贾政也为其自豪得意。所以,贾政曾宽慰地评价宝玉说,“虽不读书,竟颇能解此(长于诗赋),也不算十分玷污了祖宗。”第七十回,有人请贾政赏桂花,贾政因喜宝玉“前儿作诗好,故也要带他去。”

4、更为有意思的是:在女性世界中,侧身于争高下、论赏罚的唱酬中,宝玉根本没有进入状态。在此,别人扬才露己,惟恐被人耻笑了去;宝玉却左顾右盼,心不在焉,一副无意争春,甚至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旁观者的派头。第五十回,众人即景连句,各不相让。他却看“宝钗、宝琴、黛玉三人共战湘云,十分有趣,那里顾得上连诗。”但还是这个宝玉,在男性世界中,则又好胜心切,急于表现自我且面目峥嵘。“大观园试才”时,他“未曾作,先要议论人家的好歹”。衮衮诸公,他视之如草芥,不是指责“不妥”,就是嘲笑“太迂腐了”,再不就是“太露了”,甚至对自己的父亲,也敢批评“不及——多矣”。在拟题时,常常是“等不及了,也不得贾政的命,便说道——。”作《姽婳词》亦如是。贾政批评他,已有“口舌香”和“娇难举”,又用“丁香结子芙蓉绦”,是“力量不加,故又用这些堆砌货色搪塞”。宝玉不以为然地说:“长歌也须得要些词藻点缀点缀,不然便觉萧索。”贾政担心他“只顾用这些”绮靡秀媚之词,“底下如何能转至武事”。他说:“底下一句转煞住,想亦可矣。”,同时,以一句“不系明珠系宝刀”,就真的别开生面。读书至此,我觉得这宝玉犹如一个自信、乐观又顽皮、好胜的少年骑手,你说我不行,我偏要做出来让你看看。仗着娴熟的骑技,纵马驰骋,四蹄翻飞,猛然尥个蹶子,直让旁观者嗔目结舌。倏又狡黠地一笑,刹那间化险为夷。总之,在男性世界中,宝玉有咄咄逼人、锋芒毕露;有舍我其谁、挥洒高亢。这与女性世界中的消极、萎靡、谦卑乃至愚拙迥不相同。谓予不信,单就对待批评的态度再作说明。如上所述,在男性世界中,宝玉雄傲、峥嵘,拒绝任何批评。但元妃省亲时,宝钗一提醒他作诗犯了忌讳,他马上就“拭汗道——”。后宝钗加以指点。“宝玉听了,不觉顿开心臆,笑道:‘该死,该死!——”,夸宝钗是其“一字师”,表示以后要叫宝钗“师父”。引述至此,宝玉于两个世界中的不同,自是无庸词废了。

5、在女性世界中,宝玉浑浑噩噩,神志失常。“成天家疯疯癫癫的,说的话人也不懂,干的事人也不知。”“时常没人在眼前就自哭自笑的,看见燕子就和燕子说话,河里看见了鱼就和鱼儿说话,见了星星月亮,他不是长吁短叹,就是咕咕哝哝的”。他真假不分,是非不辨,听风就是雨。紫鹃一句“林姑娘回南方去”的戏言,就使他“便如头顶上响了一个焦雷一般”,“呆呆的,一头热汗,满脸紫涨”,“两个眼珠儿直直的起来,口角边津液流出,皆不知觉”。所以,傅家婆子说他是:“外像好,里头糊涂”。但就是这样的人物,在男性世界中,他却工于机巧,长于应变。三十三回,忠顺王府长史官说他引逗琪官,他抵赖道:“究竟连‘琪官''''二字不知为何,岂更又加‘引逗''''二字”说着便哭了起来。这里,你看那口齿伶俐、赤口白牙地撒谎,你看那可怜兮兮地、“说着便哭了起来”的表演。故在男性世界中,宝玉也狡诈奸猾,不一味的心地诚实。第十三回亦如是,秦可卿病故。因无人料理家务,长者贾珍一筹莫展,这时小小的宝玉就明知故问:“事事都算安贴了,大哥哥还愁什么。”待贾珍道出苦恼后,“宝玉笑道:‘这有何难,我荐一个人与你权理这一个月的事,管必妥当。贾珍忙问:‘是谁?''''宝玉见座间还有许多亲友,不便明言,走到贾珍耳边说了几句”。这里,不说“笑道”、“这有何难”以及“管必妥当”流露的自信与从容,特别是“见座间还有许多亲友”,就作耳语的鬼祟,说明这宝玉不仅留心家务、属意正事,也圆滑机敏,长于世故,说话做事分场合、讲方式。不是《水浒》中的李逵,一根肠子通屁眼,任情任性,率性而行。

宝玉男性、女性两个世界中的不同,以上的例证只是举其大者。如有兴趣细加检索,这种情况比比皆是。男性、女性两个不同的世界,犹如不同的魔场,在迥异的魔力的作用下,宝玉的表现大相径庭。可能是问题过于明显,在《红楼梦》创作时,仅凭阅读部分草稿(姑从一些学者关于脂批产生的意见),有的批书人对此就有所发现。如:第十四回与第十五回,“贾宝玉路谒北静王”,作者说,宝玉“语言清楚,谈吐有致”。于此脂残本批曰:“宝玉谒北静王辞对神色,方露出本来面目,迥非在闺阁中之形景。”[3]

那么,宝玉在男性、女性两个世界中的不同,在性质上该如何限定呢?或者说,对这种不同,作者到底是从什么样的角度进行区别得呢?在过去,对宝玉形象的理解,有一著名的观点:封建贵族叛逆说。就上面的论述看,宝玉不乏离经叛道的成分,但不容否认,其正统卫道的意味也十分明显。更为重要的是,他在整体上给我们的,主要是基于交际对象不同而有的此亦宝玉,彼亦宝玉的抵触。所以,联系这一事实,特别是根据作品的一些提醒,宝玉之形象应是一个条件型精神病患者,“病态”与“健康”是作者切割两个宝玉的界限。其在女性世界中的行为,基本是精神病发作时的情形,是基于女性交际对象存在这一条件而有的;其在男性世界中的行为,基本是在因环境变化条件消失,病情得到抑制后的情形。这一点,后面将详细论说。这里,先对这样立论的可能性与重要性作些说明。

在作品中,精神失常是宝玉形象的重要方面。对此,贾雨村叫“乖僻邪谬不近人情”,那首《西江月》说是“无故寻愁觅恨,有时似傻如狂,”“行为乖僻性乖张”,贾母认为是“刁钻古怪的毛病儿”。其次、宝玉有丰富的精神病史。就作品的描写看,诸如精神抑郁,表情冷漠,少语或语无伦次,喃喃自语,善悲欲哭;诸如狂乱无知,时悲时喜,哭笑无度;诸如心悸易惊,不省人事,口吐涎沫。宝玉都有程度不同的表现。基于这一事实,我们认为,从“病患”的角度着眼,对宝玉的病症、病因作些研究,不仅不是无的放矢,相反有望打开认识宝玉形象的新天地。

通过以上的论述,有人可能为作者这样刻画宝玉而困惑。其实,就实质而言,那不过是一种为成就主题而有的表现人物技法。于作品第一回,有一段交代创作缘起的文字,作者说:“曾历过一番梦幻之后”,“忽念及当日所有之女子,一一细考较去,觉其行止见识,皆出于我之上。何我堂堂须眉,诚不若彼裙钗哉?实愧则有余,悔又无益之大无可如何之日也!”“我之负罪固不免,然闺阁中本自历历有人,万不可因我之不肖,自护己短,一并使其泯灭也。”“虽我未学,下笔无文,又何妨用假语村言,敷衍出一段故事来,亦可使闺阁昭传,复可悦世之目,破人愁闷”。根据以上引述,我们认为,《红楼梦》是一部“着意于闺中”之作,女子“行止见识”的高明是作者要表现的内容,较之女子我的遗憾(亦即宝玉),是作品主题产生的基础和作者进行创作的动力。在第五回,他又借警幻仙子的口说,宝玉的性情“在闺阁中,固可为良友,然于世道中未免迂阔怪诡,百口嘲谤,万目睚眦”“吾不忍君独为我闺阁昭光,见弃于世道”。这里,“独为我闺阁昭光,见弃于世道”,表面好像说,因属意漂亮女子,宝玉被世人唾弃。但联系上面“使闺阁昭传”的字眼、亦即张扬女子“行止见识”高明的主题看,其不排除作者是借警幻仙子之口,公开自己成就主题的手法,即:在《红楼梦》的创作上,作者是以宝玉这个人物光大女子形象、凸显女子价值的。

作者借宝玉光大女子形象、凸显女子价值的表现。

1、借宝玉发现诸钗之“美”。在第三回,黛玉进贾府。对黛玉的形容,凤姐“上下细细打谅了一回”,笑道:“天下真有这样标致的人物,我今儿才算见了”。凤姐之看黛玉,既是“上下细细打谅了一回”,故也算认真、专注,但是,“这样标致的人物”,不仅没有触及黛玉“美”的要妙,甚或是不疼不痒、说了等于没说。故:以凤姐之流的粗俗和审美细胞的欠缺,黛玉之“美”,纵在客观上惊世绝俗,但也不过是待认识、待发现的内容。后宝玉见黛玉,通过其那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黛玉的空灵蕴藉、婉雅风流才得以表现。作品说:宝玉、黛玉“厮见毕归坐”,宝玉“细看形容(黛玉),与众各别: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花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如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读《红楼梦》时,我常常感到,其中女子之袅婀,似乎全是为宝玉而摇摆。不是吗?宝玉见黛玉前,贾府已有多人见识了黛玉。但是,他们对黛玉的形容,不是视而不见、熟视无睹;就是像凤姐那样的不着要领;再不就是较之凤姐,在大体上也接近了黛玉,并多少触及了诗化的神韵,但缺陷是失之潦草与笼统,挂一漏万、一鳞半爪。诸如“身体面庞虽怯弱不胜,却有一段自然的风流态度”。之后,黛玉进行过所有的客套,就要正式在贾府寄居时,外出归来的宝玉,才全面、具体、切近核心与灵魂,或曰形神兼备地诠释了黛玉之丰采。所以,在作品中,真正把黛玉之“美”张扬、渲染到位者,惟宝玉而已。一部作品中,黛玉的情况如是,他人亦如是。举凡宝钗的丰腴端庄、湘云的飘逸朗爽等,都是宝玉眼中的杰作。故在女性世界中,宝玉是诸钗“美”的发现者。是因为有了宝玉,诸钗才亮丽无比。

2、借宝玉映衬诸钗的“才”。如在作品中,凤姐杀伐决断、逞才显能,于是,作者经常有意识地把读者的注意力引到宝玉和凤姐身上。“冷子兴演说荣国府”时,介绍了宝玉的荒唐后,就有针对地说凤姐“言谈又爽利,心机又极深细”,“男人万不及一”,“上下无不称颂”等。在正式情节中,大凡夸耀女子才干的地方,宝玉往往莫名其妙地、似幽灵般地存在。秦可卿发丧前后,王熙凤运筹帷幄,英姿飒爽,宝玉却与秦钟昏天黑地、鬼鬼祟祟。五十六回,探春为贾府的颓败劳心费神,宝玉却在江南甄家花园里庄周化蝶、“胡梦颠倒”。特别是在前述的诗酒雅集中,宝玉简直就是马戏中的小丑,笨拙与失措才是自我的价值所在。一次次的被罚,一次次的“落第”,一次次的“大费神思”------,通过这样的衬托与铺垫,诸钗于是就横空出世,不同凡响。省亲时,元妃只命众人作“一匾一咏”,黛玉作一首五言律,“未得展其抱负,自是不快,因见宝玉独作四律,大费神思,”遂代宝玉“吟成一律”逞胜。这样的描写在作品中很多。遍嵇作品吟词作赋之笔,那些女子俱借宝玉展其能、耀其才。所以,但就这一点看,如否定作者是通过宝玉张扬诸钗,宝玉这里的低能与颟顸就不可理喻。

3、借宝玉区别人物性格、特别是诸钗的性格。已有学者指出,《红楼梦》的一些人物,特别是其中的主要女子形象呈对立状态。这种认识是正确的。但是,就实质而言,这是以宝玉为中介完成的。如果没有了宝玉,所谓对立就是一句空话。如:黛玉的尖刻乖僻与宝钗的随分从时呈现对立。但是,黛玉、宝钗这种性格,都是通过宝玉表现的。就黛玉的情况看,她是宝玉满腔热情地讨好、亲近对象,但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在这种活动中,宝玉却一次次地被刁难、被冷落,以至跋前踬后,左右为难。这样,透过宝玉无所适从的满头雾水,黛玉的尖酸小性就兀然而立。就宝钗的情况看,她是宝玉宣泄乖僻的对象。在作品中,宝玉最先的两次胡闹,一是于黛玉面前摔玉,一是于宝钗那里要吃其服用的丸药。作品说,当宝玉要尝尝宝钗的药时,“宝钗笑道:‘又胡闹了,一个药也是混吃的''''”。你看,面对宝玉的荒唐,宝钗的表现是多么得体:有批评但不尖刻严肃,有意外但不大惊小怪。“又胡闹了”四字,是拿宝玉没办法,也是听之任之不予计较。这样的描写在作品中很多。通过这些,宝钗的宽厚与本份也就跃然纸上。再如,妙玉的“过洁”与刘姥姥的“过俗”呈现对立。于此宝玉也功莫大焉。大家知道,妙玉与刘姥姥没有直接关系,但在四十一回,于栊翠庵,因嫌刘姥姥用过的茶杯不洁,宝玉建议把杯子给刘姥姥,妙玉说:“幸而那杯子是我没吃过的,若我使过,我就砸碎了也不能给他”。所以,由于宝玉凭空把刘姥姥与妙玉拉到共同的视线中,刘姥姥的包容万象与妙玉的一尘不染才形成对比。此外,如细加分析的话,其他人物之间的对立,如:李纨之“德”与凤姐之“才”、探春之“刚”与迎春之“懦”、惜春之“空”与妙玉之“色”、湘云之“乐”与可卿之“悲”等,宝玉都程度不同地、以参照物的形式发挥了作用。所以,在作品中,如果没有了宝玉,诸钗的性格就不可能那样多姿多彩、万象纷呈。

4、借宝玉表现诸钗的不俗。如前所述,在作品中,宝玉的地位是高贵的,但为了光大女子形象、凸显女子价值,虽有程度、用心、方式之别,但总得来说他是一个被贬损的人物。

第六十三回,芳官等为宝玉过生日每人添了三两银子。宝玉说:“他们是那里的钱,不该叫他们出才是。”晴雯说:“他们没钱,难道我们是有钱的!”对此袭人说宝玉:“一天不挨他两句硬话冲你,你再过不去。”晴雯者,至卑至贱也;宝玉者,至贵至尊也。但至贵至尊者被无端冲撞,而至卑至贱者却使气任性。这是从被使气、被挖苦、被抢白的角度贬损宝玉。

在女性世界中,不少人对宝玉指指点点,以训导宝玉为职责。王夫人之流的长辈如是,宝钗之流的贵小姐如是,生来就服侍人、照顾人的丫头亦如是。特别是那个集妾、婢、母于一身的袭人,可谓兢兢业业、乐此不疲。“贤袭人娇嗔箴宝玉”、“情切切良宵花解语”等,都是这样的故事。在那里,一方识大体、明大义,富有机心,巧舌如簧;一方心性昏拙、理亏气短,既识不破人家的机关,又为自己曾经有过的荒唐而惭愧,于是信誓旦旦,决心改过。这是从被指点、被训导的角度贬损宝玉。

在女性世界中,宝玉是被编排的对象。在诸钗那里,他是“银样蜡枪头”,“无事忙”,“富贵闲人”,“呆雁”,“亲近不得的人”——可以说,举凡贬义的、无能的、没出息的绰号;举凡不良的品性,他们信手拿来,就扣在宝玉的头上。最为让人难平的是,就连“宝玉”的名号,也被黛玉质疑说:“至贵者为宝,至坚者为玉,尔有何贵?尔有何坚?”这是从被嘲笑、被奚落、被打趣的角度贬损宝玉。

在读作品时,我们时不时可以看到,宝玉如马戏中的小丑一样,周旋、穿梭于诸钗之中,这边的妹妹还没有哄好,那边的姐姐就怨气冲冲;对这个丫头正赔着小心,那里的奴才就拉下了冷脸。这宝玉到处叩头,到处作揖,一脸卑微,满身不是,但那些惟我独尊、容不得一丝唐突与不敬的女子,还是不满足、不甘心。这是从被刁难、被消遣的角度贬损宝玉。

除此之外,更有被孤立、被冷落、被作弄,甚至是咬牙切齿地被诅咒等。通过这样的描写,宝玉的下作、卑微、愚拙,乃至不贤不肖等,自是表现得淋漓尽致,而那些女子的神圣、机敏,“行止见识,皆出于我之上”等也一览无余了。

5、不容否人,在女性世界中,宝玉的过激、荒唐、痴傻等十分醒目。但就实质看,他绝非那样的“龌龊”、“不堪”。如前所述,宝玉有过些偏激的言论。但平心而论,这大多是情急之语,是小孩口中没遮拦。用他自己的话讲是:“原是那小时不知天高地厚,信口胡说”。但由于作者有意借袭人之流的嗔箴等,进行了欲盖弥彰式的,肆意的点化、渲染,引申、发挥,上纲上线,宝玉的行为才显得危险。试问作品中秉叛逆色彩者惟宝玉欤?一次宝玉把原属皇上的珠子给黛玉,黛玉一下子就扔掉,还说:“什么臭男人戴过的东西,我不要。”这不是公开藐视皇权吗?要发泄对别人的不满,史湘云挖苦一些人“不犯着他们颂圣去”,这不是也很犯忌讳吗?对这些,由于作者只是在具体的交际场合中就事论事,说是说了,但不张扬,不扩大,故同属犯忌的行为,在别人那里也就无足轻重。更为重要的是,在女性世界中,所谓的宝玉“问题”,大多不是宝玉直接、自觉表现出来的,而是通过转述或激发等才有的。如:说读书上进的人为“禄蠹”,称“除‘明明德''''外无书”,甚至“毁僧谤道”等,是袭人说宝玉曾经那样讲过。至于这些是何时、何地甚至是因何而讲的,就无法查考了。“文死谏、武死战”,倒确实是出自宝玉之口,但那也是情有可原。不是吗?那时本来宝玉心绪就不佳,但袭人不看事色,罗嗦得没完没了,在极度的烦躁、失控下,宝玉不得不那样堵其嘴。认真检索作品发现,宝玉心性、品格、智力等方面的问题,许多由以上两点促成的。我们认为,在女性世界中,作者这样张扬、渲染宝玉的“龌龊”、“不堪”,很值得人深思。就表面看,这是说宝玉差劲,但在这背后,强烈的印证别人比宝玉高明的动机更是昭然若揭。已经有人看出,在《红楼梦》的创作上,作者有一种男性批判意识。在他的笔下,贾家的男性,刚愎古板、迂暗糊涂者有,安荣尊贵、坐吃山空者有,严重的是一味奢淫、倚势妄为。但对宝玉这个少年,作者把他与那些人还是尽量区别开的。于太虚幻境,宁荣二公说:他们家“富贵流传,虽历百年,奈运终数尽,不可挽回”。“其中惟嫡孙宝玉一人”“略可望成”。这是宁荣二公对宝玉的评价,也是作者对宝玉的看法。所以,宝玉的“龌龊”、“不堪”是托举诸钗使然,除去这个无法绕开的问题,作者把他还是尽力往理想了写。故:对女性世界中宝玉的表现,如果不研究作者为什么那样表现他,如果抓不住作者艺术表现企图这个根本问题,我们完全有可能得出错误的结论。

所以,就艺术构思而言,如果说诸钗有如庄子笔下运斤成风的匠石,一身绝技让人叹为观止;宝玉就是作为质的供诸钗竟显风流的郢人。老子说:“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高下相形,音声相和,前后相随”。在第二十一回,宝玉续《庄子》说,“戕宝钗之仙姿,灰黛玉之灵窍,丧减情意,而闺阁之美恶始相类矣。”世界万物都是在对立中成就自己的属性。在女性世界中,宝玉之所以那样的“龌龊”、“不堪”,不是他本身不行,而是对象过于出众。特别是为表现对象的出众,他才那样的。在《红楼梦》的创作上,宝玉当然是作者要努力塑造的一个人物,但在这个人物身上,同时也寄托着强烈的为“闺阁昭传”的艺术表现企图。从一定程度上讲,宝玉性格的刻画,要有利于完成这些。对这一点,清代涂瀛在《红楼梦赞》中,曾这样议论:“自天地以来,生其间者不知几恒河沙数矣。开天明道有人,主治立极有人,扶持世教有人,独闺阁无传心之谛,作养之人。造物有忧之,于是萃日之精、月之华,花木之灵芬,山川之秀异,笃生一不道不德、不功不业、不雅不俗、不顽不灵者(宝玉),为娥眉调其气,为脂粉和其神”“一念之仁而众美各若其性,一念之义而众美各畅其情,一念之礼而众美各忘其形,一念之智信而众美各尽其才,各奠其位而已。乃如度花之风,意在花而不为花住;照花之月,意在花而不为花私。”[4]

在《红楼梦》的创作上,正因为作者持借宝玉托举诸钗的艺术表现方法,所以,对宝玉涂抹“龌龊”与“不堪”自是难免。但也应该认识到,由于作者自己根本没有恶意糟蹋宝玉的意思,特别是由于诸钗是作为至高至大、至亮至丽的形象被塑造的。这样,如宝玉全无一丝亮色,借他托举起来的诸钗也不可能多么耀目。故:出于以上原因,在可能的情况下,作者还需表现宝玉可观的一面,这样,在女性世界之外,尽量表现宝玉的可取,就事在必然了。宝玉是作者要努力塑造的人物,但在这个人物身上,作者也寄托了太多的艺术表现企图。从一定程度上讲,其性格等的刻画,要有利于完成这些。在《红楼梦》人物的塑造上,借人物实现其它的艺术表现企图,是作者的一大特色。如:刘姥姥是作者要表现的一个人物,但表现刘姥姥只是作者考虑的一个方面的问题。除此之外,还有借其穿针引线、渲染环境等目的。甚至这些目的的实现已经完全融入对刘姥姥的描写中。与在刘姥姥身上作的文章一样,虽然宝玉的地位与刘姥姥不可同日而语,但其为他人作嫁一裳的一面,却与刘姥姥十分相似。

通过以上论述,宝玉性格矛盾的形态及成因已基本明确,下面谈谈作者是如何消解矛盾,亦即为条件型精神病设计病因的问题。在作品中,宝玉有一种十分奇特的性别体验。即:在他看来,“女儿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我见了女儿,我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天生人为万物之灵,凡山川日月之精秀,只钟于女儿,须眉男子只不过是些渣浊沫而已。”读《红楼梦》时,我一直为宝玉有如此的秉性而困惑。最近,通过研究这与性格矛盾的关系,才朦朦胧胧地悟到,他这一性别感受,似乎是为消解那种矛盾被作者有意注入的。换言之,在《红楼梦》的创作上,作者可能是围绕这一感受,于男性、女性两个不同世界,敷衍其两种迥异的行为方式。为印证这一点,又一次检索作品发现:宝玉所有的表现都由这一性别感受统摄。如果抓住其性别感受这个根本点,所谓的性格矛盾就是不成问题的问题。

一般人认为,在与男性交往时,由于大多面对严父的指责,这宝玉很受压抑、很不自由。在与女性交往时,虽有人也干涉他的行为,但由于自己与这些人辈分相等、年龄相若,对他们可以理会、在乎,也可以不理会、不在乎。所以,这里的宝玉精神最自由、意志最舒畅。其实,这是皮相之论。

在男性世界中,面对贾政时不时的雷霆与断喝,畏惧与胆战于宝玉自是难免。但在潜意识深处,对男性这一性别群体,由于宝玉是否定的,故在这里,他感受的压抑并不深重。已有人看出,贾政、宝玉骨肉相连,但却格格不入。其实,这问题就出在宝玉那里。因为:在他的价值观念中,世间万物,最可宝贵者是那些清秀女子,最污浊者莫过于须眉男性了。这样,对所有男性,宝玉有感情上的敌视与抵触,也有精神上的藐视与不屑。当然,就关系看,贾政是宝玉血肉的肇始者,但由于身为男性,故他也不例外。所以,在男性世界中,贾政给宝玉的压力只是表面上的,在深层或核心处,这宝玉却自我饱满,信心充盈,有一种因否定对象而有的精神优势。凭借这些,严父的雷霆、断喝,不仅无益于宝玉就范,相反却更刺激了他的峥嵘与怒拔。前述面对男性时的扬才露己,发扬蹈厉盖如也。

而在女性世界却不是这样。因为:以宝玉独特的性别感受,在女性缺席,亦即清一色的男性世界中,仗着认识上的坚定与执著,他是不难建立一种自信的。在那里,虽然自己也是男性,但由于此时主要沉浸在认识上的自信、自得中,或曰认识上的自信与自得,在他的精神上处于支配地位,故:身为男性的遗憾对自我的压抑并不严重。但是,在男性缺席、亦即完全面对女性的情况下,问题就不同了。此时,由于否定对象的消失,宝玉自信、自得的心理优势已丧失了生发和支撑点。而面对个人价值观念中理想的性别群体,特别是面对自己身为男性公民的问题,一种在心理学上属病态的,浓郁的自愧自贱与惶恐不安等,在宝玉的内心也就油然而生。故在这里,他无意争春,精神萎靡,自我丧失,行为痴傻。在第五回,于梦中,警幻仙子要其他的仙子出来迎接宝玉。她们到来后,一起怨谤警幻说:“我们不知系何贵客,忙的接了出来!”“何故反引这浊物来污染这清净女儿之境?”“宝玉听如此说,便吓得欲退不能退,果觉自形污秽不堪”。在第五十六回,梦中的宝玉来到甄家花园,问此是不是也有一个宝玉。“众丫鬟忙道:‘宝玉二字,我们是奉承老太太、太太之命,为保佑他(甄宝玉)延寿消灾的,我叫他,他听见欢喜,你是那里远方来的臭小厮,也乱叫起来,仔细你的臭肉,打不乱你的''''”。这两段描写对认识宝玉在女性世界中的感受有典型意义。俗语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在梦中,宝玉这样的如秋日无羽之寒鸡,羞愧惶恐,卑微自贱,悲悲惨惨戚戚。可见清醒时其精神危机之深重。所以,作者虽说进了大观园后,宝玉“心满意足,再无别项可生贪求之心”。但这里给宝玉的,绝对不全是温馨与惬意。余英时先生说,《红楼梦》表现了两个世界,一是大观园的理想世界,一是之外的现实世界[5]。就“自我”的舒张而言,大观园是否是宝玉的“理想世界”,大概是需要正确认识的。

女性世界中,宝玉的病症、病因。

1、面对对象轻贱“自我”。宝玉属开始享受生活的少年。这刚从大地深处拱出的幼苗,应该是为阳光这样的灿烂、新鲜而惬意,但他却过早地想到、说到“死”的问题。在三十六回,他就想趁诸钗在“我就死了”,“再能够你们哭我的眼泪流成大河,把我的尸首漂起来,送到那鸦雀不到的幽僻之处,随风化了,自此再不要托生为人,就是我死的得时了”。当然,这番不畏“死”的宣言,发端于对“文死谏、武死战”的批评。但这分明也太沉重,太苍凉。(1)生命是最可宝贵的。但有眼泪葬我,其就无足轻重,甚至舍弃之也在所不惜。这宝玉对“自我”何以如此的不负责任呢?(2)不畏“死”也就罢了,但还以一种对人生极度厌倦、绝望的态度,否定“生”的意义。要到“鸦雀不到的幽僻之处,随风化了,自此再不要托生为人”。这又是为何?

在作品开卷处,作者说,宝玉的前身乃大荒山无稽崖的一块玩石,因补天未被入选,便“弃在此山青埂峰下”,“遂自怨自叹,日夜悲号惭愧”。其实,坠如红尘土后的宝玉与其前身,是一而二、二而一的关系。如果说,前身石头是为无才补天而伤感,那坠如红尘后的宝玉,则又因愧为男性而悲哀。这不仅前面梦中的感受可以证明,就是清醒时,在可观女子面前,他每每于自觉不自觉中流露的对“自我”的遗憾与感叹,不是更能说明问题吗?十九回,因见袭人的姨妹“实在好的很”,他不安地吐露:这个女子“正配生在这深堂大院里,没的我们这种浊物倒生在这里了”。五十一回,因“胡庸医乱用虎狼药”,他认为晴雯等女子,“就如秋天芸儿进我的那才开的白海棠”,自己“就如那野坟圈子里长的几十年的一棵老杨树”。五十八回,因见两个戏子情深,他又怅然而叹:“天既生这样的人,又何用我这须眉浊物玷污世界”。不赘。

宝玉面对对象轻贱“自我”,当然以厌世表现的最为典型,但在其它方面也不是没有。第五十七回,宝玉伸手摸了紫鹃一下,说她穿的太单薄了,小心生病。紫鹃故意戏弄他说:“从此咱们只可说话,别动手动脚的”并谎称是黛玉“常常吩咐我们,不叫和你说笑”。宝玉听了,“心中忽浇了一盆冷水一般,只瞅着竹子,发了一回呆”,且“一时魂魄失守,心无所知。”后紫鹃说明原委。“宝玉笑道:‘我因为听你说的有理,我想你们既这样说,自然别人也是这么说,将来渐渐的都不理我了,我所以想着自己伤心''''”。在第三回,初次与黛玉见面,当他得知黛玉无“玉”时,“登时发起痴狂病来,摘下那玉,就狠命摔去。”贾母问他为何这样,他“满面泪痕泣道:‘家里姐姐妹妹都没有,单我有,我说没趣,如今来了这么一个神仙似的妹妹也没有,可知这不是个好东西。''''”此类描写不少,有什么认识意义呢?

(1)、由轻贱“自我”而有的不自信。就世俗的眼光看,这宝玉熠熠生辉,犹如凤凰般的尊贵。出身的神异、贾母的溺爱与宠幸、贾妃的另眼相看等,使他到处都有可资骄傲的资本。凭着这些,贾家上下对他有如众星捧月,亲之,近之,嘘寒问暖,殷勤备致。但由于独特性别意识的影响,他否定“自我”,自信心失落,精神危机深重。不仅对自己的荣耀全然不察,相反却神思恍惚、疑神疑鬼,对众女子的抛弃、冷落特别敏感。紫鹃撒谎的得逞,与这不无关系。

(2)、由自轻自贱而有的价值标准错乱。一般而言,物的价值在于物自身,与拥有者关系不大。但从“摔玉”的理由看,他是因否定自我,按照“人贱物亦鄙”的逻辑才那样的。相反,如这“玉”的拥有者非宝玉,或曰这“玉”非宝玉一人所有。这可能就另当别论了。不是吗?作品说,面对宝玉的“无故寻愁觅恨”,“贾母忙哄道:‘你这妹妹原有这个来的,因你姑妈去世时,舍不得你妹妹,无法处,遂将他的玉带了去了''''”。“宝玉听如此说”,也就不闹了。

2、面对对象“自我”伤损且心理变异扭曲。一般人认为,这宝玉有些“危险”。因为:早在五、六两回,小小的宝玉,就有过荒唐放荡。之后,虽是无关宏旨,但事关其欠雅的、可以让人联想的,甚至是可能招人非议的描写,更是比比皆是。宝玉真是“天下古今第一淫人”吗?我们认为,这不仅不是其性格的主导方面,相反,宝玉的遗憾正是健康男性意志的缺失。作为男性,在女性世界中,宝玉静弱而不雄强、幽微而不开朗、收敛而不扩张。就主导方面看,对宝玉这个人物,作者执着表现的是:在独特性别意识的影响下,因否定男性而迷失了成长目标的宝玉,为身为男性而苦恼但又无法改变其性别特征的宝玉,男性的生理欲求被愧为男性的不安消磨殆尽的宝玉。

在卷首,作者说:《红楼梦》不同于“佳人才子”等,“终不能不涉于淫滥”之书,所以,虽在开卷不久,宝玉就有性意识的冲动,虽在整部作品中,迷醉于调脂弄粉。但是:(1)就表面看,对漂亮美丽的女子,宝玉魂牵梦绕、一往情深。但在事实上,这“情”不是贪欢恋色,对外扩张、放纵。在作品中,对一个个美艳无比、甚至其美艳足以让理智的世界人欲横流的女子,宝玉除有几许不疼不痒、莫名其妙的腻味外,他的表现大致上还不出格,还可以为贾家这个号称“诗礼簪缨之族”所谅解。第二十五回,宝玉、凤姐被魔法魇压,贾府一片忙乱。乱中薛潘“瞥见林黛玉的风流婉转”,就“酥倒在那里”。薛潘偶有机会就如许,宝玉镇日娇围艳绕、与漂亮的女子耳鬓厮磨,这不大有可为吗?但事实却不是这样。十九回说:黛玉午休,宝玉看视。这宝玉推醒黛玉,二人就天真无邪地戏闹起来。脂批说:“若是别部书中写此时之宝玉,一进来便生不轨之心,突萌苟且之念,更有许多贼形鬼壮等丑态邪言矣。此却反推醒他,毫不在意,所谓说不得淫荡是也。”(2)更为重要的是,在女性世界中,在很大程度上,宝玉“自我”伤损且心理变异扭曲。如前所述,在作品中,宝玉的女儿情结,总是被自称为曰“怡红院浊玉”的、因属男性而有的浓郁的自愧自贱意识所笼罩。由于性别意识的烛照,宝玉无休止地、一次次地,咀嚼、品味着作为男性的苦涩,那无尽的自责与内疚,剪不断,理还乱,点点滴滴在心头。通过这强烈的自省、自鉴,宝玉的心理发生变异,“自我”受到伤损。越是面对亮丽的女性,越是雄性气质枯瘪,遗憾感浓郁,怯于直面“自我”。所以,宝玉非西门庆式的“皮肤淫滥”之辈。“悦容貌,喜歌舞,调笑无厌,云雨无时,恨不能尽天下之美女供我片时之趣兴”。

当然,以“试云雨情”的白纸黑字,也不能说宝玉就全然干净。但这不是没有辨析的必要。首先、就动因看,宝玉的出格,是先有秦氏住所香艳的蛊惑,于梦中,在警幻的引诱和强迫下(作品说,警幻把其妹“兼美”许配给宝玉后,就“推宝玉入房,将房门掩了上去”)才那样的。故:就成就欲求的方式看,对这种勾当,宝玉是情怯、被动的。其次、有了梦中的体验,宝玉主动与袭人苟且了一次。但是,与“兼美”的缠绵在上午时分,与袭人是在晚上。应该说,上午已把能量释放殆尽,晚上的要求不至于强烈。故:宝玉与袭人之事,是出于好奇而有的一次戏耍。所以,“试云雨情”这个让宝玉声名狼藉的关目,只是为以后情节的发展、特别是为表现宝玉的“自我”伤损与心理变异扭曲,而进行的铺垫与预留天地。

宝玉面对对象“自我”伤损与心理变异扭曲的表现。

(1)厌倦自己的生命(见前)。

(2)无聊、促狭与萎靡空洞。如前所述:有时贾府热闹非常,而宝玉却无见无闻。甚至“成天家疯疯癫癫的,说的话人也不懂,干的事人也不知。”“时常没人在眼前就自哭自笑的,看见燕子就和燕子说话,河里看见了鱼就和鱼儿说话,见了星星月亮,他不是长吁短叹,就是咕咕哝哝的”。这是因“自我”伤损与心理变异扭曲,现实世界已与己无关,滚滚红尘中的一切,宝玉已不再感到亲切与温馨,基于这一点,或为调适心灵、或为抚慰“自我”、或为消磨时日,他只好走向正常生活之外,关注、留连于幽径深院,与无知无识者喃喃私语、吐诉心曲。这是无聊、促狭与萎靡空洞的宝玉。

(3)孤独、绝望、凄清,纤弱敏感与况味深长。作品说,宝玉经常怅然若失,呆呆的流泪。在二十二回,为调和湘黛的嫌隙,反被两处贬谤。他越想越无趣,回房躺在床上,瞪瞪的。袭人劝了他几句,他说:“什么是‘大家彼此'''',我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说在此句,不觉泪下。”当然,这里的湘黛是有点矫情和刁钻,宝玉也遭受了些许无辜的委屈。但如是一个正常人的话,也无须斤斤计较,痛心、伤感以至万念俱灰。这说明,由于“自我”伤损与心理变异扭曲,正常少年所有的爽朗自信、外向豁达等,于宝玉已都不存在。这是孤独、绝望、凄清,纤弱敏感与况味深长的宝玉。

(4)动辄讲死,讲玄、辩禅机(不赘)。

(6)悟性高、富于幻想,过早地思考生命与人生的种种难题,或曰感情丰富、细腻,思想认识深邃,颇具诗人、哲学家气质。一般来说,因轻贱“自我”,在人际交往时,宝玉的思想机器是关闭的。但在独处时,因“自我”伤损与心理变异扭曲,却浮想联翩、思绪绵绵,“一叶且或迎意,虫声有足引心”。在五十八回,因见杏花凋谢,“绿叶成荫子满枝”,宝玉就想到红颜易老,想到雀儿伤春,想到明朝花发,这雀儿“可还记得飞到这里来与杏花一会了”等。在二十七回,因见黛玉葬花,宝玉又想到黛玉、宝钗等将来也要如落花一样“无可寻觅”,并进而认识到“斯处,斯园、斯花、斯柳、又不知当属谁姓矣”。

(7)焦躁、脾气大。宝玉对女子是珍爱有加的。但由于“自我”伤损与心理变异扭曲,以及时不时地要受到世俗观念的干涉与挤压,其有无尽的烦恼与不适,焦躁之极自我失控,有时也无端迁怒于自己珍爱的女子。如:踢袭人、骂晴文、逐茜雪。

(8)气势不足、给人长不大的印象。由于“自我”伤损与心理变异扭曲,随着成长,同龄男子或多或少、程度不同凸显出来硬朗、开阔、外向、自信等色彩,这宝玉难得一见,代之而来的却是一成不变的幼小、羸弱、不禁风雨。由于这气势所限,他虽在形体上没有放慢壮大的脚步,但在贾家上下看来,则永远需要呵护、扶持。这是气势不足、长不大的宝玉。

3、面对对象“忘我”、“无我”。心理学认为,因情感与注意力等过分地向对象集中、倾泄,借助移情的作用,人有时会实现对“自我”的超越:忘却“自我”的存在,进入“忘我”、“无我”的状态。女性是宝玉认识中最理想的性别群体,对女性宝玉“爱博而心劳”。在女性世界中,宝玉在不自觉中经历过如上的情形。

就发生的角度看,宝玉的“忘我”、“无我”有三类。

(1)因欣赏对象而有的“忘我”、“无我”。如前所述,第五十回,众人即景连句,各不相让。宝玉却看“宝钗、宝琴、黛玉三人共战湘云,十分有趣,那里顾得上连诗。”大家知道,大观园的诗酒雅集虽属消遣,但也争高下、论赏罚。“弄潮儿向潮头立,手把红旗旗不湿”,人人都希望自己的表现不俗。但是,由于独特性别意识的影响,在女性世界中,因否定自我、自愧自贱,常人都有的名利心、得失感、好胜欲,宝玉却非常无所谓。所以,在竞技性质的活动中,他泯灭荣辱、混同得失,心不为之所累,神不为之所伤,“我”的存在就是自自在在地做个看客。看对象的不俗,看对象的可人。通过“看”,身在其中,心超物外,忘却自己的角色与使命;通过“看”,精神得到满足,身心获得愉悦,飘飘然如羽化登仙。

(2)因怜惜对象而有的“忘我”、“无我”。第三十回,无意中宝玉发现龄官画“蔷”,这时“忽一阵凉风过了,唰唰的落了一阵雨”。宝玉因想“他这个身子,如何禁的骤雨一激”,而“自己身上也多湿了”却全然不知。这种描写可信吗?如前所述,在宝玉的价值观念中,世界万物,最可宝贵、最值得怜惜的,惟女子而已。所以,面对个人价值理想的被伤损,通过着急和关切这种意绪流动方式,通过情感与注意力向对象集中倾泻,宝玉“自我”感受系统悬空,这就导致了知觉的丧失。

(3)因体验对象的关爱等而有的“忘我”、“无我”。因交接优伶,严父对宝玉痛下笞挞。作品说:被打后的宝玉,“面白气弱,底下穿着一条绿纱小衣皆是血渍——由臀至胫,或青或紫,或整或破,竟无一点好处。”之后,宝钗、黛玉来看视。这时,宝玉“不觉心中大畅,将疼痛早丢在九霄云外,心中自思:我不过捱了几下打,他们一个个就有这些怜惜悲感之态露出,令人可玩可观,可怜可敬。假若我一时竟遭遇横死,他们还不知是何等悲感呢!既然他们这样,我便一时死了,得他们如此,一生事业纵然尽付东流,亦无足叹息。”就事实看,宝玉之伤非同等闲,故由此而有的疼痛也应是彻骨锥心。但为何宝钗、黛玉的几许“怜惜悲感”,就让宝玉战胜伤痛,想入非非呢?这主要因为:由自我性别意识所致,本来宝玉就自愧自贱,精神危机深重。同时,宝、黛之流的宝玉看重的女子,虽在内心深处,倾心爱慕宝玉,但在表面上却装得若无其事。甚至“幻情浓处故多嗔”,他们越是喜欢宝玉,越是怨恼、挑剔宝玉。这就更加重了宝玉的伤感。但是,通过被打,蓦然回首,宝玉发现了黛玉、宝钗等的另一面。这宝玉自然感到一种喜出望外与受宠若惊。故那些肉体的、表面的疼痛,自是不难“丢在九霄云外”。

以上,对女性世界中宝玉的行为实质,我们大体是围绕其性别意识,特别是女性崇拜意识、以及由此而有的自愧自贱意识进行阐发。通过这项工作,女性世界中,举凡宝玉自甘下贱、庸浊无才、无意争春、性情痴呆等令人遗憾的表现,是可以基本得到解释的。但是,或曰:宝玉也反感宝钗、湘云、袭人等劝他读书上进,有时也否定女性,这是不是说明,以以上途径认识宝玉的思想行为实质是不可靠的。首先、在作者笔下,宝玉的性别意识是一种先验的、感性的东西,其在事实上并不能经得起检验,所以,在可能的情况下,宝玉必然发现女子些使自己感到意外的东西。但是,意外归意外,较之先验与感性的根深蒂固,其在根本上并不能动摇宝玉的信念。所以,就主导方面看,宝玉的思想、行为主要是在因独特性别意识的支配而有的。其次、就作品的描写看,面对现实女子的意外,宝玉确实认识到自己性别意识的靠不住。但这一发现虽使其怀疑、叩问“自我”意识,但却根本无助于正确意识的生成。甚至,未发现自己的认识错误之时,宝玉的认识虽然荒谬,但其思想、行为也属有所支撑、有所依托。但一旦发现了自己认识的不可靠,他就什么也没有了。所以,对这一点,如进一步挖掘的话,那就是:由于认识的破灭、特别是这种破灭与他固有的不正常的精神状态相重叠、相鼓荡,上述遗憾愈益茁壮和富有生机。

男性世界中,宝玉病态的被掩蔽。

就实质看,男性世界与女性世界中的宝玉,其思想是一以贯之的。其在两个世界中迥异的行为方式,只是由于环境不同,造就的对待“自我”的态度不同与精神状态不同。如前所述,在男性世界中,由于宝玉基本沉浸在认识上的自信和自得中,或者说认识上的自信与自得,在他的精神上处于支配地位。所以,较之女性世界中的自贱、萎靡、羸弱与心事重重等,男性世界中的宝玉不仅自视甚高,而且精神焕发、意气昂扬。一般人认为,宝玉情感懦弱,动不动就发呆,经不起风雨的吹打。但这只是女性世界中病态的宝玉。在男性世界中,他绝不是这样。在宝玉捱打那回,由于贾家与忠顺王府有矛盾,当时长史官咄咄逼人,家父气急败坏,可以说气氛是十分紧张的。但面对这样的情形,宝玉却从容应对。先是故作无辜、可怜兮兮且手法老到地瞒(见前),继则富有机锋地承认(他讽刺长史官说:“大人既知他的底细,如何连他置买房舍这样大事倒不晓得了”),一切都不可挽回之后,还不忘让人给贾母送信。在其父“眼都气红了”,咬着牙狠命地往死里打、以至自己伤痕累累的情况下,他也不哀求、不告饶、不流泪,这说明在男性世界中,宝玉心理素质好,有坚强的男子汉气质。

由于以上原因,加之宝玉天分高、模样好,特别是贾氏家族对其寄托的希望大。故在男性世界中,宝玉确有一些可爱,可以给人一个“好宝玉”的印象。当然,也许有人会说,在男性世界中,由独特性别意识的影响,在潜意识中,宝玉否定男性的心理难道不会使其行为出格吗?我们认为,在心灵深处,宝玉对男性是敌视、抵触、藐视、不屑的。但就其外在的表现形态看,其不过是一些对别人挑剔和不以为然,如前所述,在宝玉那里,由于他是以比别人更正统、更卫道的方式表现这种敌视、抵触、藐视、不屑的,这样,在贾家“颓运方致、变故渐多”,以及“一代不如一代”的大背景下,这不仅不是遗憾,相反,倒可以更多地让人与聪明、灵慧,有希望、有出息等联系起来。

最后,需要指出的是,由于诸钗是作者主要的描写对象,宝玉是作者借以托举诸钗的人物。这样,对宝玉这个人物的刻画,除在以上方面,作者是有用心的外,在其它方面他做的手脚还有:

首先:1、宝玉亲属关系的丰富。作品说:“四大家族,皆联络有亲”。就血缘的角度看,在《红楼梦》中,真正体现这一点的只有宝玉、贾兰、巧姐。2、宝玉与诸钗中的多数属于同辈关系。以十二钗论,除高于巧姐、秦氏,与妙玉无关系外,与其余的俱属该情形。3、宝玉得到的呵护多。在作品中,宝玉出生神异,是掌握贾府大权的第三代嫡系子孙。贾母对其宠爱有加,贾妃对其另眼相看。我们认为,这里的三点,虽其所指不同,但作者要实现的目的只有一个。即:为宝玉托举诸钗创造条件,为其成为诸钗高明的见证者和映衬者铺平道路。因为:只有具备了这三点,宝玉才可以冲破“礼”的束缚接近诸钗,才可以与诸钗自由地发生瓜葛,才可以长期生活在女性世界中(入大观园是元妃考虑到:他“与别人不同,自幼因老太太疼爱,原系同姊妹们一处娇养惯的”)。

其次、可以像戴不凡先生指出的那样,在作品中,宝玉存在“大”、“小”不一的问题。我们认为,这是作者为其长期存在于女性世界而对其进行的伪装。当然,就生活的逻辑看,随着宝玉一天天地在长大,也需要考虑男、女有别的问题了。在作品中,宝玉是探春的哥哥,从探春理家表现出来的精明看,宝玉应是一个成熟的男子了。但作为托举诸钗的人物,一旦告别女性世界之后,前述的借宝玉托举诸钗就无从落笔。所以,由于这个原因,作者只好在可能的情况下,模糊其渐次长大的事实。对宝玉成长的问题,除用袭人等的提醒虚笔点缀外,作者热心描摹的却是纯情的、浑浑噩噩、天地不省的宝玉。

综上所述,在《红楼梦》的创作上,宝玉是作者刻画的一个病理的典型。宝玉的性格问题,本来是一潭清水,但硬是被人搅浑了。在宝玉这个形象的认识上,要抓住“一个关键,两个观察点”。所谓“一个关键”,就是要从交际对象的不同,理解所谓的宝玉性格矛盾的实质。所谓“两个观察点”,就是要从作者艺术表现企图的角度与宝玉思想意识核心的角度,认识所谓的矛盾形成的原因以及这种所谓的矛盾是不是可以严格地构成矛盾。我们认为,在《红楼梦》研究上倘能如此,不仅可以了切一场曾非常热闹的“红学”官司,也可以把宝玉的形象研究,甚至是作品创作方法的研究推向一个新的高度。我天分不高,就职于文化落后地区又拙于交际,无可以请教问难的师友,“不学无文”那是自然的了。但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所以,请重视我的这一点可怜的发现吧!如:拙论认为,宝玉是作者要努力塑造的人物,但在这个人物身上,作者也寄托了太多的艺术表现企图。从一定程度上讲,宝玉的性格等的刻画,要有利于完成这些。就中外小说史看,其他的一些作家也曾经用过这种创作方法,但以《红楼梦》最为典型,也运用得最为圆熟。可以说,这是《红楼梦》的一大艺术成就,也是其主要的艺术特色。所以,单就这一点,如果我们能认真总结,不仅可以真正体味《红楼梦》的不落俗套与“新奇别致”,就是对于繁荣当前的小说创作,不是也有些益处吗?

注释:

[1]详见彭昆仑《关于〈红楼梦〉时间进程和人物年龄问题的讨论》,《红楼梦学刊》,1984年第二辑;陈庆浩《八十回本〈石头记〉成书初考》,《文学遗产》,1992年第二期;方平《“清宝玉”和“浊宝玉”》,《红楼梦学刊》,1990年第三辑等。

[2]见“人民文学出版社”,1985年版《红楼梦》。拙文凡引作品具出自该书,余不赘注。

[3]见脂残本第十五回行间批。拙文凡引脂批俱自解放后出版的影印本。余不赘注。

妙玉范文篇9

昨天下了一场雨,既不磅礴,也不缠绵,是一场中庸的雨。宜人之极!

初出茅屋,咋一进入网络,只觉得眼花缭乱,看不过来。几日间,才子佳人,恨不能尽收眼底。

很多人误以为我是黛玉,泪光点点,其实,有时觉得自己是妙玉,僧不僧,俗不俗,男不男,女不女,加上那句“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天生成孤僻人皆罕”……见笑见谅,此为我一向的诗人病,是令周遭恨过又理解的天然秉性。(扯远了,再回来说下文)

看到网络上说金庸先生加入作协的事,又有人退出作协,真是“星夜赶考,天明辞官”,各有去所。金庸先生加入作协有点可惜,他的书全球华人都在看,他是属于全世界的,作协应以他为荣光。作协这样的机构对我们这些自由主义者似乎够不成吸引力,秦观诗曰:

自在飞花轻似梦!

还有比追梦一生更美的事吗?

王国维老先生幸好不与我同时代,他是正统到不可逆转的倔人,本来很敬仰他的,可是,他不喜欢柳永不说,还大批吴文英,这就让人大失所望了。《资治通鉴》述:“诗家之有李商隐,犹如词家之有吴文英。”正统到古板,好比诗词之禁忌:“文多拘忌,必伤其美”!拿书画鉴赏来说,就是匠气。

诗为知音道,难与俗人言,诗向会家吟,琴向知音谈。诗人多抑郁,是因为别人读不懂。是耶!品诗与赏画,相通。钟荣《诗品》述:

或清音独远,或文温以丽,或辞采华茂,或凄怆雅怨,……

情美结合,才才能产生好诗,好意境。(拙见与王国维相悖)

这才言赏画:

养就孤标人不识,独立书斋啸晚风。

这是中国绘画史上一个独立高标的大师:青藤主人徐渭的诗。

江南自古多名士,徐渭放浪形骸,随意率真,苍凉自怜。他的画,打破传统,又蕴藉传统。其画大都不用线条勾勒,而是水墨泼成,没骨苍润,经脉全无,纵横奔驰,落笔生风。有一种气势扑面,不可抗拒的美的力量!南怀瑾先生说:世上有几种人活得癫狂:诗人,画家,哲学家,科学家,他们身上都充满着近乎发狂的主观精神。石涛,八大山人,郑板桥,吴昌硕,齐白石,这些后来的大家,都是徐渭的“青藤门下走狗”。

齐白石称:“恨不早生三百年,为其磨墨理纸”。

好的艺术作品,无论诗词,书画,一定不可没有生活,所谓生活,就是作者的生活情态。一句话:个性,个性的艺术!

这才又说艺术审美:艺术审美是很精致的情感思维过程。

何谓诗?情之思也。情境俱美也!

尼采说:诗是经过沉思中回味的情绪,诗的创造不是照搬自然的状态,而是经过冷静的观照与思考,受阿波罗的洗礼,融化洗练,而传达的诗人的情感意趣。

朱光潜说:诗的境界是情趣与意象。诗必有所本,本于自然。亦必有所创,创于艺术。

当我们领会一首诗时,会看到一幅画,或是一个故事,从而产生美感或感动。

王国维说:诗人必须有轻视外物之意,故能以奴仆命风月。又必有重视外物之意,故能与花鸟同忧乐。入乎其内,出乎其外……因而,诗人以生命感知,抒发个人快慰与忧伤,从而又以华美典丽的文字,触动人的心灵,唤起美感或引发共震。艺术审美由之产生。

而一般人感受外物,忧喜既过,便不复存在。好比那些走访别人博客的人,不带情感“悄悄的来,悄悄的去,不留下一丝云彩”,那是阅读,而非审美!

诗的审美,好比情人之间互解风情:

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倘无此种意趣,也非艺术享受,全无情趣可言,好比风情万种的美人,与瞎子结成了夫妇。艺术审美的最高享受是:才子手眼,评才子文章。此为“形而上”。

下面说说我遭遇的形而下:

我在浣花逸景的这套居室,是带一个斜顶阁楼的两层套房,当初刚入住时,时常有些朋友来参观。搞艺术的人见了,总是很惊喜,这种坡顶的结构让他们产生创作冲动。而普通人见了总是不以为然:这样斜斜的屋顶,怎么住啊?

让我想起一个笑话:

有人做实验,把一支彩色铅笔放在一个盛水的玻璃杯里,科学家看到的是铅笔在水杯里的角度,而我们的诗人,艺术家却看到铅笔在水里呈现的波浪美态。

去年秋天的一个雨晨,我撑着伞去楼下的花园看望雨后的桂花,星星点点的白色小精灵散发的阵阵幽香让我心旷神怡,这时,来了一位清洁女工,好奇的看着我说:

“下雨你还来看花,我来帮你摇。”

来不及阻止,她已飞快的行动了,顿时,白色的香雪洒满一地,何等愕然,恍然,怅然,俯身,可惜浸泡在水中的白屑,已无法拾起,正在伤感,她的叉头扫把飞快的扫过,瞬间白变了黑……清洁工是没有错的,她的工作就是清早扫地。

我在浣花溪公园也遇到类似的情况:

秋天,上帝把银杏的色彩送给人类,使我们忧伤的心情由此生出无法言语的快慰,那时,我每天都会去园子里赏银杏,层层叠叠,飘飘飞飞,正是美不胜美!

清洁工们嫌叶子落的缓慢,每天增加他们的工作量,因之趁领导不在跟前的时候,使劲摇树……那是很凄惨的一幕,总是很凄然的看着他们,心下不忍而又无奈……

我家楼下就是成都最有名的送仙桥古玩艺术城,偶尔会去古玩店转转。一天碰到一位台湾古玩艺术品投资商人,主动与我交换名片,在店主的招呼下入座。聊到古玩鉴赏,此人称兴趣只在上千万的拍品上,为的追求更为巨大的利润空间。这大概是我最头疼的一次交流,但是,我的一句话对他起了深刻作用:

“我的鉴古在与一个美字,你的在一个钱字。我们之间的快乐是不一样的。”

……

妙玉范文篇10

一.诗卷长留天地间———《红楼梦》与诗词

“文化传承和理解”素养需要学生借助语言文字来体会中华民族优秀文化之伟大,从而理解、尊重并认同中华文化。而诗词作为语言文字的精华,在《红楼梦》中比比皆是。《红楼梦》里的诗词是作品的有机组成部分,它就如同镶嵌在碧海青天里的明星,为整部作品增色不少,同时也对深化主题、塑造人物形象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品读《红楼梦》的诗词,我们总能感到一种文化气脉的雄厚流动感与时空的纵深感[4]。因此,在指导学生阅读《红楼梦》时,教师可通过对重点诗词的讲解,让学生感受中华语言文字之美,达到提升文化理解与传承素养的教学目的。1.品评诗词意象,提升鉴赏能力《红楼梦》中诗词对于意象的塑造,是对中国诗歌文化意象创造这一传统艺术手法的良好继承与发扬。因此,在引导学生阅读《红楼梦》的诗词时,教师可以着重让学生品评诗词中的重要意象,体会诗词的意境,从而进一步领悟作者的情感。《红楼梦》诗词中出现的花、鸟、月、玉等意象,都是传统诗词中常见的意象。这些意象传承了传统的意蕴,又加以创新。例如《红楼梦》诗词中常见“月”的意象,具有丰富意蕴。宝琴一句“三春事业付东风,明月梅花一梦”,与张若虚的“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相承,都体现对人生哲理的思考,而这句诗词由年纪尚小的宝琴口中说出,更表现了她洞穿世事的智慧,仅一句诗就将人物特点展现得淋漓尽致。又如林黛玉吟诵的“冷月葬花魂”,既是与姜夔《扬州慢》的“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一脉相承,烘托了凄冷萧瑟的意境,又充分写出林黛玉内心的悲哀,暗示了她悲剧性的结局。这些意象的运用,可谓是在继承中发扬,在传承中创新。可见,通过对《红楼梦》中诗词的学习,教师可以引导学生体会古典诗词意象的内涵,让学生了解诗词说到底是意与象俱的意象构造过程,更是思与境谐的意境营造过程[5]。而当他们领悟到这一层,自然能提升品鉴诗词的能力,同时也提升了文化理解传承素养。2.了解诗词体裁,体味文化气脉在《红楼梦》的诗词中,我们随处可见曹雪芹对于传统诗词的传承。在形式上,他继承了各个朝代的诗词体裁,如楚骚文化、汉乐府民歌等。《红楼梦》里的《葬花词》、《桃花行》等诗篇,都运用了汉乐府民歌《古诗十九首》的抒情手法,充满着对生命的思考。另一方面,在诗词的内容上,也继承了一些名家的风格特点。如林黛玉首推王维的诗,其风格也带有王维清新自然的特点。传统的诗词体裁,有许多是在语文课本上出现过的。教师在引导学生品评《红楼梦》的诗词时,可以与课本里的诗词结合起来,这样既加深了学生对课文的印象,又让学生深刻地体会到中华文化一脉相承的文化气脉,从而提升学生对中华文化的理解与认同感,切实提高文化理解与传承的素养。

二.传神文笔足千秋———《红楼梦》与传统文化

《红楼梦》深深烙上了传统文化的印迹,又或者说,是博大精深的传统文化成就了这部旷世巨著。教师在引导学生阅读《红楼梦》时,应当让学生感受到传统文化的魅力。例如,《红楼梦》里出现了丰富多彩的行酒令,体现了中国的酒令文化;小说的人物取名,不仅内涵深刻,更充分体现了中国姓名文化的传统;妙玉在栊翠庵敬茶的场景,集中展示了中华的茶文化;《红楼梦》出现的各种传统节日,让读者看到了古人的娱乐方式和过节方式……可见,从诗词曲等雅文学,到神话、俗语、酒令、对联、谜语等俗文学,再到美术、游艺、音乐等多种艺术样式,《红楼梦》就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集大成者。因此,引导学生阅读《红楼梦》,从短期功利性目的来说,它有助于学生掌握更多文学常识,提高古文阅读的分数;而从长远来说,它能让学生领略到传统文化之美,让学生真正爱上中华文化,从而达到提高文化理解与传承素养的目的。此外,由于经典名著中所蕴涵的文化思想并非都值得全部继承,如《红楼梦》里的“色空”思想,就应该扬弃,所以教师还应该在辨析和批判名著的糟粕方面帮助学生[6],以培养他们对传统文化持批判继承的科学态度。

三.片言谁解诉秋心———《红楼梦》古人思维

“文化传承与理解”素养不仅要求学生能了解传统文化知识,而且还要能体会古人思维习惯,以更包容的态度去对待多样文化。如果读者无法做到这一点,就会觉得《红楼梦》里的某些情节难以理解。例如,林黛玉以《牡丹亭》的戏文为酒令,后被薛宝钗劝阻,这在现代人看来是难以理解的。但如果教师能引导学生设身处地想想,红楼女儿身处的是封建时代,《牡丹亭》、《西厢记》都属于禁书一流,而薛宝钗“审问”林黛玉读《牡丹亭》也就在情理之中了[7]。又如,“林黛玉进贾府”时,贾母问林黛玉读过什么书,黛玉只说“念了《四书》”,而贾母提及姐妹们读过什么书时,也只是说“不过是认得两个字罢了”。要理解黛玉和贾母为何如此自谦,就必须了解到当时的时代背景讲究的是“女子无才便是德”,正统思想认为女子有才容易不贞,故而黛玉等人才出此言。可见,教师在引导学生阅读《红楼梦》时,要结合当时的时代背景和社会环境,让学生学会“异时而处”[8]。而当学生养成这样的思维习惯后,他们才能在面对多样文化时跨越隔阂,真正实现包容尊重,从而提升文化理解与传承素养。

四.结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