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析汉语言发展中偏义复词的变化

时间:2022-05-12 05:36:00

透析汉语言发展中偏义复词的变化

摘要:汉语言发展中词汇的变化发展最为明显,而偏义复词的变化更具有代表性。本文分五个部分逐次分析了偏义复词在古代汉语中其结构、意义都与现代汉语中有显著的不同,分析了在现代汉语中偏义复词在结构和意义上的特征,并从这些对比分析中总结出偏义复词在不同历史阶段随时展所产生的变化。

关键词:汉语言发展偏义复词发展变化

一、在汉语言发展的历史进程中,其语音、语法与词汇三个方面都在发生着相应的变化,相比较而言,词汇的变化发展是最为显著的,它几乎是在不停地随时展而产生变化。有些词语古代常用但现代少用或几乎不用了,有些词古今意义或大同小异或完全不同,也有些词在结构上和表达运用上与古代大相径庭。我们常见的汉语中的偏义复词的变化也是很有特色的。解惠全《古代汉语教程》也认为:“偏义复词从形式上看和并列结构的合成词一样,两个语素是并列的,但实际上只取其中一个语素的意义作为这个合成词的意义,另一个语素只是陪衬。”宋学农《古代汉语教程》进一步认为:“偏义合成词两个语素的意义相近相类或相对,并列组成双音词后,在特定语言环境中,其中一个语素的意义成为该双音词的意义,而另一个语素的意义却摒弃不用,只是作为一种陪衬。”周本淳《古代汉语》也认为:“所谓偏义复合词是指其词义偏重构成复合词的两个词素之一,也就是说只保留了一个词素的意义,另一个词素只作陪衬。”上述观点一致认为:偏义复词是并列合成词的一种类型,是由两个语素组成,其中一个语素的意义代表这个合成词的意义,另一个语素只起陪衬作用。从汉语发展运用的实际语言情况看,这些概念已认识到偏义复词的共性,而对偏义复词由于时展变化所表现的不同还认识不够。这里我们对古代汉语中偏义复词在结构、词汇意义等方面的表现与现代汉语中的情况加以比较分析,看看偏义复词在汉语发展中的变化。

二、古代汉语中,从结构上看,偏义复词表现为:一是大部分双音合成词都经历了一个由词组逐渐凝固为词的过程,有一个很长的临时组合阶段,偏义复词中的两个语素结合得不够稳定,具有临时性。由于古汉语偏义复词是以单音词的连用为基础,它和其他的双音合成词一样,经历临时性的组合到凝固成词的发展变化。因此这类偏义复词的陪衬语素,只有在特定的语言环境中才能显现出来,一旦脱离了那个特定的语言环境,其临时性随即消失,同时即恢复其固有的词汇意义。例如:

1.蜉蝣之羽,衣裳楚楚……蜉蝣之翼,采采衣服。(《诗经·邶风·绿衣》)

2.东方未明,颠倒衣裳。(《诗经·齐风·东方未明》)

例1“衣裳”联系下文“采采衣服”偏指“衣”,即“衣服”,“裳”无义起陪衬作用,是偏义复词。例2“衣裳”无偏义,“衣”指上衣,“裳”指下裙,保留各自原有的词汇意义,是单音词连用。

3.吾闻国家之立也,本大而末小,是以能固。故天子建国,诸侯立家……(《左传·桓公二年》)

4.诸侯贰则晋国坏,晋国贰则子之家坏德,国家之基也。(《左传·襄公二十四年》)

例3“国家”无偏义,“国”指天子统治的地方,“家”指诸侯统治的地方,作为单音词连用的“国家”均恢复其固有的词汇意义。有时“国家”也可分用为“天子建国”“诸侯立家”。例4根据上下文义的相承关系,“国家”偏指“国”,指晋国,“家”无义只起陪衬作用。

5.韩之于卫,相去中间不甚远,今杀人之相,相又国君之亲,此其势不可多人。多人不能不生得失,生得失则语泄。(《史记·刺客列传》)

6.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杜甫,《偶题》)

例5“得失”根据上下文意偏指“失”,即差错,弊端,是偏义复词。例6“得失”无偏义,“得”指“成功”,“失”指“失败”,恢复其固有的词汇意义,是单音词连用。

7.有郎功高不调,自言,安世应曰:“君之功高,明主所知。人臣执事,何长短而自言乎?”(《汉书·张汤传》)

作为偏义复词的“短长”由于两个词素结合不够紧,允许颠倒成“长短”,而“长”正与上文的“高”相照应当偏指“长”,专指长处功劳。按张安世的话,意思是不要自己夸张,所以“短”只起陪衬作用,无实际意义。

8.故盐铁均输,所以通委财而调缓急。(《盐铁论·本议》)

“缓急”无偏义,“缓”指“缓和”,“急”指“急迫”,是单音词连用。

古汉语偏义复词结构上的表现之二是,没有固定的组合形式,可以任意组合替换,陪衬语素不定位,时前时后。如:

9.秦之号令赏罚,地形利害,天下莫若也。以此与天下,天下不足兼而有也。(《韩非子·初见秦》)

10.爪牙不足以供耆(嗜)欲,趋走不足以避利害。(《汉书·刑法》)

例9“利害”偏用“利”义,“害”无义,陪衬语素在后。例10“利害”偏用“害”义,“利”无义,陪衬语素在前。

11.而朱公长男不知其意,以为殊无短长也。(《史记·越王勾践世家》)

“短长”偏指“长”,“以为殊无短长”即认为很没有能耐。“短”无义,陪衬语素在前。

12.所以遣兵守关者,备他盗之出入与非常也。(《史记·项羽本纪》

13.有孙母未去,出入无完裙。(《杜甫,《石壕吏》)

例12“出入”偏指“入”,“出”无义,陪衬语素在前。例13“出入”偏在“出”,“入”无义,陪衬语素在后。

14.所向天空阔,真堪托死生。(《杜甫,《房兵曹胡马行》)

15.呜呼!死生,昼夜事也。(文天祥,《指南录后序》)

例14“死生”只偏向“生”义,“死”无义,陪衬语素在前。例15“死生”偏在“死”义,“生”无义,陪衬语素在后。这些例句都说明,陪衬语素具有不定位时前时后的特点。

三、从意义上看,古汉语偏义复词表现为两个语素都保留其作为单音词连用时的词汇意义,也就是说作为陪衬语素的意义并未消失,凝固成复合词后,其义偏向哪一个语素,完全受特定的语言环境所决定,有时可从特定上下文词语的互相照应上来确定偏义;有时可联系前后文句意的相承贯通上来确定偏义;有时也可从遣词造句的语法关系上来确定偏义;有时却是单纯为凑足音节需要而连带提及。例如:

1.世之有饥穰,天之行也,禹汤被之矣。(贾谊,《论积贮疏》)

“饥”,灾年;“穰”,丰年。联系下文禹汤遭受连年水灾旱灾,故“饥穰”当偏指“饥”,“穰”起陪衬作用。

2.齐桓用其仇,有益于时,不顾逆顺,此所谓伯道者也。(《汉书·梅福传》)

“仇”,指管仲,齐桓公重用原来反对自己的管仲为相,“仇”与“逆”互相照应,可见“逆顺”只偏指“逆”,“顺”起陪衬作用。

3.昔鲁听季孙之说,而逐孔子;宋信子冉之计,囚墨翟。夫以孔墨之辨,不能免于谗谀,而二国以危。(邹阳,《狱中上梁王书》)

孔子因谗被逐,墨翟因谗被囚,故“谗谀”偏指“谗”,统承前文“季孙之说”、“子冉之计”而言。

4.沐猴而冠带,智小而谋强。(曹操,《薤露行》)

“沐猴而冠带”是化用《史记·项羽本纪》中“沐猴而冠”一语,可见“冠带”之“带”只为凑音节需要而连带提及。

5.江陵三千三,何足持作远;书疏数知闻,莫令信使断。(北朝民歌《那呵滩》)

“疏”,一种分条陈述的文体。“书”,信。“疏”和下文“信使”不相照应,“书疏”显然偏指“书”,而“书”正与“信使”互相照应,这样“疏”起陪衬作用。这些例句也说明了古汉语偏义复词在意义上的不确定性。胡培俊《古代汉语辅导题解》也说:“偏义复词究竟偏在哪一个词上,要由上下文的意思来确定,而且意义相反相对或相关相类的词组合在一起到底是不是偏义复词同样要根据全句的意思来确定”。

四、在现代汉语中从偏义复词结构上看,其表现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构成偏义合成词的每个字是语素,各语素之间结合得很紧,不容许随便拆开或随意加入什么成分;二是陪衬语素不再时前时后,而是固定的,不受特定语言环境所制约。比如“窗户”,两个语素结合得很紧,不能拆开或随意加入什么成分,其义偏指“窗”,陪衬语素“户”无实意,位于“窗”的后面,只起陪衬作用。现代汉语中偏义复词的词义固定单一。首先,其各个语素凝固成一个复音合成词后,其意义偏向哪一个语素是固定的,不能因文而宜或随文而异,即表义语素定位,在任何语言环境中,始终都固定在那个语素上,不会发生忽此忽彼的随意状态。其次,其各个语素虽然并列,但其中一个语素义已经消失,消失的那个语素在构词上只起陪衬作用。例如:名词“国家”、“人物”、“质量”、“舟楫”、“狐狸”、“妻子”等,两个语素并列,其中一个语素义消失,“国家”偏指“国”,“家”义消失;“人物”偏指“人”,“物”义消失;“质量”偏指“质”,“量”义消失;“舟楫”偏指“舟”,“楫”义消失;“狐狸”偏指“狐”,“狸”义消失;“妻子”偏指“妻”,“子”义消失。动词“忘记”、“死活”、“离合”,形容词“好歹”、“缓急”等,其义偏向一方也是固定的。“忘记”偏向“忘”,“记”义消失;“死活”偏向“死”,“活”义消失(反动派不管人民的死活。实际上是让老百姓死,不管老百姓活);“离合”偏指“离”,“合”义消失;“好歹”多指“歹”一方,“好”义消失;“缓急”多指“急”义,“缓”义消失。这些词语偏指意义是固定不变的,在现代汉语书面语中,没有因语境或文体不同发生转移。它们的特点是两个语素并列起来后,一个语素的意义消失,这就造成了偏义词,消失的那个语素在构词上只起陪衬作用。

五、从以上的对比分析可以看出,随着语言的发展变化,偏义复词从古汉语到现代汉语也显然不同,产生了很大的变化,这是因为:一是偏义复词经历了一个临时组合阶段,由词组逐渐凝固成词的发展过程。其发展变化的情况是:

(1)有的代代相传袭用,慢慢固定下来,成为一个偏义复词。如国家、窗户、妻子等。

(2)有的经过临时组合使用之后,渐渐失去了其意义功效而被淘汰不用。如车马、园圃等。

(3)有的既没有固定成词,又没有被淘汰,直至今日依然处于试用阶段。如成败、得失、利害、恩怨等。二是随着词汇自身的发展,词和词组,以及词和词素是可以互相转化的。如“国家”、“妻子”原是词组,后来变成了词;“民”、“众”原来是词,现在成了词素。古汉语偏义复词处于临时组合阶段,内部结构不够稳定,其义也随文而异,到了现代汉语,这类词大都已凝固成一个复音合成词了,其中一个语素义已消失只起陪衬作用,词义就偏向另一方,而且是固定的,成为比较独立稳定、为大家所公认的概念了。这就是偏义复词在语言发展变化中也发生的相应变化。通过对这些词语的变化发展情况的认识,也许能增强我们阅读古汉语学习现代汉语的能力。

参考文献:

[1]王力.古代汉语(校订重排本)[M].北京:中华书局,1999.

[2]黄伯荣,廖序东.现代汉语(增订三版)[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