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电影的破局与变革

时间:2022-07-30 08:47:46

女性电影的破局与变革

一、引言

[1]从狭义上讲,女性电影是“由女性执导,具有鲜明的女性意识,观照女性题材、传达女性诉求的电影”;从广义上讲,“影片的导演是男性还是女性并不重要,许多女性导演的作品也都是从男性主导的角度看待女性,是男性权力话语的体现。对女性电影而言,最重要的是要面对社会各时期各层次的女性形象,将她们的痛楚、彷徨觉醒、反抗等构成叙事核心,细腻地传达出来”[2]。在这一点上,中外女性电影并无本质的不同,都是从女性视角出发、拥有女性叙事特征、反映女性意识形态的电影。女性电影在所有电影类型中所占比例极少,而其中以女性成长为叙事主题的电影更是凤毛麟角。本文以获得2018年奥斯卡金像奖5项提名的《伯德小姐》为例,从女性电影的肇始与现状,成长与困局两个方面,探讨女性成长电影的破局与变革。

二、混沌•迷茫———女性电影肇始与现状

20世纪80年代,与社会急剧转型、经济高速发展相伴而来的是各种文化思潮的涌入。在这种文化语境下,女性的声音终于在喧嚣的环境音中浮现,女性导演、女性电影悄然步入人们的视野,以一种纤弱却坚韧的姿态,吸引了人们的目光。草蛇灰线,伏脉千里,女性电影肇始自然有迹可循,在此之前,数代女性影人已经用她们的拼搏和努力创造了大量优秀的电影作品。但是,这些电影作品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女性电影,而仅仅是由女性导演的电影,与由男性导演执导的电影并无叙事视角、叙事核心等方面的本质区别,只能说在叙事模式、镜头语言等方面略有区别,部分电影呈现出女性特有的细腻与温情,但大多数女性导演执导的电影都无法透过其表象看到背后创作者的性别立场。在相当漫长的时间里,女性导演的电影作品都呈现出这种混沌的状态,她们主动摒弃了自然性别身份,以一种男性化的角度进行创作。她们所创作的电影作品获得了相当辉煌的成就,却缺乏女性独有的心理呈现。可以说,在数千年的男性占据绝对话语权的社会环境中,大多数女性,包括女性影人,都曾试图主动剥离这层性别身份,以至于在她们所创作的电影作品中,女性形象也呈现出异质化的性别特征,至少并没有表现出真实、可信、自然的女性特质。“如果说,女性原本没有属于自己的语言,始终挣扎辗转在男权文化及语言的轭下;而当代中国女性甚至渐次丧失了女性的和关于女性的话语。”[3]此时女性在中国电影中是处于“失语”状态的,或者说,电影中的女性形象脱离了性别所赋予的诸多特征,她们是电影中空洞的符号、虚无的能指,不仅无法代表真实的女性,甚至无法承担演绎角色形象的基本使命。即便如此,不可否认的是,正是这些女性影人的不懈努力为后来的女性电影开拓出了一条或许不算平坦但却可行的道路;也正是她们积极参与电影创作的行动,使真正意义上的女性电影得以出现在观众的面前,并迅速赢得了大众对女性电影的关注,让更多人可以聆听女性的声音。发展至今,女性电影经历了混沌的肇始、迷茫的尝试、自我的觉醒等阶段,逐步形成了具有一定规模的女性电影作品。张暖忻导演的《沙鸥》(1981)、《青春祭》(1985)、《北京,你早》(1990),黄蜀芹导演的《人•鬼•情》(1987),王好为导演的《哦,香雪》(1989),张艾嘉导演的《少女小渔》(1995)、《相亲相爱》(2017)等都是以女性为主角,以女性视角聚焦男权语境与规范下现代女性的生存困境。这些作品或许各有缺憾,但已经具有女性电影的独特标识,即显而易见的女性性别指证,真正体现了创作者的女性立场。戴锦华教授曾经对此进行阐述:“她们在自我质疑、自我陈述甚或自我否定中困难地开始对自己精神性别的确认与对自己现实遭遇及文化困境的呈现。她们作为话语主体再度开始对男权文化的黑海和女性的历史雾障的涉渡与穿越。尽管此间的女性话语仍是混乱杂陈的,女性的本文仍充满了裂隙。”[3]这是女性影人与女性电影在成长过程中所必须经历的迷茫,透过这一现象,也能看出在中国文化环境中争取女性权利是如何的步履维艰。每一部电影的背后,都有创作者过去经历、真实感悟所带来的影响,并且无法脱离创作者本身经验所带来的窠臼,这无可厚非。正如人总会不断成长,不断求索,电影本身亦是如此。每一种成长和改变都会经历必然的痛苦挣扎,甚至是倒退,才会在或成功或失败的尝试中试探出正确的成长道路。作为近些年来比较火爆的题材———青春电影,其中有不少影片也属于女性电影的范畴,通过关注青少年女性的喜怒哀乐,探索青春的永恒主题———成长。无论东方还是西方,无论何种文化语境、种族地域,都在青春题材的电影上找到了一种微妙的共通感,因为剔除表象的语言不同、文化不同、肤色不同、环境不同,青春的焦虑、迷茫、躁动、叛逆等情绪在青少年身上显而易见地达成了一致。以上正是《伯德小姐》获得大量关注的原因之一。作为一部女性成长电影,导演格蕾塔•葛韦格执导的第一部电影作品,竟然收获了烂番茄新鲜度99%的评价以及2018年奥斯卡金像奖五项提名,这无疑是一份殊荣,让我们在产生好奇的同时,试图通过对《伯德小姐》的分析,找出突破女性电影困境的可行性,以促进女性成长电影的破局与变革。《伯德小姐》的故事背景设定在2002年,加利福尼亚州的萨克拉门托。此时,满脸写着“叛逆”的红发女孩“伯德小姐”即将展开她的高中生涯,但是这段时光注定无法平静,不仅仅是因为伯德小姐渴望去东海岸上大学与拮据家境之间的矛盾,还因为她和母亲之间剑拔弩张的关系,以及那些源自青春的种种躁动。在《伯德小姐》中,争吵一直伴随影片始终。故事一开始,就是伯德小姐与母亲在车里争吵。她们据理力争、声嘶力竭,任何一个话题,都会成为她们争吵的助燃剂,直到伯德小姐推开行驶中的车门纵身跃下,伴随着母亲的尖叫和刺耳的刹车声,伯德小姐的高中生涯正式拉开了序幕。在此后的故事中,争吵的场景随处可见,即便偶尔获得片刻安宁,只要母女二人同时在场,总会在短时间内陷入对峙。但是,谁能说她们不爱彼此呢?伯德小姐的母亲作为一名性格坚强的女性,强硬的性格让她很难表达出自己对女儿的爱。一句原本应该充满温情的话语,在出口时又变了味道。她独自承担着来自于家庭外部和内部的重重压力,这压力让她在面对叛逆的女儿时,无法做到心平气和。而身为女儿的伯德小姐,同样有着自己的烦恼,这些烦恼她无从说起,也觉得不必说起,情愿靠自己的力量跌跌撞撞前行。这不就是大多数家庭中父母和子女的真实写照吗?伯德小姐就是这个年龄阶段最常见的那种女孩,有自己的梦想、倔强、脆弱和骄傲,她憧憬着东海岸大城市的环境,讨厌自己家乡的沉闷和落后;一方面理解母亲对家庭的付出,一方面不肯与母亲妥协;厌恶自己的名字,让所有人都称呼自己为“伯德小姐”,这与中国的80后、90后取笔名、网名和绰号有着异曲同工之效;有属于这个年龄特有的虚荣心,宁愿通过编造谎言来给自己一个看上去更加体面的身份;盲目地追逐着爱情,为英俊的男孩心动,因此屡次陷入失败的恋情之中;因为数学成绩差,她想办法做了手脚;与好友感情甚笃,却因为一些事情渐行渐远……影片里伯德小姐有三句台词令人印象深刻。一处是试衣间门外她与母亲的对话,她问母亲:“我知道你爱我,但是你喜欢我吗?”母亲回答说:“我只是希望你能成为最好的自己。”伯德小姐反问:“如果这已经是最好的我了呢?”另一处是在家中,因为考大学的事情与父母产生争执,她声嘶力竭地喊道:“养大我需要花多少钱?给个数字,我以后挣很多钱还给你们!”如果说前两句台词直戳泪点,后一句台词就让人哭笑不得了。因为就在我们身边,甚至包括我们自己在内的很多孩子即便没亲口说过类似的话,也在心里暗暗发过类似的誓。看到这句话时,让人简直想在捂住脸的同时捂住耳朵,曾经的我们,是那样的叛逆失控,同时也让人发出由衷的感慨:无论在美国还是中国,“熊孩子”都是一样的“熊”!这就是《伯德小姐》为我们讲述的故事,关乎青春,关乎成长,关乎亲情、友情、爱情,以及所有围绕着青春会发生的事情。

三、出走•回归———女性电影的成长与困局

挣脱束缚是青春的永恒主题,在《伯德小姐》这部影片中,伯德小姐在经历了与家庭的剧烈冲突后,依然选择了“出走”。当她终于离开闭塞的萨克拉门托,到达了她憧憬中的东海岸,逐渐发现她竟然开始惦念起家乡,尽管那是她一直试图摆脱的过去,试图挣脱的身份,但是没有人能真正割离过去,因为今天的自己正是由无数个过去的自己组成的。最终,她选择了“回归”,在绕了一个巨大的圈之后,回归了自己。难怪在看完《伯德小姐》之后,很多观众激动地在影评区表示“伯德小姐就是我本人”。是的,她就是这么一个平凡的女孩,甚至不那么讨人喜欢,但是她身上却有着所有普通女孩的影子,无比真实,无比亲切。这部电影,让很多观众看到了自己,看到了那个无法和埋怨父母的自己和解的自己。很多动人的细节能让人瞬间泪如雨下,又或者触动了心灵当中最柔软的地方,关乎爱、关乎家庭、关乎那些曾经遗落在记忆中每一个与父母相处的细节。与伯德小姐的经历类似的,是我国女性电影的成长与困局。在不断探索、前进或倒退当中,女性导演在女性电影中的表达,从隐晦到彰显,从激进到平和。有些导演尝试去描写边缘人群中的女性生活;有些导演的电影作品中,女性表达逐渐势微;有些导演转而以男性欲望视角阐释女性,走入了一定的误区。经历了“站出来”的自我表达,选择了“走出去”摆脱困境的尝试,经历过“走弯路”的苦痛与挣扎,“回归”未尝不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途径。如同身处迷茫的青春,急于摆脱身份困境,经历了“出走”的“鸟小姐”,最终却选择了“回归”,成为那个平凡却真实的克里斯汀。正视成长所带来的必然苦痛,尊重性别所赋予的自然属性,叩问灵魂,不忘初心,勇于审视自身、正视自身、认同自身,才是真正的破局之路。

四、结语

《伯德小姐》并非毫无缺点,作为一部青春题材的电影,《伯德小姐》无论从叙事的深度,还是对复杂人性的探索上,都远远比不上赢得2018年奥斯卡最佳女主角奖的《三块广告牌》,甚至就剧情和叙事手法来讲,也并非什么令人眼前一亮的佳作。但是,作为一部女性成长电影,它描述了几乎每个少女成长历程中所必经的反抗与挣扎、出走与回归。在这个层面上,可以说,《伯德小姐》跨越了国家和文化的藩篱,使不同种族、不同国别、不同文化背景的女性观众产生共鸣。甚至发出了“全世界的女孩子原来都一样”的感慨。原来每一个人的青春,都充满了尴尬、挣扎、痛苦和无法言说又无法挣脱的苦痛,以及萌动的青春激情所带来的甜蜜、青涩和懊恼。相信所有看到结局的观众,都能露出微笑。尽管《伯德小姐》并不完美,但它记录了我们每一个人的青春。作为世界的二分之一,女性,以及女性电影,其实还有更多的可能。

[参考文献]

[1]李琳.80年代以来女性电影[J].文艺争鸣,2006,(04):113.

[2]路春艳.无法突破的人生困境———谈《西施眼》中的女性[J].电影艺术,2003,(05):77.

[3]戴锦华.不可见的女性:当代中国电影中的女性与女性的电影[J].当代电影,1994,(06):37-45.

作者:王剑霞 单位:陕西警官职业学院