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论概述与学术影响

时间:2022-07-29 09:36:14

存在论概述与学术影响

巴门尼德(Parmenides)古希腊哲学家,爱利亚学派创始人。爱利亚学派是早期希腊哲学中最重要的哲学流派,产生于公元前6世纪意大利南部爱利亚城邦。一般认为,爱利亚学派有四位代表人物。克塞诺芬尼是他们的先驱,巴门尼德是爱利亚学派的奠基人和领袖,芝诺和麦里棱则起着捍卫、修正和发展巴门尼德的理论的作用。该学派前后延续了一个世纪,在西方哲学史上具有重要地位。

巴门尼德受克塞诺芬尼关于神是不动的“一”的理论影响,依靠抽象形象,从感性世界概括出最一般的范畴“存在”。认为存在是永恒的,是一,是连续不可分的;存在是不动的,是真实的,是可以被思想的;感性世界的具体事物是非存在,是假相,是不能被思想的。他是哲学史上最早提出“思想与存在是同一”命题的人。著有哲学诗《论自然》。

巴门尼德的哲学诗《论自然》由三个部分组成:序诗,真理之路,意见之路。在序诗中,他借正义女神之口说道:她执着我的手说:年轻人啊,欢迎你由不朽的御手陪伴,乘着轩车来到我的庭院。你走上这条道路,送你远行的并非邪恶而是公正。在这里,你应当通晓一切事件,不仅有圆满真理不可动摇的核心,还有那些常人意见,全无真理可言。

这里,巴门尼德借正义女神之口,讲述了他思想的宗旨:寻求由“公正”引导的“道路”,即追寻真理之路。那么,怎样追寻真理之路呢?巴门尼德说:来吧,我将告诉你,请你倾听并牢记心底。只有哪些研究途径是可以思想的:一条是存在而不能不在,这是确信的途径,与真理同行;另一条是非存在而决不能是存在,我要告诉你,此路不通。非存在你不认识也说不出,因为这是不可能的,作为思想和作为存在是一回事情。这里,巴门尼德认为要达到真理就必须选择“存在”这条道路,因为只有“存在”才是通向真理的唯一途径。那么,怎样才能达到对“存在”这条真理之路的认识呢?

“存在”是巴门尼德哲学的基本范畴。他把“存在”规定为具有“不生不灭”“永恒不变”“独一无二”“完整不可分”等特性。也就是说,在巴门尼德看来,存在是永恒的、唯一的、不动的。实际上,巴门尼德的“存在”,在一般人的眼中,在现实世界中,是找不到的。所以,缺乏一定思辨训练的人、缺乏一定哲学史背景的人是难以理解的。

我们知道,哲学在古希腊是“爱智慧”的意思。古希腊人把认识宇宙万物共同的本原问题、把寻找本原看成是最智慧的事情。古希腊哲学家们都在不约而同地寻找万物的“本原”,当然他们在寻找过程中所得到的结果是不一样的:泰勒士认为万物的本原是“水”;阿那克西米尼认为是“气”;赫拉克利特认为是“火”;毕达哥拉斯认为是“数”;等等。

这些哲学家认作“本原”的东西不管在感性外观上有多么不同,但在他们的头脑中,积淀着一种共同的观念,即“本原”所产生的万物是多、是运动变化的、有生有灭的、有限的;而万物的“本原”则是“一”。作为本原的“一”是不生不灭、永恒存在的,所以万物才最终复归于它。比如,主张本原是“气”的阿那克西米尼就认为本原始终是“气”,不可能把其他的那些有生有灭的事物说成是万物的本原。即使是主张万物既存在又不存在的赫拉克利特也有一个本原的观念,即:那团不生不灭、永恒存在的“活火”。

这些哲学家首先形成了关于世界本原的观念,然后就在千变万化、复杂多样的外部世界中去寻找这一“始基”。巴门尼德认为:这是一条向下的、向外的认识道路,从而使他们心目中的始基、本原始终纠缠于感官接触的事物现象,使得理性的东西纠缠于感性的东西,其结果,理所当然地导致了谁也说服不了谁的一场又一场纷争。

结束过去哲学纷争的,是在巴门尼德找到了“存在”范畴,建立了“存在论”哲学之后。为了解决前人的纷争,也为了探寻纯粹“本原”、认识真正的“真理”,巴门尼德采取了一条新的道路,即向上、向内的认识道路,也就是他所说的“真理之路”。

巴门尼德为了克服“本原”纠缠于“杂多的”“变化无常的”事物现象;理性纠缠于感性的弊端,为了消除由此引起的纷争(他称之为“意见之争”),他严格区分了本质与现象、真理与意见,并让它们处处对立。他要摆脱“多”、摆脱“个别”、摆脱感性事物,而专门研究他所“确信”的一般、本质的存在。他通过对潜在于人们理性结构中的“始基”、本质观念的反思,通过逻辑推理,而得出“存在”的一系列基本特性———唯一、不动、永恒等。他所否定的只是过去哲学的“意见”,只是过去哲学所涉及到的感性的东西(“水”“气”“火”,等等),而对过去哲学所包含的“真理”的颗粒,则作了他所能作出的总结和概括。这也是他对前人思想在批判基础上的某种继承吧!

巴门尼德提出了一个影响深远的观点:哲学的首要任务就是区分“存在”和“非存在”,而“存在”这个概念,是贯穿整个西方哲学史的一条主要线索。那么巴门尼德眼中的“存在”究竟是什么呢?

巴门尼德在以“存在”为认识对象的“真理之路”上,讨论了存在的特性及其与思想的关系。他的观点大致如下:

第一,存在是唯一的、连续的和不可分的。存在的唯一性或单一性在于它的连续性和不可分性。按照他的观点,“存在不可分,因为它整个完全相同。它不会这里多一些,这样便会妨碍它连结;它也不会那里少一些,存在充盈一切。存在的东西整个连续不断,因为存在只能和存在紧接在一起。”

第二,存在是永恒的,不生也不灭。对于这一点,巴门尼德提出了两方面的论证。首先,从来源上看,存在无生成。假如存在是生成的,只有两种可能,或生于存在,或生于非存在。但这两种情况都不成立。因为如果它生于存在,就预先假定了另一个存在的存在,违反了存在唯一的规定;如果它生于非存在,则更加荒谬,因为存在绝不可能由非存在生成。其次,从时间上看,存在亦无生成。所谓存在,既不是过去曾经存在过,也不是在将来才会存在,而是整个地现在存在着。如果存在是生成的,就只可能在过去或将来生成,但这是于理不通的。因为如果它在过去或将来生成,那它现在就会不存在。所以无中不能生有,“生成是子虚乌有,灭亡同样不可言名”,存在只能是永恒的。

第三,存在是不动的。“存在被局限在巨大的锁链里静止不动,它无始无终,因为生成和消灭已被真信念所逐,消失得无影无踪。它保持着自身同一,居留在同一个地方,被在它所在的地方固定,强大的必然把它禁锢在这锁链中。”

第四,存在是完满的。存在“有如一个滚圆的球体,从中心到每一边都距离相等,它不应当在任何地方多一些或少一些。既没有什么非存在妨害存在的东西相联结,也不会在这里大一些那里小一些,它完全没有任何差别,从所有方面到中心的距离都相等。”

第五,存在是思想的对象。一方面,思想的对象只能是存在,不能是非存在。“作为述说、作为思想一定是存在的东西,因为存在存在,而非存在是不存在的”,“如果没有思想表达于其中的存在的东西,你便不会找到思想”。另一方面,存在也只能由思想把握,靠感觉是无能为力的。所以,既不要屈从来自众人的经验习惯,也不要“以你茫然的眼睛、轰鸣的耳朵和舌头为准绳,而要用理智把有关的争辩判明”。

由此,巴门尼德提出了一个非常著名的哲学命题:“作为思想和作为存在是一回事情”。即是说,在感性认识中不可能确立知识与对象的同一性,唯有理性认识才能达到这一点。这个命题的提出,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和历史意义。它不仅是对概念性认识的本质的第一次规定,而且后来被简化为“思维与存在的同一性”,成为西方哲学史上理性主义哲学的经典公式。

在巴门尼德之后,古希腊哲学呈现为双向发展,沿着客观的道路,巴门尼德的“存在”演变为德莫克利特的“原子”;沿着主观道路,巴门尼德的“存在”则演变为柏拉图的“理念”。

从唯物主义这条线索来看,恩培多克勒“四根说”中的每一个“根”以及阿那克萨戈拉的“种子”都只是缩小了的“存在”,是那个不可分的、不变的“存在”。原子论者的“原子”也是巴门尼德“存在”范畴的改装和变形,其“虚空”概念也源于“非存在”这一概念。这些唯物主义者在客观世界中完善、充实和发展了巴门尼德的“存在论”,使其不只是在思想中返回世界,而且还要在现实中返回世界,把哲学理论与现实统一起来。

从唯心主义这条线索来看,巴门尼德的影响似乎更大一些。

高尔吉亚的怀疑哲学产生于对巴门尼德存在论哲学的批判与否定。高尔吉亚似乎看到了巴门尼德所谓“存在”的理念性、思辩性,他认为巴门尼德那个存在于头脑中的唯一、永恒、不动不变的“存在”是在空间之外的东西,因而并不真正存在。高尔吉亚看到了思想与存在的相异性和矛盾性,看到了思想的主体性和创造性。他说:“如果我们所想的东西并不因此就存在,我们就思想不到存在”。也就是说,既然思想不等于存在,那么就思想不到存在,或者说,存在就不能被思想。当然,高尔吉亚和巴门尼德之间也有相通的地方,即:他们都肯定“存在”是思想性的东西,是思想的目标。不同只在于,巴门尼德认为:那个纯粹的一般、抽象的本质是存在的,只有这种“存在”才是被从前各个哲学家所言说、所思议的对象,只有“存在”才能被言说、被思想。而高尔吉亚则否定“可以设想的东西就是可以存在的东西”,否定“能被思维者”同时也是“能存在者”。

苏格拉底曾与巴门尼德争论过。巴门尼德贯彻始终的是他那个唯一的、不动的、永恒的“存在”,而苏格拉底则提出新的理念。苏格拉底发现:巴门尼德的“存在”是一个抽象,这种抽象是一种观念的存在,是与其他自然哲学家头脑中的“始基”“原子”性质差不多的东西,所以自古以来哲学家们所寻求的那种最初的也是最后的东西即本质性的东西,不在外面,而就在我们自己的心中。正因为如此,苏格拉底才走上“认识你自己”的道路。在苏格拉底看来,现实的、具体的道德行为是矛盾的,具有相对性,也就是既有善也有恶,比如:“盗窃”“欺骗”在一些情况下是“恶行”,在另一些情况下则是“善行”。因而,具体的、有条件的善是不真实的。但是,道德作为知识,则是绝对的、永恒的。因为善的概念本身,即善之为善,乃是完全的、绝对的善,是绝不包含有任何恶的善。所以,只有一般的善,才是真正的善行;只有永恒不变的、普遍的“善”的知识才是真正的知识。在苏格拉底那里,“理念”“自我”“至善”“真理”“美德”“知识”是完全一致的,即都是对本质、共性、一般、普遍的强调。他仍然是以“一”统“多”。

柏拉图把理念世界看作真正的存在,他将巴门尼德的思想发展为完备的两个世界理论———“可知世界”与“可见世界”。柏拉图认为,理念世界是永恒、不变的世界,是现象界的摹本,是一个有高低等级的共相世界并独立于现象界。这样,巴门尼德的存在论,经过苏格拉底的“认识你自己”,再经过柏拉图将存在于人心中的“理念”客体化,世界的二重化就非常明显了。这种倾向发展到极端就是中世纪的宗教神学世界观,即:除了现实世界之外,还承认有一个至高无上的上帝的存在。

无疑,巴门尼德哲学是古希腊哲学史上一个伟大转折。然而,由于不理解巴门尼德哲学,有人把它说成是人类认识史上,前进运动中包含着的后退;由于巴门尼德哲学不能解释一般人的常识,有人将它扣上“唯心主义”和“形而上学”的帽子。我们认为:巴门尼德在哲学史上之所以重要,是因为他创造了一种论证形式。人们常常说他曾创造了逻辑,但他真正创造的却是基于逻辑的思辨。他的思想对后世的影响极其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