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技术文化元素的构建

时间:2022-08-06 03:42:57

科学技术文化元素的构建

一、科学理性:科技文化的核心元素

理性是指在感性认识基础上形成概念判断推理等把握事物内在规律和本质的思维活动,是人类精神希望超越有限性、特殊性和虚假性而追求无限性、普遍性和实在性的一种明智合逻辑的思维状态。科学理性是指以批判反思和严谨实证来指导科学技术研究过程的思维活动。其表现为:科学家以反思为前提,运用不同历史阶段下发展和充实着的思维方式,去探索经验与现象世界背后的规律和秩序。“反思”一为质疑常在的现象世界和常识,二是用反推方式力求寻找经验世界背后的根源。古希腊科学哲学家试图用当时的自然科学知识和人文情怀质疑变动着的世界,追溯万物存在的原因,以归结成某些规律。在近代自然科学开始崛起的17和18世纪,为“追求内在结构”,那些富有哲学研究成果的科学家们承袭并丰富了古希腊的“理性”内涵———以自然科学为范式,尤其是利用数学、物理学和实验科学等手段,省察并试图描述事物之所以存在的方式,甚而扩展到寻求社会合理性存在的隐蔽物。而在反思自然的同时也在审视人和社会自身内外的存在,找寻存在的根基。霍布斯用数学发展的成果来精确地计算人与财产的关系,在此基础上制定社会规则,以取代以往的“君权神授”规则。科学家和技术人员务实认真、严谨实证地变异旧结构,推出新结构,整合科学思维手段,促成坚实的科学技术操作和实在的科学技术成果,研究出各种科学理论和科学技术产品,方便人的日用生活,或以艺术的表现形式将科学技术成果愉悦人的心灵,扩大生活的视野。这个过程就是科学理性的历史发展过程,形成了科学发展史。目前,科学技术参与社会发展的力量日益增强,科技发展衍生出来的危险已经威胁着我们人类的生存和对美好未来的向往,在这种情况下,责任与民主意识也应成为科学理性的内在要素之一。现代世界各国和各地区的科学与技术的研发活动具有很强的意识形态性,基本上是服从于各自民族、国家和地方经济利益的追求,与国家发展目标联系密切。1994年美国克林顿总统与戈尔副总统发表《科学与国家利益》,1996年美国国家技术委员会发表了《技术与国家利益》,美国基础科学研究经费的比重从20世纪90年代以来一直呈持续上升趋势,就是对冷战后世界知识经济新时代挑战的积极反应。政治家们在试图扩大统治规模基础上促进科学技术的发展和科技游戏规则的制定与修改。

因此,科学共同体或科学研究机构背后的推动力已不能归为纯粹的寻求真理的兴趣,政治和经济的因素在推动力方面承担着重要分量,科学权威的社会效用大小很大程度上受制于政治团体的权威和经济利益集团的权威。哥本哈根大会关于减排的协议难以协调一致,就体现了科学技术研究和应用的发展标准的合理性问题的复杂性。现代社会关于“科学技术的‘合理性’标准到底是什么”这个问题成为科学技术哲学家们关注的对象。波普尔的“科学是批判性的”观念使部分人产生了科学(道德和思想的)自治原则来回应这个标准。自治原则本能地排斥外部权威,那么,“合理性”标准就需要强调每一涉及科学技术工作的公民的思想警察———责任和良心。作为公众心目中的知识精英,科学技术人员的知识权威奠定了他们的行为与主张往往具有较高的可信度。然而,另一方面,今天的科学共同体已经是相当强大了,它们和政治团体、经济世界相互链接,修整与外部世界的人际关系和回应它们的要求,然后用自己的方式阐释科学和技术的合理性问题。大多数科学家的自治原则在极大程度上受制于外部的利益群体。在这种情况下,科学技术研究与使用者的思想警察———责任和良心往往会在某种程度上受到扭曲。所以在强大的科学团体中,若要坚持批判与反思意识和严谨实证意识,那么责任与民主意识作为它治原则的核心是很有必要的。近代以来,随着科学技术的强大,人类逐渐膨胀了征服自然和干预自然的野心和能力。但与此同时自然对人类的惩罚也越来越重。同时现代科学技术的应用风险也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无法一时确定其发展利弊,有时要经历一两代人后才能见到端倪。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做科研想问题就要从全局出发,尤其在重大科研项目上要以人为本,尊重民众意见,发挥民主作风,让民众有知情权并表明自己的态度,而科学家和技术人员要有责任率先听取民众,尤其是人文社科学者们的意见。毕竟科学技术是社会中的科学技术,在现代科学技术已经与日常生活、意识形态、未来发展无法脱离的状态下,只有将批判与反思意识、严谨实证意识、责任与民主意识构成有机的统一,才是科学理性在现代社会的完整诠释。而这三者有机统一下的科学理性才能引导科技人员完成科学技术活动的四个层面:求真———介于实在与表象之间提高真理的程度,一步步地接近较为完备的知识体系;求智———探求各种思维手段和方法;求善———以分析、处理和解答诸多现象满足诸种便利,借能力上的自由支撑主体精神的自由;求美--以富有艺术美感的满足各种视觉需求的成品呈现科学探索的成果。这样,无论个体还是共同体,其科学行为目标才可自始至终都朝向科学技术文化的内在价值:在求真求智求善中得以最终完成与周遭世界的和谐一体,并自由开展活动,脱离科学生命的盲目性,即通过获取确定性知识与思维手段来促进人挣脱各种外物枷锁,以各种科学思维手段把“我透过科学技术可以期望什么”的意愿与“我应当做什么”的行动相互统一,使科学技术人员的自由从精神的领域走向现实的世界。

二、人文艺术特质:科技文化的灵性元素

科学技术始终受到社会人文文化氛围的无形塑造和潜移默化的滋养。现代科学技术知识和活动已经无法脱离由社会意识形态、伦理观念、行为方式、艺术性符号等构成的整体性人文知识环境。20世纪下半叶,高科技是伴随着批判性人文文化的兴起而出现的。这种批判性人文文化以个体人和人类为本,通过预测科学技术发展的风险来规范和约束着科学技术发展的规模和方向。这也导致人的“克隆”至今都是各国严禁之事。正如美国的曼哈顿工程和中国的三峡工程建设那样,整体性人文环境深刻影响着大型科学技术工程的形成和发展规模。目前文化产业在信息化和网络化推动下日益成为国家利益追求的一个重要方面。科学技术文化作为反映真实世界的猜想和验证,一直是由专门的解释共同体所制订或约定的产物。

一系列的科学术语其实是在社会环境、政治观点、经济刺激、军事利益和意识形态气候等构成的复杂人文环境网络中创造出来的。现代科学技术研究者和技术使用者的科技知识、科学精神、科学技术制度与伦理等内容是在基础性知识一统化趋势下构建的。现在具有创新力的科学技术队伍也呈现出多学科人员共处局面,科学研究活动日益呈综合性发展,研究过程采用会诊方式考虑方方面面,研讨对象是自然界、人、社会三者的复杂关系,研究路径的突破以交叉学科为基础,这种整体化人文环境为科学技术发展提供了人性和灵性的滋养,构筑了和谐的科学技术文化。人文特质赋予科学技术文化以人性化特点,满足社会和个人精神层面的终极关怀,是精神境界和未来发展的基础。蔡元培1918年在《北京大学学刊》发刊词中明确指出:“治文学者,恒蔑视科学,而不知近世之学全以科学为基础,治自然科学者,局于一门而不肯稍涉哲学,不知哲学即科学之归宿……不知哲学之基础不外乎科学,即最超然玄学亦不能与科学无关。”[1]169对于科学技术活动主体来说,人文修养回答了“如何做人做事”的问题,这是衡量人格高低的一把尺度,体现了个人度量涵养的深浅,影响主体对本研究领域、社会、国家,甚至对全球范围的见识远见。对主体思维的物质基础来说,人的右脑掌管语言知识和形象思维,人文底蕴对右脑的使用与开发具有直接的生理激发功能,从而在一定程度上区别了思维的智慧与愚钝。对于科学技术产品来说,其外在形式和内在寓意唯有具备符合社会进步及人类整体需求的人文因子才能促进事业发展、社会文明和人心和谐。对于高科技事业来说,唯有充满人文的活力,以人为本,处处考虑人的需要,才能被社会高扬,充分发挥其全面作用而非单纯的工具性意义。反过来,人文的外在表现和内在内容依托于科学技术的发展,是科学技术产物对人类社会生活影响方面的反映,是对时代科学技术生活的再理解和再塑造。人文作品直接关注人生与社会现实,着力挖掘日常科学技术生活表层下涌动的各种潜流,以强烈的使命感和责任心催促人类用科学技术活动过程与结果影响社会。虽然科学技术研发活动及其成果对国家与民族的综合实力具有提升作用,但是有时也会具有震撼性的破坏力。这种推进或破坏作用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科技文化之人文特质中的责任感和使命感,从而影响到社会的进退,国际地位的高低,甚至直接关乎国家的强弱,民族的存亡。

艺术特质赋予科学技术文化的灵性内容,贯穿在科学技术活动的主体、客体和过程的始终。“科学就是一种发明,一种与艺术同样意味深长、同样神秘的创造行为”[2]。科学和艺术的结合是无法分离。首先,它们两者之间具有共同性:都具有事实和假想两重性特点。无论多么逼真的艺术作品,都具有假设和想像的成分,否则就丧失了美感;无论多么奇异的艺术创作都是具有真实的情感、内在思想和理性的操作过程,否则价值就会大打折扣。科学技术也具有这样的两重性。既定的原理公式与现在的事实间存在着差距,促使人们去假想有新的原理存在以吻合现实,然后在理性指导下实实在在去追寻想象之新理论。正因如此,“想象力才能转到新的轨道上,以一种类似艺术创作中的审美要求,在科学创新中作出选择”[3]260。其次,在两者活动过程中具有互补性。艺术感强的人往往具有敏锐的捕捉力,对附在科学技术上的和谐性美感能快速把握,这常常能引导有意识的科学证明与技术革新。这其实就是大脑的无意识活动(灵感、直觉等)。著名科学家居里夫人认为科学的探讨和研究本身就包含着至美。没有美感的人其实很难成为发明家和科学家。在科学技术实践中艺术的美学标准和科学的逻辑标准、技术的经验标准总是一起参与真理的探索,使科学真理与美有机地结合在一起[3]260。

技术又有技艺之名,这本身就体现了科学技术和艺术的结合。尤其对实用技术或应用技术来说,艺术的各种形式与元素从没有被忽略过。“应用艺术,或以科学为基础的技术,与其说接近于高雅艺术,不如说更接近科学”[4]339。现代建筑是以科学为基础的技术产物,但是它们中最出类拔萃的设计却更接近艺术。在发达国家陆续进入后现代物质财富丰裕化的社会里,人们越来越强调实用向审美、真实向虚拟、理论中心化向离散化多元化方向转化,人类更加需要“穿过实在世界之门,进入科学幻想、艺术建构和神思遐想的空间”[5]。从更高层次来说,艺术是解除大自然对人的束缚,因而科学技术对大自然的解放最终被归结为浪漫的艺术革命。马尔库塞受马克思《巴黎手稿》的启发,提出科学技术人员要在艺术因子的参与下联合科学技术力量,将自然的解放和人的解放问题联系起来考虑,“自然的解放”就是要恢复自然中活生生的向上的力量,恢复与生活相异的、消耗在无休止的竞争中的美的特性,这些美的特性表示着自由的新的特性[6]。如今科学技术研究发展的关注领域涵盖社会学领域的相关问题、生命科学中人与自然物的生存问题、技术操作和艺术的表现形式的关联研究、社会科学技术与自然科学技术的融合性研究等问题。这样的研究需以丰富且奇异的想象力突破常规思维,在比较全面的范围内实现人、自然、社会的解放。

在古代大科学时代,科学和哲学、艺术的身份很难单独拆分开来,它们有机地糅合在一起。大凡西方世界研究科学技术的人常常在艺术氛围中寻求灵感。文艺复兴时期著名的画家和科学家达芬奇就是运用视觉原理开拓绘画事业的辉煌,同时又不乏对人类的关注和生活的思考。“爱因斯坦在思想自传中坚定地明确表达了对背景知识方面作出贡献的几个人的感激之情,他在神话般的研究中利用了这些知识。其中,他提到了莫扎特。”音乐激发了科学研究。“爱因斯坦称玻尔的第一个突破非常具有音乐性,……天文学家开普勒声称他听到了天籁之音”[4]262。爱因斯坦和中国杂交水稻之父袁隆平不约而同地把小提琴的演奏当作终身之好。钱学森结合自己成长的经历对总理说,“一个有科学创新能力的人不但要有科学知识,还要有文化艺术修养”[7]。1982年他就提出“科学和艺术相结合,需要我们共同努力去实现”[8]426。1994年他专门写了《科学的艺术和艺术的科学》一书,把科学和艺术这一冷一热的结合誉为创新之路。1999年钱学敏在《艺术与科学相辅相成》一文中评价钱学森:“心目中,不仅拥有一个广泛无垠的科学世界,而且还拥有一个绚丽多彩的艺术世界。在艺术世界里,他对文艺理论、音乐、诗歌、戏剧、绘画、书法等等,都用心体会并有独到的见解。”

三、原始创新精神:科技文化的动力因子人类社会的进步发展史就是一部文明创新的发展史,其中走在前头起引领作用的就是技术工具与科学理论知识。其层出不穷的创新过程与成果直接促成了相应的科学技术制度、科学技术观念和科学精神的诞生,从而相适应地形成了科学技术文化。与此同时,技术工具与科学理论的创新精神因子对个人心态、思想观念、组织模式、社会制度等的变化具有强烈的冲击力,进而波及整个社会进程的深度和速度。创新源于怀疑,出于深刻把握思想内容的兴趣,从一切确定的和有限的东西开始进行证明,来指出它们的不稳定性,并力图改正这种不稳定。作为一种精神的期望,创新具有试探性和辩证性。原始创新其实是一种糅合怀疑主义和乐观主义的科学态度的产物,以开阔性的思维和对知识的深刻探索来“纠正和调适”科学理论,指向未来,并认为“乐于公开和诚实地承认缺点和愿意把对科学做出的贡献当作对科学理论的修正”[4]166。而这种“承认和修正”常常意味着一个已知的甚至是众所周知的理论事实在论辩中被推翻或出现新的作用。在论辩中智力的欣赏和激励是刺激交流合作的前提,是产生原始创新的重要因素。“没有智慧的技能是我们的各种麻烦的根源。如果我们要解决这些麻烦,那么就不是以单纯的技术发展为手段,而是要诉诸于各个时代所要求的智慧上的进步”[9]。在当今的大科学时代,科学技术原始创新精神的坚实地基是厚实广博的文化知识,它们为科学技术创新活动提供充足的知识资源,为摆脱思维窘境打开新的大门,也是实现宏伟的现代科学计划和产生伟大科学家的基础。熊彼特开创经济领域的创新理论后,创新理论经历了几个阶段的演变,在对发达国家创新实证分析基础上得出政府-大学、科研机构-相应的制度安排等所构成的国家创新体系推动着企业和技术的联盟发展。也就是说,在以整合性知识为基础的原始创新精神推动下,科学技术人员以怀疑但充满期待的乐观态度,在知识的论辩中推陈出新,产生符合新环境的变异理论、思想、产品综合体等。在这过程中,创新精神唯有通透着科学理性的责任与民主原则,并通透着人文特质中对人类深厚的感情,其创新活动和创新产品才会在社会层面上被人类所接受。正如1931年爱因斯坦在给加利福尼亚理工学院的学生讲话中指出的:“如果想使你们一生的工作有益于人类,那么,你们只懂得应用科学本身是不够的。关心人的本身,应当始终成为一切技术上奋斗的主要目标,关心怎样组织人的劳动和产品的分配这样一些尚未解决的重大问题,以保证我们科学思想的成果造福于人类,而不至于成为祸害”[10]。这充分表达了作为对人类负责的科学家不仅肩负着一流科学技术创新精神,而且肩负着确立第一流科学技术和谐应用的宗旨。这种融会贯通基础上的创新因子正是现代科学技术文化存在、发展并对现在和未来社会发生深刻影响的根本元素之一。当今中国的现代化发展受着后现代主义思潮影响,所以科学技术的发展方向具有现代性和后现代性相交织的复杂性:既要符合经世致用的常规思维,但又须在审美和异质异构的相互链接中催开奇异之葩;既要填充当下时代人民的日常所需,又要为未来社会的生活和生存尺度预留空间。

整个社会由工业生产时代走向信息运作时代,人们对生产产品由较纯粹的功能需求走向功能和精神需求相并重,技术由机械化方式向智慧型科学技术事业看齐。这种复杂性和转变性正是现代科学技术文化所要面对的。科学理性是现代性的本质体现,现代化过程是科学理性不断发展的过程,这是一个激越的时代,而这份绷紧科学技术进步之绳的舒缓需要人文特质的介入,以消解科学技术的快节奏重压;融合科学理性和人文特质的创新因子体现了意志自由和独特个性,从而应和后现代主义的特性之一:突出提倡多元性、异质性与平等性。在现代社会,科学技术文化对整体社会发展的重要性凸显在三元素上:现代的科学理性是批判与反思意识、严谨实证意识、责任与民主意识的有机统一,它对科学技术发展起固本强根之用;人文艺术特质调适事实和虚幻的合理间距,能在科技人员层面助其从教条和枷锁中解放出来,以情商(人性和灵性)激发智商,培育对科学技术的热爱激情;进而促使科学技术活动突破常规。现代社会的原始创新因子是在现代知识与学科整体化趋势发展下取道于怀疑主义与乐观主义精神的产物,它引领着科学技术发展的方向和宗旨。科学技术文化正是以科学理性为中轴、人文特质为滋养、原始创新因子为动力,引导着科学技术以及从事科学技术事业人的可持续发展和健康和谐发展,在宇宙生态角度控制科学技术发展的方向,从社会价值观层面牵引科学技术发展。在此基础上的现代科学技术犹如骨架支撑着现代社会的有序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