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现代化进程中障碍机制研究论文

时间:2022-11-29 01:34:00

外国现代化进程中障碍机制研究论文

根据大家普遍接受的现代化定义,现代化是指以现代工业和科学技术为推动力,实现由传统的农业社会向现代工业社会的大转变,它包括经济、政治、文化、思想各个方面。现代化是一个历史的范畴,是一个全球性的进程。它已经有两百多年的历史,经历了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从18世纪后期到19世纪中叶(大约1780~1860年),它从英国的工业化开始,然后向法国、德国等西欧国家和北美扩散。第二阶段从19世纪中叶到20世纪初,工业化继续向波兰、俄国等中东欧国家和日本扩散。第三阶段从20世纪下半叶起,工业化在广大的亚洲、非洲和拉丁美洲国家普遍展开。

俄国的现代化进程经历了两个阶段:1861~1917年是资本主义现代化阶段,1917~1991年是社会主义现代化阶段。现在俄罗斯正面临着艰难的第三次现代化转型阶段。前两个阶段的工业化和现代化都取得了显著的进步。1913年,俄国工业生产总值在美国、德国、英国、法国之后居世界第五位,但国民生产总值仅为美国的39%。1985年,苏联工业产值仅次于美国,居世界第二位。但是1990年国民生产总值仅为美国的40%。[1](p249~250)俄国和苏联现代化的目标都没有实现。旧俄国在1917年被革命推翻,苏联也在1991年瓦解了。两阶段不同的现代化模式都以失败而告终。这是为什么?本文主要就俄国资本主义现代化(1861~1917年)的障碍机制谈些浅薄的看法。

西方资本主义现代化一般是由内部自下而上自发的渐变过程,是由资本主义私有制和自由市场相结合的结果,资产阶级在现代化进程中起主导作用。俄国的现代化则是在1853~1856年克里米亚战争中被英法两个资本主义国家打败后通过1861年废除农奴制的自上而下的改革启动的,沙皇政府在现代化进程中扮演主角。由于市场发育不足,俄国的现代化带有国家行为和赶超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特点。但是,沙皇专制政权是贵族地主阶级利益的代表,改革不得不照顾贵族地主的利益,所以俄国的现代化一开始就处于无法克服的矛盾之中。

在俄国的现代化过程中,农奴制始终是主要的障碍机制。当14~15世纪农奴制在西欧各国消失时,农奴制却悄悄地在中东欧国家兴起。俄国是农奴制延续时间最长、表现形式最为野蛮的国家。1807年,拿破仑在华沙公国(1815年后称波兰王国)颁布宪法,废除农奴制,农民获得了人身自由。同年,普鲁士政府废除农奴制。1848年,奥地利政府废除农奴制。唯独俄国的农奴制延续到1861年。在农民获得人身自由和份地时,农民却被迫交纳远远高于当时土地的市场价格的高额赎金。对于农民来说,支付赎金是一场掠夺,它夺走了农民多年积累的资金,阻碍了农业经济按市场原则改组的过程,使俄国农村长期处于贫困状态。这种掠夺农民的暴行在易北河以东的农奴制国家和地区的确是罕见的。1861年改革不仅没有废除中世纪的村社组织,反而加强了村社的经济职能。农民赎买份地,地主不是同农民而是同村社签订契约。村社限制农民离开农村,遏制了劳动力的自由流动。农民获得的份地通常低于改革前拥有土地的数量,地主占去了一部分农民的好地。俄国农民的不自由和任人宰割的状况在欧洲是独一无二的。

在改革后的40年里,由于人口自然增长率提高,农民的份地不断减少,从1861年的4.8俄亩(1俄亩等于1.09公顷)减少到1905年的2.6俄亩。农民缺乏土地的现象日益严重。农民小生产者的地位限制了他们与市场的结合,妨碍了国内市场的扩大。

1861年改革保留了大量农奴制残余。地主的土地所有制是农奴制残余的主要表现。根据1900年的资料,在私人所有的土地中,贵族占有79.8%,而农民只占有5.5%,商人和市民占有12.8%;20世纪初,拥有500俄亩以上大地产的地主占有很大比重,甚至形成了拥有5万俄亩的土地寡头集团。155个大地主的土地面积达1620万俄亩,几乎占全国私有土地的20%。[2](p494)由于农民缺乏土地,农村存在着大量剩余劳动力,地主可以通过工役制继续奴役农民,他们让农民用自己的农具和耕畜为其耕种土地。工役制妨碍了地主用先进农具和雇佣劳动者按资本主义方式经营农业。根据列宁的统计,在欧俄43个省中,有19个省的地主经济资本主义制度已占优势,这主要是波罗的海和西部各省;有17个省的地主经济工役制度占优势,这主要是黑土省;还有7个省是混合经济占优势。

俄国的工业革命和工业化几乎是同步发生的,它涵盖了19世纪50~90年代。改革后的20年是工业革命进程的扩展或粗放阶段。工业革命从纺织业开始,然后扩散到食品业和机器制造业、五金加工业。莫斯科是纺织工业的中心,彼得堡是机器制造工业和五金加工业的中心。国家全力扶植重工业的发展,而由市场推动轻工业的发展。由于缺乏资金和技术,不得不大量吸收外国资本,进口外国机器。与此同时,俄国大量出口谷物。俄国与资本主义世界市场逐渐融于一体。从19世纪80年代起,工业革命进入集约和结束阶段。90年代,俄国工业进入快速发展时期。现代资本主义冶金、燃料工业基地和石油工业基地在顿涅茨和巴库建立。工业生产年均增长9%。从1893年至1900年,共修筑了2.2万俄里铁路,比前20年修筑的总和还多。到1901年,全国铁路增至5.6万俄里,形成了完整的铁路交通网。在国民经济总额中,工业生产总额和农业生产总额持平。城市化程度达到15%。俄国艰难地由农业国向工业—农业国转变。但是,俄国远未达到现代化的目标。

19世纪90年代的工业高涨为1900~1903年的工业危机所打断。发生危机的重要原因是农业落后和国内市场狭窄。在危机之后,俄国进入了战争和革命的年代,经济长期萧条。从1910年起,又进入经济高涨时期。1910~1913年,工业生产增长45%,年均增长11%。[3](p22)其中轻工业增长32%,重工业增长67%。[4](p7)工业生产广泛采用电力和内燃机,俄国工业的生产技术现代化达到新的高度。这次工业高涨为第一次世界大战打断。

俄国工业化的设计师是谢尔盖·维特(1849~1915年)。他在1893年制定了《工商业发展纲要》,提出了加速工业发展战略,即以国家干预为主导,以财政稳定为杠杆,以保护关税、出口粮食、引进外资、征收重税为手段,以缩小与西欧国家间的经济与技术差距为目标的发展战略。但是这种战略是建立在剥夺农民基础上的一种牺牲农业来换取快速工业化的发展战略。重工业的发展和铁路的建筑是在与农业市场几乎完全脱钩的情况下进行的。在快速工业化的背景下,农业的落后状况进一步恶化了。工业化和落后农业之间的矛盾,实质上是资本主义现代化工业与农奴制残余和中世纪村社的矛盾。随着1900~1903年经济危机的到来,维持的工业化政策受到批评,1903年他被免去财政大臣职务。

为了改变农业的落后状态,实现农业现代化,1906年升任大臣会议主席的彼得·斯托雷平(1862~1911年)着手实行。斯托雷平改革的基本思想是消灭村社,扶植富农经济,扩大土地私有制,保卫地主土地所有制,使农业适应资本主义的发展。为此,他拟订了1906年11月9日法令和1906年3月4日土地规划条例,该法令和条例经国家杜马、国务会议审议通过和尼古拉二世批准后成为1910年6月14日法律和1911年5月29日法律。

斯托雷平的实施情况如下:截止1916年1月1日,共有2478224户(占村社农户的22%)和15919208俄亩的耕地(占村社耕地的14%)脱离了村社。一共建立了154万个独立田庄和独家农场(占全体农户的12.5%),拥有耕地1510万俄亩(占全部份地的11%)。[5](p199,p250~251)斯托雷平促进了农业生产的发展。谷物的收获量从1909年起(除1911年外)呈上升趋势。1913年达54亿普特。1909~1913年,全俄谷物年均总产量为50亿普特,人均谷物产量500千克。地主和富农的谷物产量占一半,其余一半由中农和贫农生产。谷物的商品率为26%。[5](p440)所以,革命前的俄国农业,自然经济还占优势。斯托雷平摧毁村社的目的没有达到,还有近90%的农民仍在村社生活。改革没有触动半农奴制的地主土地所有制,农民继续为土地而斗争。农民和地主的矛盾仍然是俄国农村的主要矛盾。与此同时,俄国农村无产阶级和半无产阶级反对农村资产阶级的斗争正在展开。

专制制度是俄国现代化的第二个障碍机制。俄国现代化进程是由专制国家来推动的。维特的工业化方针也是借助专制国家的作用来强制推行的。但是随着工业化、现代化的推进和资产阶级的成长以及资本主义企业自主精神、资本主义自由市场机制的发育,又使专制制度面临挑战。专制制度和资产阶级的冲突不可避免。

俄国专制制度具有根深蒂固的传统。早在基辅罗斯时期,就接受拜占廷帝国的政治传统。众所周知,拜占廷帝国是君主专制国家,皇帝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集政治、经济、军事和宗教权力于一身。13~15世纪,东北罗斯遭受鞑靼蒙古统治达240年。15世纪末建立的莫斯科中央集权国家,深深打上了亚洲专制主义的烙印。1547年,莫斯科大公伊凡四世(1533~1584年)自称沙皇,享有拜占廷皇帝的权威。沙皇专制制度代表贵族地主阶级的利益,这个阶级属性在300多年的历史中不曾有任何改变。沙皇俄国是欧洲独一无二的专制集权国家。彼得大帝(1682~1725年)实行改革,把俄国引向西方,开始了俄国的西化进程。叶卡捷琳娜二世(1762~1796年)的“开明专制”,大量引入法国启蒙文化。但是,彼得大帝和叶卡捷琳娜二世没有实行全盘西化政策,而是把农奴制度和专制制度发展到顶峰。

19世纪60~70年代的“大改革”,标志着俄国由封建君主制向资产阶级君主制的转变。但是,政治的民主化、法制化比经济的现代化更为滞后。“大改革”竟没有把建立俄国式的代议机构即国家杜马提上议事日程。在各地建立的地方自治会议、地方自治局和城市杜马,却成为资产阶级自由主义的大学校,在这所大学校里,培育了一批立宪主义者。1905年革命才迫使沙皇政府真正走上资产阶级君主立宪制的轨道。《10月17日宣言》赋予人民有人身不可侵犯的权利及信仰、言论、集会和结社的自由,赋予国家杜马以立法职能,使它同国务会议一起成为国家的最高立法机关。被拖延100年的国家杜马终于召开。1905年的《10月17日宣言》和1906年的新版《国家根本法》是俄国政治现代化和国家法制化的转折点。但是,沙皇仍有任命官吏、解散杜马的权力。沙皇专制制度仍是旧生产力的代表,是资本主义发展和政治现代化不可逾越的障碍机制。

东正教是俄罗斯传统文化的核心,因其对皇权的依附性和保守性,成为统治阶级维护农奴制度和专制制度的精神支柱,是俄国现代化进程中的第三个障碍机制。

当基辅大公弗拉基米尔在988年从拜占廷接受基督教时,罗斯被纳入统一的欧洲文明之中。1054年,基督教发生东西教会分裂,欧洲文明分为以使用拉丁字母为主的西方罗马天主教文明和以使用希腊文字为主的拜占廷东正教文明两部分。16世纪,宗教改革运动在欧洲兴起,新教从天主教脱颖而出。随着1453年君士坦丁堡的陷落,莫斯科逐渐取代君士坦丁堡的位置,成为东正教的中心。1510年由普斯科夫修道院院长费洛菲向莫斯科大公瓦西里三世(1505~1533年)提出的“莫斯科—第三罗马”的理论成为东正教会的意识形态。西方天主教—新教文明同东正教文明从此长期处于对抗状态。

天主教—新教国家实行二元领导,教会和国家是平等的伙伴关系。东正教国家则实行政教合一,皇权凌驾于教权。教会靠国家和地主赐予的地产维持生活。俄国东正教会适应国家的需要,向广大教徒灌输虔信上帝、忠于沙皇、服从地主的思想,成为沙皇政府统治人民的驯服工具。东正教会还因其墨守陈规而成为沙皇政府反对改革、镇压革命的重要力量。东正教会的依附性和保守性逐渐削弱了它在人民群众中的影响。反官方教会的旧礼仪派和各种教派纷纷崛起,无神论思想在群众中广泛传播。东正教官方教会随着沙皇政权的衰落而衰落。

当然,东正教在历史上也发挥过积极作用。每当国难临头、外敌入侵,东正教会表现出强大的民族凝聚力。在14~15世纪摆脱鞑靼蒙古统治、争取民族独立和统一的斗争中,在17世纪初的“混乱年代”反对波兰和瑞典武装干涉的斗争中,在1812年反对拿破仑入侵的战争中,在1941~1945年反对法西斯德国的卫国战争中都发挥了宣传、动员和组织作用。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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