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你终于长大了十篇

时间:2023-03-24 07:42:56

小丫头你终于长大了篇1

他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还依稀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扎着马尾,有两个深深的小酒窝,露出一张天真无邪的笑脸,那一刻他就在心底说要一生的守护她,于是在这个小小的乡村里就遍布了他们的踪迹,他会拉着她满园子的跑,会把所有好的东西悄悄的留给她,看到她受委屈他会挺着他小小的胸膛说“丫头别怕我会一辈子保护你,她就会破涕为笑。她调皮喜欢捉弄他,把泥巴涂在他的脸上,把含过的糖给他,还喜欢缠着他要他背着他到栗子树下,说:“我要吃栗子”这时他就会爬上去帮她摘然后用他的衣服擦干净给她说:“丫头吃吧!?她会兴高采烈的接着用她樱桃的小嘴轻轻的咬着,他会很高兴的问“好吃么?丫头!她会重重的点着头说:“真好吃,莫了还说:“长大了我要做你的新娘。他笑说:“丫头我们说好的,要一起长大,丫头我们说好的长大后你要做我的新娘…………

十三岁那年他们一起考进了镇里的中学,十三岁的她开始出落的亭亭玉立,而他也愈发的凌角分明,他依然关心着她,而她也习惯了他的照顾习惯了依赖他,她像是被他宠爱的公主,捧在手心里,一次她不小心刮伤了手,他心疼,却依然版着脸说:“丫头怎么这么不小心,要是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了,你要怎么办?她会痴痴的笑说:“我们不是说好了永远不分开的么?他笑,摸着她的鼻子说:“你真是个傻丫头”!…

十六岁那年她考上了县里的高中,而他却名落孙山,她很奇怪为什么全校第一的他会考不上,问他,他只是淡淡的说:“可能是发挥不好吧!?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这个乡下里要出去多么的不容易所以他把这个机会让给了她,送她上车的时候她哭了,死活不肯离开,他说:“丫头乖听话,我答应你一个月后就去找你好不好,她才依依不舍的上了车,就这样载着他的牵挂去了那个他们很陌生的县城,到了那之后她才发现原来少了他一切是这么的难,于是她开始挂念他,想着一个月后再见他,一个月后他依期而至,看到他,她很开心,像是刚刚出笼的鸟儿,他摸着她的头说:“丫头你真是长不大的孩子,她笑,依在他的怀里,说:“不是还有你么?他看着她眼里满是怜爱。他每个月都会来看她,还会给她带来很多好吃的,这时的她像是出尘的精灵,开始吸引了异性的目光,而他不在的日子里,她也开始学会了很多,她开始明白原来一切都是这样的不容易,她还是喜欢依赖着他,喜欢靠在他的背上听他吹萨克斯风,喜欢他摸着自己的头叫他丫头的样子………。

十九岁那年她考上了大学,在火车站他第一次吻了她说:“丫头等我!她哭了说:“我等你!他轻轻的拭去她的泪水说:“丫头答应我永远不要在哭泣好么?!看到你流泪我会心疼的。她笑说:“我答应你!火车缓缓起动,他跑着说:“丫头你记得要好好照顾自己!她笑:“转过身不让他看到眼里隐藏的泪光。因为这是她答应他的……。他寄来了他的第一封信信里只有两个字“等我”。他一如即往的关心他的信开始频繁却依然只是那寥寥数语,但是她知道这是他对自己的爱,在这期间他来看过她却总是匆匆,每当握着他寄来的钱她总是这样的心疼,于是她告诉自己要用这一生好好的爱他…二十二岁那年她毕业了,他来接她说“丫头我打算出去闯一闯,以后我不管在哪里每个月我都会寄一颗星给你那样就代表我平安知道吗?还有这个你戴上,戴上它你就是我的新娘了!说着从怀里拿出一条淡紫色的水晶项链,正是她一直最喜欢的。他轻轻的帮她戴上,把她拥入怀中心里默念着丫头你一定要幸福!他说:“丫头,我走了,。她含着泪说:“我等你!他没有回头他怕他回过头就不忍心离开了,早在几个月前他就被检查出来是肝癌晚期,于是他终于撒下他第一谎言,他要离开她,因为他不想看到她难过!她终于明白当初他送她时候的感觉了。她也知道他这一走就永远不会在回来了,因为这么多年来他不论去哪里都会对她说:“丫头等我”。但是她没有阻止他离开,因为她知道这是她最后能为他做的。让他安心的离开!她回到了小城做了教师因为他说过他要把这里的孩子带出去这里有他的希望,他说的她永远的记得,每个月她依然会收到一颗星,她会一颗颗的收好然后埋到他们曾经一起种的栗子树下,她站在栗子树下,风轻轻的吹拂着树上的栗子红通通的。她伸手想要摘下一颗,却再也勾不着了,那一刻她的忍不住的泪流满面,因为再也没有一个男孩会为他爬上去摘下它轻轻的拭干净给她,咦!老师你怎么哭了呢?我把我刚刚摘下的栗子给老师,老师不哭好吗?看着这一张张稚嫩的脸蛋,她笑了,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执着着要带他们走出这里,她轻轻咬着栗子,就像当初一样,这时她好像看到远处一个小男孩对一个小女孩说:“丫头,好吃么?丫头我们说好的一起长大,丫头我们说好的长大后你就做我的新娘,丫头我们说好的,要永远在一起…………。

小丫头你终于长大了篇2

    在我眼里,有一个傻丫头。也许她并不认为自己傻,只是认为在保持自己原有的个性罢了,傻丫头的童年很快乐,她用自己天真的傻,吸引了身边的每一个人,因为从小她就知道:只有身边的人快乐,自己也会快乐!

    当傻丫头疯疯癫癫地步入了小学的殿堂,她认识了许多的孩子,那些孩子有的冷静,有的成熟,有的自恋,有的可爱。在这些当中,她找到了自己的知音,那是和她性格一样的傻丫头,两个傻丫头在一起,只会让人们更不了解傻丫头的种种行为,她只要快乐,只要身边的人快乐……在傻丫头三年级的时候,大家都玩起了《虹猫蓝兔七侠传》,现在听起来很幼稚。那时的傻丫头,明白了“喜欢”是什么,在游戏中,她当起了“达达夫人”,而傻丫头喜欢的那个人就是“达达”,这对她来讲是皆大欢喜,对她来讲是所谓的“幸福”。但这“幸福”是如流星般的梦幻,瞬间璀璨又瞬间破灭。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了,灰姑娘的梦也该醒了,灰姑娘还是灰姑娘,一切都没有变。傻丫头就如睡梦中的惊醒一般,她终于明白:自己永远也比不上那些如水晶般美丽的白雪公主……事后的傻丫头还是那样疯疯癫癫,但她仿佛明白了什么。

    是呀,傻丫头长大了,她已经快小学毕业了,她始终保持着自己原有的风格,但善良的心没有得到善良的回报,在那种环境下,傻丫头想让自己变得坚强,因为如果不七分裤变成狼,就会变成任人宰割的牛羊!傻丫头还是一样的傻,当她看到别人微笑时,她就会笑,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也许这就是快乐的传递方式。当别人说她傻时,她总是回一句:“你还不是一样的傻!”但每当她看到班级中那些学习好又长得漂亮的同学时,总会说:“我裙裤只能是一只丑小鸭。”但知音会连忙安慰你:“丑小鸭也可以变成白天鹅。”你只是苦笑一声,心里想:傻丫头看到的只是美丽的公主站在樱花树下,等待着他的王子的出现,而幻想着自己就是那个美丽的公主……

    但傻丫头决定做回从前的傻丫头,尽管很傻,但影响着身边的人;尽管很傻,却让人觉得她很可爱;尽管很傻,那才是真正的傻丫头!

    我眼中的傻丫头,你了解了吗?

小丫头你终于长大了篇3

母亲每天早上伺候我们兄妹三个吃罢早饭。就会把我们锁在屋里。匆忙赶往学校教书。我们抗议,用嚎哭,用满地打滚的方式。后来终于争取了更大的权益,改为大门上锁。于是我们在院子里有了更大的玩耍空间。我时常隔着杖子缝儿和丫蛋儿说上几句:“丫蛋儿姑姑你今天为什么不上学呀?”“丫蛋姑姑你的衣服好漂亮啊?”“丫蛋儿姑姑你的刘海儿好漂亮啊!”“丫蛋儿姑姑你的鞋子真好看呀!”而实际上丫蛋儿的黄胶鞋上已经打着补丁。而我相中的正是那块崭新的补丁。我的衣服除了过年的新衣,没有一件是不打补丁的,而最让我不开心的是补丁向来都是旧布而就。

再后来,我总是生病,这种状态持续了半年,亦或更久。天天打针,然后吃一些花花绿绿的药片。把药片磨碎,兑上水,有小半碗儿。我跪坐在炕上哭喊着:“妈妈,苦,我不吃。”亦或刚喝进去又吐出来。母亲先是一巴掌掴过来,我哭得上气儿不接下气儿。这时候母亲就动了恻隐之心,母亲说:“你吃,吃了我今天带你去学校玩儿。”

于是,母亲的讲台前,常常蹲着一个瘦小枯干的黄毛丫头。两只小三角儿眼惊慌失措地面对着眼前的一切。而我的母亲则站在讲台上讲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语言。之后,我挨揍了!因为我偷拿了办公室一盒彩色粉笔,下课的时候,分给了操场上的大哥哥大姐姐们。从此,我失去了蹲在黑板下看世界的权利。我的小哥哥和妹妹不喜欢我木讷而倔强的性格。经常把我打得泪水汩汩而出,并以此为乐。那时候,我唯一的玩伴便是邻家的丫蛋儿了。丫蛋儿没有爸爸,只有三个虎背熊腰的哥哥。那年月,三根肠子永远闲两根半,也不知人家是靠啥动力长那么壮实的。

记忆中,丫蛋儿姑姑喜欢隔着杖子把我抱过去,然后并排坐在杖子边儿的一根木头上,让我躺在她腿上,给我捉头发里的虱子。一双温暖的手在我的头发里游走,虱子清脆的毙命声时而响起,那一刻,幸福像花儿一样绽放!那一刻,丫蛋儿姑姑在我眼里更像妈妈。丫蛋儿的母亲有点儿虎超超儿的,爷们儿性格。一点也不温柔。大概是出于一个寡妇的一种自我保护的手段罢。

丫蛋儿的哥哥们很能吃也很能干,他们喜欢喊我丫头。但凡空闲下来,喜欢抱着我的妹妹玩耍。而不是我。我实在太丑了,我由此万分自责,觉得自己太对不起我那美丽如花的母亲。三个哥哥经常欺负丫蛋儿。他们的母亲很疼爱丫蛋儿,每每会扯开大嗓门儿把几个半大小子臭骂一顿。但是丫蛋儿还是时常被母亲骂,甚至挨打。我想不起丫蛋儿有什么过错。我只是觉得我和丫蛋儿都很可怜。

后来我又长大了一点儿,终于有一天我和丫蛋儿达成了默契。离家出走!我们被这一光辉而伟大的设想搞得异常兴奋。我们俨然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在一个夏天的雨后,我俩挎着筐,钻进了离家很远的一块玉米地。玉米地郁郁葱葱,却泥泞无比,打着补丁的黄胶鞋糊满了泥巴。先是跟头把式的扯了一些猪食菜,装满筐后,就趴在地垄沟里喝雨水。之后盼着天黑。并幸灾乐祸的构思了一系列母亲因找不到我们而慌张失措的画面。脸上写满了快意。

小时候我不喜欢讲话。但是喜欢听故事。在玉米地里,丫蛋儿讲了一个童话故事:一只狼潜进一个农人家里,被主人急中生智倒扣在缸中,狼尾巴却被压在了缸外面,于是,通过一场狼与人的对话,开始了邪恶与智慧的较量....我觉得这个故事一点儿都不好玩儿。我打断她,我说我讲个吧。我讲的是一个白胡子老头野外路遇美女的故事,而美女是狐狸变的,我讲的生动而形象,我动用了我所能及的智慧开始收肠刮肚地胡说八道,而实际上我不知狐狸是啥玩意儿,但是我知道黄鼠狼,实际上我把它们当成了一种动物。嘿嘿,丫蛋儿终于害怕了。当时已是掌灯时分,玉米棵子OO@@,丫蛋儿边环顾四周边说:“不会有鬼吧?”我坏坏地笑了。心想:真笨,我胡编的你也当真。其实,我心里也害怕。而我所谓的丰富想象力大都来自我的父亲。记忆中,每个早晨天不亮母亲就开始起来烧火做饭,黑咕隆咚的屋里只剩下父亲的故事。什么狼啊鬼啊的,还伴着象声词,惹得妹妹常常稚声稚气地喊:“爸爸我怕。”父亲就会把小妹搂得更紧些,父亲很疼爱小妹,这让我非常嫉妒,父亲的怀抱是怎样的感觉呢?一定很温暖吧?而我无论多么害怕,也不会往父亲身边挪半步的,我对父亲的敬畏是与生俱来的。每当父亲的故事讲到精彩处我常常蒙头躲在被子里吓得大气儿不敢出。这个时候我已经是一个5岁女孩。还没有上幼儿园。原因不明。我对上学并不渴望。也没概念。我只知道自己一点儿也不快乐。当时我满脑子只想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儿,以此来引起所有人的注意。没别的。

玉米地里,我的故事还没讲完,丫蛋儿就“嚯”地站起来,挎起篮子急急慌慌地往玉米地外走。我挎着一大筐猪食菜跟头把式地紧随其后。紧接着,我听见了杀猪般的尖叫声,丫蛋儿疯了一般的在玉米地里横冲直撞,玉米棵子被撞得哗哗作响,丫蛋儿嘴里发出的声音着实令人恐怖:“啊!蛇!蛇!娘!娘.....”蛇!当我听到这个字眼儿从丫蛋儿的嘴里冲撞而出的时候,我立刻变成了一株植物,一动不动地戳在原地。之后,就着朦胧的月光清晰可见一条蛇在地垄沟里蜿蜒而过,淡定从容,如入无人之境。而我的血液仿佛凝固了般,头皮发麻,身体僵直,死死盯着眼前的尤物,眼睛瞪得就像京剧里的人物。很快地,一切又归于平静。丫蛋儿一步步朝我走过来,揽过瑟瑟发抖的我,她手里的筐早已不知去向。我们彼此搂抱着,眼里蓄满泪水。这辈子我最怕蛇了。可以想见我是怎样的一种惊悸。想必丫蛋儿也是。这场意外更加坚定了我们回家的决心。

我们所期盼的家长们的惊慌失措画面终没有到来。相反地,我们迷路了。远远地,明明清晰可见村庄闪烁的灯光,却干走不到头。丫蛋儿一只手臂挎着她那筐猪食菜,肩上扛着我的那筐,拖拖拽拽朝前走,美丽的后背早已被压弯。当我摇摇晃晃挎着一大筐猪食菜出现在父母眼前时,母亲正在批改作业,看到我的样子,说:“傻姑娘,刚下过雨,地里能进人么?别傻站着,快去把衣服鞋换了,洗手吃饭。饭在锅里热着呢。”母亲是最疼爱我的。勿容置疑。

我的离家出走计划没有得到预期的效果不说。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起。而隔壁则传出了丫蛋儿母亲的怒骂声。原因是,丫蛋儿唯一的一双鞋子弄湿了。

后来,我上学了。再后来,丫蛋儿姑姑在17岁那年随母亲改嫁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临别,我送给她一只铁文具盒,而实际上丫蛋儿不见得喜欢。因为我亲眼看见她的同学送了她一只更为精致美观的文具盒,竟然是塑料材质,功能也相对较多。可我没别的可送,只能这样了。随丫蛋儿母亲一起走的还有她最小的一个哥哥。其余两个哥哥坚决不同意母亲改嫁,并和母亲进行了殊死较量,甚至大打出手,记忆深刻的是丫蛋儿紧紧抱着我的肩,眼见着娘仨儿在尘土飞扬的屋地上滚作一团,丫蛋儿浑身抖个不停。但这一切最终没能阻止母亲的脚步。丫蛋儿娘临出门是从窗户走的,只见她分开前来送别的乡亲,直奔炕沿,用一双穿着鞋子的大脚敏捷地跳上炕,再攀上窗台,“呼嗵”一下跳了出去。所有人都惊呆了。我问母亲,舅奶问什么不走门?母亲被问住了。丫蛋儿娘听了,回头对我说:“丫头,舅奶是二嫁,不能从门走,这是规矩。小丫头儿,你和你妈都好好的,啊!”我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许多年以后,丫蛋儿回乡给父亲上坟,我再一次看见了她。我当时怀里正抱着8个月大的正儿,在她面前显得局促而土气。而丫蛋儿身材高挑,穿着时尚,红色紧身小杉,藏蓝色呢子裙,高腰皮靴,嘴唇涂得红红的,笑声浪里浪气,有故意拿捏嫌疑,让人听了很不舒服。两条乌黑油亮的大辫子早已被瀑布似的大波浪所代替。言谈举止间,我知道,她已经不是原来的丫蛋儿了。

作者简介:大丫,女,原名郑玉静。吉林省敦化市人,敦化市作协会员,延边州作协会员。中国当红网络诗人。学生时代曾获得过北方七省作文竞赛一等奖。至2009年11月开博以来,有小说,散文、诗歌散见于报刊杂志。曾做过十年乡村孩子王。后下海。量力后及时上岸。现今自由人士,从事阳光下最灿烂的事业之一。

写作动因:我手写我心。把一枚枚美丽的方框字摆弄成自己想要的样子是一种享受。

特点:思维跳跃。人生格言:以诚待人。你快乐所以我快乐。生命不息写字不已。

小丫头你终于长大了篇4

小嘴巴:热爱哭。

大嘴巴:胖胖是不是不正常?

丫丫还有个名字叫胖胖。胖胖还在我肚子里的时候叫笨笨。因为从我怀孕的第一天,就没过过一天的好日子,吐得昏天黑地不说,所有医书上讲的怀孕并发症,像妊娠性贫血、妊娠性肾炎、妊娠性牙周炎、妊娠性皮炎、妊娠性……我都没躲过,更可怕的是怀孕刚满三个月,我就感染了一次严重的病毒性感冒,高烧39度7,一般医书上主张,如果这样高烧超过24小时就要考虑中止妊娠,因为胎儿脑子受损的可能性极大。我烧了没有23个小时也有22个小时。我想肚子里的小东西肯定已经被烧成了个小笨笨。我阴险地问笨笨他爹,将来如果我们俩离婚了,你要不要笨笨,他毫不犹豫地说要,我要笨BB,说着眼睛竟湿了。我说,那好,我就把笨笨生下来,至少这个世界上有两个人要她,你和我。

笨笨一生出来,就是胖胖了,有3900克,加上我妈妈坚决不允许再提笨笨这个名,说会有不良婴儿期暗示的。胖胖的最大特点就是嗓门大,出生头三天,我住特护病房,24小时有护士值班,病人按小时付钱。我付给护士的钱算是物有所值,因为胖胖几乎昼夜都霸占着护士小姐,她太能哭了,除非你把她抱起来。北京妇产医院的病房是苏式的,宽宽大大,住六对母子,小东西们是一呼百应,一个人哭个个哭,胖胖常常就是那个大合唱的领唱。擒贼先擒首,漂亮的护士小姐就手不离胖胖,进进出出,干这干那,都把胖胖托在手上,这样其他的婴儿竟也乖多了,到交班的时候又都把7床的胖胖需要特殊关照的事留在护士笔记本上,让下一任接着托着胖胖。护士管新生婴儿叫新孩子。说没见过新孩子这么能哭的,哭得太有底气了。我心里一沉,想起了那次高烧,忙着问胖胖是不是不正常,护士小姐笑了,一样米养百样人,人的脾气秉性千差万别,爱哭爱笑的都有,你说什么叫正常什么叫不正常。

在特护住满三天,我就得搬到普通病房,把床位让给更新的孩子和他们的妈妈们了。

临走,护士长专门告诉我,胖胖夜里闹得厉害的话,你就按铃,我们帮你带。胖胖夜里当然闹得厉害,抱也哭,不抱更哭。护士把胖胖抱走了,说你睡吧。第二天胖胖回来的时候已经洗完澡了,护士说昨天夜里她在育婴房里睡得好极了,其他病房也都各有几个小害群之马被带到育婴房的,他们哭着进来,把胖胖吵醒了,胖胖小眼睛白了白他们,接着又睡了。胖胖每天早晨7点钟就被收走了,躺在一个双层的可以装十几个婴儿的小车上去洗澡,洗完还要进行各种检查,测听力、智力、防疫接种等,是个小忙人,一忙忙到10点多钟才回来呢。我们每次几个小时不见,我都有种与热恋情人约会前的期待感,期待着胖胖回到我的怀抱。

后记:这部分手记是应出版商的要求写的,所以有些时间差,也好,可以跳出一个距离来看待事情。比如丫丫,现在已经从胖胖变成一个苗条的小姑娘了。她有时候不好好吃饭,我并不像很多家长那样痛心疾首,担心她营养不良,不吃就不吃,我才懒得围追堵截逼她吃呢。因为她迟早要长大。长大了迟早要吵吵着减肥。现在少吃点,将来就少受点苦,这点我有教训,就是一个童年时代的吃饭模范长大之后的体重教训。我就是这样一个妈妈,在很多大是大非上,常常是非混淆。

跌落

小嘴巴:啊――(嚎哭着从床上掉下来了)

大嘴巴:90%的孩子都有从床上掉下来的经历,如果这么一摔,孩子就都傻了,或者死了的话,人类就没有今天了。

在丫丫成长的岁月里,磕磕碰碰的事可真不少。

最早可追溯到她三个多月的时候。

丫丫满三个月就会翻身了,开始的时候,她只能翻一半,四脚朝天,悬在空中,侧向一方,像个小不倒翁,晃来晃去的,又摔回来。这天她像个举重运动员似的。运足丹田气,长吼了一声“啊一”,四蹄紧踹,“扑通”,成功了!身体就翻了个个,两手撑着趴在床上,顿时,视野跟仰脚朝天,整天看天花板那巴掌大的地方大不一样了,相当于一览众山小。把个丫丫给乐得,只要睡醒,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翻身,翻一圈还不够,还得一圈一圈地连续翻。

这天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在,口渴了,去倒杯水。走前把丫丫放在双人床的正中间,想着不管她向哪个方向翻,也不是说翻到岸边就到岸边的。没曾想,我低估了丫丫的作战能力,她经过几天的操练,大大提高了翻转速度,在空中挣扎的那几秒钟越来越缩减,已经可以做无间隙连续翻转的高难度动作了。

拿了水杯,我从厅里看到的丫丫已经翻到床边了,等我三步并做两步,冲到房间里的时候,听到的已经是“扑通”一声,丫丫从床上掉下来了。

把小肉坨坨从地上抱起来,丫丫脸憋得红紫红紫的,哭得气急败坏的,她自己给自己制造了一起恐怖事件。其实吓坏了的是我,出了一身冷汗。觉得丫丫哭也不是哭声,模样也不是模样了,完全摔坏了,她的囟门还没闭合啊。丫丫的爸爸更加是火上添油,说某某的孩子从床上掉下来,傻了;某某的孩子从床上掉下来,隔了一个月,死了……说得我行将成为千古罪人。

我失魂落魄地把丫丫带到医院,跟医生讲她从床上滚下来了,头还磕在水仙花盆上了,有没有什么危险?医生问丫丫当时哭出来了没有,我说哭了,没完没了地哭。医生检查了以后说,应该没有大碍,观察观察,有异样的话随时来医院。

临走的时候,见我还是恍恍惚惚的,医生对我说:“90%的孩子都有从床上掉下来的经历,如果这么一摔,孩子就都傻了,或者死了的话,人类就没有今天了。当然还是别让孩子掉下来的更好。”

这话才让我镇定下来。

后记:从那次最初的惊险过后,丫丫历险记就算开始了。比如游泳呛水,比如马路上乱跑差点被车撞,比如手摸电门,比如把头撞个大青包,比如高烧40度……唉,多了去了。我的承受能力也是与时俱进,我相信,人生就是一次历险,你过了一个险滩,其实就是离另一个险滩靠近了一点,没有止境,直到终点,这么想,心平气和。

一整天没尿裤子

大嘴巴:丫丫乖,不看这个。

小嘴巴:他们尿床了没?

丫丫的占有欲非常强,她最受不了我不看她,看别人;我不跟她说话,跟别人说话,如果这个别人还是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孩子,我再抱抱人家的话,那更不得了了,轻则大喊大叫,重则拳打脚踢,拉都拉不住,本来就没来得及长理智,还完全丧失了。包括我看电视,她会站到电视面前,伸出一两平方寸大的手掌说,我不让你看,给你挡住。后来发现她挡不了多少,就站到我的面前用额头抵着我的额头,说不要看电视。看我。我说我们两个人就这样斗鸡一样互相看着,又有什么意思呢。再说你又这么难看。她跳着脚说,有意思,有意思。一个朋友到家里来,我们随意聊聊天。丫丫觉得备受冷落,我们每发出声音,她就尖声大叫,阻挠谈话进行,直叫到朋友败走。当晚我打电话给妈妈,诉说丫丫的可恶。妈妈半天没出声,我叫了她两声。她才缓过神来说,怎么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呢。

有次丫丫在路上看到一个以前带过她的姐姐,带她的时候,她跟这个姐姐非常好,现在碰到了,姐姐想抱抱她,她都不让,好像全不认识这个人了一样。事后我问她,你忘了这个姐姐了吗,原来带你的?她说没有。我说那你怎么不叫人,也不让她抱。她说,她抱了一个小妹妹,不抱我,我不喜欢她。天呐,大抵世上所有女人,从根子上都是希望全世界的人都只喜欢她一个人,就是被她弃了,仍然钟情她一个人。

每天下班回来,丫丫见到我,就开始表白,妈妈,我好乖的,我一天没有尿裤子,尿尿叫姐姐拿盆盆。我也只有表示如果她有如此的功绩的话,我就非常喜欢她。有次电视剧里男女主角公演床上戏,我看着在旁边瞪着眼睛盯着屏幕的丫丫,想着抱开她,躲开这种儿童不宜的镜头。丫丫突然说,妈妈,他们尿床了没有。我这才放松了警惕性,丫丫离受这类污染还有点远,她狭隘的心灵里只是担心有什么人会跟她争妈妈的宠,电视里的人也不行,要揭揭他们的短。

后记:这篇也是早话了。现在丫丫已经眼里很不揉沙子了,她看到人家夫妻之间恩爱,会不客气地问,干嘛,你们谈恋爱啊?她有时候会请求我嫁给她,做她的新娘,那是她太爱妈妈了,拿出了最高抒情规格。女人是这样,有人肯娶自己,那是对自己最大的赞美,比什么都值得珍惜。所以丫丫开口要娶我,我总是欣然接受。

我不管你了

大嘴巴:妈妈回来了。

小嘴巴:你那么久没回家,我已经把你忘了!

我这个人一向信口开河惯了,最近才算发现口无遮拦是行不通的。俗话说以人为鉴,丫丫成了我的哈哈镜。她蹲盆盆尿尿,会恶狠狠地自己对自己说:小心点,别尿湿了裤子。我还发现她一把搡开她的娃娃,说,小鬼头,让你不听话!口气和神情全让她学了去。我原来是说话这么潦草的一个人。

重阳节的晚上,我们黑灯瞎火地带丫丫去爬南山。丫丫还真是没白贪吃贪喝,浑身都是劲,自己几乎走了一半的路。真累狠了,她想要求抱,嘴巴却很硬,用手指着我说,我走不动了,我就不管你了!大灰狼来了,我也不管你!意思是,不赶紧抱抱她的话,让她休息休息,等会有了险情,她没有办法管我。我心里一怔,仿佛看到了几十年之后被遗弃的自己,于是心有戚戚地问她,将来妈妈老了,你管妈妈不管?她想都不想地说。管妈妈,不管爸爸!当爸爸的马上也乱了阵脚,急功近利地说爸爸是爱你的,平时打你、骂你都是为了你好,你将来可不能不管爸爸啊!临阵猛磨枪,也白磨,丫丫耀武扬威地骑在爸爸脖子上,还是表示因为她比较怕爸爸,爸爸老了不能不管他。从南山回来,丫丫翻身得解放,呼儿嗨呦,小屁股也得救了。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的爸爸摇身一变,成了天底下第一慈父,两人整天搂搂抱抱,叽叽嘎嘎,吃吃喝喝,一团和气,该管不管,最可恨的是不停地给丫丫吃糖糖,吃得丫丫都开始喊牙疼了,这才两岁,牙疼到哪年算一站啊。看起来丫丫关于老年遗弃的恐吓生效很大,她老爸真吓着了。

刚好紧接着我出差一个星期,回来后,丫丫脸全变了。我上一次出差回来,她在楼下碰到我,顿时热泪盈眶,良久拥抱,真情流露,别提多感人了。这次我想起码得照着上次的规格迎接我啊,没曾想,我把自己当成一个天大的礼物,“腾”地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倚在她爸爸身边,冷静地看了看我,说,你那么久没回家,我已经把你忘了!差点没把我噎一个跟头。看来老有所养,还得依靠社会和组织,丫丫这种有糖便是爹的人完全靠不住。

小丫头你终于长大了篇5

1960年冬天,爸爸妈妈被饥荒夺走了生命,于是,小霞成了孤儿,并被人唤作鬼丫头。

外婆作为鬼丫头唯一一位亲人,只得把鬼丫头扯在身边。可是外婆很不情愿,因为饥荒过去后,外婆的日子依然过得紧巴巴的。

一个秋风瑟瑟的中午,鬼丫头恂恂然走进外婆的水墙门。外婆虎着脸,一边往鬼丫头身边泼洒洗碗水,一边骂骂咧咧:“抢口粮的冤家!”

鬼丫头用皮包筋骨的手背擦着泪,默默地躲进黑黝黝的小屋。而抢先出现在她眼前的,是墙旮旯里的一个米囤。米囤里的米不多,才半满。

太阳偏西时,外婆提着淘箩来到米囤边,轻轻地揭开草垫,用一只手掌大的蚌壳舀着香粳白米。随即,外婆故意抖动几下手,让白米往米囤里返回几粒。

鬼丫头知趣地坐在灶膛前替外婆烧火,忧郁的大眼睛里泪花闪亮。添过一个个草把后,乳白色的蒸汽“噼噼扑扑”地顶开锅盖。外婆的小屋里粥香弥漫。

外婆揭开锅盖,没好声气地招呼鬼丫头:“盛粥。”

鬼丫头瞥了瞥外婆的目光后,拿起一只拳头大小的白瓷青花碗,然后,轻轻地将勺子伸向粥锅。只是,怎么也不敢盛满碗。

鬼丫头捧着粥,坐在一边的小木凳上。急不可耐的肠胃“叽里咕噜”直叫,但鬼丫头偏偏慢慢地吃,一小口,一小口,尽力装出不甚饥饿的样子。最后,还小羊羔似的,伸出长长的舌头,将粘在碗壁上的粥浆舔得点滴不留。

冷不丁,外婆又骂:“没长眼的,看看碗底下还留着什么?”

其实,鬼丫头知道,碗底下还躺着一粒被煮得胖乎乎的谷子。既然是谷子,也就不能吃,她想。

外婆厉声催促:“别糟蹋口粮,嗑了谷子壳,吃下!”

鬼丫头只得把那颗粗糙扎舌的谷子放到牙齿边。一嗑,果然尝到了藏在谷子里边一小颗绵糯可口的东西。

鬼丫头懂了,白米是藏在谷子里的。

晚上,饿疯了的老鼠们围在米囤边,“扑通扑通”上蹿下跳,“咕咯咕咯”左咬右嗑,看那疯狂的气势足可在一夜之间把外婆的白米吃个精光。

不过,外婆的米囤盖得严,加上外婆不停地模仿猫咪“喵呜喵呜”地叫,老鼠们的阴谋最终没有得逞。

被窝里的鬼丫头也是饿得饥肠辘辘。但她没有动弹,更没有喊出声来,只是默默地借用“画饼充饥”法,不停地咂着空落落的嘴巴,不停地咽下黏糊糊的口水。

梦中,竟然从哪里弄来了一颗颗金灿灿的稻谷!

欣喜间,鬼丫头紧紧地捏住一颗颗稻谷,然后,用纤细而锐利的手指甲,慢慢地剥掉谷子上的壳。谷子源源不断,白米越积越多,直到外婆的米囤装不下。

2

秋收一过,生产队里的大场一片安静。而赫然醒目的,是一个个青涩里泛着金黄、温润中透出清香的稻草垛。

队里的孩子们来到稻草垛边,或操起钢丝钩子叉开“咣啷咣啷”响的铁箍,或东躲来一场兴致十足的捉迷藏游戏,或爬上高高的稻草垛顶表演一下“狼牙山五壮士”的壮举……

家家户户的鸡们也屁颠屁颠地赶往大场,但不是玩,而是去稻草垛边啄谷子。

谷子是脱粒时“漏网”的,不多,稀稀落落地附在空稻穗上。但谷子们颗粒饱满,灿若金子。

“喔嘘——”鬼丫头冲着鸡们扬手顿足,一阵吆喝。

鸡们落荒而逃。

鬼丫头这才蹲在稻草垛边,伸手捋得一粒粒谷子,将谷子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

口袋仿佛鸡们的肚子,一点点地胀大。

最后,鬼丫头从场边拾来两块半断的砖,把十来粒谷子放进两块断砖中间,然后,仿照大人们牵磨时的样子,使出手劲磨动断砖。断砖咔嚓咔嚓,左转右扭,谷子们“咕咕咕”地响。不一会,谷子们脱去金灿灿的外衣而变成晶莹透亮的白米,稻草垛边的空气里多了几许淡淡的米香。

鬼丫头以水晶般透亮的眼睛凝望着躺在手心里的一粒粒白米,并情不自禁地欢呼:“外婆,我真的有白米了!”

第二回碾谷时,稻草垛那边传来孩子们的惊叫:“队长来啦!”

鬼丫头急忙收拾断砖上的谷子,随后,一边捂住口袋,一边逃跑。可是,才跑出稻草弄,就被队长拦住了。

“口袋里装了什么?”队长盘问。

“谷子。”鬼丫头如实说。

“这是生产队的稻谷,你知道吗?”队长厉声说,“冬闲时还会派人脱下稻草上的零星谷子呢。”

鬼丫头怔住了!惶恐的眼神如遭雷击。

“小偷,小偷。”几位调皮孩子围过来,七嘴八舌地指着鬼丫头骂。

“哇——”鬼丫头边哭边申辩,“我没有偷!”

队长立即制止起哄着的孩子们,说:“谁说她偷啦?”

鬼丫头涨红着脸,伸手去口袋掏谷子。

队长笑着说:“小妹妹,不怪你,把这些谷子拿回家吧。”

鬼丫头仿佛没听到队长的话,固执地掏出所有的谷子。

队长想了想,对鬼丫头说:“那好,跟我来,把这些谷子放进稻种谷库里去。”

鬼丫头听到“稻种”两字,一下有了伟大而神奇的幻想:春天到来时,自己捋得的谷子会播撒到水田里,过不了几天,谷子们就会探出嫩嫩的芽,就会长出绿绿的叶,就会……

最后,鬼丫头亦惊亦喜地回到外婆的家。可是才进门,就有一根鞭子似的细竹向她劈来。

“啪——”细竹落在鬼丫头的腿上,带着钻心般的疼痛。

“看你以后还敢偷队里的稻种谷!”外婆气呼呼吼道。

“我没偷,是这样……”鬼丫头急忙解释。

3

次年初夏的一天清晨,鬼丫头早早地起床,然后,照例帮着外婆坐在灶膛前往粥锅底下添柴。

外婆叫她同时燃柴煮水。外婆说:“煮几个咸鸭蛋。”

鬼丫头想,今天是什么日子,外婆为什么这么慷慨?外婆是养了三只勤下蛋的麻粟鸭,可鸭蛋是外婆去商店里换取油盐酱醋的,平时舍不得吃。

“知道不?今天生产队里‘开秧把’,莳秧人吃了咸鸭蛋后就不会遭虫子咬、蚂蟥叮了。”外婆说。

鬼丫头似懂非懂。

早餐后,外婆去灶膛边取了一把清秀整齐的稻草,系上一条青布绣花短裙,然后匆匆出门。

鬼丫头好奇,踩着湿漉漉的田埂,偷偷地跟在外婆身后。跟着,跟着,眼前突兀扑来声势浩荡、新奇有趣的莳秧场面:蓝天下,蛙声里,三四十位阿姨、阿婆正在一大片水田里弯腰莳秧。她们排成雁阵似的队形,哼着欢快的莳秧歌,似乎在炫耀插在乌黑发髻上的浓香扑鼻、洁白如玉的栀子花。她们将一把把扎成小扫帚状的水稻秧苗拆开,然后,以赛过鸡啄米的飞快频率,分枝分行地将秧苗薄水汪汪的烂泥里。

转眼间,水田里出现一道道横看成行、竖看成线的新禾。

“走开,别挡路。”那是一个大男人的嗓音。

鬼丫头扭头一看,是队长。队长正“吱嘎吱嘎”挑着满满一担水稻秧苗。

鬼丫头闪到田埂边,愣愣地望着队长,并又想起去年秋天里队长说的一句话:“那好,跟我来,把这些谷子放进稻种谷库里。”

鬼丫头一下有了成就感:“不知哪几棵秧苗是我从稻草垛上捋得的种子?”

……

趁大人们走上田埂歇息时,鬼丫头禁不住脱下鞋,挽起裤管,走到水田里,拿起一把秧苗,学着阿姨、阿婆们的样子,悄悄地莳秧。

可是,才莳了五六行,就听到外婆在骂:“看你这样莳得歪歪斜斜的,不是在糟蹋秧苗吗?你把卸下来的扎秧草胡乱地掷在秧道上,准会害得哪位莳秧人触到扎秧草后犯秧风烂手指的……”

鬼丫头只得无奈地住手。

4

半月过后,生产队里的水田全都栽上了禾苗。远远望去,空阔高远的水田犹如盖上了一块巨大无比的绿地毯。而原先的育苗田呢,恰似才生过孩子的母亲,既心满意足,又一身空乏,满脸疲惫。

一天下午,鬼丫头赤着脚,拎着小竹篓,去水田边捕捉田螺、泥鳅之类的鸭食。走着,走着,鬼丫头眼前突兀一亮:一条长满杂草与青苔的小沟里,静静地躺着三把因多余而被人遗弃的秧苗。秧苗真可怜,嫩绿的苗梢被连日的太阳烤焦了,肥壮的茎被沟水泡蔫了,假如没有那些纤长雪白、拼命伸至沟底去汲取水分和养料的根系们,那么过不了几天,准会枯死、腐烂、发臭……

当然,此刻那三把水稻秧苗在鬼丫头眼里依然有着抵制不住的生机与希望,也就是说,依然可以栽到哪处水田里,发棵、分蘖、拔节、抽穗……

于是,她拎着那三把秧苗奔跑在田埂上的样子,活像飞翔在田野上空的一只轻盈快乐的小燕子。

起初,她想把秧苗加栽在队里的禾苗田里。后来想想不妥:禾苗太密后长不好,而即使长好了,也算不上是她的。

恰巧,河滩边有一个早先由外婆开垦,而今已荒芜的茭白潭。潭才两米来见方,的拦水埂也塌了,但鬼丫头一眼就看中了那个潭。

几乎整个下午,鬼丫头一直在潭里拔草、扒土、修埂、灌水、莳秧。而忙碌的结果实在令鬼丫头惊喜不已——潭上洒满红缎子似的晚霞,一棵棵从死亡线上扯回来的秧苗有情似的,眨巴着绿悠悠的眼神,舞动着轻灵灵的腰枝……

只是,站在潭埂边的鬼丫头早已成了脏乎乎的泥人。

鬼丫头不在乎累与脏,在乎的是真正属于自己的、秋天里可以替外婆填补米囤的那一小潭禾苗!

天快黑了,河对岸传来外婆“咿咿啊啊”的唤鸭声。鬼丫头这才想起,身边的小竹篓依然空空如也。

咋办?

鬼丫头徘徊在星光微熹的窗外,迟迟不敢走进外婆的小屋。

5

几乎天天如此。让烈日晒得黑皮枣样的鬼丫头,操着一把从外婆灶上汤罐边取来的木柄黄铜勺,然后,蹲在潭边的拦水埂上,一勺一勺地往她的稻田里舀水,直至清悠悠的河水灌了一潭禾苗,湿了整条拦水埂。

不出几天,禾苗已然长得根粗茎壮、枝繁叶茂。

外婆却反对,并多次说,要把鬼丫头的那几棵“鸟毛”禾苗给拔了!

鬼丫头求外婆,不要拔她的禾苗,同时保证,捕捉更多的鸭食,做更多的家务。

外婆这才暂且作罢。

鬼丫头不食言,每天都是起早贪黑的,替外婆扫地、打水、拾柴,然后是捕捉数量多于既往一倍的鸭食。

一天傍晚,鸭子们开始蹒蹒跚跚地从河滩边走回家,而外婆正在水墙门口焦急地等待着鬼丫头的鸭食。

晚霞悄悄地与月亮交班了,可是鬼丫头还没有回来。外婆粗着嗓门喊:“鬼丫头,你死在哪里了?”按惯例,外婆这一喊会很灵,因为鬼丫头不会走得太远。天黑了,夜风紧了。外婆的喊声由凶狠变成焦虑,由焦虑变成凄厉。

邻居们被惊动了,纷纷提着桅灯、打着手电去村边寻找鬼丫头。

“鬼丫头,你在哪里?”邻居们的惊呼回荡在凝重的夜空里。

最后,一位邻居在鬼丫头的水稻田边找到了一把孤零零的木柄黄铜勺。

“鬼丫头落水了!”那人料定。

“淹死这鬼丫头算了!”外婆气话横飞。

好心的邻居们纷纷自告奋勇地跳到河水里去救人。静谧的小河里水声哗然,嚷声一片。

“鬼丫头在这里呐!”又有人大喊。

果然,河滩边的草丛里正蜷缩着一个大刺猬似的女孩,而女孩的额头如同火炉一般烫手。

6

外婆的骂声越发尖刻地投向鬼丫头的稻田。

鬼丫头假装没听到,依然天天去护弄她的稻田。

不知从哪天起,鬼丫头的稻田终于进入了成熟期。

鬼丫头如坠梦境!也是懂事以来第一次详详细细地见证水稻生长的奇妙过程——晴朗的秋阳静静地照着鬼丫头的稻田,一个个青黄斑驳、绒毛依然的穗子在清爽爽的河风里轻轻地点头,在明晃晃的水波里轻轻地扭腰;眼前的稻田仿佛不再是小的一方,而是无比广阔的一片,并且,比大人们的稻田长得好,结得壮。

“啊,我有口粮了!”鬼丫头站在泥埂上,举起双手尽情欢呼。

稻穗一天天地变黄,鬼丫头的护稻任务也在一天天地加重。可不,一会儿队里的孩子来到稻田边肆意捣蛋,一会儿嘴馋的麻雀飞到稻田边偷偷行窃。更有甚者,以外婆那三只麻粟鸭为首的鸭们,老是通过水路鬼鬼祟祟、迂回曲折地趋近稻田,而它们的动机跟麻雀的动机是一模一样的。

鬼丫头一刻不离地守在稻田边,并不停地通过声嘶力竭的吆喝和极度夸张的动作,全力阻拦每一个入侵者。

一阵势均力敌的对峙后,鸭们终于发现,鬼丫头是“黔驴技穷”了。于是,干脆不加掩饰地直扑稻田。

鬼丫头急了,信手从地上捡起一个乒乓球大小的干泥疙瘩,朝着鸭们呼哧一下掷了过去。

“扑通——”泥疙瘩闷声落下。

“嘎——”哪只鸭子一声尖叫。

鬼丫头留神一看,糟糕——不远处的水面上,外婆的一只麻粟鸭“中弹”了,醉酒似的,耷拉着头,摇摇晃晃。不一会,鸭子不动了,漂流物一般随波逐流。

鬼丫头慌了,心跳猛然加快。但最后,鬼丫头还是拎着死鸭子走到了外婆跟前。

“啪——”外婆的手掌闪过鬼丫头的脸膛。

鬼丫头没动,也没叫疼,而回应外婆的,是一串串伤心忏悔的泪水!

……

煤油灯下,鬼丫头趴在桌子上,不敢抬头。后来,听得外婆跟一个陌生阿婆在轻声细气地说话——

“我是受不了这鬼丫头,米囤里的粮食也不够吃了,巴望她早点离开我呢。”

“老姐你放心,你家鬼丫头送给田肚村那户王姓人家后苦不了,再过些年,就是王家的媳妇了。”

“苦了又怎样?反正是丫头嘛,迟早要出门给人的。”

“老姐,我再问一句,你女儿知道这事吗?”

“我女儿早已没鬼丫头这个人了,还管她知道不知道的。”

……

鬼丫头猛然惊醒,并跪在外婆面前连声哀求:“外婆,别把我……”

外婆不作声,只顾起身把来人送走,然后,“扑哧”一下吹灭了桌上的煤油灯。

黑漆漆的小屋异常可怖!

7

鬼丫头的稻田完全成熟时,王家人摇船来接鬼丫头了。

外婆迎上前,从王家人手里接过礼品——半箩子白莹莹的稻米,面上盖着一溜鲜红的绸布。

鬼丫头挂着又红又肿的眼帘,蹲在她的稻田边久久地发呆。

邻居们同情了,纷纷走到鬼丫头外婆跟前,好心劝说,能不能把鬼丫头留下来?

外婆转溜着白眼,说:“你们都别管了!”

鬼丫头一边朝着她的稻田频频回眸,一边被人撵上船去。

从此,外婆的小屋冰冷死寂,外婆手头的家务活仿佛变戏法似的多了起来。而那两只麻粟鸭呢,竟然整天饿死鬼似的缠着外婆。

但外婆始终不愿在邻居们面前表露空虚失落的内心。只是,一次次地走到鬼丫头的稻田边,左看右看,末了,还会伸手去抚摸一个个黄狗尾巴样粗壮的稻穗。

后来,外婆病了,而且整天躺在床上起不来。要不是邻居们轮流着前来端水送饭,恐怕真是没辙了。

一个寒风呼啸的深夜,隐隐约约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外婆硬撑着,披衣,起床,点灯,开门。

沉重笨拙的木门“嘎吱嘎吱”地开了,凑着昏黄的灯光一看,外婆差一点昏了过去——站在门外的人是鬼丫头!而且,鬼丫头的模样更加可怜了:衣衫褴褛,头发蓬乱,污垢糊糊的脸上挂着一道道红蚯蚓似的伤痕。

“是我的小霞吗?”外婆第一次叫着外孙女的名字。

“外婆——”鬼丫头一头扑入外婆的怀抱。

“好孩子,你怎么回来了?”

鬼丫头哽咽良久,而后问外婆:“我的水稻收割了没有?”

外婆闪着泪花,摇头。

鬼丫头说:“外婆,我们明天就去收割,得了稻米还给王家,好吗?”

外婆泣不成声!

8

第二天大早,鬼丫头和外婆各自操一把刃口雪亮的镰刀,兴冲冲来到那一方稻田。很快,一个个穗头低垂的稻把在“嚓嚓嚓”的声响里躺下。太阳一照,稻把里散发出沁人心脾的芳香。接着,是捆扎、堆垛、作担、上场,一切做得有模有样。

脱粒是在外婆小屋门前的空地上进行的。望着金星般飞舞的谷子,鬼丫头的脸上写满自豪与欢愉,并且一遍遍地幻想:有谷子就有了白米,有了白米后可以还给王家;倘若还有剩下的,就可以跟外婆一起“哗啦啦”地牵磨,就可以吃到香糯黏嘴的米糕;另外,还可以留一把谷子,冬天焐脚炉时用谷子爆米花,多有趣……

外婆也来劲,特意找来一根三米来长、小碗口样粗的木杆,把木杆插在石鼓墩中间的圆孔里,最后,在木杆上端系上麻绳,扣上筛子。

谁料,真正的灾祸就在外婆使劲筛谷子那一刻发生了——一阵野风吹来,插在石鼓墩上的木杆轰然倒下。当时,鬼丫头正在用畚箕运谷子,而眼看那木杆不偏不倚砸向外婆头颅时,她迅速丢下畚箕,毅然直扑外婆。

“啪——”一个沉重的声响无情地宣告:鬼丫头倒下了,后脑勺上的伤口鲜血直流。

“快来人——”外婆扯破嗓门大喊。

可是晚了,一切都晚了!

……

外婆疯了,手里托着盛满金黄色稻谷的筛子,日日夜夜站在小屋门前的空地上,一边慢慢地筛呀筛,一边念叨着小霞的名字……

小丫头你终于长大了篇6

坐在座位上后,我就开始傻笑。后面的Cocor竟然能把人类起源到新中国成立到改革开放的历史年代背得一字不落,旁边的丢丢总是揣着Englishibook读得天昏地暗,前面的丫丫整天埋头死抄笔记,当她把8本笔记拿到我面前时,我汗毛都树起来了。我感叹说初三就造就了你们这几个精神分裂!他们仨感叹说初三就造就了你这个天才!

我没有努力却有让他们眼红的成绩,于是成了他们的公敌。丫丫这小丫头每次看着我的试卷就跟我叫嚣,龇牙咧嘴的恨不得把我给吃了。

我说,不要觉得不公平,世界本来是不公平的,我就不懂像我这样的人渣怎么就这样幸运呢!哈哈哈哈。

然后我就看到了丫丫要发作了,我赶紧识趣地闭上了嘴。

我说,不痛快就说吧。

她说,张坤你这次又优秀了,我又没及格。

张坤你为什么这么优秀,我怎么也赶不上你?

张坤你有好多女朋友。

……

然后她说着说着就哭了。

其实我喜欢你。

恩。。。喂!丫丫你这个臭丫头瞎说什么!

然后她又笑了,说是玩笑。我松了一口气,使劲在她脑门上敲了一板栗。她又抓狂了,不堪设想的后果。

新年要来了,我突然就想到小小了。我说是应该去看看她了。她现在是不是依然在埋头做题?或者依旧安静地发呆?如今,她又会叫谁替她回复情书呢?呵呵,这个让人担心的丫头!

元旦前学校的最后一个夜晚。下雪了。

我倚在灯柱下,看着来往的人群,安详地笑了。好久了,依然不见小小的影子。风吹得我瑟瑟发抖。

小小!我叫住了她。

恩?

我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我伸出手,手中是她最喜欢的犬夜叉海报。

什么?她并没有接。

傻瓜,看了就知道了。

她终于还是迟疑的接过去。我分明看到她脸上掠过一丝欣喜,但只是一瞬的时间。

是的,她当着我的面把海报撕了。没有一句话。

我说,小小……新年快乐。

她的一行泪自眼角滑过,然后转身迅速逃离。

我愣在那里,一切出乎我的意料。我本想着,她看到海报,会欣喜得发狂的,然后,我就可以尽情享受她久违的笑容。。。

我喊道:小小!跑过去拉住了她。她嚷嚷着张坤你这个混蛋!我笑了,将白色的长长的围巾取下来饶住了她的脖子,我想这条围巾是最适合她的。我说下雪了,喜欢么?

她说,张坤你不要这样。把围巾塞到我手里,然后就走了。没有留恋。

我静静地站在雪中,她的背影,被我的泪水模糊。我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在变?变得如此之快,以致我措手不及。我也渐渐讨厌起“物是人非”这个字眼了,恨到了骨子里……

转身,我看见了蝶儿。我的女朋友蝶儿。

我说,送你回家吧。

她说,恩。

一路上依旧是安静的寂寞。我知道她什么都不会说,因为她是蝶儿,她是我的女朋友蝶儿。

到了。她只是站着,并不挪步。我摸了摸她的头,帮她掸落了头上的雪花。我说,好了,进去吧。

她说,新年了……声音如此落寞。

恩,要快乐。

我希望你比我快乐。

傻丫头,别说了,回家了!

……

然后,我冲到超市,买了好多啤酒。我想我要尝尝醉生梦死的感觉。然后忘掉一切。包括小小。

新年了,听不到钟声,看不到焰火。只有我一人,与黑夜独处。

我想,新年了,是不是真应该斩断一切呢?我突然笑了,我大骂:张坤你的自欺欺人!张坤你永远都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张坤你天生的就只有让别人伤心的份!

小丫头你终于长大了篇7

背景:配乐《当兵的人》。(旁白)片马风雪丫口,位于我国云南省怒江州泸水县高黎贡山,通向中缅边境片马段的咽喉要道。这里海拔3153米,地势险要,自古以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19,英国侵占片马时,曾在这里修建碉堡工事,私立界桩;抗日战争期间,侵缅日军也曾在这里构筑碉堡,并与我远征军多次交战。这些侵略者妄图踏入怒江大峡谷掠夺各种宝贵资源。 然而,在1956年片马风雪丫口终于回到祖国母亲的怀抱,鲜艳而骄傲的五星红旗在祖国的天空迎风飘扬,因为这里有中国人民驻扎。尽管片马风雪丫口的物质供给非常困难,高原缺氧和风雪严寒的自然环境十分恶劣,是全军最艰苦的哨卡之一,但驻守在这里的官兵年复一年地坚守在哨卡,出色地完成了保卫祖国的神圣使命。1963年,国防部授予片马丫口哨卡“钢铁哨所——风雪丫口排”的荣誉称号,就在这一年除夕夜,总理亲自向驻守片马风雪丫口的战士打电话拜年,在全国被传为佳话。1979年12月,武警怒江边防支队接管片马风雪丫口。 1994年冬,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雪,丫口前后约50公里路段积雪均达2米深,导致丫口电力、通信、交通中断,严重威胁到10余名丫口边防官兵生命安全。

第一场景:片马风雪丫口大雪封山

(旁白)按《中国人民内务条令》规定,官兵每天6:30就必须起床出操,然而1994年冬天的一个早晨,片马丫口执勤排官兵没有一个人按时起床,到9时许,稍有一点“学问”的文书,按捺不住雪的诱惑,从温暖的被窝爬出,穿好军服,披着羊毛军大衣,兴冲冲走向营房走廊,兴奋得背诵伟大领袖《沁园春 雪》: 文书:丫口(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丫口(长城)内外,惟馀莽莽;大山(河)上下,顿失大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老兵不高兴地说:关小你的音量,别吵我们睡觉。文书嬉皮笑脸地说:不敢吵你“老爷兵”睡觉,来点音乐给你催眠,好吗? 老兵说:这还差不多。 文书兴奋地唱起:我爱你塞北的雪,飘飘洒洒漫天遍野,你的舞姿是那样的轻盈,你的心地是那样的纯洁……配乐《我爱你塞北的雪》 炊事员看文书不睡觉,就想使唤过来帮厨:文书班长,我这里遇到一点小问题,请过来帮忙好吗? 文书:好的,好久没有见过这样的雪啦!太美啦! 炊事员不乐意地说:好什么好,这样的鬼天气,吃什么?喝什么?烧什么?…… 文书打官腔地说:你担心个屁,天踏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再说还有组织、首长嘛!他们会千方百计想办法排忧解难嘛! 炊事员早就知道他来这一套:得、得、得,请弄点水来,我生火。 文书:好家伙,水都成冰啦!怎么弄? 炊事员:哼,你不是认为这样的天气好吗?雪再漂亮又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 (旁白)通过一半小时的努力,炊事员和文书终于把早点做好了,其实也是中餐啦! 排长:吹哨(配吹哨音),开饭! (旁白)饭后,官兵中有人欢喜有人忧,没有见过大雪的兵高兴,见识过雪灾的兵就担心生怕有万一。雪毕竟刚下一夜,官兵们还不怎么担心,就围着火炉打扑克、下象棋、聊天、看书、喝酒,氛围还算不错的,最高行政长官的排长,表面上也在嘻嘻哈哈(排长:来、来、来,我们打扑克、喝酒取暖、瑞雪兆丰年啊),但内心是在担心这里将有危险存在,毕竟通讯中断、交通中断,且雪发疯似“飘飘洒洒”,营区积雪快1米深。 (旁白)班长仿佛猜中了排长的心思,就把官兵改编《当兵的那一天》的歌曲伤感地吟唱。 班长忧伤地唱:我站在风雪丫口,举目望四方,看不见爹和娘,还有那可爱的姑娘……配乐《当兵的那一天》排长:吹哨(配吹哨音),集合!大家拿起铁锹、铁铲等工具,向姚家坪方向铲雪,铲一条生命通道,大家明白没有?兵们:明白。(旁白)十余名官兵迅速开展自救活动,由于雪一直在下,厚厚的积雪严重影响官兵铲雪进度。

第二场景:部队开展抗雪救灾工作

通信员再次急忙向指导员报告:报告指导员,丫口电台一整天没有信号。 指导员:知道,继续关注,一有情况及时汇报,快通知驾驶员准备出车,一班长、二班长和我前往丫口方向实地了解雪灾情况。通信员:是 (旁白)指导员来到离丫口还30公里的姚家坪,车辆已无法再前行,因为那里的雪都50厘米厚,指导员自言自语:今年的雪下得特奇,赶快归队,报告大队、支队。 指导员:报告大队长,姚家坪雪以有50厘米深,估计丫口的雪有1米多深,报告完毕! 大队长:你队做好救援准备,迅速成立救援队并原地待命! 指导员:是 (旁白)大队召开紧急会议,并由大队长向支队汇报片马丫口雪灾情况。 大队长:报告支队长,刚才接到机动队指导员电话报告,姚家坪雪以有50厘米厚,估计丫口的雪至少有1米深,请下救援命令吧! 支队长:请你大队迅速组织前指救援队开展救援工作,支队迅速成立抢险救灾处突队。 大队长:是 (旁白)姚家坪处,救援部队很快到达,他们不是前来赏雪观光的,而是救援被困的10余名生死与共的战友,这就是救援队员拼命铲雪的力量源泉。因积雪太厚,加之风雪交加,严重影响救援队员铲雪开道的进度,但官兵们坚决做到“不放弃、不抛弃”。期间,地方救援队也陆续前来救援。通过20天的努力,终于铲出一条人行道(当时没有铲雪机等机械)。

第三场景:片马风雪丫口官兵危在旦夕

(旁白)半个月过去了,道路还没有通行,丫口执勤排官兵已经没有任何蔬菜和罐头,今后每餐只能吃稀饭或干饭或……。战士们一想到这些可怕的未来,多数战士无精打采,处于极度绝望之中。这令最高行政长官的排长担心,那时,他不仅履行好排长职责;还要履行好指导员职责,做好官兵思想工作,稳定军心(排长:同志们,我们是军人,战场上我们都不怕死,难道被这“手无寸铁”白雪打倒?我们配是共和国军人吗?配是共和国军人吗?);排长更要履行好司务长职责,节约每一粒粮食,安排好每一顿伙食,最大限度做好后勤保障工作,确保救援物资到达后,绝不能某某战士因饥饿而……于是排长就鼓励大家:同志们,再坚持几天,我们就可以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有吃不完的食物,你们听救援部队说话声、铲雪声)(前方的救援队被山石挡住根本看不到,只能听到一些声音)。排长:炊事员炊事员:到排长:没有蔬菜和罐头吃,我们还是要想办法渡过难关啊!炊事员:排长,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有什么办法可想?排长:怎么没有,要么我来弄点“山珍”给大家开开胃胃。炊事员:哼!那是你排长大人的事情,我也要写封“遗书”,到时候让父母…… 呜呜地哭。(旁白)排长一个人跑到雪地里,弄两盘蚕豆大的石子,洗干净,油炸,放一些食盐和辣子面拌。 班长:排长在厨房做什么,怎么香喷喷的,我们去看看?

小丫头你终于长大了篇8

缩写 孙玮 赵萍

一个人看着自己在前面走,那种惊恐是深邃的。

第二章 两个自己

火车上,人很多。

所有的人都是陌生的,但桑丫能感觉到,有一双熟悉的眼睛在盯着她。她的注意力一直系在自己的短裤上,妈妈在那里缝了一个口袋,里面装着妈妈给她带的生活费。迷迷糊糊一直熬到天亮,终于到了她朝思暮想的北方。桑丫背着大包小包,随着大家走过地下通道,走向检票口。

背后传来吵闹声。回头看,有个高个子男人被拦住了,他好像没买票。

桑丫忽然想起,这个男人,很像她和朱玺在“汽车酒吧”门口看见的那个邋遢男人!后来,他在录像中露过头,又消失了……

有一块牌子把桑丫的目光吸引过去,那上面写着:带你去过去,来未来。那是她和“北方”约定见面时的暗号。

她的心一阵狂跳,偷偷看了一眼举这块牌子的人,正是QQ上跟她聊天的那个男人。他也看见了她,朝她微微笑着。桑丫是一个冷静的女孩,此时却有些慌乱。她掠了一下额头上的头发,径直朝他走去。

他笑吟吟地望着她。

她站在他的面前,安静地说:“我不是说来了以后我去找你吗?”

娄小娄放下牌子,说:“北京太大了,还是我来接你吧。”接着,他做了一个让桑丫永远不能忘记的动作:“你的鼻子上有脏东西……”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来。桑丫乖乖地等着。他用修长的手指在她的鼻头上拨弄了一下,动作很轻柔。桑丫闻到了他手上有股来苏水的味道。这一刻,桑丫感觉他就像爸爸。

他把桑丫的行李和背包都接了过去,说:“跟叔叔走。”

桑丫说:“我不叫你叔叔。北方。”

娄小娄说:“很好,那以后我就叫你南方。”

娄小娄开车载着桑丫行驶在繁华的北京大街上。

桑丫看着窗外,说:“我跟你想象中的一样吗?”

娄小娄说:“我早就画过你。”

桑丫说:“什么时候?”

娄小娄说:“三个月前。”

桑丫说:“你照什么画的?”

娄小娄说:“我照我心目中的你画的。”

说着,他从工具箱里抽出一张纸,递给了桑丫。

桑丫接过去看了看,瞪大了眼睛:“真像!”桑丫忽然不说话了,她打量着娄小娄的侧面,想:开车接自己的这个人,难道真的没有见过我?他和一直跟在自己背后的那个人,太像了,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呢?

娄小娄转头看了她一眼,问:“你在想什么?”

桑丫说:“你跟他太像了……”

娄小娄说:“谁?”

桑丫说:“那个总是跟踪我的人。刚才我又看到他了。”

娄小娄说:“他跟到北京了?”

桑丫说:“我知道,他不是常人。我来北京的前一天,他出现在我的卧室里,我俩对话了,他的话出现在纸上,我看不见笔的存在,只能看到一个个汉字写出来。我当时特别害怕,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还是通过高科技隐身了……他反复阻止我来北京,我不知道为什么。”

娄小娄说:“也许他怕你见到我。”

桑丫说:“为什么?”

娄小娄开玩笑地说:“没准儿,他是另一个我。”说到这里,他心里“咯噔”一下,他想起了桑丫说的种种怪象。莫非,自己被人复制了?或者,真有平行时空,另一个自己不小心掉到了这个世界?或者,那传真机,就是机器猫的时空穿梭机,奇门遁甲的传真就是开启时空之门的钥匙?未来的自己跑到了现在……娄小娄越想越头大,他实在搞不清自己到底出了什么事。

桑丫推了推他:“你怎么了?”

娄小娄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桑丫的宿舍有八个人,她被安排在上铺,靠门。

娄小娄说:“我家有一套房子,一直空着,就在你们学校附近,你住那里吧。”

桑丫说:“不合适。”

娄小娄说:“房子跟人一样,不能孤独,不然,它会老得很快。”

桑丫说:“那你呢?”

娄小娄说:“你指什么?”

桑丫说:“你也会老得很快。”

娄小娄说:“我不孤独。自从跟你认识之后,我就不孤独了。”

桑丫说:“谁知道你在QQ上认识多少阿姨!”

娄小娄哈哈笑了:“看看看,我还是你叔叔。”

在娄小娄的坚持下,桑丫到底住进了娄小娄的空房子。

娄小娄给母亲买了部手机。

他几个月没来看母亲了,这座楼似乎老了许多。楼道里没一个灯是亮的,黑糊糊的。有人“咚咚咚”地走下来,和娄小娄擦肩而过时,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楼道里太黑了,他们都没有看清对方。

娄小娄来到母亲家门口,敲响了门。母亲拉开门,说了句让娄小娄全身发冷的话:“你怎么刚走就回来了?落什么东西了?”娄小娄朝黑糊糊的楼梯看了看,转身就朝下冲去。母亲在门口喊:“你跑什么!”娄小娄追到楼下,外面一片漆黑,不见一个人影。娄小娄打了个冷战。

他慢慢爬上楼,母亲还站在门口等他,她说:“小娄,你看到什么了?”娄小娄说:“没什么。我给你买了一个东西,忘在车里了,刚才下去拿了上来。常叔叔呢?”

母亲说:“他出去遛弯了。你的嗓子好了?”

娄小娄随口答:“我没事。”母亲说:“你要小心!喉咙的病,严重了就会导致窒息!”

娄小娄从包里掏出那只手机:“妈,这是我给你买的。”

母亲说:“你给我买这么多手机干什么?”

娄小娄马上意识到,刚才,另一个“自己”肯定也送来了一部手机!他磕磕巴巴地说:“刚才那部……是送给常叔叔的,这只是送给你的。”

母亲说:“我俩都不出门,还用两部手机?能退吗?”

娄小娄说:“妈,你把我刚才给你的那部手机拿过来,我再看看。”

母亲从抽屉里拿出一部崭新的手机,竟然跟娄小娄买的手机一模一样――银灰色的诺基亚8800。

母亲盯住了娄小娄的衣服:“你刚才下去换衣服了?”

娄小娄支吾了一下说:“刚才我穿的是什么衣服?”

母亲迷惑地看着娄小娄,说:“一件棕色夹克,一件浅黄色衬衫,一条藏青色裤子……你换衣服干什么?”

娄小娄说:“一会儿我要去参加一个聚会。”

母亲说:“你在哪里换的?”

娄小娄说:“在……车里。”

母亲说:“你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

娄小娄说:“妈,你多虑了。什么事都没有。”

母亲又问:“刚才,你换衣服之前,我叮嘱你什么了?”

娄小娄顿时慌乱起来,低头看了看表,说:“妈,聚会要开始了,我得走了。”

说完,他拔腿就走。

这一天,娄小娄没去上班。有个大学同学来北京旅游,他带她去登长城了。

这一天,桑丫打开电脑,进入XP系统。她傻眼了:桌面上的蓝天野花不见了,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死”字,背景写满了莫名其妙的数字:234234234234234234234……谁进来了?

林要要整容失败,完全变成了丑八怪。她给娄小娄打了个电话,约娄小娄一起吃饭。

娄小娄见到她时,愣了愣,马上恢复了常态,避开她的脸,说:“快坐吧。”

林要要坐下来,一直盯着娄小娄。娄小娄没有再看她的脸,冲服务员喊:“上菜吧。”林要要的眼泪忍不住涌出来:“娄小娄,我是不是变了一个人?”

娄小娄看了她一眼,说:“是啊,刚才我都差点儿认不出你了。”

林要要说:“现在,我和你画的那个女孩有点儿像了吗?”

娄小娄叹了口气,转头看旁边,轻声说:“林要要,你怎么会做出这种傻事!”

林要要说:“娄小娄,我只想问你,你还爱我吗?”

娄小娄盯住她的脸,说:“林要要,你做我的妹妹吧。”

林要要痛苦地摇摇脑袋,说:“你还在拒绝我!你怎么这么狠心!为了你,我都把自己毁了!”

娄小娄激动地说:“你是林要要!为什么要变成别人?你变得了别人吗?”他平静了一下,声调柔和下来,又说:“做我妹妹吧,我会关心你一辈子。”

林要要“呼”地一下站起来:“永远不可能!”

林要要回到家,一直趴在床上哭。哭累了,她想起了那把蒙古刀,于是肿着眼睛爬起来,拿出磨石和刀,坐在地上,低下头,开始磨。

夜深了,空荡荡的房子里只有磨刀的声音:嚓,嚓,嚓,嚓,嚓,嚓。

林要要装着那把蒙古刀,继续跟踪娄小娄。

娄小娄下班后,去了芍药地那套房子。过了半个钟头,娄小娄带着一个女孩走了出来。

林要要觉得这个女孩十分面熟,想着想着,心里就像打碎了五味瓶――她正是娄小娄画中那个女孩啊!她看着娄小娄和这个女孩说说笑笑地钻进了车里,开走了。林要要的眼泪又一次流下来。

他和她一定去娄小娄家了。他和她一定会坐在林要要和娄小娄一起共进晚餐的那张桌子上。他和她饮酒作乐。他和她晚上会回到这个房子来。他和她将乘着酒兴缠绵到天亮……

林要要感觉到,这辈子她和娄小娄肯定没机会了。

除非还有一个娄小娄,一个归这个画上的女孩,一个给自己。可是,娄小娄怎么可能有两个呢?只有等到下辈子了。怎么才能快速到下辈子呢?

她的脑海里蹦出四个字――同归于尽。

周末,娄小娄带着桑丫逛王府井大街。在街口娄小娄给桑丫拍照时,不小心把胳膊划伤了,伤口挺深,鲜血汩汩流出来。他们找到了家药店,娄小娄走进去,买了点药和纱布,自己包扎上了,然后说:“好了,我们继续逛吧。”

两个人走出东安市场,继续前行。

丑陋的林要要远远地跟在两人背后。这时候她已经知道,这个女孩就是娄小娄在网上认识的,叫桑丫,现在在北京中医大学读一年级。

他们在路边买了两份冰淇淋,边走边吃。桑丫拉起了娄小娄的手,娄小娄没有拒绝,两个人就这样一直牵着手……

林要要想,怎样才能把他们分开。只有一个办法,扑上去刺死娄小娄,那时,女孩就会惊叫一声松开手,一步跳开。接着,林要要会用一只手握住娄小娄,一只手把刀刺进自己的胸口。这样,她就和心爱的男人永远在一起了。

在这里下手显然不是明智的选择。周围人太多,说不定,她刚刚刺死娄小娄,刀子就被人夺下来了……

在林要要和两个跟踪对象之间,隔着纷乱的背影。有个背影似乎一直挡在林要要前面。

这个男人穿着一件浅黄色正装衬衫,一条藏青色正装长裤。他总是用背影把自己遮住,好像他也在跟踪娄小娄和桑丫。

走着走着,这人终于回了一下头,林要要大吃一惊:这个人竟然还是娄小娄!她一下就愣住了。难道老天真的可怜自己,又给她复制了一个?回过神来再看,这人已经不见了。她举目四望,再也没有看到他的影子。难道,刚才是错觉?她使劲摇了摇脑袋。再找娄小娄和桑丫,已经找不到了。

4月23日越来越近了。

这年北京的春天,一改常态,不怎么刮风,却总是打雷下雨。

娄小娄驾车走在路上,快到家的时候,雨渐渐停了。娄小娄的视野里出现一个人的背影,他在慢慢朝前走。娄小娄看清了,这人穿着一件浅黄色正装衬衫,一条藏青色正装长裤!

娄小娄惊愕间,这个人忽然不见了!

娄小娄停下车,走出来,前后左右看了看,心里竟有些害怕。

他回到车里,关上车门,正要开动,另一扇车门竟自己打开了,接着,他听到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娄小娄……”娄小娄吓得一哆嗦,立即问:“你在哪儿?”

看不见的人说:“我站在你车门口。”

娄小娄问:“你是谁?”

看不见的人说:“你别管我是谁。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娄小娄说:“什么秘密?”

看不见的人说:“年月日,将在被,你千万小心!”

娄小娄惊恐地说:“年月日,将在被?我听不懂你的话!”

对方缄默了一下,接着车门“啪嗒”一声就关上了。

娄小娄四下张望,还是不见说话的人。娄小娄急忙开动他的车,掉转车头,直奔地下车库去了。

“年月日,将在被……”这六个字太古怪了,什么意思?他提醒自己千万小心什么?他百思不得其解。

桑丫放学后,想好好做一顿饭,请娄小娄来一起吃。正好娄小娄发来了一条短信:你在干嘛?桑丫说:我今天买了很多菜,要好好做一顿饭,正想请你来呢。

娄小娄回道:嗓子长了一块息肉,痛得厉害,说不出话来,吃东西也难以下咽。等好了再说吧。

桑丫:怎么搞的?

娄小娄:不知道。

桑丫:吃药了吗?

娄小娄:我是医生,不用你操心了。对了,我给你买了一条裙子,有空我给你带过去。

桑丫:谢谢。

桑丫坐在了沙发上,拿起娄小娄的照片,静静地看。

有人敲门。

她轻轻走到门前,通过猫眼望出去,门外站着娄小娄。他穿着米色T恤,黑色西裤,笑吟吟地朝上扬了扬手中的裙子。

她打开门,说:“我又不急着穿,这么晚了你还送来!”

娄小娄指了指嗓子,摇了摇头,然后走进来,坐在沙发上,指了指裙子,让她换上看看。

桑丫笑了。这是一条浅绿色的裙子,正是桑丫喜欢的颜色。几分钟之后,她换上了这条浅绿色的裙子,又换上了一件无袖白背心,姗姗走出来。

娄小娄上下看了看,眼神里透出浓浓的爱意。娄小娄拉着她的手,坐到了沙发上。他一只手轻轻搂着她的肩,另一只手在茶几上的便笺上写字。

娄小娄:你小心,我又看到那个人的踪影了。

桑丫:那个像你的人?

娄小娄:是的。

桑丫:好长时间没有他的踪迹了,我都感觉他在我的生活中消失了。

娄小娄:昨夜,我遇见他了,可是一转眼他就消失了。虽然他消失了,我却听见他对我说话了!

桑丫:奇怪,他能说话了,你却不能说话了。

娄小娄:说不定,我出现的地方,他就不能显形。他出声,我就不能说话。

桑丫:他说了什么?

娄小娄:他说――年月日,将在被。

桑丫:什么意思?

娄小娄:这句话一定被什么力量遮挡了某些内容。他说的应该是在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日,哪个人在哪个地方被怎么样了。

桑丫赞许地点了点:嗯。

娄小娄:我想他要说的是……

这时候,一声惊雷在窗外炸响,把桑丫吓得一哆嗦。接着,娄小娄手中的笔就写不出字了。

桑丫看了看娄小娄,跑进书房,从书包里又掏出一支笔,递给了娄小娄。娄小娄又在纸上试了一下,还是写不出来。

两个人不安地互相看了一眼。

娄小娄干脆用手指在茶几上写字,写得很大。桑丫紧紧盯着,看了半天,她皱起了眉,说:“你写的是什么字啊?繁体?我不认识!”

娄小娄愣了愣,站起身,走到书房,拿出字典翻起来。

桑丫明白,他想把一些字指给她看,可是,他翻来翻去,似乎找不到他需要的字!娄小娄沮丧地摇摇头,用动作比画起来。

桑丫说:“哑语?”

娄小娄使劲儿点点头。

桑丫说:“好,你想说什么,比画出来,我明天买一本哑语方面的书对照一下就明白了。”

娄小娄突然像小丑一样乱扭起来,动作很不协调。好像他突然变成了木偶,被几条看不见的线牵扯着,他的身体一下下扭动,露出惊恐和痛苦的表情。桑丫一下站起来,紧紧抱住娄小娄。

过了好长时间,娄小娄才渐渐安定下来。

桑丫突然说:“娄小娄,今天夜里你别走了,在这里陪我吧。”娄小娄睁眼看了看她,表情有些吃惊。桑丫又说了一遍:“仅仅是陪我,好吗?”娄小娄点点头,紧紧抱住了她。

两个人合衣躺在床上时,外面的雷雨消退了。

他们没有关灯。

桑丫有些困倦,她聆听着娄小娄的呼吸声,轻轻抚摸着娄小娄的下巴,鼻子,额头,头发……摸着摸着,她停止了动作:“你理发了?”娄小娄摇了摇头。

桑丫有些疑惑了。最后一次她和娄小娄在一起逛王府井,是三天前的事情,那时候,娄小娄的头发比现在长许多。娄小娄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又急忙点了点头。

桑丫的头皮炸了――这个人是娄小娄吗?

娄小娄似乎从她的眼睛里发现了什么,闪过一丝慌乱。他用手把桑丫的眼皮合上,不让她再看他,然后轻轻拍着她,示意她该睡觉了。桑丫的心狂跳起来。

这个人是不是一直在背后跟踪自己的那个人呢?

她低头看了看娄小娄的胳膊。三天前,两个人逛街的时候,娄小娄这条胳膊不小心被雕塑划了一条大口子,短短三天时间,即使愈合了,也会留下伤痕,可是,这个人的胳膊上根本没有一点儿伤痕,很光滑。桑丫怀疑自己记错了,她又抽出娄小娄的另一条胳膊看了看,也没有任何伤痕。

桑丫坐了起来,告诉他自己去一趟卫生间。她走到客厅,四处寻找手机――她要给娄小娄打电话!可是找了半天,她都没有看到自己的手机。这时候,她才想起来,手机放在卧室的梳妆台上。

她摸了把剪刀,装进了口袋。

她走到了卧室门口,停了一会儿,一咬牙,走了进去。然后,她直接走到梳妆台前,拿起了手机。她冲“娄小娄”笑了笑,说:“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要给妈妈打个电话。一句话就完了。”

她慢慢地按下了娄小娄的号码。里面传来了接通的声音,但是房间里并没有电话响!桑丫的内心一紧,她已经确定,眼前盯着自己的这个人不是娄小娄!

电话接通了。

娄小娄说:“桑丫,都一点了,你怎么还不睡啊?”桑丫说:“妈,你要尽早来看看我。”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电话急切地响起来。桑丫没有接,一定是娄小娄打回来的。她只是摸了摸口袋里那把剪刀,对准了床上那个不知是人还是别的什么的东西,然后慢慢后退。床上那人一下坐起来,吃惊地看着她。终于,桑丫猛地拉开卧室门,一下子就冲了出去。她一气冲到楼下,跑到小区门口才停住。

有辆车开了过来。桑丫抬头看去,正是娄小娄那辆银灰色宝来。车停下来,熄了火,走下一个人。这人穿着一件浅黄色正装衬衫,一条藏青色正装长裤。

桑丫揉了揉眼睛,心中生出一丝寒意。她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娄小娄。或者两个都不是?她没有露头,继续观察这个娄小娄。

他下了车,朝上面看了看,又朝四周看了看,然后快步朝楼门走去。如果这个人真是娄小娄,那么他走进那个恐怖的房子,肯定有危险……

这时,桑丫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站起来喊了一声:“娄小娄!”这人愣了一下,停下来,猛地转过身。他问:“桑丫,你站在这里干什么?”桑丫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地盯着他。

他越来越近了。当他离桑丫还有几米远的时候,桑丫突然叫道:“你站住!”

这个人愣了一下,马上停住了。桑丫说:“你是谁?”这人说:“我是娄小娄。桑丫,你怎么了?”桑丫说:“那你告诉我,你的胳膊怎么了?”

“你怎么问这个?”

“楼上还有一个娄小娄,我现在不知道你们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你必须回答我的问题!”

这人说:“我们逛王府井的时候,我的胳膊划了一个口子……”

桑丫又问:“刚才我给你打电话了吗?”

“你不打电话我怎么会深更半夜跑过来?”

桑丫说:“我在电话里说什么了?”

“你说,妈,你要尽早来看看我。你为什么会说这句莫名其妙的话?”

桑丫有点儿相信他了。

她又问:“放学之后,我们通过短信吗?”

这个人说:“没有。”桑丫的心又提起来了:“我们明明通过短信的!”

这个人说:“今天我确实没有跟你通过短信!”

桑丫说:“你是不是给我买了一条裙子?”

这个人说:“没有。”

桑丫想着想着,似乎明白了什么。她说:“下午五点多钟的时候,你有没有离开过你的手机?”

这个人想了想,说:“哦,离开过。我去医务科查一个病历,大约离开诊室半个钟头吧,没带手机……”

桑丫说:“你的嗓子没长息肉?”

这个人说:“没有。”

桑丫静默了一会儿,说:“计划太周密了……”

这个人说:“你说什么,桑丫?”

桑丫说:“另一个你出现了,他来了我家,我以为他是你。他现在就在房间里,我发现不对头,就跑了出来……”

虽然这样说,但桑丫并没有接近面前的这个娄小娄。她依然保持着警惕。

这个人说:“走,我们上去看看。”

桑丫迟疑了一下,终于走了过来。走了两三步,她又停下来,盯住了面前的这个人。

这个人说:“我是娄小娄,不要怕!”

桑丫突然问:“你怎么穿上了这身衣服?”

昨天早晨,娄小娄正准备穿衣服的时候,他愣住了:他的衣服不见了。

他清楚地记得,他睡觉之前把衣服脱在了床头柜上,现在,床头柜上空空如也。

他四下看了看,头皮一下就炸了:在床边,整整齐齐地放着一身衣服――那是一件浅黄色正装衬衫,一条藏青色正装长裤。

他傻傻地想了好半天,也没想通这是怎么回事。

唯一的解释是:昨夜,另一个自己,那个会隐身的人,穿过墙壁,潜入了他的家。他把自己的衣服穿走了,又把他的衣服留下来……

上班已经迟到了。

他爬起来,打开衣柜,以前的衣服都没有洗。他拎起那个人留下的衣服看了看,直接穿上了,然后驾车去单位。

他忙活了一天,晚上,想给桑丫打电话,告诉她这些事,又不想让她害怕,于是就没有打。

电话响起来,是桑丫的。

桑丫只跟他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就挂了电话。

她一定是遇到了麻烦,娄小娄第一个念头就是:那个复制人今夜并不在自己的房子里,很可能在桑丫的房子里出现了……

他再打电话,桑丫就不接了。

他的心提起来,穿上衣服,驾车就跑来了。

现在桑丫问他:你怎么穿上了这套衣服?

他说出实情之后,桑丫才彻底信任他。她走过来,抱住娄小娄,把头扎进他的怀里,抽抽搭搭哭起来。

在娄小娄眼里,桑丫从来都是坚强的。这一刻,他才感觉到她是个女孩,是个小孩。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说:“宝贝,不怕。走,我们上去看看。如果他还在,我们就跟他谈一谈,问问他到底是谁,到底想干什么。今天,我和他必须有个了结。”

桑丫止住哭泣,说:“我担心……”

娄小娄说:“有我在,你不用怕。”

房子里面黑糊糊的,没有任何动静。

娄小娄打开了客厅里的灯,没人。打开了书房的灯,没人。打开了卧室的灯,没人。打开了卫生间的灯,没人。打开了厨房的灯,也没人。

他又检查了所有的窗帘后面,还有各个衣柜,都没有发现什么。

他回头看了看桑丫。

桑丫说:“他确实来过!他还跟我躺在了床上……”

说到这里,她的脸有点儿红,又解释道:“他似乎来告诉我什么秘密,但是好像有种力量就是不允许他说出来。我很害怕,就让他留下来陪我了……我是让你留下来陪我的,我并不知道他不是你。”

娄小娄说:“天亮还早,今天晚上我陪你。”

桑丫点了点头,说:“就是你想走,我也不会让你走!”

娄小娄轻轻抱住桑丫,说:“如果你让我一辈子都不走,我就会一辈子留下来陪你。”

桑丫说:“那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两个人合衣躺在了床上。桑丫紧紧地抱着娄小娄。

桑丫说:“你要有一个防伪标识,这样,我才能确认你是你。”

娄小娄说:“他连一个大活人都仿造出来了,何况一个防伪标识呢?”

桑丫说:“那……我们定个暗号吧。”

娄小娄说:“这主意好像不错。”

桑丫说:“有了暗号,即使到了下辈子,你变成了一把土,我变成了一根草,我们也能互相认出对方来。”

娄小娄说:“用什么做暗号呢?”

桑丫说:“我想想……”

娄小娄忽然说:“你不要说出来,用短信发给我吧。”

桑丫明白娄小娄是什么意思,不由打了个冷战,惶恐地四下看了看。

娄小娄坐起来,从梳妆台上拿起她的手机,递给她。她想了想,给娄小娄发了五个字:带我去过去。

娄小娄收到之后,回复道:带你来未来。

然后,两个人同时把短信删除了。

娄小娄说:“不过,这个暗号只能用一次。”

桑丫说:“为什么?”

娄小娄说:“我们看不见他的存在,在我们对暗号的时候,他什么都听得见。因此,我们的暗号要不断改变。”

桑丫说:“白色恐怖。”

34岁的娄小娄和17岁的桑丫抱在一起,睡了。

有个人穿着米色T恤,一条黑色西裤,静静地在黑糊糊的楼道里站立着。我们看不见他的表情。

第二天下午,娄小娄来学校看桑丫。

走在操场上,桑丫说:“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

娄小娄说:“哦,明天就是4月23号了……我一直不太重视自己的生日。不过,去年,冒出6个女孩要陪我一起过生日。”

桑丫说:“听了让人生气!”

娄小娄笑了,说:“今年,只有我们两个人。”

桑丫说:“我给你做一桌菜!你把酒买回家来,我要跟你喝酒。”

娄小娄说:“不要在家做,太累。你放学之后等着我,我接你。”

桑丫不再坚持,不过从眼神里看得出来,她已经打定了主意。

两人在一条长椅上坐下来,桑丫说:“4月23日,我总觉得这个日子似乎跟我也有什么关系……”

娄小娄说:“什么关系?”

桑丫说:“想不出来。”

娄小娄说:“是你哪个亲人的生日吧?”

桑丫说:“不是。”

娄小娄说:“哪一年的这一天,你得过什么奖?”

桑丫说:“不是。”

娄小娄说:“那就是哪一年的这一天,你被老师骂了一顿。”

桑丫说:“不是。”

娄小娄说:“那是什么?用你的直觉思维想。”

桑丫说:“这一天好像是我的一个什么日子……”

娄小娄说:“也许……多少年以后,将有一个男孩出生,这个男孩是你的儿子。”

桑丫说:“他的名字就叫娄小娄。”

娄小娄说:“他的爸爸一定得姓娄才行。”

桑丫说:“他爸爸也叫娄小娄。”

娄小娄愣愣地看了看桑丫。桑丫笑了,说:“这个世界上肯定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叫娄小娄的。”

娄小娄说:“至少有两个。”

林要要跟踪娄小娄来到了中医大学,就知道他来找桑丫了。过去,她每次看到娄小娄和桑丫在一起,心里就充满了仇恨。现在,仇恨已经消弭。她感觉她和桑丫都是娄小娄的女人,她是妻,桑丫是妾。在阳间,是娄小娄和桑丫在一起的日子。在阴间,是娄小娄和她在一起的日子。

她把下手的时机选在了2007年4月23日。

她不会像某些人那样,失恋之后一个人殉情。她一定要和娄小娄一起走。即使另一个世界存在的可能性只有万分之一,她也要紧紧抓住。

这天夜里,娄小娄在单位处理他从医生涯遇到的唯一一件医疗纠纷,很棘手,很晚才到家。

打开衣柜放外套时,他发现那件浅黄色正装衬衫和那条藏青色正装长裤不见了。他丢失的那件米色T恤和那条黑色西裤挂在上面,像个悬空的人。

他马上意识到,那个人又来过了!

这个家里,好像生活着两个人,往往是,他外出了,另一个就回家了;他回家了,另一个就外出了。即使两个人都在家,互相也看不见。另一个人穿腻了一套衣服,就挂在了衣柜里,换上他刚刚脱下的衣服。他穿腻了一身衣服,就挂在衣柜里,换上另一个人刚刚脱下的衣服……

可是,他到底是怎么一次次进来的呢?

如果另一个自己不会穿墙遁地,一定就有这套房子的钥匙。可是,娄小娄的钥匙只有一把,一直装在口袋里啊,难道被人复制了?

那个人不但复制了这套房子的钥匙,一定还复制了汽车的钥匙,复制了单位诊室的钥匙,复制了桑丫那套房子的钥匙……

娄小娄不关心财产。如果这个噩梦一样的幻影,在他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他宁愿把全部的财产都给他,只要留下桑丫就行了。

他走进书房,看到桌子上有一张纸,上面写着:祝我们生日快乐。

他仔细观察这些字,竟和自己的笔迹一模一样。

娄小娄实在太累了,走进了卧室。

床下传来了响声。好像一只老鼠跑过,好像床上什么东西掉下去了,好像一个人躺在床下实在不舒服,轻轻动了动身子……

他一骨碌坐起来,床下已经钻出了一颗脑袋。这个人麻利地爬出来,站起身,静静地看着娄小娄。

月色不明不白,他的脸黑糊糊的。

娄小娄怔住了,他和这个人对视了一会儿,脑袋突然就大了――这个人就是他自己!

他颤巍巍地问了一声:“你……是谁?”

对方不说话。

娄小娄又问:“你想干什么?”

对方还是不说话。

娄小娄说:“我报警!”

对方的眼里竟然流出两滴液体,在月光下,娄小娄看到那是眼泪。接着,这个人猛地抽出一把雪亮的东西,那是菜刀,那是娄小娄家的菜刀!娄小娄急忙后退,靠在墙上,这个人已经扑过来,挥刀就砍。

娄小娄本能地一闪身,竟然躲过去了,他一边抓起被子护住身体,一边跳下床。对方的刀一下下砍在被子上,娄小娄已经冲到了卧室门口,撒腿就朝外跑。

他跌跌撞撞跑到楼下,一直朝小区大门口奔跑。

一个保安在门口走动,他见娄小娄跑过来,迎上来问:“先生,怎么了?”

娄小娄冲到他旁边,回头看了看,甬道静悄悄的,并不见另一个自己追上来。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又看了看双手,没有血。接着,他又看了看胳膊和腿,都没有受伤。他这才说道:“我家有歹徒!”

保安问:“几个?”

娄小娄说:“一个!”

保安问清了楼号,然后说:“你待在这里不要动,我马上带人去看看!”

说完,他拿起对讲机,开始呼叫同伴。讲清了情况,他们一起朝娄小娄家跑去。来到娄小娄家楼下时,另一个娄小娄迎面走过来,手里拎着一把菜刀。保安说:“你不要插手了,赶快报警!这里的事我们来处理!”

“娄小娄”看了看他们,没说什么,顺着甬道朝远处走去了。远处一片漆黑。

三个保安放慢脚步,走进楼门,一步步朝楼上逼近。

林要要躺在床上,怀里紧紧抱着手机。她在等待娄小娄的消息。短信突然响了。

林要要的心一下就狂跳起来,她等了好半天,才把手机慢慢举到眼前――竟是一条莫名其妙的广告。林要要一下就把手机扔到了地板上。

外面的天阴了,月光渐渐消隐。林要要消失在黑暗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中传来磨刀的声音:“嚓!嚓!嚓!嚓!嚓!嚓……”

桑丫睡得很香。

她梦见艳阳高照,蓝天如洗。她在浩鸿小区南面的菜市场买了很多菜,经过死胡同回家。走到第五个拐弯处的时候,出现了一位老人,慈眉善目,有点儿像画上的寿星。他笑吟吟地对桑丫说:“小姑娘,怎么买这么多菜啊?”

桑丫说:“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老人说:“来,坐下喝点儿茶水吧,我泡的,尝尝。”

桑丫说:“我还急着回去烧菜呢,谢谢您。”

老人难过地说:“唉,都走过去17个人了,没一个愿意喝我的茶……”

桑丫停下来,笑了,说:“您为什么非要别人喝您的茶呢?”

老人说:“人老了就寂寞,总想着给别人做点儿什么。”

桑丫说:“大爷,我来尝尝吧。”她就放下手中的菜,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一股清香沁人肺腑,老人笑得很灿烂,死胡同陡然焕然一新,房檐上的鸽子呼啦啦飞上天空……

桑丫谢过老人,拎起菜快步走回家。她的手艺出奇得好,一桌菜肴,色香味俱全。烛光闪烁,音乐飞扬。娄小娄戴上了五颜六色的帽子,满脸幸福。爸爸竟然也赶到了――他被提前释放,并没有回家,直接就来北京见桑丫了。桑丫说:爸,你怎么来的呀?

爸爸说:你猜。

桑丫说:飞机?

爸爸摇头,说:不是。

桑丫说:火车?

爸爸还是摇头,说:不是。

桑丫说:那你是怎么来的呀?

爸爸神秘地说:我、是、飞、来、的。

同一天夜里,桑丫的爸爸在囚室里,做了一个怪梦。

他梦见了密云小区,梦见了他的家。

天更蓝一些,云更白一些,空气更纯净一些,世界更安静一些……哦,这是10年前的时候,桑丫才四五岁的样子。

吃完晚饭,他牵着桑丫的手,准备出去玩。

妈妈说:“让她自己出去吧!孩子早晚要长大。”他想了想,说:“桑丫,你自己出去玩,可以吗?”桑丫说:“爸爸,我能找到家的!”

他慢慢松开了桑丫的小手,感到心里一空。他说:“你只能在门前玩,不能越过对面的楼。听到了吗?”桑丫说:“知道啦!”

他说:“天黑的时候,不许贪玩,必须回家。听到了吗?”桑丫说:“知道啦知道啦。”她已经急不可耐了。

他又说:“不要跟陌生人说话。即使对方是熟人,也不要轻易相信。要是他要领你离开小区,你就赶快朝家跑,喊爸爸,你也不要相信所有的警察,因为还有假警察……”

桑丫说:“知道啦知道啦知道啦!”

他觉得,对于他的心头肉桑丫来说,全世界都是不安全的,除了自己。他给桑丫带了一瓶水,然后,桑丫就像个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地跑出去了。听到她跑出了楼门,他就坐立不安起来,不停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终于,他拉开门,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楼下静悄悄的,没见到桑丫的影子,只看到她带的那瓶水,静静地放在路旁。他一下就慌了,大声喊起来:“桑丫――桑丫――”

没有人答应。

在梦中,小区似乎有四个门。他转了一下,不知道该冲向哪个门。最后,他狂奔着冲向了正门。

一个保安在值班,他一边跑向保安一边喊道:“你见我女儿了吗?”他几乎天天带桑丫在小区里玩,所有保安都认得这对父女。

保安说:“她出去了。”

他颤抖着问:“跟谁出去的!”

保安说:“一个老头。”

他大叫起来:“你为什么不拦住她?”

保安说:“她都是大学生了……”

他顿时怒不可遏,吼道:“她才是几岁的小孩!”然后,像失常的野兽一样冲出了小区大门。

可是外面人来人往,上哪儿追寻他的心肝宝贝?

他沿着大街,一直朝前跑,一直朝前跑,一直朝前跑……

他竟然跑出了市区,看到了一片青草地,上面侧躺着一个小女孩,那是桑丫!

他快步跑过去,却看到桑丫安静地闭着眼睛。黄昏的风,一下下撩动着她的黑头发和花衣衫。他抱起桑丫,握住她冰凉的小手,使劲摇了摇:“桑丫,你怎么了?”桑丫没有睁开眼睛。

他又喊:“桑丫,爸爸来了,爸爸来了啊!”桑丫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他呆了一会儿,把脑袋慢慢贴在了桑丫的心口上。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的心跳声。刚才她还像小兔子一样欢蹦乱跳,刚才她还说:爸爸,我能找到家的……

两行泪从他的眼角滚下来。

他突然抱紧了桑丫,在风中号啕大哭:“桑丫,从现在起,爸爸再也不会撒开你的手了!给爸爸一次机会吧……”

他哭着哭着,哭醒了。他觉得,刚才的梦是个预兆,桑丫很可能要出什么事。可他却不能去看望她,没有时间,什么都干不成。

突然,一个念头在他心里跳出来:越狱。

这几天,犯人们一直在野外修路。他在监狱里表现良好,每次劳动的时候,都可以自由走动。明天,趁警察不注意,迅速冲进树林中,一直跑,很可能能逃出去。他回忆那里的地形,觉得有几分成功的把握。

如果不逃跑,他也快要出狱见到桑丫了。万一被抓回来呢?肯定要加刑。桑丫盼他盼了11年了,他却又一次让她陷入绝望的深渊……

想来想去,他放弃了越狱的念头。

再次睡着之后,他又做了一个梦,它竟和前面那个梦一模一样!

他再一次哭醒了。

这时候,已经是半夜了。爸爸暗暗下了决心,明天一定越狱,扒火车去北京,看他的女儿桑丫!如果桑丫没什么事,那么他就安心了,哪怕再加刑10年!

接下来,他开始考虑每一个越狱的细节,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感到万无一失了,才迷迷糊糊地睡去。他又做梦了,重复的梦……

他和其他几十个囚犯,坐着有铁栏杆的大卡车,来到了野外修路的工地。

总共有6个全副武装的警察,其中4个站在高坡上监视工地,两个在车里聊天。不远处就是那片茂密的树林。树林那一端,是一个很陡的山坡,山坡下种着一片庄稼,跑过庄稼就是公路。刚才,囚车就是从那条公路绕过来的,他在车上观察得十分仔细。

他已经计划好,如果逃跑之后被警察发现追上来,他就从那个山坡滚下去。然后,再顺着公路跑到不远处的一个集镇。

两个站在高坡上的警察一前一后朝囚车走过去了,他们可能去抽烟了。现在,高坡上只剩下一胖一瘦两个警察了。那个瘦警察对爸爸比较好,爸爸在监狱里写黑板报,经常跟他打交道。

爸爸举起手来:“我要解手。”瘦警察说:“快去快回。”

爸爸跑到路边的草丛中,蹲下来,抬头朝远处看了看,囚车里的4个警察并没有注意他。他又看了看高坡上的两个警察,他们在说话,瘦警察还笑着捣了胖警察一拳。

时机到了。

他迅速朝树林冲过去。其实他并没有解开裤带。

背后传来警察的喊声:“站住!”

爸爸的脚下一滑,差点儿摔倒。他一下就站住了。

他回过头去,看见两个警察从后面追了过来。他突然大声喊道:“求求你们别追了!我只想看看我的女儿!你们让我看她一眼,我很快就会回来!求求你们!”警察厉声喝道:“你站住!”

爸爸转过身,继续朝前跑。

如果前面是国王的宝座,如果前面是全世界的财富,如果前面是一个绝世美女,如果前面是一个永生的机会……他可能就停下来了。可是,前面是他的女儿桑丫!

她有危险了!

她在等爸爸去救她!

警察又喊道:“赶快站住!不然开枪啦!”

爸爸一边跑一边哭着喊:“我看我女儿一眼就回来!她被一个老头带走了!她遇到危险了!”

这时候,他的眼里已经没有了树林,没有了山坡,没有了公路,只有桑丫的面容。他朝着他的桑丫奔去。

一声清脆的枪响,一颗子弹从他的脑袋旁边飞了过去,他听到“嗖”的一声。

他抖了一下,继续朝前跑。

又一声清脆的枪响,一颗子弹射进了他身后的田地里,“扑”的一声。

他踉跄了一下,继续朝前跑。

又一声清脆的枪响,一颗子弹射进了他的脑袋。那一刻,天地之间陡然变得红彤彤,好像全世界都在流血。桑丫在无边无际的红色中,朝他笑着,说:“爸爸,爸爸,你快点儿跑呀!”

爸爸被子弹射中之后,又歪歪斜斜朝前跑了十几步。这个地方离北京还有一千多公里。

他跑出了十几步。

桑丫喊:“爸爸,爸爸,你别停下呀!快跑,快跑!你能行的!”

从小到大,在桑丫眼里,爸爸无所不能。她要蟋蟀,他就能在石缝里给她捉到蟋蟀。她要蜻蜓,他就能在半空中给她捉到蜻蜓……

可是,现在他让女儿失望了。他“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然后,慢慢躺在了杂乱的草丛中。

这一天,离他出狱还有433天。

小丫头你终于长大了篇9

求学路上 与你相遇

农村信用社的取款机是丫丫除了教室、宿舍、食堂外最常去的地方。有时一两个月回不了一次家,爸爸就把生活费存到信用社的银行卡上,丫丫每周去取一次钱。小小的取款机,传递的却是父母对丫丫浓浓的爱意和关心。

在丫丫儿时的记忆里,最喜欢的就是趴在爸爸的肩上,跟着爸爸去信用社办理业务――身为农民的爸爸兼任着信用社的村组代办员。小时候丫丫总是问爸爸,为什么我们有那么多钱存啊?爸爸摸摸丫丫的头说:“傻孩子,这不是我们的钱,这都是大伙儿的钱。大伙儿信任爸爸,所以由爸爸代他们去信用社存钱。爸爸就是一座桥梁,一头连着大家伙儿,一头连着信用社。”

镇上的信用社只有两间平房大,里面只有两位阿姨,爸爸拿回的存单都是手工写的。每次丫丫趴在柜台外,看着玻璃里的阿姨不停地写啊、算啊,两手飞快地拨弄着算盘,丫丫总是羡慕极了!她觉得阿姨的手真神奇!爸爸回到家,也有自己的一本手工账,他总是拨弄着算盘算到很晚,有时丫丫便在噼里啪啦的算盘声中睡着了。从那时起,丫丫便爱上了这节奏明快的算盘声,总是幻想着自己坐在玻璃后面熟练地拨弄着算盘。

上学时,老师让大家说说自己的理想,别的小朋友的理想都是当科学家、老师、医生,唯独丫丫说,我想去信用社,想像阿姨们一样飞快地拨打算盘。到了高中,虽然丫丫已经不再跟爸爸去信用社办业务了,可每周从信用社取款机里取生活费时,丫丫总能从这小小的机器中想起自己那个大大的梦想。

大学时节 有你相伴

经过多年苦读,丫丫终于考上了自己心仪的大学。享受着大学的自由自在,终于可以把高中压扁的自己立体化,去尽情地呼吸青春的空气,发展自己的爱好。丫丫从心底感激着对自己辛勤教导的老师们,还有一直陪伴自己左右的父母亲人们,更有为自己提供了无息助学贷款的信用社。

当年沉浸在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喜悦的同时,丫丫一家又为大学的费用发了愁。爸爸在接到录取通知书的晚上独自一人抽了一包烟,盘算着去哪儿借钱。最后,爸爸说,不行到信用社问问,看能不能帮帮忙。

丫丫又一次跟着爸爸走进信用社,昔日的两间平房已经被三层小楼所代替,楼上“农村合作银行”的牌子分外醒目。推开门,大厅里整齐地摆放着几排座椅,很多人坐在椅子上等候着;大屏幕上正播放着信用社网银的宣传视频;客户经理微笑着指引客户填写单据。柜台里,一排排电脑井然有序地排列着,噼里啪啦的敲击键盘声此起彼伏。看着眼前的农信社,丫丫一时竟蒙住了,觉得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银行主任了解了丫丫的情况后说,可以提供助学贷款,上学期间是不收任何利息的。爸爸握着主任的手,激动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丫丫说:“谢谢合作银行为我提供的帮助,希望有一天我能回报它。”主任却说:“你好好学习就是对我们最好的回报!”

从农合行出来,丫丫的梦想有了小小的改变,她憧憬的对象从农信社的阿姨变成了农合行的哥哥姐姐。

工作之季 一生相随

大学四年很快忙碌而充实地成为了过去式。毕业找工作的时候,同学们都关注着大城市的工作机会,唯独丫丫时刻关注着农信社的校园招聘,生怕错过。经过紧张的笔试、面试,丫丫终于如愿回到了她所憧憬的、熟悉的地方,成为了一名信合人。

小丫头你终于长大了篇10

尽管乳腺癌早已成为我国城市妇女第一位高发恶性肿瘤,普通中国人对它已不感到陌生,但像朱莉那样,用完全坦然和自信的态度面对这一疾病,对大多数中国女性来说,还并非易事。除了死亡的威胁,她们更怕面对第二性征残缺的哀痛。

女人如果失去,继而失去的还有可能是什么?首当其冲的可能是爱人、婚姻、家庭……然而,本刊记者历时两个多月,深入采访了多位乳腺癌病患和乳腺专科医生发现,真实的故事并不像我们想的那样只有悲凉。

丫丫:

“我得病,是不听妈妈话的报应吧”

百度百科上说,乳腺癌的高发年龄为45至55岁。事实上,随着生活方式的改变,乳腺癌早已不是中老年妇女的专利,它正毫不留情地朝青少年女袭。你可能觉得,如果你不像朱莉那样有家族遗传史,乳腺癌就和你沾不上边。事实上,乳腺癌仍是一种成因不明的病,真实病患当中,有家族遗传史的仅占5%至10%!丫丫,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便这样“毫无根据”地中招了。

1989年出生的丫丫今年25岁,很难想象,她已能像聊陈年往事那样淡然地谈起乳腺癌这样的生死劫。2009年,她被确诊罹患乳腺癌时,只有19岁。

丫丫从小父母离异,跟着母亲和姥姥生活。尽管缺少父爱,丫丫却得到了母亲、姥姥、舅舅、舅妈的加倍娇宠,因此成了一个任性叛逆的小女孩。2007年,17岁的丫丫还在上中学,因为马上要考试,她特别想要一台学习机。妈妈答应第二天下班就带她去买,可是第二天下午,妈妈偏偏跟客户谈生意,回家晚了。书店关门了,学习机没买成,丫丫不听妈妈的解释,大发脾气,跟妈妈吵了一架就跑到姥姥家去了。她万没想到,这是她和妈妈见的最后一面。

第二天,妈妈,死于车祸;丫丫,成了“孤儿”。

丫丫没跟姥姥说过,可她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妈妈的死是她不听话造成的!这想法令意外丧母的丫丫心情更加沉重。

妈妈去世后不久,丫丫就发现自己刚刚发育的里有一个“小豆粒”,有时候摸得着,有时候摸不着。天真的孩子不知道是病,还觉得“小豆粒”能隔着皮肤来回滚动,很好玩,直到2009年初,“小豆粒”长成了“大肉枣”,才想起去检查……

丫丫是全家最后一个知道自己得乳腺癌的人,听说的时候,她“哇”地哭了,心里的第一个想法是:“报应吧!这是我不听话、不懂事的报应吧!”

丫丫出生的河北小城,人们结婚都早,那时,19岁的丫丫已经有了一个大她3岁、谈婚论嫁的男朋友,两人感情很好。第一次去北京看病,男朋友还陪着。第一次化疗,丫丫吐得很厉害。男朋友很喜欢吃包子,可丫丫闻不了那个味儿,男朋友就等丫丫睡着了,把凉包子拿到楼道里去吃。从前,两个小人儿还会为了去哪儿玩、听谁的而吵嘴,丫丫病了,男朋友对她更加体贴,更加谦让。可他们的爱情,还是因为这场病遭遇了致命的打击。

男孩的父母怎么也不同意儿子和一个得乳腺癌的女孩结婚。“人家家里不同意,不要耽误人家。如果是他得这个病,我也不会同意你和他在一起,不要再联系了。”姥姥也这样命令丫丫。

尽管两家大人都反对,丫丫和男朋友还是断断续续坚持了半年,直到男孩的父母开始给男孩安排相亲。男孩拒绝相亲,他母亲哭得痛彻心扉。丫丫就和男朋友谈了一回,电话谈的,先是丫丫哭,接着男孩也哭,两个人没说话,直哭了半个多小时,手机都快哭没电了,两个人才说出:“以后别见面了。”

手机换号,QQ拉黑,丫丫和男朋友做了分手情侣都该做的事,不再联系。

2009年11月,丫丫在切除了左侧1/5之后,完成了全部治疗。两年之间,十几岁的她,先后失去母亲、完整的和爱情。命运,仿佛在一夜之间催逼她长大。

李蓝:

“能把化疗时间推迟一点吗?我要漂漂亮亮去和他离婚”

年轻,无家族遗传史―和丫丫一样,1983年出生的李蓝也不得不面对突如其来的乳腺癌,那是在新婚丈夫和她闹离婚1年以后。

高挑美貌的李蓝是北京某部队文工团的歌唱演员。2012年3月,她和相恋5年的男友登记结婚;当年5月,婚礼请柬都发出去了,丈夫却告诉她:“婚礼不办了,我要和你离婚!”原因是,他“爱上了别人”。

其实恋爱期间他就“移情”过多次。限于部队的工作性质,李蓝不能经常外出,和他经常两地。李蓝总想:“只要他不是太过分,我就包容原谅,人心换人心,他早晚有天会被我感动的。”

父母、朋友,没有一个人同意李蓝和他在一起。可李蓝就是那种一百个人告诉她“烫”,她也要亲手摸一摸的人。新婚两个月,丈夫执意闹离婚,要面子的李蓝觉得再没法面对部队同事和亲戚朋友。她躲在宿舍里,不吃不喝不见人,哭得昏天黑地,一个月瘦了20斤;他电话、短信,一口一个“别给脸不要脸”。李蓝都忍,她想着,他们是军婚,只要一方不同意就离不成,其实她还等着他回心转意。可是心里的痛,没有一刻不撕扯着她,这样撕扯了1年。

2013年5月,部队体检,李蓝查出乳腺癌,因为太严重,无法保乳,左侧要全切。医生说,这么大的事,把家属叫来。她和丈夫,早没联系,强忍着满心寒凉,李蓝推说:“我丈夫工作太忙。”其实她心里的声音是:这下婚姻更保不住了,恐怕一辈子都要单身了。

李蓝是独生女,一个人忍惯了的她知道这次是要命的事,不能再瞒着山东老家的父母。怕年迈的父母来京后承受不住打击,李蓝才将生病的事告诉了平日关系比较好的一男一女两个朋友,请求他们来医院帮她安抚一下老人。

朋友说,李蓝的事可以写本小说,因为对李蓝来说,最不幸和最幸运的事似乎都在那几天之内发生了。2013年5月8日,癌症确诊;5月10日,父母和两位朋友来京探望;5月14日,左乳全切手术―一片灰蒙之中,这个女人的转机在哪里?

2013年5月12日是母亲节,处在人生最低谷的李蓝,就在那日意外迎来了真爱的表白。

他,正是那个李蓝请来帮助照看父母的男性朋友。那天一早,他给李蓝的母亲献上一束百合,又给李蓝的病房里摆满了小绿植:“本不想在这种时候说,可是当听说你生病了,我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我有责任照顾你,并且,我要保护你一辈子。” 李蓝感动得哭了,那一刻,浸在冰窟窿里的她太需要这样的温暖和关心了!同时,李蓝听着也像做梦一样,一个念头不禁闪过:一个马上要失去的女人,是个男人都会嫌弃吧?他是不是一时冲动?可是,他后来的行动证明,他真的没有丝毫嫌弃。

带着他满满的爱意,李蓝笑着上了手术台。

他的出现,使李蓝突然发现,和丈夫在一起这6年,从未体验过什么是被爱的感觉。她这才意识到,该放手了。

2013年5月30日,李蓝做完全切手术还没有拆线,就跟医生请了假:“把绷带打好一点,我要趁化疗之前,漂漂亮亮去南京和他办离婚。”6月3日,李蓝化了妆,打扮得靓丽昂扬,完全看不出病态,坚定地在南京斩断了和前夫纠缠了1年零3个月、给她造成致命伤害的婚姻。自始至终,李蓝没有告诉前夫自己生病的事。

袁菲:

“生癌,是不想让你死,让你活得好一点”

2011年4月,49岁的袁菲在加拿大被确诊患乳腺癌。尽管几年前母亲因乳腺癌去世,对这个结果,袁菲还是难以接受:“我没有做错什么事,而且向来与人为善,为什么是我?”

一位年过半百、经验极丰的乳腺专科大夫说:“好女人生癌。”因为好女人往往自身优秀,心气极高,追求完美,对自己和他人都过于苛求;如果期待未被满足,就极度愤懑、压抑;因为好强、好面子,好女人又习惯把怨怼的情绪积压在自己心里……这种心态最不利于身体健康。

袁菲就是典型的“好女人”。生长于上海的她,年轻时就学业有成,志向远大,聪明强干;经过不懈奋斗,中年时早已是位成功的律师,并和丈夫一起经营一家企业。夫妇俩在上海和加拿大都安了家。

2010年一整年,袁菲非常忙,因为丈夫的一个决策失误,企业经历了一次融资失败。为了对抗不公平的市场环境,尽可能地为企业挽回损失,袁菲每天心力交瘁。生意上的不顺也使袁菲将怒气和怨气转嫁到了老公身上。原本感情甚笃、默契很深的夫妻俩,在那一年,因为袁菲的“处处看不顺眼”,慢慢变得无话可说。

其实,袁菲的老公是位阳光、幽默、务实、负责的好好先生,对袁菲一直照顾有加,非常尊重。拿到确诊报告时,老公正在上海,袁菲打电话告诉他时,年过半百的男人一下就哭了。“我还没死呢,过段时间才能死呢!”电话里,袁菲还保持着女强人的倔脾气。

袁菲嘴上强,内心其实非常悲凉。瞬间,她想到上有高龄老父,下有还没成家的一双儿女,自己的人生还没有好好过……正值盛年,面临死亡,万般不甘,冤情难陈……老公立刻飞到加拿大陪伴袁菲治疗。

袁菲本来有一对丰满坚挺的,这也是她一直引以为豪的地方。现在,在生死抉择面前,袁菲没得选,保命,就不能保乳。左乳全切手术前夜,老公为她拍了照片,保留下她完整的样子。下了手术台,尽管命保住了,但意识到真的不在了,袁菲还是非常遗憾。第一次换药时,袁菲看到左胸像订书钉钉的一个长长的铁链条,心揪着疼。那夜,她号啕大哭,觉得自己好可怜。

很长一段时间,袁菲都觉得这一切不是真的,很长一段时间,先生都不敢看袁菲的伤口。左胸,摸上去是一条条的肋骨,袁菲自己尚且害怕,先生不小心碰到,更是心里惊凉。为了帮袁菲调整心情,转移注意力,丈夫利用手术之后、化疗之前的十几天时间,带她到海边旅行,两人度过了一段浪漫时光。

夫妻俩试图化解失去一只给他们的关系造成的隔膜。袁菲带着隐隐的自卑,努力练习对镜大笑,慢慢地,假笑变成了真笑,真能笑出眼泪来。幽默的丈夫也常跟袁菲开玩笑:“成了独奶大仙了!庆幸,还留了一只给我。”在夫妻生活当中,缺失的左乳是他们不能回避又不敢触碰的地方,袁菲说,因为两个人相爱,才能花时间和耐心去等待这个问题慢慢转化。

病,和对病的反思,使袁菲转了性情。从前,她眼光高,要求严,对下属,一件工作没完成好,全体加班写总结;对丈夫,批评不断,每一个细节都很挑剔;对孩子,大到升学择业,小到作息时间,都喜欢干涉。现在,她想通了:“如果有什么事情人家做得不符合你的标准,不能怪人家,要接受。已经发生的事情,别人尽力了,我也不能改变,又何必生气呢?”

性情的柔顺使袁菲和丈夫、孩子的关系更加和谐。从前,看到丈夫用她不喜欢的起油锅的方式做饭,袁菲一定会大加指责,现在,她会带着夸赞的口吻说:“哎呀,你怎么这么会做呀!”丈夫也就笑着回她:“拍马屁!”

遇到儿子考驾照,搁从前,袁菲一定会给孩子施加压力:“必须一次考过,否则会很麻烦!”现在,她只是温柔地鼓励孩子:“只要你认真努力就可以了,一次不行再考一次,一定要放松。”

袁菲深深领悟,生气等于自杀;活着,实在不必和自己、和别人较真儿、较劲;平和、舒服就是最大的幸福。如今,她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花在了养生上,不再和一切人事兵戎相见:“生癌,是老天爷不想让你死,想让你换一种心态和活法,活得更好一点。”

劫后重生与幸福重绽

因为乳腺癌,女强人袁菲在知天命之年终于学会了随顺、淡然地生活。乳腺癌,同样也让任性的小女孩丫丫长大成熟,让执著于溃烂婚姻的李蓝懂得了什么是真爱。

跟男朋友分手后,丫丫一度哭得很凶。某天,她突然想,不能再这样虚耗下去,得振作起来。她不顾家人担心,找了一份非常喜欢的销售工作。每天跟不同的客户打交道、谈判,签下一笔一笔单子,让丫丫特别有成就感。工作带给她的自信,使她逐渐摆脱大病后的阴郁,也褪去了曾经的浑噩、懵懂,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一年以后,再见到丫丫的人都大为惊讶,感觉这原本既叛逆又自卑的女孩像换了一个人,整个状态都特别积极,充满活力。其中,就有她现在的老公。

因为切除部分左乳时,丫丫还未发育完全,后来,右侧继续发育,而左侧停止生长,导致两侧的外形大小差了一半还多。丫丫不得不顾虑这个私密又触目的残缺,不敢轻易答应男孩子的表白。

丫丫没想到,在她说出真相后,现在的老公也没有放弃对她的追求;更庆幸的是,男方善良的父母不仅没有因此反对他们的婚事,还因她的不幸遭遇对她视如己出,更加疼爱。婚前,老公一直好奇也一直猜测,丫丫残缺的是什么样子。新婚之夜,丫丫怀着忐忑的心情露出自己并不完美的身体时,老公第一句话竟是:“你一定受了特别多的苦……当初我要陪在你身边就好了。”那一刻,所有的恐惧、担心、羞惭、痛楚都融化了,丫丫知道,她终于找到了真疼她的人,这个男人没有嫁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